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路随风整个人就像是打了个激灵一样，然后直接整个人贴了上来，林三七往后靠着，双腿随意搭在茶几上，露出白皙的皮肤。
甚至那双手还在皮肤上游走着，咔嚓一声，林三七牢牢掰着他的手腕，低声质问。
“回答我，认识不认识？”
字字珠玑，就像是冷气蔓延开来，下一秒，林三七直接掰开路随风的下巴，把高浓度的威士忌直接往他嘴里灌。
“回答我！”
又一次怒吼，林三七拽着他的领子，把他牢牢压在沙发上。
“认，认识……”
林三七点了点头，她俯身又喝了一整杯威士忌，整个人几乎游走在醉倒的边缘，她攥着手心，指甲刮过他脖子上白皙的皮肤，声音冷得惊人。
“第二个问题，她是怎么死的？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
语句越到后面越是呢喃，林三七近乎祈求地扯着他的领子，一字一句质问，而路随风似乎已经完全醉过去了，方才被灌的那杯威士忌就是彻底醉倒的导火索，他瘫在沙发上，呢喃开口。
“还不是――还不是顾远山那个混蛋玩过火了，非要搞囚禁注射那一套，结果把人家姑娘玩死了――老子都嫌他嫌的要命，要是顾清涟哭着来求我，老子肯定不会帮！”
此话一出，林三七死死压在他的脖子上，滚烫的泪水“啪嗒“滚入他的脖颈处，她压着嗓子，声音嘶哑，却像极了恶龙的咆哮。
“那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帮的！到底埋在哪里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你说啊！”
“不――我真不知道，我就负责给他解决出国，还有学校那些舆论，不然警方不得一查一个准，至于怎么处置的，肯定只有他们兄妹俩知道――”
“三七，三七，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你看我对你多么温柔，我从来就不像顾远山对柳薇一样暴力，你就跟了我吧，好不好？”
林三七直直地看着他，瞬间，手中的酒瓶被她摔碎，她看着桌上一排没有喝完的威士忌，从指尖开始发麻，过度摄取的酒精让她整个人一直保持过于兴奋的状态，她坐在地上，一杯又一杯喝着威士忌。
她哭着落泪，一杯又一杯问着，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一句又一句窒息的质问。
“你喜欢我？你也配说你喜欢我？”
“路随风，你眼里的喜欢，就是放纵顾清涟她们用针扎我，扒我的衣服，然后一次次把我的尊严放在地上踩吗？”
”啪嗒“――
又一排威士忌被喝完，林三七直接开了地上那箱啤酒，唇色在酒精的渲染下更加妖艳，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快，趴在冰凉的桌子上，看着彻底昏死的路随风。
“你他妈根本不配喜欢我。”
她小口喘着气，仰着头喝下最后一滴酒。
“我也不配喜欢他。”
辛君知是这一刻把包厢门推开的，他身上还穿着军绿色迷彩服，小口喘着气，眼神闪烁，直直盯着趴在桌上的女孩，她似乎在哭，长发披散在冰凉的桌面上，她吸了吸鼻子。
“我不配喜欢他。”
声音很轻，辛君知轻声开口：“林三七。”
林三七懵了，她从迷乱的头发中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中倒映着辛君知的面庞，滚烫的泪水哗得一下落了下来，她偏头看着辛君知，有些委屈地开口。
“你怎么才来啊――哥哥。”
此话一出，辛君知攥着拳头，他直接把灯光模式调成明亮，桌上全是数不清楚的空酒杯，他往前踏了一步，脸色越来越沉，看着林三七短裙半撩起来，半跪在地上，把迷彩外套盖在地上。
“现在还清醒吗？林三七？”
他脸色很冷，看着林三七缓慢眨着睫毛，似乎整个人被按下了0.8倍速。
“我清醒。”
辛君知点了点头，他咬着后槽牙，看着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路随风，攥着拳头看着单手撑着脑袋的林三七，他想，林三七一定是醉了。
“那我问你，你真的要和这个人谈恋爱吗？一起喝酒？你知道这桌上这些酒能喝死人的！林三七，从我见你开始，你不是受伤就是被欺负，或者欺负别人，我在你面前就是这么，这么一个不可信的人对吗？”
“你情愿――”
他伸手指着烂醉如泥的路随风，攥着拳头，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情愿跟这样一个人出来喝酒，也不愿意跟我多呆一秒！林三七，你到底在逃避什么！或者说，你到底是怎么变成这幅样子的！”
一语落下，就像是在林三七耳旁重重敲了一记响钟，她指尖不自觉颤抖着，偏头对他笑着，伸手指着自己，明明在笑，可是泪水却一直往下掉。
“我？我――我是怎么变成这幅样子的呢――我告诉你，我偷过别人的东西，那是我第一次偷，然后就成功了，我还喝酒，这些酒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我根本就醉不了，你知道我在美国的时候被那些人围着灌酒，还有人吸大麻，你猜我沾没沾？”
辛君知对上那双自嘲的眼神，手不停攥着，一直发抖：“林三七！”
声音利落，他似乎是第一次这么吼着林三七，他眼神落在林三七身上，看着她把中指比在唇边，就像是古老世界施加魔法的巫女一样，她摇了摇头。
“放心，我没沾。”
“我怎么可能会呢……”
“我爸爸是缉毒警察，我妈妈的军人，我是烈士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会呢？”
林三七又哭了，她手上的血似乎又滚烫了，低头一看，原来是被辛君知牢牢攥在手心，她抬头看着那双盛满所有灿烂和美好的双眼，听见他低头说。
“林三七，你跟我走吧，我带你转校，好不好？”
“这些事情我会帮你解决，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和你朋友再受欺负好不好？我会去跟你姑姑谈，好不好？”
林三七摇了摇头，她一边摇头一边挣扎着，摆脱他的手。
大概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失控，她的手有些发麻，一个劲儿地打着辛君知的手背，顿时，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一道道红痕。
“不！不！我是不会转学的，我就要在这里，哪怕是在这里烂一辈子，我也要待在这里！”
辛君知看着她，出声很冷，一字一句就像是敲在她的心上。
“你就是这样看着自己堕落下去的吗！林三七！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烈士的女儿，你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吗！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带你走！”
“我带你重新开始，这一切都没关系的……”
林三七突然站了起来，她拍着自己的胸脯，似乎浑身上下的酒精都开始挥发，她哽咽着大声道：“没关系？谁和你说没关系的？回不去……根本就回不去了你知道吗？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我当时就应该坚持一下，我就不应该离开江西，去什么狗屁美国！”
“你猜我姑姑为什么回国？那是因为我被她那个狗屁前夫打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以后，她迫不得已才回的国，你以为我为什么害怕医院，我为什么每一次手都会抖？我只是经历了每个正常人都会经历的叛逆期，我只是不想读书，我姑姑只是一直坚持她的观点，觉得我是一个天才少女。”
“真是荒唐――我？一个六年级都要你和夏星月辅导才能考上二中的人，居然在她眼里是一个天才少女？你说是不是很可笑？可是她不信，无论我怎么解释她都不信，她把我关进了什么管制所，说是可以矫正我的行为，那里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我讨厌那里！那个时候，我那个所谓的哥哥，说一定会早点接我出来。他妈的，最后是我惊恐发作才被轮床推出来，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至于我为什么留在柏树中学，我告诉你，就是因为我是烈士的女儿，我才要留下来！”
林三七脸颊发红，她整个人似乎已经醉得彻底，但是却清醒地表述着曾经遭受的一切，她指着沙发上这个熟睡的男人，直接一脚踢了过去。
“我最好的朋友，我这一辈子最好的朋友，那个就算我手抖也会鼓励我画画的朋友，死了。”
她拍着胸脯，泪糊了眼睛。
一语落下，尾音颤抖。
“她，死了啊。”
她抬眸看着辛君知，近乎歇斯底里地攥着拳头，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任力憔悴的面庞露了出来，他看着眼泪直直落下的林三七，声音落下。
“是柳薇吗？”
第45章 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道长酒吧外
辛君知背着喝醉的林三七，一步步走在冰凉的道路上，身旁的任力依旧失魂落魄，冰冷的声音响在这条萧条的街道上。
“我和她是在05年认识的，那个时候我去京郊进行集训，因为一开始想读美术学设计，但是那个时候R珠宝遭受到对方公司猛烈攻击，我就决定考P大的金融。我是那个时候认识柳薇的，她善良，温柔，落落大方，她几乎拥有我所羡慕的所有特质，在那样一个封闭的训练营，她就住在不到十平米的小窝里，总是给我带烤红薯。”
“我们相爱了，很理所应当对吧。”
“但是，后来她就慢慢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毕竟，她也要读书，不可能总是和我在一起，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考到了，我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了，她失踪了。”
“我去派出所报案，托家里的亲戚好好的查这件事情，可是我一直都找不到她。”
“她就像散在空中的一把灰，我一直都找不到。”
辛君知没有说话，今晚的情绪就像是一次洪水一样，突然全部把自己淹没，只有肩背上那沉重的感受是真实的。
林三七似乎醒了，她瞥向任力，看着他手上拎着的那个粉色书包。
声音很哑，她似乎猜到任力的身份了，她并不算是一个无情的人，面对这件事情同样悲惨的受害者，她向来是最宽宏大量的。
“书包里面有个DV机，路随风已经交代了她是怎么死的，再往前翻，你能看到以前她的视频，她和我们提起过你，但总是不告诉我们你叫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其中有一段，她对着摄像头说了一句：她爱你。”
任力疯了一样地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刚打开书包拉链，就看到对面路灯下站着的姑娘，她穿着蓝白校服，长发披散在脑后，小跑着看向喝醉的林三七。
“三七，路随风没把你怎么样吧？我一直看着时间，盯着门口的人。”
是柳芸。
原本的计划就是这样，就算辛君知不把自己带走，柳芸也会掐好时间把自己带出酒吧。
她皱眉，感受到一股极其强烈的目光，几乎是一眼，任力就认出面前的女孩是谁的妹妹，眉眼实在是太像了，他眼眶发红，几乎是瞬间就避开柳芸好奇的眼眸。
“对不起。“
轻轻一句，任力没再敢看柳芸一眼，带着林三七那个粉色书包大步远离。
步伐很大，迷彩绿的背影就那么隐匿在道路的尽头，那片黑暗里。
柳芸纳闷地摸了摸头，还在想着书包里面那个DV机呢：”不是，那人谁啊？DV机是不是在那里面，我得去把他追回来！“
“等等！”
林三七喊住了她，脸上泛着粉雾，对她笑了笑。
“他是任妍的哥哥，也是我哥哥的舍友，放心，他会把DV机还给我们的，他是，他是薇薇喜欢的那个人。”
顿时，柳芸脸色刹那间白了，指腹不自觉抖动着，寒风中，她似乎低头笑了笑，眼中闪烁，又突然回过头去看着刺眼的灯光。
”是吗？那确实该说一句对不起。”
“那什么，我先走了昂，好好把她送回家。”
说着，柳芸就消失在道路尽头。
和任力是反方向。
沉稳的脚步依旧响着，林三七趴在辛君知的肩头，炽热的呼吸一下下地喷在他的耳垂，若有若无的酒味就像是空气中最浓郁的催化剂。
“怎么不说话？”
“知道了这一切，是不是对我很失望？你想象中的林三七，应该不是这样吧？小时候的林三七多活泼啊，又善良，还天真，就算是撒撒娇哥哥也会无条件地听话。”
“而现在的林三七，偷过东西，打过人，喝过酒，抽过烟，几乎这个世界上所有恶毒的事情都做过了，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人，你不用因为小时候那些情谊，或者是你本身的高道德感救赎我，没必要。”
沉默，还是沉默。
林三七继续趴在他的肩膀上，听到辛君知缓缓开口。
林三七不知道，辛君知其实一直在哭泣，他不敢抬头，害怕任力看到脸上的泪水，更不敢出声，害怕林三七意识到自己已然全线崩溃。
辛君知仰着头，眼眶红得厉害，他托着林三七的手一直很有力。
他缓缓开口：“我，从来没有对你失望过。”
“林三七，我也从来不会因为所谓的道德感而去救赎你，我自认不是什么道德感很高的人，所以你不要再去幻想什么，我靠近你，我帮助你，我救赎你，是因为同情！”
林三七眨着眼睛，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依稀能看到他滚动的喉结，和上面透明的泪珠。
“不是同情，那是什么？”
“是爱。”
声音果决，似乎瞬间世界上所有的声响都在此刻销声匿迹。
林三七哑着嗓子，颤抖开口。
“是哥哥对妹妹的爱吗？”
辛君知喉结滚动，坚定地踏出步伐，开口道。
“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一语落下，林三七睫毛颤抖，她感觉指腹特别烫，平滑的手指擦过他的脖子，似乎能听到她此时此刻无比沙哑的声音。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哥哥？”
辛君知脚步很稳，他回眸看到她眼下的泪痕，坚定开口。
“别叫我哥哥了，我是辛君知。”
“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一个男人。”
“也是，对你有着非分之想的一个正常男人，所以林三七，我一直以来都很清醒，我对你从来都不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就像七年前他们说的那样，早就已经是肮脏，污秽，令人作呕的情感。”
“我认，我一直都认。”
林三七薄弱的呼吸徘徊在辛君知脖前，她趴在他的背上，听着他哽咽的声音，滚烫的泪水顺着皮肤划入他的肌肤，她从后面抓着辛君知的领子，细长的指甲划过一道血痕。
“那现在我们之间算什么？”
迎着冷风，辛君知缓缓往前走去，他感受到空气中粗粝的那种风，到底算什么……在林三七消失的这七年间，他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不是兄妹，不是他妈的那句甜甜的“哥哥”，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如果，如果他们是正常的相遇，认识，恋爱，又会是怎样的一幅景象？
“三七，我从不奢求你的喜欢，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有特权。这段关系最后该如何走，主导权永远握在你的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