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管单位嘛。文宣沟通过,那边的意思是可以让人来实习,但找不到人带实习生,而且很多数据又需要保密,不是很方便。”
“意思是婉拒呗。”袁尧道。
伍胜男点点头,表情不太好。
会议室氛围有点沉重。
顾思宁听得云里雾里,她还没来得及补完故事背景,就被迫拽进了工作状态里,现在完全搞不懂他们在愁什么。
她凑近问杨芮:“必须去气象局吗?”
杨芮还没来得及给她解释,就听得上位的袁尧笑了声,道:“你以为你怎么收到面试通知的?”
说小话被逮到的尴尬让顾思宁露出了个磕磕巴巴的笑。
“我记得你不是说自己有学术资源吗?宁江大学,是你的资源范畴吧?”袁尧没遮掩给她 offer 的原因。
顾思宁感到一阵窘迫。
面试嘛,不就是一个需要夸张百分之二十的场合吗?
她哪知道刚上班就要脱水的。
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但——”
“行。宁江的气象专业可是双一流学科,每年往气象局输送不少人才呢,你的学术资源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
“我——”
“做不到?”袁尧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她态度很悠闲,语气轻松,好像是随口说出的玩笑话。但顾思宁可不敢真当这儿是玩笑。
在还没来得及展现自己的能力和没摸清老板的脾气的情况下,过分认真总比过分随意好。
顾思宁装作认真地在电脑上敲着字,点点头:“好的好的,我去试试。”
第19章 .耍大牌
顾思宁坐在工位上,看着微信界面上的那几行聊天记录发呆。
两个小时候那条信誓旦旦的「 我当然是」 ,此时此刻正中她的眉心。
人生中最丢脸的时刻莫过于此——刚跟前男友“翻脸”,就需要他对自己伸出援手。
顾思宁花了十分钟整理心情,并很快说服了自己去找程之珩。
不就是丢人吗?
跟饭碗比起来,脸面算什么?
她在聊天框里删删减减,最后发去:「 你现在方便吗? 」
手机刚放下,微信就回了过来,顾思宁心跳了两下,忙打开看。
程之珩:「不方便。」
顾思宁:「……」
吐血了,不方便还秒回个锤子啊!害她白期待了!
程之珩:「?」
「麻烦问一下,你现在是在气象局上班吗?」
「嗯。」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你们系统要参与拍摄纪录片的事情啊?」
这次程之珩过了半天才回:「嗯。」
顾思宁不想再等来等去,直接发问:「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什么事?」
「一句两句讲不清楚。」
「过五分钟。」
顾思宁没时间抱怨他耍大牌,跟伍姐报备了一声便找了个楼道坐下,掐着五分钟的时间点给他拨过去。
程之珩那边略显嘈杂,但声音仍旧清晰:“怎么了?”
“就我刚才跟你说的事儿,那个纪录片现在是我们公司在弄。”
“嗯。”
“我们得去气象局实地实习一下,积累素材吧,你可以这么理解。”
“嗯。”
“但是你们领导拒绝了我们的实习请求,理由是没有人愿意带实习生,而且涉及到数据保密。总而言之吧,就是不方便。”
程之珩沉默几秒,“你想我怎么做?”
“想让你帮忙说说情。”顾思宁语气讨好。
程之珩声音越冷静就越显得嘲讽:“没记错的话,你说跟我‘互不打搅’还没到两小时。”
“我这是合理利用室友资源。”顾思宁脸颊燥热,但装得非常理直气壮。
程之珩像笑场的电影演员,发出声轻嗤。
“大家都是室友,抬头不见低头见。”顾思宁为了饭碗决心豁出一切,“你就帮我说说情呗,给你们领导无意中透露一下媒体的宣传效果,说点好话啥的。”
她不懂体制内的一些弯绕,也不好让他干什么特别复杂的事儿。但有个能说上话的总是好的,就算失败了,以后跟袁尧汇报的时候也能说自己努力过了。
程之珩不说话。
顾思宁开始上价值:“你看看最近几年,气象专业都被说成天坑专业啦!填报人数一年比一年少,多少人被你们这个高概念吓住了,不敢报的?你就忍心吗?再这样下去你们专业就要黄啦。你好歹是宁江大学出来的,行业责任心要有的吧?你自己不也是受纪录片影响才报的气象专业的吗?外国有的,马上我们自己也要出了,你贡献一份力量多好啊?”
“有署名吗?”
“什......什么?”
“我帮你说服领导,你们纪录片的片头会给我署名吗?”
“额......这个嘛......”她结结巴巴的,
“你劝人出力,总要给点实际的东西。”
“俗气了不是?”顾思宁硬着头皮劝,“人不能只看虚名,眼光放得长远些。”
“你有署名吗?”
“啊?应......应该有吧。我也不确定。”
听筒传来声轻笑,“顾思宁,你连自己在其中是什么位置都不知道,怎么敢来随便找人帮忙的?你就不怕是自己一头热,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人把你放在眼里吗?”
“不会吧......”顾思宁自己心里也没底,“大公司还会这么干吗?”
“那就等你确定好自己的职责,再来说服我吧。”程之珩顿了顿,还是补上一句,“如果你连我都说服不了,就说服不了任何人。”
顾思宁满面愁容地回去了。
早知道今早就跟他推拉了,他对自己有所图,那肯定会卯足了劲儿地帮忙,现在好了,进,没处可进,退,她说咱俩再暧昧会儿吧,程之珩绝对把她拉黑。
“小顾,怎么样啦?”伍姐凑过来问。
顾思宁抬头叹气:“一言难尽。”
“那就多说几言。什么情况?”
“我托我朋友找到了一个在气象局上班的人,让他帮我探探口风,看可以从哪方面下手,但他问我是老几。”顾思宁运用一些手法将自己说得辛苦一些。
伍姐说:“等于是投名状还没投,就被问懵了呗?”
顾思宁点点头,又叹口气,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他还问我如果帮我,能不能有他的署名,又问我能不能有署名。”
“这人是嫌你说话没有分量。”伍姐说,“这样,你跟他讲,你是这个项目的撰稿。你的名字会出现在片头,他如果能帮忙我们可以给他一个科学顾问的署名,也能出现在片头。”
“这是真的吗?”
“当然真的。”伍姐扬眉,“多放个科学顾问嘛,这点事儿我还是能做决定的。”
“我是说我。”顾思宁眼巴巴地看着她,“姐,我的名字真能出现在片头吗?”
“......看你这点儿出息,没见这班子都搭起来了吗?拢共就这么些人,给不了撰稿,也能给你个文案。我说能就是能。”
顾思宁痛快了,但嘴上还是冠冕堂皇着:“行,那这下我有底气去谈判了。”
此番也算是借着程之珩的东风敲定了自己的事儿,顾思宁上班的时候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选题正进入第一阶段,虽暂时不能进实地实习,但前期的准备该做的还是可以做的。
顾思宁头一天上班,什么都不懂,跟这个学学跟那个看看,虽然忙活了一天但感觉什么都没学会。
把伍姐的承诺甩出去后,总算等到了程之珩微信的回音:「嗯,我考虑一下。」
下班前,袁尧把她叫进办公室,询问人脉找得怎么样了。
顾思宁把情况又重复一遍。
“什么人脉找到的?”比起程之珩的反应,袁尧更在意这个问题。
顾思宁说:“说来话长,是我朋友的朋友的同学的哥哥。”
“你们很熟吗?”
她猛摇头:“不熟,一点都不熟。”
“你给人好处了?”
她连连惊道:“您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敢给,他怎么可能敢收的?”
袁尧沉默片刻:“你干求啊?”
她点点头。
袁尧挑眉半开玩笑道:“那你还挺不要脸。”
顾思宁知道这不是坏话,嘻嘻地笑:“对呀对呀,您不也是看中我不要脸才要我的吗?”
袁尧又笑,眼角绽出些细纹,她从抽屉里拉出张打印好的文件纸,刷刷签下名字,“公司有名片模板,自己去行政那儿选,明天早上拿着名片去省气象局。”
顾思宁语气犹疑:“什么意思?气象局同意啦?”
“做梦呢你。”袁尧道,“是你要去继续发挥不要脸的精神,把人给我说服了。”
顾思宁张了张嘴:“啊?”
“怎么?”袁尧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干不了?”
“干得了干得了。”顾思宁忙不迭点头,揪着那张纸一溜烟走了。
留下袁尧在她身后又笑了好久。
第20章 .好运气
第一步,打开搜索引擎,点进省气象局官网——情报战场永远是主战场。
第二步,仔细研读机构分工,弄清科室职责和工作内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第三步,看着收集好的资料——发呆。
求人办事的潜规则顾思宁是懂的,但气象局这种特殊对象,她除了真诚,再拿出点什么都是违法犯罪。
她绞尽脑汁,最后也只是报了个气象局的牵头的体验课,寻思能沾上一点边是一点。
门外,“田螺姑娘”又敲响房门,隔着门板的声音很闷:“吃不吃饭?”
顾思宁关上电脑,慢吞吞起身。脑子里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借助程之珩“上位”。
这想法短暂的闪现了一下就被她给掐灭。
人可以没出息,但不能没底线。
今晚的饭菜是三菜一汤,都是寻常的家常式样。
程之珩解下围裙挂好,端起碗问她要吃多少饭。
“一整碗。”她说。
白硬的灯光下程之珩眉眼愈发锋利,但盛饭的动作却又是温和的,矛盾调和成了种别样的滋味。
顾思宁又想到早上出门时他的话、他的神情,差一点点就又动摇了。
好阴险的一张脸。
她想,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而且还下三滥得恰到好处。
他用勺将米饭团得圆圆的。
顾思宁接过来的时候觉得搞笑:“怎么总是弄成这样。”
“可爱。”程之珩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笑僵了下,低头道:“我现在不喜欢可爱的东西了。”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关你屁事。”
程之珩:“……”
“没话讲了?”顾思宁抬头。
程之珩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吃饭吧。”
熟悉的味道带来熟悉的回忆,顾思宁好不容易才忽略那些悸动,故作平静地通知他:“我明天要去参加你们气象局的参观活动。”
“有票吗?”
“在小红书上收了一张。”
他点点头,不再问。
“你们局长会去吗?”
“不会。”
顾思宁哽住了,哼哼两声:“这么不敬业。”
程之珩知道她的意图,直接解释道:“跟媒体合作的宣传关系到舆情舆论,不是一个人就能拍板决定的。从提出到通过都需要上会讨论,也许个把月都不一定能通过。更何况......这根本不是你的工作内容。”
顾思宁哪里不知道这破事儿不该摊在自己头上?可谁让她面试的时候说大话呢?现在架在这儿了,硬着头皮也得上。
“别管。我就想知道明天的活动你们有领导去吗?”
“可以有。”
“什么意思?”
程之珩略微颔首,语气肯定不少:“有。”
顾思宁翻了个白眼,道:“你直接说有不就行了?装高人的破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本来不会有,但我会拉个领导去。”程之珩看着她,说,“这样算改了?”
“你——”
他挑眉,眼角多些轻快,“怎么,改得不好吗?”
“以前怎么发现你这么......随机应变。”她费劲忍住不该说的词。
程之珩声音轻柔下去:“因为以前我也在装。”
这个语气加这个脸,顶得顾思宁瞬间就没了脾气。
色字头上一把刀,她有预感自己迟早要被程之珩刀死。
第二天,顾思宁挤在一群小朋友和家长中间,像个导游。
而真正的“导游”正在门口点名。
“王子俊小朋友。”
“到。”
“你的家长来了吗?”
“来了,在这儿。”
“姚琳小朋友。”
“到。”
......
顾思宁想一巴掌呼死那个转票给自己的人。
当然了,也想呼死程之珩。他明知道这是亲子活动,竟然一点风不透!
“顾思宁小——”
“这里!”她连忙出声打断。
领队的女生顿了顿,说:“额,我喊的是小——”
“是我。”顾思宁挤到最前面说,“是我本人。”
她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顺着问:“额,那你的家——”
“没有,我一个人来的。”顾思宁小声且尴尬地说。
“额,可我们这个活动是亲子活动诶,理论上来说成年人是不允许单独进的。你得有小孩儿才行。”
顾思宁一眼扫过去,指着第一排站着的落单小女孩儿说:“其实我是她家长。”
“额,你不是。”
顾思宁冲她笑:“你也可以当我是。”
“额,她是——”
“徐阳,我来吧。”
程之珩冷静的声音宛如救星,从天而降。他拎过那一摞工作牌,眉目低垂,“既然有票就没道理再把人赶走。”
他将工作证递过去,略微低头,装作认真核对名单,好像真的是陌生人的仗义执言。
顾思宁很小声地道了谢,手指隔着绸带蹭到他的,像被小小的电流刺了一下,忍不住蜷缩。
她跟上人群,忽然感觉衣角坠了坠,心尖一动,将衣服扯了扯,“松手,这么多人。”
那力度很小,轻易挣脱却又缠了上来,她再挣脱,又被扯住,如此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