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莫妮打【完结】
时间:2024-07-13 17:18:34

  薛问均看到了封面,惊讶地说:“《神秘博士》出到这么多了?”
  “对呀。你上回是什么时候看的?”丁遥问。
  “我想想......我记得是奥运会附近?”薛问均不确定地说。
  “那也太遥远了!”
  她说着,选出第五季的光盘,对着镜头晃了晃,“呐,小十一出场的这一季,我先借给你好了。我跟你说过的梵高在第十集。”
  “没有很远吧。”他小声说了句,又道,“你之后的全部都看过了吗?”
  丁遥点头。
  薛问均想了想,道:“那你也知道 River 了?她跟博士之间到底是什么?”
  “嗯......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线了,一直贯穿到了第九季的圣诞特辑。”
  “第九季?”薛问均愣了愣,似乎是被这么长的跨度惊到了。
  “简单来说呢,她跟博士都是时空旅行者,但他们的时间线是相反的。一个前往过去,一个前往未来。博士以为的第一次见面,对 River 来说是跟爱人的最后一面了,反过来,当 River 第一次遇见博士的时候,对博士来说,她已经是爱人了。”
  博士一开始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对这个自称是自己妻子、上来就亲吻自己的女人感到诧异,而也是在这一天,她代替他死去。
  忽然,丁遥的背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那种感觉好像有一场龙卷风席卷了她的脑海。
  她开始发抖了。
  River 说:「如果你死在这里,那么我就永远不会遇见你。」
  「那些时间不能重写,一刻都不能。」
  「你还有很长的未来,你会见证我们的一切。」
  没到年纪就退休的杨文龙、不知道却很火的剧集、绝版却平价的专辑、停产又崭新的耳机、坏掉的万年历还有跟薛问均轨迹相同却大了十多岁的吴远航。
  所有的矛盾变得合理。
  缺失的那一块补上了。
  ――是时间。
  丁遥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她额角叠着层层的汗,几乎是扑到镜头前的。她紧紧地盯着他的脸,语速很快:“薛问均,你那边是什么日期!”
  薛问均还在等着她的剧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十一月二十四啊。怎么了?”
  “不,不是这个!”她提高音量,胃里如同火烧,焦躁不安,“年份,我问的是年份!你那边是几几年!二零多少!”
  薛问均蹙眉,担心地望着突然爆发的她,语气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零九啊,二九。”
27.假如说
  第六章
  1.
  细雨落在胶布上,凝成水滴。
  刘东几乎是逃出门的,身后依旧是刘龙富骂骂咧咧的老一套。
  他麻木地走到旧衣堆边,从地上捡起石头,压住被掀开的胶布。
  远处的霓虹闪烁着,在雾蒙蒙的夜色中勾勒出高楼的轮廓。
  走廊灯罩里积累了厚厚一层黑色,将灯光都遮得暗淡,那是前赴后继、追逐光亮的虫子尸体。
  刘东往外走,离那谩骂远了一些。
  一声清脆不屑的冷哼响起。
  自行车上坐着的少年,一头红发张扬,与之相对的是那阴晦的眼神,像是角落里发酵生长的霉菌。
  雨丝钻进脖子,刘东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刘龙富的脏话层出不穷,无所顾忌地将自己也包含进去。他是个疯子,靠着仅有的“父”权力,找一些上位的优越。
  查勇亮就这么停在门口,似乎是想看刘东露出难堪的神情来。
  然而现实却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刘东毫不在意地站着,好像被骂的不是自己。
  最先败下阵来的是没有耐心的查勇亮,他调转车头,预备离开。
  “查勇亮。”刘东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他,“你是不是恐吓薛问均了。”
  句子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
  查勇亮蹦出句脏话,怒回:“少在这放屁!”
  “威胁说要杀人的,不是你吗?”刘东仍旧平静。
  比起在学校里八面玲珑的圆滑,此刻冷静又棱角分明的语气好像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威胁?”查勇亮呵了一声,“你以为我会费那个功夫?我可没时间,在你们这种人身上浪费。”
  刘东:“哪种人?”
  “虚伪、假清高的好学生。觉得成绩好就是一切,实际上烂透了。”
  刘东笑笑:“哦,你讨厌他。”
  查勇亮又轻飘飘地切了声,“所以我才说你们虚伪。刘东,你不也讨厌他吗?”
  刘东收敛起了那份轻松的笑意,有些郑重地否认:“我不是。”
  查勇亮听到了个笑话,他嘴角勾起,微微颔首,“明明他比你强不是么?成绩好、长得好、就算性格差也有很多人喜欢他。即便如此,他还是要跟你抢保送名额。你每天摇尾乞怜地等着薛问均赏给你一些不要的东西,想着他能同情你,再退让一点。可惜你打错算盘了,他根本不会退!他就是这么自私自利,是你装得再怎么可怜再怎么无辜,都不会动摇的自私。哦,对,他说了‘公、平、竞、争’。哈哈,刘东,你听了就不觉得可笑吗?一个衣食无忧,家境优越的人,说跟你之间是公平的,这还不够虚伪吗?”
  “够了。”刘东冷冷道。
  够?怎么会够?
  查勇亮像是战场上发现了敌人破绽般寸步不让:“他明明享受了最好的一切,却只说自己努力。你呢?明明嫉妒得要命,却装成善解人意。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只会理解成我说中了,你在恼羞成怒。”
  刘东像要转身离开,可理智告诉他不能。逃避就等于承认。
  刘龙富的污言秽语早已消失,他累了,继续在酒精里沉浮,而取代他的是另外一个更加直白、更加鲜血淋漓的剖析。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们什么吗?就是现在这样。不管做了什么都不敢承认,明明自己念头恶毒,却装出一副善良的、受害者的样子,骗得其他人真以为你们无辜高尚。真恶心。”
  他看向刘东身后亮着灯的大门,低低道:“你爸是个混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一点都不同情你,刘东,你是活该的。”
  “你问我有没有恐吓薛问均。呵,我??不会的,我会直接动手,就像......”查勇亮弯下腰,紧紧盯着他的脸,一字一顿,“你当初一样。”
  2.
  刚长出来的指甲再一次扎入掌根,如火灼般疼痛。
  刘东是那么地了解查勇亮。了解他的性格,了解他的说到做到。
  “你一定要闹到这种地步吗?”
  “呵。”查勇亮冷笑一声,他的脸陷在黑暗里,连同那红发都变得模糊。唯一不容忽略的是那双眼睛,盛满了诡异的寒光。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很好的朋友。只不过后来发生的太多,他们在充满了比较的世界里生活,所谓的情谊也变得不堪一击。
  他们这样相安无事地过着,然后某一天忽然降临,查勇亮已经这么地讨厌他了。
  “查勇亮,以后你来跟我一起上下学。”
  良久的沉默后,刘东语气恢复平静。
  查勇亮:“你脑子有病?”
  “白天就算了,你接我上晚自习,夜里送我回来。”刘东自顾自地说着。
  查勇亮连冷笑都懒得表示了,他踩上脚踏,往前骑。
  “最近这段时间,巷子口总会有很多死掉的猫。”刘东迈开几步,对着他的背影道,“是你干的吧。”
  轮胎在湿透的水泥地上摩擦出难听的怪叫。
  查勇亮猛地回头,死死盯着他:“你胡说什么!”
  “用大家常说的话来讲,这叫心理变态吧。”
  “不是我干的。”
  “是吗?”刘东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饭卡,“可是我在那里捡到了这个。”
  干枯的血色盖住了大半张照片,唯独避开了底下的姓名――查勇亮。
  “你说说你小时候就喜欢跟着勇胜哥打鸟。拆掉翅膀,剪开肚皮,一步步实验它们什么时候会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有改掉好奇的这个毛病呢?”
  “我说过了,不是我!”
  “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以前事情被人发现了,就说是勇胜哥教的,推他出去挨打、顶罪。”刘东丝毫不怵,“可惜了,勇胜哥现在不在,你赖不掉了。”
  “刘东,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不是我干的。”查勇亮提高音量,像很多个心虚的人一样,再三强调,“一张饭卡能证明什么?我早就丢了!你想编故事,那就去编,我根本不在乎!”
  “这么大声做什么?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刘东将饭卡放回口袋,“赵晓霜一定会很感兴趣。”
  “刘东!”
  “诶,听见了。”刘东嘴角微勾,玩笑道,“就是不知道一个虚伪的我跟一个光明磊落的你之间,大家会相信谁。”
  路灯光延伸着愈发昏暗,如一条分界线。此刻刘东恰好在暗处,查勇亮却在光里。
  他们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心里又都清楚,这绝不是玩笑,这是威胁。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接我上下学。”
  查勇亮深深地看着刘东,意图从这个曾经的玩伴身上找到点什么。
  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找出些什么。
  一开始,刘东胆小怕事,靠贩卖凄惨获得关注,后来他懦弱无耻,为保全自己甘愿成为帮凶,而现在,查勇亮已经看不懂他想做什么了。
  半晌,查勇亮从嗓子里挤出嘲讽:“你就这么怕我找薛问均的麻烦?”
  刘东松了口气。
  他搓了搓冻僵的手,有点无所谓地说:“随你怎么想吧。”
  3.
  如果将生活比喻成电影,提前预知结局的人便会不可避免地傲慢。
  他们格外依赖自己看到的信息,跳转到第一幕后,更会抱着已知将所有的细节分出等级,尝试着从看似不起眼的线索里一点点补齐剧情,推导人物关系。
  假如这是一场爱情电影,那么你会偏向于找出主角相爱的蛛丝马迹,而不是他们各自经历的那个糟糕前任;
  假如这是有关热血的群像,你关注的会是主角怎样成长到结局的模样,而不是他们到底有没有成功;
  假如这是一出有关缉凶的悬疑,你便会将精力放在人物的逻辑关系、犯罪动机上,那个已经确定,又不停逼近的死亡时间,让你感到压力却也成为了一种宽慰――只要在那之前就好了。
  生活不会全方位地展示自己的形状,更不会忽然降临赋予你上帝视角。在这条举着火把,笔直通关的道路上,你忍着焦躁与混乱,一往无前,却忽略掉了那亮着光的火把。
  那不是宽慰,是陷阱。
  一个低级的、浅显的、却被你忽略掉的陷阱。
  4.
  丁遥被一个答案抽去了全部的力量。
  “没有人能救他,只有我。”
  曾经说给李施雨听的那些话,像是一个巴掌,重重地扇在了她脸上。
  难堪、愧疚、自责、焦虑。
  她脑袋发懵,嘴已经脱离了理性的思考,全凭着一种本能在不停地道歉,忏悔。
  薛问均再三出声想打断她,丁遥却不管不顾。
  她知道,他不会怪自己的,只会说没关系之类的话。
  但怎么可能没关系呢?
  直接被影响的那个人是他,会死的那个人也是他。
  而自己呢,不过是另一时空不受任何影响的人。
  就是因为不相干,所以她根本没做成什么。
  丁遥忽然就看清楚了自己。
  她愚蠢、盲目、自以为是。为了满足那点被需要的虚荣,强行地干涉别人的生活,信誓旦旦说什么拯救,到头来连到底是哪一年都弄不清楚。
  就连现在真心道歉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想薛问均一定会原谅自己吧。
  说到底,她就是这么的自私又卑劣。
  薛问均蹙眉,手指摩挲着袖口:“丁遥,你是要放弃我了吗?”
  丁遥还是不敢看他,拼命摇头。眼泪随着动作砸在桌面,被她很快抹去。
  “对不起,是我没有告诉你万年历的事情,责任在我,不在你。”
  “不,不是的。如果我一开始问清楚日期的话,就不会这样的。”丁遥忍着哭腔道。
  “我也没有说清楚啊。”薛问均道,“而且,不管是 09 年还是 19 年,12 月 26 号的日期是不变的。只不过......”
  他故意卖关子,拉长了语气,可等了老半天,丁遥脑袋越垂越低,根本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只不过我突然变成你叔叔辈的人了,有点不习惯。”
  丁遥咬了咬唇,根本笑不出来。
  “好了,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推测。”薛问均收起玩笑的语气,用命令的口吻道,“需要你去证实。”
  果然丁遥立马抬起头,看着他,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薛问均看她通红的眼圈,隐隐发笑,面上却还是严肃着,“已知我们之间差了十年了,根据已知,你就没有别的推测吗?”
  “有。”丁遥说,“19 年,你应该是二十八岁,这个年纪,应该可以跟吴老师对上。”
  “再大胆一点呢?”薛问均双手交叠,“假如,根本就没有平行时空呢?
  丁遥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心跳隐隐加快,“你是说......”
  薛问均微微颔首,似乎在肯定她的猜测。
  “假如,我们在一条时间线上呢?”
28.不可失
  1.
  这是一个大胆又让人激动的推测,尽管仍然有很多解释不清楚的地方,但起码意味着他们之间相差的并不是那么遥远。
  “现在最大的疑惑就是,我们到底在不在一条时间线上。当然,你老师是不是我,这一点也很重要。”
  丁遥道:“从我现在知道信息来看,他具备一切你的条件。”
  年纪、爱好、经历......仔细想想,其实眉眼间也是像的。
  人总是这样,一旦先入为主地有了怀疑的事情,那么所有的细节都会开始朝着想象聚拢。
  薛问均:“我们先整理一下几种可能。”
  丁遥点点头,翻开笔记本。
  假如吴远航关于一直在 402 的说法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他很可能就是薛问均。
  由此衍生出第二个判断――他们到底在不在一个时空。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就会陷入到第三个问题里――现在的吴远航在 09 年经历过跟丁遥的交谈,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跟她把一切说清楚,而是任由她横冲直撞,不停犯错?
  还是说他......卸磨杀驴?成功活下来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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