她看着他玩了一会儿,谢星阑对这些不太感兴趣,拉着他就要走。
“星星。”冯纪指着电脑上的时间,“你看看,距离他们考试完还得一个小时呢,这里面还暖和点,你愿意去外面继续冻着啊?”
谢星阑不说话了,可是这里面有人吸烟,呛得她难受。没坐一会儿,她站起来对着冯纪说:“我去透透气。”
冯纪眼睛动都没动,全身心投入在电脑上,她看了一会儿,自己走了出去。
外面的小巷七拐八拐的,实验这边她并不常来,走了一会儿有点记不清路了。
准备沿着原道路返回时被人叫住,“哟,这不是我们小美女么?”
男生头发乱糟糟的,背微驼,脖子里带着一条很粗的银项链。很熟悉,但一时间她想不起来名字。
“不认识我了?”他走近了一步,后面跟着的几个男青年也开始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我王佳豪啊,你忘了小美女?”
脑海中的记忆一下子涌现出来,手指攥紧,她垂眸许久才抬起来,“我不认识你。”
“哟,你这可不像不认识的表情啊。”王嘉豪过来捏住她的下巴,被谢星阑扭头别开。
“王哥。”后面有人喊,“这是你的新女朋友啊。”
王嘉豪轻佻的笑了笑,围着谢星阑又转了一圈,最后在她耳边贴近,呼出的酒气久久不散,“你把我家小雨弄走了,你来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谢星阑皱眉,将他推出去几步,王嘉豪不甚在意,顺着她的力往后踉跄了几步,随后又往前,抓着她的手朝着那帮人笑,“看见了没,我这个女朋友还是个烈性子。”
后面人开始哈哈大笑。
王嘉豪拽着她往身边靠,她躲闪不急一下子贴了上去,惹得他笑意更浓,“投怀送抱啊,这才对嘛。”
感觉到力量的对比谢星阑一下子就慌了,她不可抑制的开始发抖。眼尾泛红的死死盯着那人,“放开我。”
王嘉豪趴在她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真香啊。”随后笑的轻佻,“你的那个男朋友呢,他不是很厉害吗?你让他来救你啊。”
谢星阑抓起她的胳膊咬了一口,惹得王嘉豪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小贱人,敢咬我。”
他大手一挥叫后面的兄弟,“都给我上来扒光她的衣服,我看到时候你能逞能到哪里去。”
外面的外套最先被扒下来,谢星阑死死的拽着,眼睛里早就被泪水模糊了一片。
“王哥,这女的还挺倔。”
“让她能耐,看她还能坚持多久。”衣服一件一件被扒下来,剩下最后一件开衫时王嘉豪不让动了,“停。”他挥手,“我倒要看看这么冷的天她能坚持多久。
“星星!”冯纪站在路口往这边看,这种场景要比电视上看到的震惊太多。随后心里的怒火像是要烧起来那般,他攥紧了拳头一步步朝着这边走过来。
看着冯纪过来,谢星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一直摇头,这边人太多,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胜算。
看着那边一个走过来的冯纪,王嘉豪笑,“看来这是想英雄救美啊,那就要看看你的能耐了。”他的表情瞬间变得阴狠,“兄弟们,给我上!”
于是一窝人蜂拥而至,冯纪过去挨了几下,拼命挤到想挤到谢星阑身边,却被压制着动弹不得。不知何时,巷口处又停下了一辆车,看着王嘉豪抹着嘴角向着自己靠近,谢星阑双手支撑在后面往后推着,越来越往角落里去。
孟息舟从旁边径直走了过去,径直走到谢星阑身边将大衣给她披上,王嘉豪发了很就要往上扑,被他起来我握住手臂发了狠的往下压,一声惨叫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重新蹲下,用旁边的碎玻璃在自己手心划了一道,血即刻就渗了出来.身边人递过来一个手帕,被他揉成一团紧紧握着。
“这些人伤了我,你看着办吧。”
身边人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他慢慢将大衣推开,看着里面因为害怕已经哭的毫无知觉的人,用指腹慢慢的给她擦泪,“没事了。”
谢星阑伸手慢慢环抱住,为了寻找一个热源,太冷了身体还是在不停的发抖,他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让她平静下来,
人都走光了,冯纪费力的站起来往这边走,看着她的样子焦急却无可奈何。
待到三人上了车,司机很有眼色的升起了隔音板。
谢星阑已经不哭了,她环抱着坐着不肯说话。
一会儿有人敲窗户,冯纪往外看,是谢今朝。
司机开门。
“星星。”谢今朝没有上车,在外面叫她。
只是这一句,谢星阑就又要哭。看着她全身只剩下一个开衫,谢今朝将自己外套脱给她穿上,然后伸出手接着她下来,谢星阑握着他的手就再也不肯松了。
谢今朝摸摸她的头,仔细的将她眼角的泪擦干,“不哭了,我们回家。”
孟息舟拿着大衣出来要递给她,谢星阑没有接。谢星阑还没伸手去拿就被谢今朝拦下,“不用。”
谢今朝身后拦了一辆计程车,孟息舟在后面看着,直到那辆橙黄色的计程车逐渐消失不见。
到家里谢今朝牵着她的手下来,要去给她倒热水,谢星阑又抽噎着哭了起来。
“谢今朝。”她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角。
“嗯?”将杯子放下,谢今朝将她搂在怀里。
“我好害怕。”这是那种后知后觉的害怕,没有人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绝望。
谢今朝抱着她,过了许久她才平静下来。
冯纪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回房间重新换了衣服,谢星阑出来看到冯纪还在那儿坐着,就拉着他坐下。
冯纪看她,“星星,我―”随后又低头,“对不起。”
“不要低头。”
冯纪将头抬起来,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声音有些哑,“这不是你的错,遇见他我们谁都没想到。你不用为这个自责。”
“可是如果不是我带你过去,你就不会遇见他。”
谢星阑摇摇头,“不能这样算,如果非要追究起源,还是在于我自己,如果我没有在别人插手别人的事情,那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谢今朝靠在旁边并不搭话,刚刚哭过,脸上的皮肤像是一张皱巴巴地纸张蹂躏后怎么也舒展不开,她费力的对着他笑了笑,“你身上的衣服也脏了,回去换换。不要让李姨担心。”
冯纪倏地一下站起来,“可是星星……”
谢星阑摇摇头,“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让爸爸知道,他会担心。”
外面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下来,谢今朝走在前,冯纪在后。再拐过一条巷子就到家了。
冯纪握了握手喊:“谢今朝。”
两人脚步皆是一顿。
“我知道,虽然星星原谅我了,今天我是有大部分责任的,要不你打我一顿。”太难受了,到现在他还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与其这样不如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冯纪上前一步时谢今朝转头,猛着拽着他的衣领拳头像风一样落到自己脸庞处停下,冯纪睁眼,他从来没有见过谢今朝这种表情,隐忍又克制,拳头慢慢放下,“我不会打你。”
我要你永远都记住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要你每每想到这一天你的愧疚就多加一分。
风悄然而过,旁边的竹子林里树叶哗哗的响起,吹过来一阵黄色的叶子。冯纪看着消失在转角的人,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是掩盖不过去的。
当天晚上谢星阑就开始起烧,久久不退,给谢康成急坏了,连夜去了诊所挂水,一直持续了一星期。那天吴医生拿着病人病例走过来,看见谢康成叫住他:“谢叔,星星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吓住了,上次护士去换水她一直在呓语。”
谢康成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女儿只要睡觉就说梦话,可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身体养好,一切等她好了再说。
又一个星期过去,谢星阑被允许回家,吴盛给她开了药,要她每天下午来挂水,这样能好的快一点。
一场秋雨一场寒,整整一个星期窗外都在下着浠沥沥的小雨,房檐处的雨水滴滴答答,院子里的梧桐树叶被雨水打落了许多,不时就有一两片飘下来。
她咳嗽了几声,乎乎在一旁立刻警觉的竖起了耳朵,没发现什么转身就要往她身边凑,她摸摸乎乎的脑袋,继续看着窗外出神。
屋里的电话响了,谢星阑站起来,乎乎也跟着过去。她将上面的帘子掀开,拿起话筒前又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
“喂?”
对面不说话,许久的沉默。肺里有东西阻着呼吸让人觉得难受,她强忍着不适又问了句,“喂?请问您找谁?”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就在她准备挂电话时那边说话:“星星。”那声音痛苦而压抑。
谢星阑重新将电话放在耳边,他好像在哭,“你还好吗?”
又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里的声音变成了忙音。
乎乎以为她手里拿的是什么好吃的,一直在往上扒着自己的裤脚。她蹲下,重新将它报到门前,外面有人打着伞往这边走,“康城,康城。”,人被伞掩盖住,她辨认不出。
“你爸在家吗?”李婶没有收伞,站在门廊上跟她说话。
谢星阑摇摇头,李婶面露急色,“孟川出事了,人医院联系人联系不上,都打到村长这而来了,等你爸回来了知会他一声,做手术身边没个人不行。”
“好。”谢星阑裹紧了衣服,又去回拨了电话,那边再也没有人接。
晚上谢星阑正在热饭,电话又响起来,她跑过去接起来,是父亲,“星星,今天晚上不用等我,你先吃,我在医院。”
“孟息舟外婆去世,你孟叔叔赶得太急出了车祸,他身边没人我过来照应着。”
“孟叔叔还好吗?”谢星阑握紧了电话。
“还在手术中。”说完谢康成又叮嘱,“好好吃饭,把药吃了,早点睡知道吗?”
谢星阑一一答应。
晚上谢星阑咳嗽的睡不着,她坐起来将被子围在身上想了许久,雨就停了那么一小会儿,这时候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黑夜里那些没有光,一切混沌不清。就这样坐了好久,天边开始发白时,她穿好衣服,先把当天的药喝了,然后给乎乎倒够了粮食。拿了一把伞就出了门。
到车上司机开始与她交谈,“小姑娘要去宜市哪里啊?”
谢星阑带着口罩,裹得严严实实的,看着身边开车胖乎乎的女人没有说话。父亲只说了孟息舟在江城,可是她根本不知道他外婆的安葬会在哪个殡仪馆。
下车时天空中飘起了零星小雨,外面的温度又低了很多,吸入凉气她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江城市就这么大,谢星阑一家一家的去看,最后在外面车子排着长龙的那家停了下来。
周围有人把守,她不敢过去,这能远远的看着。
大门两边站着两排人,前面时不时有车子停下,无论男女老少都是黑色的套装,哪黑压压的人群像是要将天空中仅有的光亮吸进去那般。
喉咙里的痒以压也压不住,她将半边脸埋在围巾里,低声的咳嗽。周围有一个花坛,上面已经湿了,她在旁边蹲下蜷缩着想休会儿,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中有人把她叫醒,她抬头去看,是一个路人,看她独自靠在花坛边以为是她需要帮助。她摇摇头,跟路人道谢。
手臂上在瓷片边上压出水痕,蔓延到了整条胳膊都湿透。花坛的水痕映着周边树木的枝丫,经手一碰,如同镜子般颤巍巍的碎了。她用一只手支撑着站起来,等着自己的身体慢慢适应。
仪式可能已经结束,那边有大批人走出来,三两成群的在相互交谈。她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他。这样看过去他像个大人一样,这么冷的天,他身着裁剪合适的黑色西装,衬托着胸前那只白线绒花格外刺眼。身边站着的一男一女,是他的母亲和舅舅。
她忍不住打了个颤,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三人站在门外,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有些人过来会拍拍他的肩膀,这时他会微微点头示意。就这样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当雨又重新下大时,客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
杨岚跟孟息舟说了句什么,然后上了车。杨誉重新进了那扇殡仪馆能隔断生死的大门。
身边男人对他说了句什么,给他撑开了一把黑伞,然后打开车门。
“孟息舟。”她叫了一声。可是风太大,把她手里那把浅色的伞都吹得东倒西歪,当她扶起时看见他半个身子已经跨了进去。
“孟息舟!”这次是用尽了全力在喊。手里得伞被大风席卷着翻进了花坛,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捡起。
脚下动作一滞,打伞的那个人被孟息舟挪开,两人视线相交。看见他发现自己,谢星阑往前走了一步。
在来之前自己有许多话想问他,想问问他为什么总是装着不认识自己,却又会在自己最狼狈,最危险的时候去救自己,是这些小城镇的朋友对他来说太过不堪,以至于不能大方的介绍给周围认识的人。还是因为他和他母亲一样,认为自己是以交朋友为目的从而换取些什么。
可是在这一刻,这些统统没有了。谢星阑觉得他很可怜,或许那些人不知道,此刻他需要的不是拍拍肩膀的象征性的鼓励,而是一个拥抱。
孟息舟将身后车门关上往这边走,脚往下踩时水花被溅起很高,他被身边人拉住。身后又过来一个人,三人一起朝这边看过来,那人对他说了句什么,他又望向这边,隔着老远谢星阑都能看出来他那压抑又痛苦的神情。他任由那个人带路,转身进了殡仪馆。
另一个男人快走了几步到她身边,对她笑了笑,她对这个人有些印象,是经常来接孟息舟的那个人。
“跟我来。”陈方将手里的伞打给她,带路走在前面。
原来这个伞这么大,真的可以将人全部遮住。
“他还有事情要忙,晚点我带他过来见你。”
他?应该指的是孟息舟吧,今天这样的时候,他一定都累坏了吧,谢星阑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脑袋里混沌的很,脚下也逐渐虚浮起来。伞慢慢的被自己垂下,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前面的人还是和自己的距离越拉越大。慢慢的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38章 不认识我了?
谢星阑做了一个梦,梦里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们刚刚放学,大陆两边田野里农户种的玉米长得老高,他们一行人穿梭其中,玉米秆青绿叶子的气息和暑气蒸腾着。跑累了就放倒在路边,抬头看着天空中那些大团大团洁白的棉絮,随着风悄无声息的从自己头顶上飘过。
不知有什么东西在自己手臂上叮了下,她要伸手去挠被人抓住手动弹不得。她害怕是蛇,太害怕了,又痛又要哭,身边的人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那种蒸腾着热气环抱着自己。
太难受了,眼睛被泪水迷蒙睁也睁不开,手还是被紧紧的握住,想去挣脱却没有力气。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重新积蓄力量想睁开眼睛,眼前那个模糊的人影动了动,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那些话听起来模糊又空洞,一个字一个字的连接不成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