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秀珍和父亲，家里变得格外冷清，何况还是除夕夜，自己生日的这一天。
生活变得百无聊赖，仅仅一天的时间已经让贾勇感觉有些厌倦，他又点燃了一根烟，坐在沙发上读起了父亲的信。
贾勇一遍又一遍的读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读了多少遍，直到他连信上的每一个标点都可以轻松的背诵下来，他才把信塞回到信封内。
窗外每家每户都在门前挂上了爆竹，一连串的噼啪噼啪后便是一顿哄笑，旧的一年在笑声中尘埃落定，无论是酸甜苦辣咸，吃完年夜饭后便又是一年新的开始。
贾勇穿上了外套，从橱柜里翻出来父亲准备的对联，准备去出租屋也张贴上，顺便去打扫下卫生，就算是租来的房子，大过年也得弄得喜气一些。
街上比平日热闹的多，因为社区里住的大多是老人的缘故，儿女们都带着年货早早来家里团圆，毕竟这可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除非万不得已，不然每一个人都是不会错过一家人团聚的。
胡同里的年味一下子变得浓了起来，贾勇把对联张贴在出租屋的大门上，“绿竹别其三分景”“红梅正报万家春”，横批“春回大地”。
贾勇读过一遍后点了点头，这确实是符合父亲审美的。
走进出租屋后，贾勇的余光不经意扫到了大床的床脚有些倾斜，贾勇心头一紧，自己都是把床抬起来拖动，而这个样子明显是力气不够用力推床才会造成的。
当贾勇推开床进入地下室的时候，贾勇诧异的站在原地，自己留在这儿的东西全都已经不翼而飞了。
贾勇平静的心又揪了起来，这到底是谁干的呢？眼下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如果被有所图的人发现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贾勇揣着忐忑的心情回了家，他不知道究竟会有谁对自己的行动会如此的了如指掌，甚至连出租屋里的地下室都知道。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让本就神经紧张的贾勇冒出了一身冷汗。
“谁？”贾勇走到门口，小声问道。
“贾总，是我啊，孙志坚。”
贾勇打开房门，看到拎着几个礼盒的孙志坚站在门外。
“孙警官啊，快请进。”
“这快过年了，带了点儿小东西来看看你。”孙志坚走进屋坐了下来，“对了贾总，失踪案的事情你有听说了吧？”
“嗯，听说了，这次孙警官可是立了大功啊，亲手抓到了犯罪嫌疑人。”贾勇接了杯开水递给了孙志坚。
“那可不说呢，万万没想到那牛镇山竟然就是整个失踪案的幕后黑手啊！”孙志坚装得一脸意外的样子滑稽不堪。
“是啊，要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贾勇坐下，从茶几上取了个橘子剥好递给了孙志坚，“来，孙警官，吃点儿水果。”
“谢谢贾总，不用忙活啦。”孙志坚客气道，“对了，失踪案就这样尘埃落定了，应该不会再节外生枝了……”
孙志坚的口气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发起疑问。
贾勇喝了口水，“对啊，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嘛。”
见贾勇这么一说，孙志坚倒是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没什么事情我就走了，所里这刚放假，我也得回家跟老人一起过年了。”
孙志坚刚起身突然想起了什么，从上衣里面的口袋里掏了起来，“对了，有张纸条是牛镇山拖我给你带过来的，说是只让你一个人看……”
掏了好一阵，孙志坚才掏了出来，皱皱巴巴的一张纸条上粘了几层的胶带。
“噢，谢谢孙警官，您慢走。”
关上门后，贾勇小心翼翼的撕开厚厚的胶带……
第50章 .除夕
“不把你供出来并不是想放过你，而是为了让你感受找不着秀珍给你带来的那种永无穷尽的折磨，不过怎么说这次你都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下辈子记得还我。”
贾勇拿着纸条的手有些颤抖，按牛半仙所言，秀珍的确被藏到了某个特别的地方。
他又联想起那些地下室中不翼而飞的东西，开始变得坐立不安，难道这一切的背后还有什么是自己未曾发现的？
贾勇感觉自己会不会把整件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才会让自己好像还是时刻都在监视里活着一样，但他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有什么遗漏的话这两天的时间也不会就这么相安无事，这一切应该都是自己的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他安慰着自己。
屋内的空气变得异常的闷热，贾勇走到阳台把窗户推开，他站在冷风中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
鞭炮炸开了辞旧岁的序幕，黑漆漆的夜已经被五花八门的烟花照亮，天空中像是一朵朵的花，只是一瞬间，绽放尔后凋零，就好像岁月长河中的自己，渺小到无法在这世界中留下哪怕一丝印记。
大人们站在孩子身后帮忙捂着他们小耳朵，而小朋友只需要负责尽情的欢笑就好。
“您好，您有外卖麻烦取一下。”
贾勇听着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身上有冷汗渗出。
他从猫眼看了看门外的情况，确实是一个外卖小哥，贾勇调整了下眼睛的角度还是看不到他手里拎着的东西。
他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定什么外卖，贾勇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道门缝，把半边脸凑上去观察了一下，外面小哥手里拎着的是一个生日蛋糕。
“您好，这是您的外卖，祝您生日快乐。”
看来不知道是谁还记得自己的生日，这才让贾勇放下心来，打开门把蛋糕接了进来。
小哥说完转身离开，贾勇看着订单上的信息猜测着订蛋糕的会是什么人。
是父亲？吴强？或者是原来公司的同事？
只是订单上面信息有限，只有“生日快乐”四个字，贾勇决定不管那么多了，大快朵颐才是对美味最大的尊重。
这个生日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这个时间点贾勇确实是需要让自己做出一些改变，否则眼下这如死水一般的生活会慢慢将他反噬。
还没等贾勇打开蛋糕的包装，又传来敲门的声音。
贾勇打开门，老吴拎着大大小小的快餐盒站在门口。
“一起喝点儿怎么样？”老吴把手中的美食向上提了提，在贾勇的面前摇晃了几下。
“吴叔，您除夕都是自己过的么？”贾勇的语气很生硬，显然对这个不速之客有些许抵触。
“我孤家寡人的还能跟谁过呢，这不来投靠你喝上两杯，不用担心，打扰不了你太久，吃个便饭我就走了，晚上还得回所里值班呢。”老吴走进屋里看到了餐桌上的生日蛋糕，“哟，今天过生日？那真的是双喜临门，好日子啊，咱俩小酌两杯，给你庆祝一下。”
老吴倒是不客气，自己走进厨房拿了几个盘子就把带来的菜倒了进去。
贾勇从酒柜取了瓶白酒，“吴叔，咱喝个低度的吧，你晚上还得值班，就量力而为吧，不能耽误了正事儿。”
“行，就依你。”老吴从一旁拿了两个玻璃杯。??
贾勇把酒倒满后，心里不自觉的感到奇怪，老吴这次来为什么没有问父亲怎么没在家。
“来，这第一杯先祝今天的寿星生日快乐！”老吴举着杯子看着贾勇。
“谢谢吴叔……”贾勇应了一声，拿起杯子跟老吴轻轻碰了一下。
“对了，你父亲是不是有一件红色的外套啊？”老吴放下酒杯抿着嘴说道。
贾勇面对老吴突如其来的问题愣了一下，父亲从来都只喜欢穿黑色的衣物，还真是没见过他穿什么亮色的外套，而让贾勇奇怪的是老吴关心的点不是父亲为何没有在家，而只是问他的一件衣服，这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印象中好像……没有吧。”贾勇回答的吞吞吐吐，而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去钟表店找石文斌的那天自己穿的就是一件红色的外套，而现在它已经不翼而飞，不知道跟老吴问的问题有没有什么关联。
“噢，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这也是上了岁数，记忆力衰退的厉害，记不清是谁有件挺好看的红色外套，还想着照着款式给自己也买一件呢。”老吴摇了摇头又举起了酒杯，“来，再喝一个，就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屋外的鞭炮声络绎不绝，窗外的夜色被炸的忽明忽暗，借着酒劲儿，贾勇的脑子开始变得有些混乱。
“哎呀，这都八点多了。”酒过三巡，老吴看了眼手表，惊讶的站了起来，“你看这一喝酒时间过的可真快，我这得走了，再不走可是要迟到了。”
“好的……那我送送你吧，我爸这也不在，我自己在家有点儿闷，正好出去溜达溜达感受一下过年的氛围。”贾勇特意点了一下父亲不在家的事情想要看看老吴的反应。
不料老吴只是点了点头，“那行，走吧。”说着老吴就穿上了外套打开门站到了门口。
贾勇披上了一件外套就跟老吴俩人并肩来到了胡同里，随着一声声鞭炮的炸响，孩子们的欢笑声在胡同里环绕。
“哎，小朋友们，不得燃放烟花爆竹哦，特别是有警察叔叔的时候。”老吴大声朝孩子们喊着。
看到穿着警服的老吴，孩子们准备点着鞭炮的手不自觉的缩了回去。
“警察叔叔，那是不是没有警察在身边的时候可以偷偷摸摸的燃放呢？”一个小胖子跑到老吴的跟前，天真的问道。
老吴晃了晃脑袋，像是摇头又像是点头，弯下腰摸着小胖子的脑袋笑着说道：“不管怎么样，切记安全是重中之重。”
小胖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就跑开了。
随着老吴和贾勇走远，安静了片刻的身后又劈里啪啦的快乐了起来。
“行了小贾，这都要到了，你就别送了。”老吴转过身看着小贾，伸手把贾勇的外套领子正了正，“你这今天过生日，我也没送什么礼物，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正好就借今天这么个日子送给你。”
“这句话是泰戈尔说的，一个人要表现最高的真诚，就必须做到无事不可对人言。”老吴的眼神中饱含着耐人寻味的深邃，“行了，快回去吧，晚上了外面冷，小心冻着。”老吴拍了拍贾勇的肩膀，转身走进了派出所。
贾勇不知道老吴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说这句话，但感觉其中肯定话里有话。
回到家里，贾勇洗了个澡，这是父亲从小给自己养成的习惯，用父亲的话来说就是把一年的失望和难过一笔勾销，迎接崭新的明天。
躺在床上后，贾勇从床头取了一片助眠药来抵抗窗外不时响起的鞭炮声，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如愿的进入了梦乡：
贾勇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右手轻轻拍打着节奏，耳机中的音乐显然已经让他完全投入进去。窗台斜射进来不多的阳光勉强打在他左半边脸上才显出些许血色，另一边的面庞苍白如纸。
“当”“当”“当”……
门口的古董摆钟有节奏的响过七下，贾勇扶了扶有些滑落的眼镜，摘下耳机去厨房准备早餐。
一宿未眠使得贾勇疲惫感倍增，注意力似乎也无法集中，连打个蛋这再熟悉不过的操作都不利索，甚至打进碗里好几块蛋壳。
“你在干什么呢？！”身后传来秀珍尖锐刺耳的声音，话语里尽是不满，“瞧你那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昨晚那么晚回来是不是又去和你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去了？！”
贾勇微微一顿，欲言又止，继续搅拌着蛋液，并没有理会秀珍。
“我说话你听到没有？！”秀珍见贾勇没反应，语气愈发的不耐烦，冲过去伸手就要把桌上的盘子掀翻。
还没等女人碰到盘子，贾勇猛地举起了手里的碗，就在要摔下去的一瞬间，时间仿佛定格，贾勇好像被一支无形的手拽住了胳膊。
秀珍站在对面看着贾勇像是大猩猩一般双手举过头顶，身子左右扭动，脸上的怒气荡然无存，转而笑除了声，“行了，你别逗我了，快做饭吧，再晚点儿你可就要迟到了，我可有言在先，以后不准再那么晚还不回来了，你这一把岁数了，身体经不住那么熬了。”
“嗯，昨晚确实是加班，这不也是为了年前赶赶进度，过年的时候好多点儿时间陪陪你嘛。”贾勇笑着把秀珍揽进怀里，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贾勇醒来时，发现自己的眼角还有泪痕，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真实的世界反而让他感觉到无比的空洞和煎熬。
贾勇怅然若失的坐在床上，他从床头拿起手机，本想着刷一下论坛上关于春晚的吐槽，一条本地新闻却让他的眉头紧锁了起来。
第51章 .圆谎
发酵两日的连环失踪案案情突发变数，一名贾姓男子到派出所自首，声称杀害了连环失踪案其中一名嫌犯石某……
贾勇感觉自己的身体紧张的开始发麻，慢慢的就像是要失去知觉一般，他一度怀疑自己此刻并没有醒来，眼前的一切仿佛还是发生在梦境之中。
直到他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疼痛感才清楚提示自己身处现实世界。
真的是知子莫若父，
贾勇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努力设的局好不容易才瞒天过海，却不成想一切就像是一个泡沫般被父亲轻易的戳破。
他仰起头想要释放出心中的不甘与悔恨，却发现自己浑身激动到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从自己最开始不经意的说出第一个谎言开始，身边的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本以为一切都会如自己的设想迎刃而解，却没想到谎言们拧成了一股绳，系起了一个打不开的死结。
贾勇沮丧的低着头，他想起了初中时玻璃上被人打裂的玻璃，因为自己的隐瞒，老师把罪名扣在了那个班上最调皮的孩子头上，而正当自己暗自庆幸躲过一劫时，父亲看穿了自己的幸灾乐祸，一顿毒打之后，父亲带着自己到学校给老师和全班同学道歉。
父亲像是海面上那座最明亮的灯塔，一直以来每当自己偏离航线即将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亮起警示灯。
外面传来敲门声，贾勇穿上衣服小跑着推开了门。
“勇哥，过年好！”
门口站着的是吴强和他的媳妇儿。
“过年好过年好，快请进。”
贾勇手忙脚乱的从橱子里拿出了父亲之前买的干果摆在茶几上，然后泡上了一壶茶。
“往年也没见你这么勤快，这么早跑出来拜年啊。”贾勇倒着茶，表情有些严肃的看着吴强说道，“今年这是有什么事儿么？”
“哟，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咱贾大老板的火眼金睛啊。”吴强看着媳妇儿笑呵呵的说道，“你弟妹前几天回娘家的时候去医院做了个体检，你猜怎么着，我要当爸爸啦！”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儿，你小子可算是没断了老吴家的香火啊，好事儿好事儿，你们等我一下。”贾勇把茶壶放下急匆匆的钻进了卧室，顺手在桌上摸了个大红包，从抽屉里取了两沓红票塞了进去。
“哎，勇哥，这不合适啊。”吴强看着贾勇递过来的大红包时赶忙起身谢绝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