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恋人,还是永不相见的陌生人。”
最后几字落下,辛君知突然热泪盈眶,他想,如果真的是陌生人,他大概是会发疯。
“都听你的。”
声音颤抖,林三七的唇似乎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脖颈,与之带来的是浓厚的酒味,她似乎又醉了,整个人赖在自己的身上,听不清楚自己的话。
细长的头发缠绕开来,滚烫的脸就这么一下下贴在自己冰凉的皮肤上,她双手搭在辛君知胸前,就这么“锁”住他,女孩似乎还在呢喃低语,声音清甜。
“这么……这么听我的话……要不要跟我回家啊~”
辛君知听到这熟悉而霸道的话,突然想到小时候她缩在被窝里面,突然露出一张小脸,对自己大喊“妖精!”
他往上托着林三七的小腿,耳旁一直是她酒后絮叨的话。
“我……我告诉你……你知道我在美国的时候有多想你吗?我当时就在想!哥哥就从来不会说我成绩不好呢!六年级的数学就是很难啊!我当时那么小,而且还是全英的数学!一个我最喜欢的学科,一个我最讨厌的学科,你说我能不叛逆吗!”
“嗯,三七叛逆很正常。”
“对啊!”林三七吸了吸鼻子,被这么一说就更加委屈了,整个人昏沉沉的,一直在倒苦水“我……我姑姑就一直不相信我,你知道那个管制所有多黑吗……而且惊恐发作的时候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要死了,浑身抽搐,那一刻我好想再见你一面。”
“不过还好,我……我见到你了。”
“但是好狼狈啊,我平时不那么那酒瓶子吓人的,何东实在是人渣一个,在我眼里死千百次都不为过!当时他就是诱奸柳芸的!我怎么能不管呢!”
“嗯,他是该死。”
“还有那个任妍!那个傲娇大小姐简直跟个花孔雀一样,实在是太傻了吧,她整日就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一点都不怀疑自己圈子里面给她的信息就他妈是彻头彻尾,假的!”
“哎呀,我又说脏话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说脏话啊,哥哥?”
辛君知没纠正那句“哥哥”,他只是摇摇头,声音浅淡。
“想说就说,在我面前不用憋着。”
林三七开始嘿嘿笑着,这笑声一听就知道这人醉的不浅,而且是偷偷的那种乐,她窃喜地把头埋在辛君知的脖子里,突然抬头看着远方模糊的灯影,荒凉的街道,路上没什么车。
她偏了偏头,突然咬了辛君知的耳垂。
顿时,细腻滑润的触觉让辛君知整个人停止步伐,他呼吸一瞬间粗了起来,指尖颤抖,喉结滚动,连带着整个人浑身都已经烫了起来。
“哥哥~”
撒娇的声音响起,辛君知攥着拳头,加快步伐。
“嗯。”
“你要把我拐到哪里去啊?是带我去找小排骨吗?我好久好久都没见到它了,它会不会把我这个姐姐给忘了啊?”
辛君知宠溺一笑:“不会,它一直在想你。”
“真的吗?那它还是那么喜欢吃红烧小排骨,还有玉米排骨吗?我在美国的时候有一次看到一条黑狼狗,可大了,把我都快吓死了!”
“是吗?那我们小三七哭了吗?”
“我才没有呢!我这么勇敢,怎么会哭呢!”
辛君知缓缓走进小区,看着不断下降的电梯,林三七还在自己耳边絮叨的,这一刻辛君知耳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如果能够这样,也值了。
背上的女孩,走过荒凉的街道,路上几个年轻人对着自己吹着口哨。
似乎在庆祝这样一场伟大的胜利。
他终于,他终于在七年之后,重新走进了她的心里。
不再那么闭塞,不是那么排斥,而是破天荒一般地听到一句“欢迎光临”。
第46章 害羞什么
林三七最讨厌宿醉以后自己头上的疼痛,她揉着眉心,感觉自己的腰很疼,她撑着床上揉着自己的腰,突然感觉到什么,掀开被子一看,顿时脸就一红。
只见灰色的床单上沾着一小摊血迹。
她没有断片。
她蹲坐在床上,小腹逐渐传来隐隐的疼痛,她攥着拳头,看着床头柜上的那杯透明的蜂蜜水,起身缓缓仰着头一口口喝着。
“叩叩叩。”
辛君知手上拿着一杯温水,他听到一阵虚弱的请进以后就推开了门,他看着林三七,快步走过去,把温水放到她的手心。
“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凉?”
林三七仰头看着他,脸上有点烧得慌,但那惨白的唇色依旧把她暴露的彻彻底底,不等他开口,那双温热的手就摸进了被子,三指把上了她的脉搏。
他把到以后,隔着棉被揉了揉林三七的小腹。
“这里疼?”
林三七点了点头,辛君知刚想起身就被她拉住衣服下摆,对上她那湿漉漉的双眸,她声音很轻,咬着下唇,二人几乎都回避了昨日发生的事情。
就像一场成年人的体面。
“你能帮我去买点卫生巾吗?”
辛君知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在床上,炽热的呼吸似乎在瞬间交缠起来,然后又慢慢分离,温热的掌心一点点暖着冰凉的手指,慢慢把她捂热。
“不用担心,在这儿好好休息。”
说着,他快速回到厨房,烧了一壶热水。他从次卧里面翻出热水袋和暖宝宝,然后兑上热水以后,敲了敲门,送到她的房间里。
他看着又一次昏睡过去的林三七,把热水袋包上毛巾放入她的被子里面,然后在桌面留下一张便签,拿着钥匙下了楼。
楼下便利商店的人不是很多,毕竟现在还早,他快速走到卫生用品栏,眼神一个个从商品掠过,似乎回忆起那年红着耳朵让楚阿姨帮忙的场景,不过如今,他快速选择几款,然后还买了几条女性内裤。
便利商店没有长裤,他拿了一包红糖,去结了账。
回到家的时候,林三七还没醒。
他用剪刀慢慢打开塑料袋,用勺子挖出一口红糖,热水缓缓冲泡出来,顿时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他用勺子搅拌均匀以后,放到林三七的床头。
辛君知坐在床头,看着她额头渗出的冷汗,温热的掌心隔着被子一直揉着她的小腹。
另一只手则握着她的两只冰凉的手,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
“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响声,辛君知看着上面的联系人显示――林濯,垂眸就这么看着电话在手上震动,然后被对面挂断。
一次又一次,直到第三次的时候,辛君知接了电话。
那边发出近乎炸裂的谩骂声:“林三七你他妈又疯到哪里去了!又是一夜未归!你他妈又在和谁谈恋爱!早恋?我大半夜去道长酒吧怎么都找不到你!你到底死哪里去了!你知不道我妈出差回来了,你让我怎么跟她交代!还有那个路随风,你是瞎了眼了吗,看上那样一个怂货!”
话落,对面似乎感觉到这边的安静。
辛君知看着熟睡的林三七,勾唇一笑。
“我是辛君知,林三七睡着了,除了这些废话,还有什么需要我转告的吗?”
顿时,沉默,还是沉默。
房间里的林濯顿时把手上的花瓶一个劲儿地砸碎,“啪嗒“――一声,林濯攥紧拳头,脖子上的青筋慢慢凸显出来,他眼中泛着红血丝。
“辛君知!你知不知道拐走未成年少女是犯法的!你又不是她的监护人!她还没满18岁呢!”
辛君知冷冷一笑,他起身慢慢走到客厅,似乎不想吵到熟睡的女孩。
“你和我提监护?那我还要好好问问你还有你的母亲,这整整七年,你们是怎么照顾林三七的?惊恐,管制,还有她一直被校园霸凌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做哥哥的,你这个做哥哥的!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些都察觉不到!”
“有空知道她早恋,不知道她手上被人扎了针?不知道她一直在学校里被人当羔羊一样抓!惊恐症,那样的症状,你为什么答应她的,你做不到?”
“现在你拿着律师的身份来质问我?你自己难道不反思一下,林三七现在这个模样都是谁害的!如果你真的为她好,就让她在我这里待一段时间。”
林濯似乎沉默了很久,他开口道:“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她是什么心思?你觉得我能放心?”
辛君知看着远处起的一层薄薄的雾,他指尖颤抖,昨日发生的一切似乎在脑海中重新上演一次,他轻咳一声,开口道。
“我不会碰她,她还没成年,我没那么畜牲。”
林濯透过玻璃窗看着在客厅面如土色的母亲,手指不停在桌上敲击着,他似乎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声音喑哑。
“我怕我挡不住我母亲,我会借口林三七去艺术集训,你最好也这样做,才能换回短暂的时间,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你要是敢碰林三七,我一定告到你倾家荡产。”
“不用你告,我会去自首。”
电话嘟嘟挂断,林濯感觉背后被一层冷汗浸湿,他慢慢转动门把手走到客厅,看着端庄秀丽的母亲,抬眸对上她那双锐利的双眸。
似乎,开始他的一场骗局。
几乎用上了林濯此生所以的花言巧语和誓言。
天色渐暗的时候,林三七醒了,她眨着眼睛看着床头柜的那张便签,上面是熟悉的瘦金体,苍劲有力。
【袋子里面是干净的衣服,我去隔壁商店买的,卫生巾也在里面。】
【不用管床上,醒了以后我替你换被子。】
林三七哑着嗓子,她先是喝了一口红糖水,润了润嗓子,然后踩着棉拖提着那个袋子就溜进了卫生间,她坐在马桶上,看着袋子里面棉麻舒适的长裙,露出笑容。
换好以后,她悄咪咪打开木门,看着沙发上摆弄电脑的辛君知。
“哥哥。”
辛君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其实他并不近视,只是看着屏幕时间太长,防蓝光而已,他单手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饿不饿?”
林三七点了点头,她甜甜一笑。
“有点饿,我想吃炒粉,可以吗?就是以前那姨抄的那一种,用鸡蛋和肉丝炒,我可想吃了。”
辛君知挑眉一笑,拍了拍胸脯,声音果决。
“包在我身上,去沙发上歇一歇,电脑里面存了好几部电影,可以投到投影仪上看。”
林三七看着地上厚厚一层的毯子,脱了棉拖,赤脚踩在毯子上,她盘腿坐在上面,看着茶几上面几部影片,她随意滑动着操纵区域,眼镜滴溜溜转着,随意点开一部,然后七搞八搞,就把它弄到投影仪上。
她起身走到窗帘前,刷――一声,她掀起褐色的窗帘,长发及腰,空气中流动的风似乎掀起了她的裙摆。
辛君知在这一刻回眸看向她,手中打着鸡蛋的动作一顿,随即立刻低头继续打着鸡蛋,清脆的碰撞声,混杂着此刻电影里面开场的音乐。
辛君知手抖了抖,他记得这部电影----《面纱》。
这部电影很有意思,毛姆的小说总是那么令人血液逆流,辛君知记得自己就是两年前在语文课上看完那小小的一本书,当时就很有感慨。
他回眸看着认真观影的林三七,点上火,加油,然后慢慢把打好的鸡蛋液倒了进去,随着油在噼里啪啦地响着,他眼神中也多了一分喜悦和浓浓的烟火气。
排气扇在嗡嗡地发着声音,青椒,红椒,缓缓在铁锅里面增加色彩,林三七则盘腿坐在地上,直直盯着电影上的剧情,甚至忽略了已经做好的炒粉,也忽略了进入主卧的辛君知。
辛君知熟稔地把床单掀起,然后抱着它们直接进入卫生间,弯腰从地上拿了几个盆,然后倒上冷水看着水平面慢慢浸过被子,深色系的床单反而不好洗,因为血渍沾了水以后就会和被子原来的颜色越来越像。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这还真是一桩大任务。
紧接着他看向已经被林三七乖乖浸湿的裤子,挽起袖子,打上肥皂,在水龙头涓涓细流下搓洗着,一下又一下,顶光在他脸上打下一道阴影,衬得他那张侧脸煞是好看。
林三七是闻到香味才发现辛君知不见的,她听着水声,摸到了主卧的卫生间。
门没关,她推了推。
看着抬眸看向自己的辛君知,还有他手上那条白色内裤,以及格子短裙,顿时脸烧红了,耳垂也跟着发烫。
她就像迷路的旅人突然不知道方向一样,有些结巴开口:“你,你怎么能帮我洗呢……“
辛君知把裤子拧干水,看着淡粉色的水缓缓冲入下水道,指腹都起了一层褶皱,他抬眸看着林三七,笑道。
“你生理期,不能沾冷水。”
“羞什么,小时候我洗的还少吗?”
第47章 曼哈顿悬日
深夜,林家
林语书在律所加班,整个家里顿时只剩下林濯一个人,空荡荡的,他坐在飘窗上,膝盖微微屈起,指尖燃着一根烟,猩红的火光给昏暗的天色添了一′分彩。
那双手骨节分明,白色衬衫袖子缓缓撩起,露出冷白的骨腕,那双眼眸牢牢地盯着手上的相框,里面是自己以及林三七的合影。
背后灿烂的曼哈顿悬日,像一张巨大的幕布。
“啪嗒”――烟灰落在玻璃上,他睫毛闪烁,接着掉下来的是他的眼泪。
“对不起。”
他声音很轻,喑哑,攥着相框的手一直控制不住地抖动。
“三七,真的对不起……”
似乎,似乎只有等到辛君知真正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戳穿曾经的一切,林濯才能想起所有,所有痛苦的往事,说到底他就是一个自私薄利的人。
他从不否认这一点。
他本不应该对林三七轻易许诺的。
他就是一个骗子。
A liar.
2001年的美国,依旧是那样的繁华多金,曼哈顿的悬日是林三七最爱的,但是一年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和林濯一起看的。
那样一抹绚烂的悬日,就那么悬挂在城市中央,恰好落在两栋建筑之间。
镜面建筑上所有反射的光芒都成了人们摄像头里面美丽的光影,第一次是在5月22日,那时他身旁的少女眼中还坠下星子,似乎太阳的光辉太过灿烂,星火洒落人间。
那个时候的她,背着书包,穿着打扮几乎和当地初中生没有什么两样,乖巧懂事的亚裔面孔在人群中十分凸出,那时林三七攥着自己的衣摆,指着那抹橙黄色的悬日,眼中全是光芒。
“哥哥,你看……真得好漂亮。”
是啊,那个时候林三七还叫林濯哥哥。
极具奇幻的色彩肆意地撒在中央大街上,汽车正在不断向悬日方向驶去,无数摄影爱好者举起了相机,调整光圈焦距,随着一声又一声咔嚓,人群开始拥挤起来,他揽着林三七的腰,顿时整个人靠在铁质栏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