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笛下午去了趟C区,带了零食咖啡安抚袁梦洁。两人又顺便对了对C区感染流感的人数。
袁梦洁问:“小钟姐,那有偿保洁改制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钟笛暂且没头绪。她手头事情非常多,总不能都被这件事绊住。许曼宁那边刚上任,必定有多方事务要衔接,她也不打算用这件事情去给她添烦恼。
思前想后,决定先冷保洁部几天。
照顾江老爷子的保姆阿姨从管家们那里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回去讲给江老爷子听,说小钟受委屈了。
当天晚上,江正昀就从南陵赶了过来。
钟笛下班后打算去镇上一趟,刚走到社区公交车站,江正昀的车停在了她面前。
“去镇上?我送你吧。”
钟笛推辞,“你先去看你爷爷吧,这几天社区中招的人多,他有些咯痰,我们不放心,让他也住进社区医院了。”
“你先上车,我想问你点我爷爷的事。”
待钟笛上了车后,江正昀却把车开回了社区,“你在车上等我五分钟,我先去打个招呼,然后送你去镇上。”
“……”钟笛立刻探头去看公交站台,一辆车刚刚停下又开走。
江正昀摸了摸眉毛:“村镇公交半小时一趟,刚刚这是末班车吧。”
他一定是在来的路上就遇见了这趟公交车。
钟笛有点厌烦他这样耍心机。
“等我五分钟。”江正昀快步进了医院大门。
江老爷子听见江正昀说要带钟笛去镇上,连连笑着冲他摆手:“快去快去,晚点回来也没关系。”
江正昀返回一楼大厅的时候,偶遇刚刚结束输液的凌程。
两人前段时间在南陵碰了一面。江正昀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他直接就告诉凌程,他想追钟笛。
凌程面热心冷,问他说这个是何意。
江正昀当是随口一提,道出他知晓他跟钟笛旧日的关系。
凌程却不觉得他是随口一提,明明前男友的这个“前”字,显得十分刻意。
那天之后,凌程再次联系许曼宁。
……
江正昀知道凌程的病,忙问:“不严重吧?”
“不严重。”凌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他停在门口的车,看见主驾打开的车窗,也看见了坐在他的副驾上的钟笛。
钟笛低头在玩手机,全然没往车外看。
“我跟钟笛要去一趟镇上。”江正昀自然而然地解释道。
凌程笑笑:“那你们快去吧。”
“嗯,你保重,回头咱们再约。”
约什么?
难不成是想找他取经?
都一起去镇上了,这发展的不是挺好的嘛。
“好。”凌程点点头,也当是随口一提:“哦对了,许曼宁你应该也认识吧。她顶了杨皓月的缺,成了钟笛的新领导。”
翡翠湖社区隶属的南陵集团,当年是从凌程他外公和江老爷子就职的系统分割出去的一个国营分支。许曼宁的父母当年随组织分配,被分到南陵集团工作,许曼宁对南陵集团颇有感情,毕业后也进入集团工作。
往上论关系,他们三人的长辈曾在一个单位共事,他们三个人也在儿时或多或少产生过交集。
江正昀听见许曼宁这个名字后,神色微变,又看凌程淡然的样子,笃定他一切了然于心。
看来许曼宁被调来社区果真不是巧合。
“认识,很熟。”他笑容里带着些许深意,然后跟凌程道别,“有空聊。我先陪钟笛去办她要办的事。”
陪……
行,他还要强调。
凌程也听闻了最近的八卦,想他这样高调,怕是又要给钟笛带来困扰。
可她不是不喜欢他吗?那上他的车做什么?还嫌不够困扰?
凌程再次去看江正昀的车,钟笛终于侧过头看见了他。但她面无表情,视线轻飘飘地落过来,就像在看路边的一棵树,一根草。
拿走显示四十度的体温计后,她就再也没出现没发消息表达过对他的任何关心。
她也不怕他真的被她咒死了。
正想着,江正昀朝他颔首,随后升起车窗,驱车离去。
-
钟笛在镇上的水果店挑选水果,管家小群里忽然开始滴滴滴。她以为有什么紧急情况,立刻点开来看,结果看见她们在分享许曼宁的八卦。
袁梦洁说许曼宁是江正昀的前女友,两人相恋多年。
吴萱萱:!!你这消息准不准啊?
袁梦洁:当然准啊,许总去医院看望江爷爷,医院的小王亲耳听见的。
小王是医院的八卦中心,是袁梦洁十分要紧的人脉。
吴萱萱:那她肚子里的孩子……
袁梦洁:很遗憾,不是很好磕的带球跑。他们俩一年前就分手了。
吴萱萱:那也不是没可能,旧情人见面才最容易干茶烈火一点就着……
袁梦洁:还是姐姐懂啊!你这么一说……
钟笛看完消息后,看了看离她不远的江正昀,又回想一下许曼宁还平坦着的小腹,竟然也陷入一些奇奇怪怪的联想之中。
她觉得这两个人非常配。
结束瞎想后,她提着一袋橙子去结账。当老板称橙子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凌程,想起许曼宁的那句话。
许曼宁说是凌程建议她来翡翠湖的……
钟笛不是不知道凌程心眼子多,不过就算这事他是动了心眼,钟笛也不觉得许曼宁是会随意做决定的人。
许曼宁是会有大成就的人,在她这个年纪和这个阶段,翡翠湖社区的这个职务对她来说,绝对是一块绝佳的跳板。
凌程从来不坑自己的朋友,想来他在动私心之余,也有真心替许曼宁考虑。
这时许曼宁打来一个工作电话,让钟笛明天上班后直接带着改制方案去行政中心开会。
钟笛想起保洁部负责人的那副嘴脸,觉得为此开会还为时尚早。
许曼宁却说:“时机正好。下午行政部陆续接到十几个投诉保洁部的电话。名单已经整理出来了,待会儿我发你看看。”
通话结束后,许曼宁将名单发了过来。
钟笛仔细一看,投诉的业主基本上都是时常混迹俱乐部的那一拨,有合唱团的,有书法协会的,也有棋牌社的……
当然,不可避免的,凌程小姨夫和余湘的名字也出现在上面。
这必定是凌程在搞鬼。
许曼宁不如钟笛思路这么清晰,她并不知道凌程在俱乐部当花蝴蝶,结交了众多新朋友,她只是看见投诉名单上520这个房号,顺便思考了一下,凌程这家伙当真是个情种。
当初杨皓月一出事,凌程就跟她提翡翠湖这边职务空缺的事,当时他还没从资方离职,她还以为他是想跟她共事。
后来他又提,不再遮掩,说社区的钟主管是个好苗子,她一定会对她满意。
她随口问:“你在追人家姑娘?”
他摇头:“前女友。”
她惊叹,他怎么会为前女友操碎了心。
她说:“我可不比杨皓月好说话。”
他努努嘴:“你找到一块好跳板,收获一个心腹,她多一位好领导,学更多的东西,往更高的地方飞,何乐而不为。”
她又问:“心里放不下?打算跟人家重温旧梦?”
他垂下眼睛,“只是亏欠她太多,希望她以后过得好罢了。”
许曼宁是入职之后,看见了B区的业主名单,才发现她前男友的爷爷半年前也来了这个社区居住。
又一打听,她那位孤高的前男友正在爷爷的撮合下接触凌程这位好口碑的前女友。
她当即发微信给凌程:那恐怕还是你赢,江正昀可没你这么多心眼子。
凌程:祝你工作顺利,开心养胎。
她问:你不会以为我这个孩子是江正昀的吧?
凌程:我有那么腹黑吗?
她交底:谁知道呢。不过你别想了,这个娃是姐姐从精子库精挑细选之后弄出来的,跟江正昀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凌程:希望会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吧。女孩跟妈妈亲,贴心。
-
钟笛给江正昀也挑了一袋水果,当是感谢他带自己来镇上。
江正昀:“你一定要这么客气吗?”
钟笛笑笑,不说话。
回社区的路上,钟笛想起方才在医院门口的匆匆一瞥,发了条微信给凌程,问他退烧没。
凌程:退了,但是很不舒服。
钟笛:哪里不舒服?你要不就在医院里待着吧。
凌程:不行,我要是不在家睡,馒头会生气,然后在我床上胡搞。
钟笛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现在爱猫如命。
凌程又发来一条:我想吃橙子,社区的超市里有吗?
钟笛怀里就抱着一袋橙子,因为社区的超市今天不卖橙子,所以她才特地跑到镇上一趟。
江正昀看见钟笛收起手机后,找话题跟她聊天。
他问她:“饺子最近见到你还会扑你吗?”
“会。”
饺子是真的很喜欢钟笛。
钟笛又想到高冷的馒头,馒头一向对她爱搭不理。
她就这样又走了神。
江正昀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眸光涣散,侧过头,被她发呆的侧影定住神思。
片刻后,他回过神,轻声说:“钟笛,你真的很美。”
钟笛头皮一紧,看了看前方的路,马上就要抵达社区。
下车前,江正昀问她:“明天能帮我一起给饺子洗澡吗?”
“恐怕不能。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请保洁上门。”
江正昀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
“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让你帮饺子洗澡呢。”说完从手套箱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钟笛面前。
钟笛没接,“你能不能不要再送我礼物。”
“恐怕不能。”江正昀学她刚刚的口气。
“再见,谢谢你送我去镇上。”钟笛提着橙子开车门离去。
江正昀忽然有些喜欢看她落荒而逃,对着她的背影说:“是我自己刻的印章,不值什么钱,我待会儿放在你服务台上。”
钟笛没回头。
她非常后悔今晚自己执意要去镇上买橙子。她只是想着余湘之前说蒸冰糖橙子能化痰止咳。
把橙子送给余湘后,钟笛顺便问她投诉电话的事。
余湘说,他们早就觉得有偿保洁不合规,室内保洁这一块也不完善。当然,也是因为钟笛人缘好,业主们听不惯有人在背后编排她,想要替她出一口气罢了。
一个字不提凌程。
只是末了又说:“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你拿几个去给凌程吧。”
-
凌程打开门后,看见钟笛怀里的橙子,心里十分得意。他问:“去镇上买的?”
“嗯。”
凌程接过橙子,说:“我怕传染给你,你就别进来了吧。”
真会给自己台阶下。
她本来也没打算进去。
刚想走,钟笛忍不住对凌程说:“你以后能不能少操心我的事。”
“我操心什么了?”凌程装傻。
钟笛懒得跟他攀扯。
凌程瞧一眼她没耐心的样子,说:“我能为你操什么心。不过是写好了遗嘱,打算把遗产留给你当嫁妆罢了。”
神经!
钟笛替他关上门,把这张欠扁的脸关在门里。
第32章 32
离开大楼时天空又下起小雨,钟笛踏进小花园,把业主喂食流浪猫的猫碗挪至廊下淋不到雨的地方。
天色昏暗,雨中潮湿之气裹着微风中凉意,层层往心里涌,钟笛顿住脚步,坐在花藤下,看廊檐上点点滴落的雨水。
路灯灯光的映射下,晶莹的雨水如橙色的宝珠,融开在下坠的夜色中。
心情慢慢归于平静后,脑子里凌程那双暗藏玄机的眼睛也随着眼前的雨水一同流散。
钟笛想起过去,记忆中除了那次手术,他基本上没有生过病。又或许他在美国病过,怕她担心没有告诉她。
总之以前他从来没有利用过自己的病对她示弱过。
对凌程,她总也学不会温柔的关心,她越是在意,就越是焦虑。有时暴躁的像一只无能的兔子,烦闷自己手里只有啃的稀巴烂的胡萝卜和菜叶,而他是一只需要喂昂贵的罐头才能存活的猫。
凌程也不愿意被她提他的病。过去他们偶尔在床上疯,他会遮住她担惊受怕的眼睛,捂住她紧张跳动的心脏。告诉她,只要她受得了,他就做得到。
钟笛见过旁人对他的关心,无微不至,他却见怪不怪,钟笛自认她没有旁人那样的耐心。
关于那几年她的疏于关心,她觉得他心里应该是有过怨言的。他不提,是不想给异地的她平添烦恼,也不想让她觉得他过于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