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无所畏忌——假面的盛宴【完结】
时间:2024-07-16 14:33:43

  吴皇后因是太皇太后指给宣仁帝的,一直就不怎么得宠,但再不得宠,正宫皇后的面子还是要给,所以这些年下来,吴皇后也诞下了两女一子。
  长女就是懿康,次女名叫懿慧,今年十六。
  儿子生得最晚,今年才八岁。
  可年纪再是小,那也是个皇子。
  太子不得宠,下面有能力争的,谁不想争一争?
  膝下有皇次子的王贵妃想争,坐拥两个皇子的陈贵仪想争,拥有皇五子的周淑妃也想争。
  只是周淑妃沉得住气,也是上头还顶着皇次子皇四子,她不着急,先紧着王贵妃和陈贵仪斗。
  她都如此想了,吴皇后为何不能这么想?
  毕竟中宫所出,可占了个嫡字。
  大昊历代以来,一直因立嫡还是立长争吵不休,皇家这边一直争着要立长立贤,但下面皇亲高官们乃至民间,却一直是嫡长为尊。
  所以占个嫡字,还真能够争上一争。
  至少比周淑妃这既不占长,又不占嫡的强。
  太子不得宠,圣上一直想废掉太子,全因朝堂上有文官们压着。如若哪天圣上真把太子废了,吴皇后的机会不就来了。
  至于为何对清心殿下手?
  那自然是对头能少一个少一个,对付陈贵仪阻挠她封妃是假,想釜底抽薪借着元贞让圣上恶了陈贵仪这一脉才是真,反正不过是顺手的事。
  真以为都是因为金华殿,陈贵仪才一直未能封妃?
  这不过是其中原因之一,实际上在里头动手脚动心思何止一家,都想把风头盛的陈贵仪压在妃位以下。
  “枉那元贞聪明一世,小小年纪无依无靠,却仅凭自身走到今日,没想到还是被人利用了。”
  周淑妃感叹着,突然又是一笑。
  “不过也是,她一女子,即使知道被人利用了又如何,反正她有你父皇纵着,她又是个女儿,总是要出嫁的,怎么也掺和不进储位之争中。即便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恐怕也并不在意。”
  这些东西太复杂了,淑慎听得实在头大,也想不明白其中纠葛,只碍于周淑妃总说‘这些东西你总是要明白的,也免得跟谁谁谁那样犯蠢不自知’,才不得已杵着听。
  耳朵听着,心却完全不在此处。
  .
  与此同时,清心殿里,陈贵仪正在大发雷霆。
  她今年三十有六,也算得天独厚,从外貌看去也不过双十年华,生得是娇柔妩媚,惹人怜爱。
  水乡女子多是如此,发起怒来也并不吓人,反而吴语软侬惹人怜,可此时的清心殿却一片鸦雀无声,都知道贵仪娘娘这次是真怒了。
  “我怎么生了个她?怎么教都是个没脑子的,如今家里正在朝堂上为我请封,她倒好,谁不惹偏偏这档头要去惹那个阎王!”
  “那萧元贞是个好惹的?淑安也算得宠吧,每次碰到她,还不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她以为她是谁?就能不管不顾往前撞!”
  丽云站在一旁,低低地叹了口气。
  “娘娘就算生气,也要顾念自己的身子,如今家里那边正在补救……”
  “怎么补救?如今在外面我都被传成笑话了,都说我想封妃想成魔怔了。下午回宫里时,圣上一句话都未与我说,本来说好今晚会来看看栋儿,现在也没来。我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才摊上这么个孽障,都嫁人了还不忘给我生事。”
  还不是因为娘娘以前总在公主面前念叨金华殿如何如何,才让她记住了,从来就看那元贞公主不顺眼。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娘娘还是不要太过担心,家里和曹家那边都在想着补救,事情肯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丽云柔声劝道,“大郎君不也曾说过,前朝关系着内廷,有些事并非内廷乃至小小一公主可左右的。”
  “真的?”
  陈贵仪求助似的看向她。
  丽云心知娘子是真的慌了,心中微微一叹:“娘娘,总之这会儿谁都能乱,我们不能乱。”
  “好,我不乱。”
  陈贵仪渐渐稳住心神。
  她坐回椅子里,静静地想了一会儿,说:“让人给福宁殿送盏汤去,送汤时记得提一提栋儿有些不适,提的时候不要太过刻意。”
  丽云心知这任务普通宫人大概难以胜任,遂道:“娘子,还是我去送吧。”
  “好,你去,一定要把圣上给我请来。”
  .
  “不行了,我不能再吃了。”
  蒋慧用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难得素来文静稳重的她,如今这般模样,惹得蒋静在一旁捂着嘴直笑。
  蒋慧嗔瞪了她一眼,举起粉拳佯装要打她。
  两人笑闹不止,这边――
  “贞妹妹和淑惠公主争吵之事,不到傍晚就传遍了各处,连娘那儿都有所耳闻。”蒋尚说。
  大舅母乌氏,碍于丈夫品阶,又是武官家眷,平日里结交的也差不多都是同一阶层的武官家眷。
  她都能听说了,说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元贞倒不意外是这个结果。
  她在等下文,无缘无故的蒋尚不会突然与她说起这个。
  “爹说,最近陈家一直想借着陈贵仪诞下小皇子之名,为其筹谋封妃之事,封妃是其一,恐怕还有其他打算,贞妹妹你掺和进这事里――”
  说到这里,蒋尚顿了顿,“爹他很担忧。”
  元贞看着不远处正在笑闹的两个表妹,夜市的灯火在她脸上投下或明或暗的光影,让她的脸宛如被薄雾缭绕的青山,看不透深浅。
  “让舅舅不要担忧,我一女子,掺和不进那些人的大事里。我知是有人故意拿我作筏子,可我若是示弱,就是露怯。宫里处事最忌露怯,一旦露怯,就说明你不中用了,捧高踩低的人会纷沓而至,以后更会麻烦不断。此番我直接掀桌,日后再有人想拿我作筏子,就会仔细斟酌拉我下水是否值得。”
  无人为己筹谋,元贞只能自己为自己筹谋。
  从小她就知道,处在这深宫里,利用是无处不在的,可能你还不知究竟,就被人算进了局里。
  避无可避,如何是好?
  最有效的解决方式,就是直接掀桌子,把棋盘打乱。
  让人知道――想利用我?先掂量掂量承受得起代价。
  当然前提是有依仗。
  而她的依仗不用明说,便都知道是谁。
  蒋尚叹了声,看向不远处悬挂在彩棚前的彩灯,那灯上绘着红梅,其下有长长的流苏。
  “你说得倒也对,我也与爹说过,让他不要多想,你既这么做了,必然有自己的主意。家里总担心贞妹妹你在宫里没有娘亲依靠,又无兄弟庇护,其实让我来说这样也好,那些人的大事总是与你无关,只要有圣上庇护你,只要家里不惹眼,那些人若是不蠢,就不会来招惹你。”
  后面这一番话,倒不像是蒋尚的性子能说的。
  果然说完后,他爽朗一笑,又道:“这些话都是大哥与我说的,大哥说虽如今皇城司不中用了,既被文官压制,又被禁军侵吞挤压,但所幸消息还算灵通,大哥又领着亲从官上二指挥一职,与禁军同掌宫城宿卫、效验勘合之事,离你也算近。若有事,不管大事小事,都能从宫门处给他递话,他但凡能为你办的,必会为你办妥。”
  看得出蒋尚也是好不容易找到和元贞说话的机会,一股脑把想说的话都说了。
  元贞也很感叹。
  她虽心里记着舅家,但其实一直并不是多看重他们。
  一来是知道蒋家位卑官低,也许在普通百姓面前,已经算得上是大官了,实际上于宫里的人来说,却不值得一提。
  二来她从小没有依靠,习惯性为己筹谋,早就养成了自己想要自己努力自己获得这套思维模式,从没有想过去依靠蒋家人。
  此时听了蒋尚这一番话,不免有些感叹,又有些感动舅家的用心。
  其实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只是此前被一叶障目,忽略了身边这些关心她的人。
  “我记着了。”她郑重说。
  这时蒋静跑过来拉元贞,两人当即打住了谈话。
  .
  另一头街上,权简和杨也来了。
  权简还是做惯常打扮,倒是杨今天没穿军袍,而是穿了一身常服。
  “说好的请你听曲儿,今儿翠烟阁不光有如烟姑娘献艺,还有烟火会。咱们这些土包子也好生瞧瞧上京城的烟花到底长啥样,也免得走出去被人瞧不起。”
  杨懒得理会他的打趣。
  他要是土包子再没人不是土包子了!
  一路上他颇有些意兴阑珊,不过仗着身材高大,面相凶,腰间又配着刀,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也没人敢往他跟前挤。
  到了翠烟阁所扎的彩楼前,门前负责招呼的伙计见二人来,顿时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二人正要进去,突然权简轻咦了一声。
  “那是……”
  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元贞……公……”
  权简还有些不敢认,毕竟那人脂粉未施,还做一身民女打扮。不光如此,她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元贞公主,糖葫芦?
  可杨却认出就是那人。
  他也没说话,大步一转往那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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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皇城司分别有探事司,亲从官,冰井务。用白话点讲,探事司是搞情报当耳目,有部分缉拿权(职责类似锦衣卫,但巅峰期也不如巅峰期的锦衣卫)。亲从官职掌执掌宫禁、周庐宿卫,也就是保护皇帝安全的(职权和殿前司诸班直有些重合,不过亲从官属皇帝亲兵,只接受皇帝差遣,禁军其实归属三衙管辖)。冰井务,就是管冰的。我一般不爱在文下做类似这种解释,文里该讲清楚的就该在文里讲,不是每个人都看作话。其实后续文章写到的时候,会讲明白的,这里提前说一下,是让大家知道大舅一家都是干啥的。.
第16章
  16
  “你怎么在这?”
  他一身黑衫,黑色的内敛,让他整个人显得没有披甲时那般骇人。却还是高大的,往元贞面前一站,凭空一片阴影笼罩住她。
  元贞一愣,抬头看向他。
  在看清是谁后,她下意识感到一丝窘迫,脸上波澜不惊,手里的糖葫芦却不动神色地往背后藏去,递给了身后的绾鸢。
  “我随表兄妹一同出来游玩。”
  杨拧着剑眉,一脸不敢苟同。
  “你不知你身份?就这么混在一群人中游玩?”
  元贞有些气闷。
  本来高高兴兴的,突然这人冒出来,又突然来这么一出。
  饶是因为那梦,她对此人有几分另眼相看,此时也憋不住他三番二次的不识趣,心底的气是直往上冒。
  “杨将军,我去哪儿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允许?”她半挑柳眉,噙着冷笑。
  “那也不该……”
  “再说了,我有带侍卫。”
  两句话几乎异口同声。
  这时,不远处正教训蒋培的蒋尚看到这边动静走了过来,一直跟在后面装路人的几个禁军侍卫也靠上前来。
  见到杨,几个侍卫先是一愣,忙行礼道:“都指挥使。”
  蒋尚也行礼道:“都指挥使。”
  这礼行得与常礼不同,似乎看出元贞疑惑,蒋尚低声与她解释。
  原来蒋尚所在的禁军,正是神卫军,他乃神卫军左厢虎翼军下面的一个副指挥。此时见到杨这个上官,自然不能行常礼。
  杨颔首受下几人礼,又转头对元贞道:“若非金明池开池期间此地戍卫由我管辖,杨某不会过问公主行踪,你既带了侍卫,杨某就不多打扰了。”
  他拱了拱手,迈步便要走。
  跟过来的权简见他态度如此冷硬,似乎也觉得不太好,忙拉住杨对元贞解释说:“他性子素来如此,并没有恶意,也是担忧公主安全,公主勿怪。”
  他性子素来如此,别人就得忍着他让着他?
  莫名其妙跑出来质问她,明知说错了话却不知低头认错扭头就要走,怪不得恶名都传进她耳里了!
  到底有这么多人在场,元贞即使心中有气,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僵着嘴角敷衍地点了下头。
  双方正打算就此别过各行其道,这时四周却突然响起阵阵喧哗声。
  “是如烟姑娘!”
  “如烟姑娘出来了。”
  却见不远处一处彩楼――
  那楼整体为木制,虽为暂时之用,却是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很是气派。约有一层半楼那么高,迎着街面的是一座高台,高台三面敞开,围有栏杆,一面留作后台之用。淡紫色的薄纱帘幔从顶棚上低垂下来,随风飘荡着,又有无数彩灯及时令花卉装饰各处,将整个高台妆点得美轮美奂。
  此时,彩楼上已是乐声奏起,正从帘幔后走出一妙龄女子。
  这女子身穿水蓝色高腰襦裙,肩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张芙蓉面被半截鎏金面具所覆盖,只露出半张侧脸,在那鎏金色的呼应下,更显肤若凝脂,眉目如画。
  她发髻侧挽,其上簪着一朵山茶,几缕青丝自然地垂在脸颊旁,露出纤细的颈子,娉婷婀娜地怀抱着一把琵琶。
  元贞一愣。
  其他人也都下意识一愣。
  无他,这鎏金的面具实在太眼熟了,都是看过那日诸军百戏的人,自然知道这般装饰手法出自谁。
  虽两张面具样式不同,明显这位如烟姑娘所戴的面具要简陋许多,不若元贞的出自宫里御用雕工精细,但只要形似味儿对了就行。
  只从周遭人群的反应就能看出――
  “元贞公主!”
  “如烟!”
  “如烟姑娘……”
  喊什么的都有。
  周围的人们仿佛着了魔也似,纷纷往此处涌来。
  元贞呆住了,抬眸就撞进一双颇有兴味含着嘲讽的眼睛,一股恼羞成怒之感顿时上了心头。
  “你看什么看!”她斥。
  下一刻,被大量涌来的人群,转移了注意力。
  只一瞬间,人群就变得拥挤异常。
  即使如此,人们也仿佛没有察觉,你推我我搡你地都往前方去挤,很快元贞等人的前后左右便都是人。
  杨皱起眉。
  元贞微微变色,正想叫了蒋尚等人赶紧离开此处,可这时已经晚了,蜂拥而至的人群直接将几人围堵了个严严实实。
  “公主……”
  “贞姐姐……”
  嘈杂的人群中,隐隐有人在尖叫,似乎有人摔倒了。
  可这声音实在太渺小,混在这嘈杂喧嚣之境,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关注,人群依旧往这边涌着。
  “是元贞公主来了吗?难道今晚的烟火会是宫里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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