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无所畏忌——假面的盛宴【完结】
时间:2024-07-16 14:33:43

  对付他是假, 借着他对付义父才是真, 只是对方没想到万无一失的场面,会突然冒出个公主搅局。
  这是第一次打乱他们步骤,而他后面咬着不放, 是第二次。
  其实杨早就有怀疑的对象, 想想谢成宜是枢密院承旨司的人, 能命动他的还能有谁?不过这话却不好对元贞说, 毕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能拿出来说的证据。
  而杨这一番话,元贞也不好接,因为她爹是皇帝,要说这重文抑武的事,也不能都归咎于文官,难道皇帝就没责任了?
  重文抑武始于太祖,几乎算是国策了,也就是说武官这一群体对抗的其实是文官加皇帝,几乎是整个朝廷。
  “怎么不说话?”
  元贞道:“我若说什么,你不是把我捎带上一起骂了?”
  杨看了看她,见她这么热的天还穿着锦缎制的衣裳,显然是伤还没好。
  小脸还是白白的,没有血色,不禁道:“那御医到底行不行?要不我给你找些军中用的跌打损伤药?”
  跌打损伤并不仅仅只治红伤,也可治内伤。
  “不用了,我再过阵子就好了。”
  这时,杨又想到她方才的话。
  “我怎会舍得骂你。”
  这思维跳跃的,若非与他交流不是一次两次,元贞真怕自己听不明白。
  尤其,舍得――
  元贞瞧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主动忽略这句。
  “其实今日我寻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你想吃瓜果就吃,但别用冰镇,你这内伤还没好,吃这些凉的伤身。”
  元贞瞪着他。
  他来也有一会儿了,可曾见过她吃一块?不过是寻思天这么热,他若寻了来,定被热得不轻,可以用来解暑。
  即使他没来,还有绾鸢和希筠。
  “这是给我备的?”
  总算他还有点眼力见儿。
  “不是。”元贞气闷道。
  杨看了她一眼:“你说不是但我权当是了,反正这凉物你少吃。”
  他三下两下把盘中瓜果吃完,若是以往元贞肯定会觉得这人吃相粗鲁什么的,可此时倒也还好,竟不觉讨厌。
  “对了,你想问我什么事?”
  终于回归正题了。
  元贞心里竟松了口气。
  实在是每次碰见此人,她的节奏就很容易被打乱,因为你根本不知他的脑回路会往什么地方转。
  “你对如今的大昊怎么看?”
  其实元贞想问他北戎铁骑的事,不知怎么话出口时却变成了这样。
  杨一愣,挑眉:“怎会想到问这些?”
  “就是随便问问。”
  “你确定这不是在套我话,四周已被你埋伏起一群人,一等我有大逆不道之言,顷刻就会被拿下,书里美人计都是这么用的。”
  元贞扶额:“你这看的都是什么书?”
  “说书。”他说得理直气壮。
  “你――”
  “好了,不说笑了,”杨做出正经样,说,“公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假话就是大昊一片大好之势,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至于真话嘛――”
  他嗤笑一声:“真话那就要说的多了。”
  “你说说看?”
  他看了她一眼,大马金刀地往后靠了靠,寻了个舒服的坐姿。
  “上京城内和上京城外俨然两个世界,朝廷苛以重税,致使大量流民平地而生,四处流窜,各地民变不断,上京城内却是歌舞升平,一片盛世太平之貌。”
  “于朝堂上,朝中重文抑武,各种打压武官,我们这些做武将的,当真是憋屈得得可以!”
  “堂堂中央禁军,戍卫京师,成日不思操练,不思正务,反而或是去缉拿些小偷小摸街上纵马,或是化着演杂耍的,就为博得圣上高官一笑,或是成天守着这么个破园子,无所事事。”
  “堂堂朝廷军队,威武之师,如今战力所剩无几,实在可笑可怜!”
  “于外,西狄虽已除,但北面还有北戎虎视眈眈,北戎狼子野心,屡次进犯我边界,朝中却只知求和退让,不知展现国威。朝廷每年向北戎输送大量岁币,以为岁币就能满足敌人的胃口,殊不知都是养虎为患。”
  “杨将军,你可知你此言可属大逆不道,若为他人所知,你处境堪忧?”
  “那公主可会告诉旁人?”
  他突然凑过来,眼神戏谑却又认真。
  她在试探他,他何尝不也是在试探她。
  元贞一直以为此人蛮横无理,动辄便要诉诸武力,虽不至于是个草包,但却是个武夫。
  此时听他这一番话,明明他才入京不久,却一语中的朝廷大部分问题,能敏锐意识到北戎是大患,十分难得。
  哪怕是朝中那些高官,还沉浸在北戎不过是群蛮夷,屡次进犯边境,也不过只是求财求物,不是什么大患,岁币便足以安抚之的想法中。
  殊不知,北戎狼子野心,早就想吞下大昊这个身怀重金行于闹市,却根本无力保护自己的‘稚子’。
  “我听说,北戎铁骑不可敌?”
  说起这个,杨终于严肃了脸色,甚至皱起浓眉。
  “也不能说不可敌,只看是什么打法吧。”
  “什么打法?”
  元贞以为他有什么法子,忙直起身来,又怕他说多了口渴,还主动给他倒了一盏茶。
  杨见她如此,不禁挑了挑眉,当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权当享受她的‘殷勤’了。
  “其实我私下研究过,北戎的铁骑确实厉害,但厉害的不是他们的轻骑,而是重骑。”
  元贞认真听他说。
  见她如此认真,更让杨多了几分豪气,几分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之心,挥斥方遒道:“这骑兵一旦穿上重甲,在战场上冲锋起来,那就是凶兽是洪流,步兵根本无法抵抗。可我朝却偏是以步兵为主,缺马之事不用多说,如今大昊上下,能用的战马应该都搜罗至马军司了,可能用的战马却不超过一万之数。”
  一万匹看似不少,可要驻守这么长的边关防线,每处分上一些,也剩不下多少了,如今能留在马军司戍卫上京的,大概也就三千之数。
  “据说西狄也是以骑兵为主,西军对骑兵也无致胜之法吗?”
  杨看了她一眼:“公主知晓西军打西狄都是用什么战法?”
  元贞摇了摇头。
  “多是以城池堡垒据守为主,再辅以少量骑兵加步兵,为了防止伤亡过大,还要辅以各种战法。”
  杨补充说,“步兵为主的军队,一旦对上骑兵,要么乃铁血之师,战场上历练多时,见骑兵袭来能岿然不惧,如此一来还有胜算。倘若因惧怕而溃散,只需顷刻就会兵败如山倒,俱都死在敌人的铁骑和弯刀之下。”
  “那当初你们能打下西狄,应该很辛苦吧?”
  杨一愣,看了她一眼,摸了摸鼻子。
  “倒也还好。轻骑好对付,左不过佐以各种战法,穿插分割再破之,西军也有少许骑兵,并不太畏惧对方的轻骑。可西狄是有重骑的,虽数量不多,举国之力不过数百,可当时为了对付这批重骑,西军花费了很大的代价……”
  西狄也知晓自己安身立命所在,所以以前西军用来对付西狄骑兵的战法,在这里根本行不通,对方一旦出动重骑,便逼着他们只能正面对之。
  可若正面迎敌,重骑兵的杀伤力太大,就只能拿人命去填。
  那剿灭西狄重骑的一战,杨便上了,是为了士气,当时是抱着马革裹尸想法去的。
  重骑兵虽威武,却也不是不能破之,在当下西军以步兵为主,少量骑兵为辅的局势下,只能结成厚阵硬抗。
  重甲太重,不光骑兵无法就长时间佩甲,马也不能长时间经受如此重量,所以每次重骑兵出击,顶多只能冲锋三次。
  扛过三次,便可解危。
  可一次便是千难万难,当一大股钢铁洪流朝自己冲锋而来时,少有人能临危不变。即使能做到处惊不变,重骑之所以叫重骑,就是重量重,冲势猛。
  这一刻,西军用来对付骑兵的弓弩,是完全不起任何不作用的,只能用血肉之躯顶着盾牌硬抗之。
  更何况是扛过三次冲锋。
  当时真算得上是用血肉之躯去硬抗,事后杨重伤躺了两个月。
  原以为攻破西狄,当天下太平,再无忧愁,万万没想到之后又发生那么多事,西军将领各奔东西,义父及他被朝廷猜忌,招入上京。
  这也是杨为何总是讥诮愤世嫉俗,因为只有经历过绞肉场似的战场,一次次眼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在自己面前倒下,才能明白这一切有多么的荒唐可笑。
  榭中静了下来。
  许久――
  “你觉得北戎会不会有一天打到上京来?若神卫军交由你操练,马军司的战马尽数与你,能否在北戎打过来时阻之?”
  杨看向元贞,这一次罕见凝重,不若方才还有几分说笑之意。
  “你一女子为何竟关心这等事?”
  “难道你瞧不起女子,女人便不能忧国忧民?”
  “我倒不是觉得你不能忧国忧民,只是……”一时间,杨竟不知该用如何言语去形容。
  开始,他只当她是个只知穷奢极侈的公主,后来见她斥自己侍女,他心想她还算是个明白人。
  后来这一次次的经历。她多变又善变,这一切都给她整个人身上蒙了一层纱,让他看不清她究竟想干什么。
  “勿要扯这些闲话,回答我方才所言。”
  杨认真地想了想:“北戎打到上京也不是没可能,一旦太原失守,少了这座重要的据守城池,北戎一旦在河东一带突破防线,将是一马平川,直接可达上京附近。”
  上京的地理位置其实并不好,处于平原之上,无险要可守,只有一条黄河勉强算是险要,朝中不止一次有人建议迁都,俱是不了了之。
  “若是在平原上遇见北戎重骑,力敌是不能了,只能拿人命填。”
  “所以太原很重要?”
  杨点了点头。
  “所以最近太原中山几地战事告急,权少保一改之前闭门养病,就是想去太原?”
  杨浑身一震。
  这一次是彻底改变看元贞的目光了。
  他看着元贞,元贞直视着他。
  许久――
  他突然咕哝道:“所以我怀疑你之前说的那些话,你根本不是想帮七皇子夺嫡。”
  元贞的心一跳:“那你说我是为甚?”
  杨有些烦躁:“我怎知你想做什么!”
  “将军何必追根究底这些无谓的事,大家互利互惠,岂不两全其美?”
  如何互利互惠?
  帮权中青去太原?如何帮?
  “你能帮我义父去太原?”
  元贞抿了抿嘴:“只能说尽力而为。”
  “但我并不想义父去太原……”
  元贞一怔:“为何?”
  “为何?”
  杨嗤笑,脸上又挂起那讥诮的笑了,“他年纪大了,身上还有那么多伤病,打生打死不落好,还有那群文官拦着,为何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可偏偏就是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权中青却偏要去做。
  你当杨为何对北戎及太原之事如此了如指掌?不过是权中青忧心国事下的耳濡目染。
  早在朝中有战报说太原、中山一带战事告急,权中青就有些坐不住了,在家中拉着义子家将一通分析,只得出一个结论,太原绝不能丢。
  又见与太原为掎角之势的真定、庆源两地的守将,俱是惧战不敢出,他便罔顾应该低调的秉持,去了枢密院。
  这几日在枢密院里在朝堂上,与那些文官对峙,一力要让朝廷对河东增兵派援。
  而,杨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
  而是真如她所言,以此来互利互惠,那他怎么办?
  她之前还说要拉拢他来着,若现在去帮他义父,利惠互抵,还如何拉拢他?
  “你想反悔?”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又见他眼神肉眼可见狠了起来,元贞一时有些懵。
  见她那懵样,不复平日一贯冷静自若,反而多了几分萌态,杨又是怜爱又是气恨。
  心道她是不是故意做得这般模样,又是想忽悠他,又觉得她这样实在是招人。
  人当即站了起来,越过桌案,来到她身前。
  “你这女人,实在可恶!你招惹了我,难道现在不想负责?”他说得咬牙切齿。
  呃……
  元贞实在反应不能,直到看了又看杨的脸色,又去分析他眼色,以及他脸上那点不显的委屈后,才弄明白他在想什么。
  这人果然不是个忠君爱国的主儿!
  她当初怎么会有这种错误认知?!
  可若不是,为何梦里他竟不是自己称帝,而是扶持了萧杞?
  还有……
  “反正你招惹了我,不能不认!要不这样,你嫁于我,我这便去向圣上求亲,日后我定待你如珠如宝,绝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听了这番话,元贞又好气又好笑,又有点感动,同时又十分头疼。
  她若是想嫁人,至于之前那般大费周折?
  可若与此人坦露不愿嫁人之言,怕是他顷刻就会炸了,是时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不能再拖了,她必须拿出个章程。
  这个人她是一定要握在手中的,却不能嫁他,至少现在不能。至少要拖过梦里国破家亡那个节点,至于之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现在不想嫁人。”
  “为何?”
  杨脸色当即就变了。
  他想起端午那晚,她不让人上前救她,宁肯自己受凉受伤。谢成宜也就罢,难道他也不成?
  当时他未多想,事后他想起此事,只当她在乎清誉,此时听到她这话,莫名就将两件事联系起来,并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
  她不想嫁人,为何又招惹于他?难道还真想把他视作面首男宠之类的男人?
  “因为我要入尚书内省。”
  元贞不打算再隐瞒这件事了,随着二人接触的次数越来越多,这事必然瞒不过,说的早比说的晚好。
  “尚书内省?”
  杨并非不知尚书内省,也知道平日里有一批女官帮圣上批奏疏札子。一时间,他脸色变幻莫测,心情也随着情绪起伏变换着。
  “所以那晚设计之人,并非宫妃,而是与前朝有关!”
  终于一切都通了,之前有些解释不通的,如今都有了解释。
  因为有人不想让她入尚书内省,所以拿她婚事设计她,因为她一旦出嫁,势必要离开皇宫不能入尚书内省,也因此她不让人上前去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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