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淑娅端来一大盆洗脚水，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泡脚，这里又恢复了平静和谐。作为万家灯火里的一分子，他们有哭、有闹、有说、有笑，构成了多彩世界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单元。
过了两日，上午九点多，黄学文急匆匆来到冯伟办公室：“冯总，郭云帆郭总刚和我通了电话，他带着他们北京金融机构的一把手焦长兴焦总和新材料产业园的建设单位董事长常涛常总等一行人，下午到达济南，来咱们建安公司进行考察。”
放下手中正在笔记本上游走的钢笔，冯伟抬起头说：“行程发我一下。”
拿出手机，黄学文边操作边说：“焦总和郭总从北京过来，常总一行从烟台过来，我这就把订票截图发您微信。”
“确定好来宾人数，通知办公室，先把接站车辆准备好，我这就去汇报董事长，看安排谁去接。”冯伟从椅子上起身，又问，“准备入住哪个酒店？”
“上次郭总和胡总来的时候，住的鲁御天景酒店，这次是否升格？”
冯伟连忙摇手：“既然这次郭总也一起来，上次住的是鲁御天景，这次还住那里。以后你们一定要注意，不要让客人觉得我们有区别对待。”
“明白了，冯总，我这就安排人去布置房间。”
“一定要安排好，注意细节！”说着，冯伟夹着笔记本出门，又回头交代，“对了，稍后统计下吃饭人数，在酒店订个晚餐的包间，那个酒店正好是鲁菜，饭后就不动车了，记得把葱烧海参、糖醋鲤鱼、九转大肠、爆炒腰花等这些传统鲁菜点上，让客人尝一尝。”
在客人到来之前，甄蓓蓓和皇甫川，以及市场开发部的几个人，在酒店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工作。
“每个房间的水果、干果、酸奶、红茶、绿茶、咖啡、矿泉水、洗漱包、拖鞋、鞋油、温馨提示卡等一一布置完毕后，我会逐一核查，”翻看着记事本，甄蓓蓓提醒大家，“还要特别注意，姜长兴姜总房间要放发胶，常涛常总房间要放牙线，以免记乱记混，四个房间统一布置，宁多勿少。”
虽然说这是市场开发部的接待任务，但是领导既然安排让甄蓓蓓负责，那她便像对待自己的事情一样认真上心，一丝不苟。对外来说，这毕竟是代表了整个泺晟集团的企业形象，总得给尊贵的客人们留下一个好的初印象。
“蓓蓓，还是你心细，我们又跟你学习了。”皇甫川投去赞许的目光。
“对了，准备好扑克牌，以免领导饭前饭后要打掼蛋，随时备用。”甄蓓蓓交代完，大家散开各忙各的，井然有序。
第13章 掼蛋・已经不是游戏
统一布置完毕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距离客人到达酒店的时间还不足四十分钟。甄蓓蓓依次去每个房间核查，这时发现温馨提示卡上面有个错别字，若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皇甫，还有时间，抓紧安排人去修改，重新打印，事不宜迟。”甄蓓蓓的职业习惯使得她有一定的强迫症，容不得一点瑕疵。
市场开发部的陶阳不以为然：“我看就算了吧，眼看客人就要到了，恐怕是来不及了。我觉得他们也不会看这么仔细。”这温馨提示卡正是他编辑的。
皇甫川也有些犹豫：“蓓蓓，我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时间确实有点紧张。”
“不要有侥幸心理，打印店就在隔壁，再犹豫可真没时间了。”甄蓓蓓不为所动，仍然坚持自己的决定。
“行，我去修改！”陶阳有点不服气，觉得自己的工作成果被别人要求返工，脸上无光，悻悻而去。
甄蓓蓓又去晚宴包间看了一下，按照既定人数让服务员准备座位。
“酒水标准是领导确定的吗？”看到传菜间的两箱飞天茅台酒，甄蓓蓓问皇甫川。她并不是觉得不妥，只是不清楚到来的客人级别，提醒他不要自作主张。
“冯总已经请示过董事长了。”皇甫川回答。
“领导定过了就行……”看看时间，甄蓓蓓说，“陶阳应该修改完了，咱们再去核对一下。”
确认无误后，他们全部到酒店大厅等候客人。
约莫过了十分钟，两部商务车在酒店门口停下，冯伟、黄学文、王凯、焦长兴、郭云帆、常涛，以及常涛的副总马国明，先后下车。皇甫川带着市场开发部的同事忙去接过行李，引导登记入住。
将近下午六点，建安公司董事长杨成山到达了酒店，直接来到晚宴包间。冯伟等人引领着客人们也到了包间。
双方互相介绍后，杨成山表达歉意说：“我下午临时有个会议，没能亲自去迎接贵宾，实在抱歉。”
“杨总太客气了！冯总他们考虑得太周到了，我们从每个细节都能感受到泺晟集团的精神风貌，确实有大企风范，是我们值得信赖的伙伴。是不是呀，常总？”焦长兴笑着看向常涛。焦长兴是北京金融机构的负责人，已经决定投资烟台新材料产业园的项目，但是这个项目最终会不会和泺晟集团建安公司合作，作为建设单位董事长的常涛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常涛此次前来考察，心里并没有确切答案。他笑着说：“泺晟集团建安公司，我们也早有耳闻，是咱们山东民营企业的佼佼者。虽然之前不曾接触，但从来酒店路上的交流和房间的精心布置来看，我能感受到贵公司满满的诚意。尤其是房间里那个温馨提示卡，既小巧醒目，又内容丰富，包括天气、行程等，我专门还拍了照片，发到了我们公司群，让大家学习效仿，向你们知名企业看齐。”
这时，站在门口的甄蓓蓓等人面面相觑，都在暗自庆幸。温馨提示卡若是带着错别字被宣扬出去，岂不是闹了大笑话。
“常总，谬赞了！我们建安公司还有更多的诚意需要姜总、常总等各位领导继续感受。”杨成山顺着他的话，趁机隐晦地点出了合作意向。
“我们明天想到贵单位总部和附近的在建项目去参观参观，去学习学习，有个直观的了解。当然，也请杨总放宽心，我们对建安公司有信心。”常涛说。
杨成山爽朗一笑，交代冯伟：“冯总，你可得安排好，什么时候去公司总部，准备去哪个项目工地，一定要把服务搞好、搞到位，要把咱们泺晟集团的真实水平展示给几位老总看。”
“董事长放心，我已经安排准备了……”说着，冯伟拿出两副扑克牌放在会客桌上说，“各位领导，饭菜还得会儿，要不先打会儿牌？”
掐灭烟头，杨成山笑着说：“饭前不掼蛋，等于没吃饭。掼蛋都会吧？”
掼蛋是一种扑克游戏，起源于江苏淮安，如今已从小众走向大众，风靡全国，包括北京、山东在内。
掼蛋不仅仅是一种传统纸牌娱乐手段，已经发展成为一种社交纽带，培养人际关系，提升团队协作能力。有人说，掼蛋是一种人生哲学，牌品见人品，你能在打牌的过程中，看出每个人的的品质性格，有人犹豫不决，有人果断鲁莽，有人自私自利，有人顾全大局。也有人说，掼蛋是人生态度，学会舍得，懂得放弃，合理规划，永不言弃，不可单打独斗，不可冲动冒进，学会自我牺牲，学生把握机会。这都是掼蛋的智慧。
杨成山和冯伟一家，焦长兴和常涛一家，开始了不只是牌技、更是人情世故的博弈。黄学文、王凯和马国明坐在旁边观战，甄蓓蓓和皇甫川一会儿倒茶水，一会儿拿烟灰缸，在旁边服务着。
杨成山前两局在试探对方的实力，默默观察着对手的打法，打了几局之后，基本上也测出了他们的水平。杨、冯一方打到了9，焦、常一方打到了5。
面对焦长兴的炸弹，杨成山打出了一个同花顺，然后说：“报牌六张。”
常涛心里默默计算，重新组织手中的剩牌：“四不管，六必治。不过我不相信杨总能走得了，暂时放你一马，我等着钓更大的鱼。”
“常总，有点优柔寡断了，”打出了最后一手三连对，杨成山又走了上游，笑着说，“有时候想要获得回报，是需要承担一定风险的，犹豫不决只会错失良机，悔则晚矣。”
“该出手时就出手，”姜长兴手握最后一个小炸弹，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眼，押上杨成山的最后一手牌，走了二游。他埋怨常涛，“常总，你要果断一点，手里既然有牌，刚才你就应该把杨总那个同花顺管上，我就是头游了。我们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常涛尴尬地笑了笑说：“大意失荆州了，我本想把手上的资源合理搭配，发挥最大效应。看来精打细算，未必胜券在握。我要改变策略。”
牌局继续进行，又打了几局，杨、冯一方打到了A,焦、常一方只打到了8。
“这把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刚抓完牌，杨成山一边理牌一边摇头。
“杨总又在飙演技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还没到着急的时候。轻言放弃可不是杨总的风格。”说着，常涛进贡。
杨成山哈哈大笑：“身陷谷底，只要坚持，仍有一飞冲天的希望，我相信姜总和常总还是会给我们赢牌的机会的。”
这时，常涛的副总经理马国明在旁边帮常涛出谋划策。
杨成山笑着说：“别人的建议总归是建议，但最终决定权在你自己手里，听从自己的内心，自己必须为自己负责。”
帮大家水杯里都续了茶水后，甄蓓蓓把皇甫川拉到一边，悄悄地问：“你觉得这一轮谁会赢？”
皇甫川不假思索地说：“这还不明显吗？肯定是董事长和冯总。”
甄蓓蓓摇摇头：“你看餐桌上的菜都快上齐了，饭局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猜这一局，董事长他们会故意输掉，然后吃饭。这场牌局本身就没有输赢，或者说输赢本身就不重要。”
两人正说话间，牌局结束，果然不出甄蓓蓓所料，常涛第一次走了上游，高兴得手舞足蹈，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杨成山唉声叹气，佯装遗憾：“哎呀，冯总，咱们没有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呀，一路凯歌，到最后铩羽而归，实在是可惜……牌局结束，饭局开始，焦总、常总，咱们上桌，边吃边聊。”
皇甫川暗暗给甄蓓蓓竖了大拇指，然后一起去开酒、倒酒。
杨成山走到餐桌的主陪位置：“焦总、常总，入乡随俗，既然来到了济南，咱们就按照山东规矩入座吧。”
“杨总，一切听你安排。”不经常到山东，焦长兴不敢轻易落座，知道这边的规矩多，生怕犯了错误，惹出笑话。
杨成山便一一安排了座次，他自己坐在了主位，也就是主陪的位置，冯伟坐在了他的对面，也就是副主陪的位置。焦长兴比常涛年长，坐在杨成山右手边，是主宾位置，常涛坐在杨成山左手边，是二宾位置。郭云帆坐在冯伟右手边，是三宾，马国明坐在冯伟左手边，是四宾。黄学文坐在焦长兴右手边，是三陪，王凯坐在常涛左手边，是四陪。
大家纷纷落座后，杨成山让服务员把分酒器和小酒盅撤掉，留下二两半的高脚杯。
甄蓓蓓和皇甫川一人倒酒，一人倒水。等酒和水都倒完后，黄学文低声说：“皇甫，你带甄蓓蓓去自助餐厅先垫垫肚子，有事儿我再叫你们。”
“小甄，皇甫，留下一起吃吧，反正座位这么宽敞，也都能坐下。”郭云帆听到了黄学文的话，把他们叫住。
杨成山听闻，自然给台阶下，一边给左右手的客人夹菜，一边说：“就是就是，郭总说得对，加两把凳子和碗筷就是了，出去吃干啥，在这儿一起吃。”
服务员于是又把刚才撤下来的凳子和餐具加了回去。
“快快入座，”杨成山继续说，“你们年轻人根据自己情况，能喝就把酒倒上，不能喝也不勉强。”
甄蓓蓓挨着王凯左手坐下，皇甫川挨着黄学文右手坐下。
第14章 饭局・酒桌酒言酒语
听到董事长的话，皇甫川看了看他主任，征求他的意见。黄学文咳了一声说：“你如果工作都忙完了，晚上就喝点。”
皇甫川听出主任的言外之意，心领神会，带着歉意说：“各位领导，实在不好意思，我晚上还要再忙会儿工作，就不喝酒了。”说着，他给自己酒杯倒上茶水。
“蓓蓓，你忙了一天了，肯定累了吧，能喝就喝一杯，解解乏。”王凯和黄学文的态度截然不同，懂得体恤下属。
“小甄，我们不劝女生喝酒，自己量力而行。”杨成山已经对她有了印象。
甄蓓蓓便起身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然后落座。一个柔肤弱体的女生，一杯醇厚浓烈的白酒，若把这两者放在一起，便会让人眼前一亮。
常涛竖着大拇指说：“杨总，贵公司真是藏龙卧虎呀。”
甄蓓蓓连忙站起身，谦虚地说：“常总过奖了，我没酒量，倒是有酒胆，见到各位领导确实很荣幸、很高兴，即便是喝醉了也是值得的。”
杨成山爽朗一笑：“看看小甄，像我们泺晟的人。大家先吃口菜，然后咱们开始喝酒。齐鲁大地，礼仪之邦，无规矩不成方圆，喝酒亦如此。按照济南规矩，这第一杯酒分七口喝完，我提四个，冯总三个，正所谓‘四面荷花三面柳’。”
“七口一杯？”焦长兴苦笑，“都说山东人喝酒豪爽，果不其然，看来我要败走济南了。”
“焦总太谦虚了，就算酒可败，但是事不可败……”杨成山举起酒杯，开始喝酒流程，“第一个酒，欢迎的酒，欢迎北京和烟台的客人来到济南，通过刚才短暂的接触，我觉得我和焦总、常总，还有郭总、马总，都很投缘，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现在大家都认识了，稍后互相留下联系方式，你们以后再来济南无论如何都要知会一声。”
说完，大家共同举杯，喝下今晚的第一口酒，然后边吃边聊。这酒桌聊天也是个技术活儿，要会找话题，也要会接话题，该倾听的时候倾听，该表达的时候表达，不能冷场。话题都很随机，天文、地理、历史、文学、民俗、厨艺、时事、国际、体育、财经、科技、娱乐……都有涉及。除了主陪、副主陪，其他主人也要分担他们的聊天压力，遇到自己熟悉的领域，要接话，但接话也有学问，不可盲目打断，不可抢了主陪和副主陪的风头……
“第二个酒……”等客人都放下筷子，杨成山继续提酒，“第二个酒是感谢的酒，感谢郭总牵线，又认识了几位老总，感谢各位老总对我们泺晟集团建安公司的信任，很高兴你们过来考察，这是我们的荣幸。”
大家喝完，继续讲古论今、说天谈地。甄蓓蓓和皇甫川很少接话，以听为主，时刻观察着桌上情况，眼疾手快地端茶倒水，做好后勤服务。酒桌上很有眼力见的下属是最容易得到领导赏识的。
“第三个酒，是希望的酒。虽说酒桌不谈工作，但是不得不说，这是我们今天能够坐在这里一起吃饭的桥梁，我希望我们三家能够通过新材料产业园这个项目合作起来，取得共赢。这个项目，我们建安公司做了大量的尽职调查和数据分析，如果我们建安公司有幸拿到这个项目，我有信心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不辜负焦总和常总对我们建安公司的支持和信任。”
前面虽然说了那么多冠冕堂堂的话，但杨成山心里清楚，冯伟等人让他出面站台，归根结底，主要还是为了推动烟台新材料产业园项目的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