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妍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倒是上对了一艘船,还不错。
林三七先一步看完PDF,她叹了口气,将备用机随意扔在茶几上。
她垂眸喝着红糖水,舔着下唇似乎能感受到空气中的那种甜味,氛围在一瞬间都静了下来,所有人几乎都没说话。
因为顾清涟这人,挺奇怪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怪惨的。
她深受父母疼爱,但是爷爷奶奶却深受封建思想荼毒,重男轻女,她从小就被丢到乡下养,先天性心脏病让她整个人变成所有人指点的对象。
“哎!你们听说了吗?她爸妈不要她了……真可怜啊……”
“她们家听说可有钱了,听说那个哥哥还挺厉害的,怎么就把她丢回来了?”
“你看她那娇弱公主病,这能不嫌弃,要是我,恨不得生下来就掐死算了,脏活累活干不了吧,这样一个人……”
“扔了算了。”
这就是顾清涟生命前十年的生活,没人疼没人爱,没有半点富家大小姐应有的教养,只是一个缩在蚌壳里面的珍珠,没人爱她。
流言蜚语像最锐利的剑肆意地攻击她,直到她遇到了照片上的这个男人。
林三七指着照片上有大片纹身的狠人,声音清冷。
“他才是顾清涟的软肋,当时乡下没有一个人护着她,只有他,关台,他护着顾清涟,现在变成这家酒吧的老板,资产也是顾清涟投资的。”
任妍看着那张照片极具有张力的两个人,富家千金和黑道大佬,不得不说好带感的刺激。
“咱们把他绑了,然后去威胁她?”
任力白了她一眼,开口道:“且不说咱们能不能绑了他,不知道这事犯法?张口就来,这些人里面几个成年了?还有你任妍,我倒是不知道你的路子什么时候这么广了?”
任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挠了挠头,手指随意摩擦着,声音清甜。
“钱到位了,人脉到位了,什么都好使,圈子里讨厌她顾清涟的又不止我一个,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人够狠的。”
柳芸撑着脑袋对着她挑了挑眉:“怎么说?”
任妍向来在圈子里面是说一不二的大小姐,她随意敲着桌子,撑着脑袋看着面前的一众疑惑的人。
“很显然啊――你们想想,顾清涟跟她哥的关系应该好不到哪里去吧?她不可能不记恨这样一个抢了自己十年光环的哥哥,如果不是她爷爷奶奶死了,她还不见得能回到顾家!”
“一个有哥哥的人,会随便去外面叫这个哥哥,叫那个哥哥吗?还叫过我哥哥呢?就是因为在她心里,顾远山,什么也不是!”
林三七点了点头,确实,很多人说顾清涟绿茶白莲花,就是因为她逢人就叫哥哥,似乎是在讨异性喜欢。
但是,任妍这个角度倒是十分清奇。
“那她为什么还要帮她哥哥隐瞒这一切呢?霸凌我,威胁我不要说出柳薇的一切?”
辛君知皱了皱眉,有些不解,补充道:“顾家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是。”
“可以查一下那段时间顾家的股票,顾清涟是个聪明人,她有可能考虑得更加全面,至于威胁你……”
辛君知同时眼神划过一道利刃,他环胸上下打量林三七,说出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想。
“这样一个从小被欺负的人,警惕心应该不会差,为什么还会那么容易让你一个初犯偷走手机,会不会是故意把信息透露给你的?”
“因为你掌握的证据越多,就越可能站出来检举顾远山,而她,那个时候就可以站出来作证,或者干脆拿你做赌注,去要挟顾远山和整个顾家。”
越来越复杂。
似乎这场局越来越大,辛君知不知道顾清涟的野心有多大,也不知道她霸凌林三七是不是给顾远山演的一场戏。
是否真假,恐怕只有真正问了她才能知道答案。
所有人的心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吊了起来,都拴在那个未知“善良”的女孩身上,没人知道到底真相是什么。
“这个关台,你们谁去查查?”
林三七敲着桌子,她,柳芸,任妍三个未成年在这里简直就是死路一条,怕是刚进酒吧就会打出来,要是还运气不好碰上了顾清涟,那可就……
完蛋了。
任力直接拿过那张相片,尖锐的折角划过掌心,有点痒,他拍了拍辛君知的肩膀,声音清脆。
“咱俩去?”
辛君知点点头,准备把死党崔逸也拐过去,面对这样一个黑道大佬,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而任妍则轻咳一声,非常正经地直起身子,看着林三七和柳芸,颇有大小姐风范。
“那咱们什么安排?”
林三七想着一开始会和顾清涟打的那个时间差,觉得现在简直是天意,她托着下巴和柳芸对视一眼。
“去集训玩玩?反正顾清涟也去……这一次我可不会给她机会扯我头发……”
这话一出,任妍直接就拍桌而起,叉着腰非常有气势地喊:“她敢!你背后现在可是有人的,要是她敢我就,我就……”
柳芸撇撇嘴,她眼神中带着些轻佻:“你就干啥?人家还有资金给男朋友搞酒吧,你有什么啊……一屋子珠宝首饰?还是你自己家的……”
“看看人家,这男朋友藏的多严实,平时一口一个哥哥把路随风那群傻蛋耍的团团转。”
任妍顿时泄了气,是啊,她还能干什么,总不能真的上手撕吧,这肯定撕不过啊……
“那我还能怎么办,就挡你俩面前呗,你以为我不敢撕她,她就敢撕我,我俩向来在学校里井水不犯河水,现在是我要搞她,她有本事就来!”
就在林三七以为她要说出什么放肆的话时,她擦了擦鼻子,非常英气道。
“那我就,天天去她男朋友的店捣乱,让他男朋友生意变成黄花菜!”
顿时,哄笑一堂。
火锅热腾腾地冒着热气,几人聚在茶几上,看着辛君知准备的一桌配菜,一个接着一个就像饿狼一样盯着水里面滚过的蔬菜,他们舔着下唇,忍不住做了一个吞咽动作,下一秒,闪电一般一双筷子就夹走一块虾滑。
“柳芸!那块虾滑是我下的!”
任妍气呼呼地看着那块滚着辣汁的虾滑,眼中有些愤怒,那可是她最爱吃的虾滑!
柳芸小口吹着虾滑,把它在麻汁里面滚过一次,然后当着她的面,近乎挑衅一般地把它吞入腹中,她骄傲地挑起眉,声音清脆。
“先到先得,都在锅里面了,你怎么证明是你下的?”
“你!”
紧接着,任妍就干脆拿着漏勺在辣锅里面捞着虾滑,但就还真是奇了怪了,下了那么多,现在居然一个都没有了,都到谁肚子里去了。
偷摸摸吃着虾滑的林三七全程沉默,她看着一个一个夹到自己碗里的虾滑,笑着对始作俑者---辛君知笑了笑。
露出一个可爱的梨涡,她咧嘴一笑,小口吹着热气。
身旁淡淡吃着油麦菜的任力无奈摇了摇头,看着自己妹妹咬牙切齿的模样,起身捞了肥牛悉数放入她的碗里,声音清脆。
“吃点吧,你最近又瘦了,让你关禁闭可没让你不吃饭。”
任妍狠狠瞪了她一眼,看着他那幅纵容的神情,瞟了一眼他碗里,最后撇撇嘴老老实实地把那肥牛吃到肚子里。
“真是奇了怪了,虾滑到哪里去了?”
饭局散了以后,林三七帮辛君知收拾碗筷,她靠在柜台上,看着辛君知低头拿着抹布洗着碗,脚尖点地,她回眸看着他那双认真的双眸,睫毛闪烁。
“辛君知,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讨厌学习?也不劝劝我?”
辛君知打开水龙头,看着流水而下,将手中的碗筷最后清一遍,湿润的手撑在水池旁,偏头撞入她那双狡黠的双眸,他低头一笑,声音清脆。
“还记得以前你和我说过,人啊,能够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当时的你和我说,你喜欢学习,爷爷和我都看出来你在撒谎。”
“不过我倒是没猜到,物极必反,你现在最讨厌的是学习。”
他戴着格子围裙,眼眸闪烁,牢牢看着林三七。
“你已经快成年了,我为什么要劝你去做一件你本来就讨厌的事情?人生那么多条路,不是一定要高考。当然,那相对来说很轻松,但如果这让你非常痛苦,我情愿不要。”
“不过,我倒是真得很好奇一件事。”
林三七眨了眨眼,眼眸似乎闪烁着光芒,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哭腔。
“什么事?”
“我们的林三七女士,有找到自己一生热爱的事情吗?”
第51章 设局
林三七轻笑一声,她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惆怅起来,似乎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值得怀念和追忆的事情,她长叹一口气,睫毛闪烁,夜已经彻底深了,她想到管制所。
那个黑暗的地方。
其实最开始进去的时候,没有那么可怕。
被迫戒断所有的电子产品,只能看书,而似乎是被提前安排一样,房间里的书只有数学,全部都是她最讨厌的字符,她甚至一度有了阅读障碍,整日困在房间里,只能看着一面小窗透出来的光。
她每日就像呆子一样看着外面的光芒,消毒水的气味几乎填满每一个人的胸腔,就仿佛他们每一个关进来的人都是最可怕的病毒一样。
监督人员发现她无作为以后,就开始上了强制措施,甚至采用过低电电击,一次次颤抖和疯狂都被镇定剂强压下去。
后来,她被扔进过群体宿舍,林三七打伤了人,当然,也被打得不轻。
再后来,她就被“重点看护”,唯一能做的变成了绘画,其实她没那么喜欢绘画,但是色彩是那段时间视觉范围内唯一接触得到的彩色,那段日子,她沉浸在绘画之中,一次次画下那个曼哈顿悬日。
那轮,无比灿烂,被数人瞩目的悬日。
一张又一张被丢弃,一张又一张被重新绘画,成为了她生活中唯一的光。
“画画。”
她苦涩一笑,对上辛君知沉静的眼眸,似乎下一秒就能深陷进去。
“那曾经,是我唯一的救赎。”
“不过我很久没画了,我姑姑没收了我的画笔,而且我一画画,手就会不自觉发抖。“
说着,她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心,手指修长,她承认自己手抖的事实,似乎自从那日摊牌以后,她在辛君知面前就没有秘密。
因为,也不需要。
指腹颤抖,下一秒就被一双温热的手握住,辛君知走到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隐隐颤抖的手指,指腹划过她的皮肤,缓缓握在她的手腕,他声音很轻。
“别怕。”
“我们再试试好吗?”
她抬眸对上那双充满温情的眼睛,她点了点头,睫毛颤抖,点了点头,看着阳台上突然多出来的一套画具,有些激动地跑了过去,习惯性地支起画板,坐在小马扎上,刚拿起画笔,她的手就抖了抖。
空气中还散发着火锅的气味,很香,辛君知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本书,抬眸看着她。
阳台上有一盏炽热的灯,从上而下撒在她的头顶上,将她的头发都染成一抹金色,她勾唇笑了笑,对上那双带着鼓励的眼眸,一抹蓝色沾染在白色的画纸上。
手依旧在抖,林三七另一只手一直攥着,控制不住地颤抖,但还是一下下画着,干脆拿着扔下画笔,用手蘸着颜料,肆意地在画纸上涂抹着,蓝色颜料不断晕染开来。
林三七看着远方沉沦的暮色,以及灿烂无比的霓虹灯光,她蘸取着橙色颜料,缓缓涂抹开来,晕染,指腹上起了一层皱纹,她看着画纸上瑰丽的景色,似乎进入一场心流的氛围。
旁边只有不断翻动纸张的声音,林三七十分专注,她并不知道辛君知早就已经没再看书了,而是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直到她长呼一口气,看着画板上绚烂的模样。
手上沾着颜料,甚至白色衬衫上都一块蓝,一块橙,星星点点的,她笑着回眸看向辛君知,指着自己手上的画纸。
“你看――”
她指着外面已沉的暮色,脸颊上沾着一抹亮丽的蓝色。
“是不是很美。”
辛君知的眼神落在那张画纸上,他声音有些哑,似乎像极一位沉浸的观众。
“很美。”
“真得很美。”
-
一行人集训的地点是一个南方小城,靠着江西,但比江西靠北,几近辗转,一行人坐在长途汽车上,林三七把头靠在柳芸的肩膀上,而任妍则破天荒地晕车,一直吐的死去活来。
她脸色苍白,身旁好死不死坐的就是顾清涟。
“陈皮糖.”
任妍看着顾清涟递过来的陈皮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接还是不接,她顿了顿,直接把糖纸剥开,含在嘴里,顿时一股酸涩感卷上舌尖,压下那一股反胃的感觉。
顾清涟穿着一件粉白色长裙,罩着一件杏色大衣,抬眸饶有兴致地看着任妍。
“你会画画?”
哎――你这话说的?
任妍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说不警惕是假的,她想着旁边这个人手上可能参与一场埋尸案,就不由得轻咳一声,靠着扶手,回眸轻瞥了她一眼。
“干嘛?不会不可以学啊还不是我哥哥有病一样,非不让我去上学,我总不能天天被他关在家里吧,好歹出来放放风。”
顾清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接着听着mp3里面的歌曲,戴着白色有线耳机,偏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而任妍则是长舒一口气,还好本小姐做好了准备,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辞。
不然,不得直接露馅。
隔着过道另外一旁的柳芸看着她这模样,顿时笑出了声,她撑着头有些幸灾乐祸地摇着头,结果就撞上那双死死瞪着自己的双眸,她大发善心地把自己包里的山楂扔在地上。
好巧不巧,就在任妍的脚边。
嗡嗡――
手机震动。
任妍看着手机上那条刺眼的信息:“施舍你的,不用谢我。”
还不等任妍发火,就看到另外一条消息:“那什么别吐了,三七在睡觉呢,吵到她怎么办?还有……我看顾清涟对你不设防,要不你去套套她的话?”
任妍:别以为我不会发火了……
一直沉睡的林三七并没有敏锐到察觉空气中这显然的火药味,她只是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罩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而在北京,则没有这么惬意,酒吧门口。
崔逸环胸上下打量着任力,他身旁站在来打酱油的夏星月,夏星月表示自己是被崔逸强行拉过来的,并非自愿,这模样跟看情敌一样。
崔逸抬了抬下巴,从上到下地扫视着面前这个男人。
“你就是辛君知那个舍友?人力资源的那个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