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迟迟没有结束这饭局的意思，贾勇显得有些焦躁，不停的掏出手机看着时间。
“你是不是还有事儿啊？有事儿就去忙啊，我们可用不着你照顾。”不愧是亲生父亲，推杯换盏之余还不忘看自己几眼。
“还真让您给说对了，我这下午确实有点儿事儿得办，还是不办不行的那种，既然您都开口了，那我就不陪你俩了啊。”贾勇起身冲父亲点点头，转而冲吴强瞪了瞪眼，“你可给我照顾好老爷子，不然有你好受的！”说罢还晃了晃自己的拳头。
“知道了，你也够能嗦了！有事儿就赶紧忙去哈，就不要在这影响我和老爷子喝酒了！”说罢吴强冲自己摆了摆手，像是下逐客令一般，有了老爷子罩着，吴强明显说话都平添了几分底气。
“得，我还变多余的了，你俩喝酒可悠着点儿啊，差不多得了！”贾勇冲吴强翻了个白眼，朝门口走去。
外面又飘起了小雪，今年的天气还真的是有些反常，冬天的雪特别的多，这对于一个车技不怎么样的人来说简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贾勇发动车辆，缓缓的将车子开出胡同，大路上还好，刚落下的雪瞬间融化成了雪水，只是路面的泥泞被车轮卷起后，搞的车身都变得脏兮兮的。
沿着环城公路一路向西行驶，路上的车辆变得越来越少，眼前开阔的公路让贾勇松了一口气，也有些许闲心欣赏一下路边的风景。
还记得十多年前路过这里的时候，这条路还是砂土路面，路边几处平房破败不堪，散落在孤冢野坟之中，让人不自觉地有些毛骨悚然。
而现在却是焕然一新，由于修了环城公路的缘故，道路两侧已是高楼林立，大商超也是纷至沓来，俨然已经媲美城中心的大商圈。
继续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车子拐了个弯，来到了“太平陵”。
贾勇在外套下面藏了些纸钱来到了母亲的墓前，见四下无人迅速点燃，他的思想还是比较老派的，不解上坟的时候不让燃烧纸钱那上坟又有什么意义呢，就好像过年不允许放鞭，那年味便少了一大半。
反正父亲这么多年，每到年关都会催促自己给母亲上坟，“请”母亲一起回家过年，还特意交代自己上坟可不能两手空空，不带些纸钱便叫做没有诚心，所以无论怎样，贾勇都是会捎带些纸钱给母亲的。
“哎，干嘛呢！”墓地的管理人员见到浓烟毫不含糊，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只是眼见纸钱已是燃尽，只是教育了贾勇两句便离开了。
贾勇用湿巾擦拭着墓碑，这一刻母亲仿佛离自己那么的近，却又那么的远。
还记得母亲躺在病床上弥留之际时，对自己最后的交代就是照顾好秀珍和父亲。
现在看自己好像并没有做好，现在一个失踪了，另一个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妈，这段日子我真的好累。”贾勇蹲下来，靠在墓碑上，“要是你还活着该多好啊。”
贾勇挤了挤鼻子，努力不让在眼眶重打转的眼泪流出。
“如果那会能把精力都放在你的治疗上，或许你现在还能陪着我们呢，现在我眼中的生活已经凌乱不堪，难以应付了，真的想再让您给我提出些人生建议。”贾勇用手抚摸着墓碑，母亲的性格与父亲截然相反，他总是会在合适的时间做出合适的判断，而眼下如果母亲活着肯定会给自己提出一些中肯且有效的建议，只是一切都没有如果，失去了的便是失去了。
几只乌鸦在不远处盘旋,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贾勇的心头涌上几分愁绪，无处释放，只是闭上眼睛，感受下这片刻的静谧。
雪花变得密集了许多，天地像是连接在了一起，一片白茫茫模糊了视野。
贾勇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头喃喃道：“妈，走，我们一起回去过年了。”
临近年关，很多人都返乡的缘故，让这个城市的喧嚣都少了几分，路上的车也变得比平日少了许多，即便如此贾勇依旧特别谨慎的驾驶着车辆，不敢有丝毫大意，毕竟路边的警示牌上一直提示着他：雪天路滑，事故频发，请谨慎驾驶。
当推开家门时，除了扑面而来的酒精味，还有趴在地上耍酒疯的吴强和趴在餐桌上睡着了的父亲，以及桌子上那三瓶空空如也的白酒瓶。
“我草，你们这是多能造啊。”除了感慨两人的酒量，贾勇也在心疼自己的藏酒。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吴强搀到沙发上，“真他妈重，胖死你得了！”
“我重也没吃你家粮食！”贾勇惊讶于这货喝醉了居然还能这么贫。
贾勇一拳奉上，没好气的说道：“你不光吃了我家粮食，还喝了我的酒！”
吴强并没有还嘴，而是打起了呼噜。
“回来啦？”餐桌上的父亲揉搓着额头坐了起来，“今天喝的有点儿多，失态了失态了……”
“失态什么，比起这货，你这都算好的了。”贾勇走到餐桌边指着吴强说道。
“小吴这孩子太实在了，你看，一下子喝了这么多。”父亲的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哟，你喝酒那会儿可不是这么想的，拦都拦不住。”贾勇调侃道，“对了，我刚才去给我妈上坟了，请她回来一起过年。”贾勇怕父亲难过，说这的时候故意有些轻描淡写。
“可以啊，今年都没用我催你。”父亲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半开玩笑的说道。
“长大了嘛，有些事儿得想到你前面去。”贾勇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些愧疚，之前自己的脑子里都是业务上的那些事情，家里的事情基本仰赖着秀珍和父亲。
父亲没再说话，只是欣慰的点了点头，耳边除了窗外呼啸的寒风还有吴强的鼾声。
“喂喂，大哥，起床了起床了。”
夜色降临，贾勇见吴强还没有醒来的意思，拍打着吴强的身子。
“喝，接着喝！”吴强看来着实醉的不轻，还伸出端着空气的手准备碰杯。
“真他妈没救了。”贾勇耸了耸肩，朝吴强又是一拳头，“你就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哎呀。”吴强猛的坐了起来，“疼疼疼。”
“诈尸了这是？”贾勇掰开吴强的紧贴着的眼皮说道。
“诈什么，头疼的厉害，晕着呢。”吴强说的倒是不假，说话的时候脑袋还在有节奏的划圈。
“得了，你还是再睡会吧。”贾勇轻轻的推了一下，吴强应声又倒在了沙发上，看来今晚是少不了收留这个酒鬼了。
父亲的卧室里也传来了如雷般的鼾声，与吴强交相呼应。
“造孽啊！”贾勇无力面对这此起彼伏的鼾声，回到卧室关上了门才谋得一方安静。
孩子们似乎一到天色泛黑的时候便会三三两两的从家中溜出来，各自手中都拿着些小爆竹，有些互相炫耀的意思，随着爆竹燃放，大家嘻嘻哈哈的叫了起来，快乐又变得相通。
劈里啪啦之后，就传来家长唤孩子的声音，没多久胡同内又恢复了平时的宁静。
制造快乐可能只需要一个瞬间，而快乐可能在孩子们的身体里维持很长时间。
贾勇目送最后一个孩子回到家里，便坐在电脑前，把笔记本摆在桌上。
贾勇迅速的在键盘上敲过，电脑上显示出了他的搜索结果：如何在杀人后不留下任何痕迹。
贾勇反复阅读了几个链接后，得出了如下结论――简单来说，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第42章 .内奸
夜色很快完全拉下了帷幕，疾速聚拢的浓雾让窗外的样子变得渐渐模糊，世界仿佛一下子被按下了静音键，甚至连自己的心跳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微微亮起的路灯若隐若现，基本起不到照亮路面的作用，倒是挂在天上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贾勇早就厌倦了住在这里的生活，他对自己没有自作主张在外面买一套商品房和秀珍搬出去住这件事情依旧耿耿于怀，如果当初自己真的可以执意去做的话，那怎么会有眼前这些烂事儿呢。
贾勇感觉脑袋有些刺痛，每每想到这件事情他就会在心里骂自己事后诸葛亮，若是有后悔药，他定然会先干为敬，绝望与失望一并涌上心头，贾勇感觉有些窒息，连忙打开了窗户。
一阵恶臭随冷风灌进屋里，让贾勇差点儿吐了出来，贾勇迅速又将窗户锁死。
他翘着脚，努力把头向窗前伸了伸，不知那个缺德的家伙又把垃圾桶推倒了，散落了一地的垃圾搞得外面臭气熏天。
“真他妈没素质！”贾勇暗暗骂道，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特别是在夏天的时候，有些拾荒的人为了方便总是会把垃圾桶推倒后翻找，而满地垃圾散发出来的恶臭和滋生的蚊虫简直让人不堪其扰，跟居委会反应了很多次最终也没搞出个什么有效的治理方案。
随着这种日子的逐渐积累，贾勇身上的戾气也与日俱增，开始变得暴躁易怒，什么事情都喜欢第一时间把问题归咎于别人身上。
就好像眼下，贾勇把一切的不如意都怪罪于这社区管理人员的不作为上面，他还不忘顺便把这种负面情绪帮自己劝解一下――大部分人遇到这种事肯定都会这样想，人之常情嘛。他认为强行把大部分人都归于自己这一类，那一切就变得理所应当，自己便就不会有什么错了。
吴强有节奏的鼾声中夹杂着几个喷嚏，听起来节奏感十足，贾勇取了一床厚被拿出去给吴强裹了个严实，吴强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瞅了贾勇一下，旋即又进入的梦乡。
肚子突然咕咕抗议才让贾勇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餐桌上的杯盘狼藉却让他一个脑袋变成两个大，刷碗这件事情本就让他头疼，何况桌上的这些碗盘都是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油渍，贾勇犹豫片刻后径直走回了卧室，眼不见心不烦。
贾勇吞下了一粒助眠药后马上钻进了被窝，他一直相信打败饥饿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
药片似乎失去了它本该有的作用，贾勇在床上辗转良久依旧没有困意，连绵不绝的饥饿感最终占据了上风，他决定起床寻些吃的。
告别温暖的被窝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外面气温最低的深夜。
扫视了一圈，贾勇发现餐桌上的残羹冷炙倒是还有些可以勉强下口的，顾不了那么多，贾勇取了一双筷子便开动起来。
正当自己把桌上剩菜清理了七七八八的时候，桌上吴强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贾勇只是瞟了一眼，在发现是老吴发来的信息后，决定偷偷打开看一下，万一老吴找吴强有急事耽误了怎么办。
“你小子，今天怎么也没跟我汇报情况，切记看住了大勇，一定不要让他乱来。”
看到信息后，贾勇紧皱着眉头，吴强这小子居然成了老吴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万万没想到，这贼眉鼠眼的吴强还真的当上了叛徒。
这可真是百密一疏，真所谓日方也防家贼难防，贾勇无奈的挠了挠额头，这么一折腾搞得自己吃东西的欲望全无。
回到卧室后，贾勇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黑漆漆的房间里仿佛充斥着莫名的压力，让他变得不安。
既然自己的行动老吴看上去已经是了如指掌，那就只能来个出其不意了。
复仇的计划在脑海中重放到第十五遍的时候，贾勇终于睡着了。
窗外如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将整座城市染成了白色。
醒来时，父亲与吴强已经坐在餐桌前，餐桌上狼藉不再，已经被传统的老三样替换。
“你俩这够早的啊。”贾勇走出卧室，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父亲带来的月份牌，已经是腊月二十七，眼下除了饱餐一顿，同等重要的还有完成自己缜密的计划。
“快来吃饭了勇哥，今天有没有什么事情，带兄弟一起玩啊。”吴强喝着粥，嬉皮笑脸的说道。
“哎？今天弟妹不是回来么，你这是准备回去跪搓衣板么？”贾勇坐下来，剥着蛋皮，不屑的盯着这个狗腿子。
“跟你一起玩你弟妹放心着呢，至于跪搓衣板这种事情……不存在的。”吴强看上去一脸淡定。
“瞧你这说的，你自己不心虚么。”贾勇白了吴强一眼，这个人的妻管严那可是胡同里出了名的。
吴强欲言又止，在事实面前一切狡辩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瞧你俩还跟小孩儿似的。”父亲在一旁笑着说道，“等秀珍回来了，小吴带媳妇儿一起来吃个饭啊，我好好给你们张罗一桌好菜。”
父亲的话音刚出，贾勇和吴强同时愣了一下。
“啊，好的啊贾叔，到时候我带上瓶好酒，咱到时候绝对要不醉不归！”为了避免老爷子产生怀疑，吴强迅速接话，尽管他并不知道关于秀珍的事情贾勇是如何跟老爷子交代的。
一旁的贾勇并没有搭话，只是咬着筷子点了点头，他对于父亲频繁的提起秀珍这件事情上有些起疑，不确定父亲是不是有意而为之。
“好嘞，咱可一言为定啊！”父亲开心的应道，“行了，我看你俩都吃的差不多了，快各忙各的去吧！”
打开房门，贾勇才发现经过一天的降雪，外面的世界已经被白皑皑的大雪覆盖，路边已经站了一排早起的雪人，孩子们在胡同里追逐着打起了雪仗。
贾勇把手揣进兜里，刚要迈出步子，一个大雪球就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散落在脖子里的冰渣让贾勇感受了一把真正的透心凉。
吴强在一旁幸灾乐祸，还不停的给“凶手”小朋友点赞。
“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孩子的这句话仿佛是免死金牌一般，能够瞬间让人的怒气烟消云散。
“没事儿没事儿，下次注意点儿啊，好了，快去玩吧。”贾勇摆了摆手，谁又能和一个如此有礼貌的小朋友斤斤计较呢？
“勇哥，你这再没有点儿什么任务了么？”吴强抱着贾勇的胳膊问道。
“没了，你这是看我的钱好赚了呗？”贾勇没好气的甩开吴强的胳膊，看来这狗腿子真是想方设法的想盯着自己的行踪。
“你再想想啊，给我找点儿差事做做啊，义务劳动也行。”吴强不依不饶的说道。
“没了没了，我现在准备去派出所找你叔，你一起去不？”
显然吴强对这个提议没有任何兴趣，连连摆手，“那算了，我还是开车接媳妇儿去吧，这大雪天的她自己回来我可不放心。”
说罢吴强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六亲不认的步伐没走几步脚下就打了滑，趔趄了几步后终于勉强保持住了平衡。
贾勇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狗腿子虽然不怎么厚道，但初心总是好的，谁又会跟这么个傻缺朋友斤斤计较呢？
贾勇掏出手机，拨通了老吴电话，还是像往常一样，两人相约在派出所门口见，挂断电话的时候贾勇心里暗自嘀咕自己真的跟这叔侄二人杠上了。
“小贾，有什么事儿么？”老吴鼻子冻得通红，见到贾勇赶紧问道。
“吴叔，有点儿事儿想跟您打听一下，我看要是您不忙的话咱去旁边那家奶茶店慢慢说吧。”贾勇发现这么低的温度，如果两个人就这么站着聊的话恐怕不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