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无所畏忌——假面的盛宴【完结】
时间:2024-07-16 14:33:43

  近百年的经营,难道要一朝丢弃?
  且迁去哪儿?
  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心思,一切都逃不过‘地头蛇’的利益。
  当初大昊建朝时,将京都设在上京,惠及了多少当地的世家豪绅,他们又借机出了多少名臣将相宫妃?
  数都数不清,算都算不明。
  且抛弃家业是小,一旦去到新的地方,等于自己一切要从头再来,而当地的‘地头蛇’能不打压他们?
  他们曾经对别人所做的,都要被人‘回报’回来。
  所以不能迁,一定不能迁。
  可不管朝中怎么吵,北戎已经快打到上京城下了,必须要派人迎敌。
  可派谁去呢?
  无人请战。
  以往总要为谁为帅谁为监军,争个输赢高低,如今竟无人敢请战。
  这时候都不说话了,都变成了哑巴,只能宣仁帝强行下命,可上面的诏令还没发下去,被挑中的两名大将,一个摔断了胳膊,一个摔断了腿。
  这时,穿着铠甲披着猩红披风的老将,再度登场。
  经过两场病,他已经没有以往威势了,脚步不再有力,手也有些颤抖,像头进入暮年的老虎,除了一张虎皮,心血精气早已耗尽。
  “臣,请战。”
  ……
  寒风凌冽,细碎的雪沫子被狂风绞得漫天飞舞。
  城外,权中青登上坐骑。
  “爹……”
  权简拉着马缰,硬是不丢。
  权中青低头看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感叹道:“是爹拖累你们了。”
  “爹!”
  “我权家起于微末,受朝廷重视,被帝王提携,委以重任,驻守边疆多年,父子三代皆是战死沙场,如今只剩你一个独苗,我权家对得起朝廷了!”
  “若是此番我死了,就让我马革裹尸,不用为我收尸,你们去找儿。”
  说完,权中青一抖缰绳,策马奔出。
  看着他走向大军单人单骑的背影,权简陷入良久的沉默。
  雪越来越大,渐渐淹没了他的眉眼和脸庞。.
  元贞想蹬他,想踢他。
  他似乎有些烦了,捞起她放在肩头上。
  这一番让她更是难以借力,只能狠狠地箍着他粗壮的颈子,恨不能勒死他。
  最后他没死,反倒是她差点死了。
  汗水浸透两人,换做以往元贞早该嫌弃得起来收拾了,如今却一点力气都无,只能任自己被压着,而这头牲口又低头开始啃了起来。
  “你给我起开!”
  元贞推他,有些恼羞成怒:“你羞不羞啊,如今熠儿有奶娘,反倒便宜了你。”
  杨翻个身躺下,又将她扯过来抱在怀里,咕哝道:“什么叫便宜了我?你不是吃了回奶药,也没有了,就干……”
  元贞连忙堵住他的嘴。
  “你可赶紧给我闭嘴吧。”
  静了会儿,元贞挣扎着要起来。
  “不行,我要去收拾收拾,这样怎么睡啊。”
  杨没让她起,自己套着衣裳下去了。
  这正房当初既没砌火墙也没搭地龙,取暖就靠炭盆和熏笼,杨怕她着凉了,下去先给自己擦了擦,又倒热水绞了帕子回来给她擦。
  最后被褥也没换,只把被子翻了个面,将就将就也能睡。
  “好了,快睡。”
  这时,却响起一阵敲门声,门外传来张猛急促的声音。
  “将军,不好了!”.
  杨套上衣裳,把张猛领去了次间。
  希筠和绾鸢都来了。
  现如今元贞是不留人值夜的,不过在一侧耳房里会安排侍女住在那里,有点什么动静人就来了。
  元贞借着机会,让希筠备水又擦洗了一遍,趁着收拾的空档中,她在想到底出了什么事。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她穿衣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直到她收拾好穿好衣裳,杨回来了。
  他红着一双眼睛,脸色难看得吓人,额角那块刺青一抽一抽的。
  “义父走了。朝廷只给他了五千兵马,说是调来的兵马后续很快就会跟上,主和派却从中插了一手,根本没下调令。他在封丘被北戎两路人马围堵,幸亏家将忠勇,权简也没听他的,悄悄带着人跟在后面,侥幸夺回了个全尸……”
  “你……”
  元贞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站起来抱住他。
  “我打算去上京。”他说,“权简受伤了,权府那无人主持大局,我得去接他们来襄州。”
  “你不是一直惦着怕上京城破,里面的好东西都便宜了北戎?这一回我去,不为救国,也不为救驾,只是要跟他们做过一场!②”
  元贞有些恨自己的理智,明明此时她的反应该是哭泣哀求让他别去,明知道这一去就是九死一生。
  可她却又清晰的知道,他必然要去,他心底有怨也有恨,需要发泄出来,她拦不住的。
  即使拦住了,他必会郁郁寡欢。
  为了妻子孩儿固守一地,固然是好的,是安稳的。
  可真是好的,是安稳的吗?
  前世她不过是这场大变的旁观者,是千千万万被波及到的人其中之一,这一世似乎依旧如此,她觉得自己做了很多很多,可每次转身去看时局,总会发现自己做得依旧不够。
  她不过是这场惊涛骇浪中,一滴微不足道的小水珠,力挽不了狂澜,左右不了什么。
  北戎兵强马壮,慕容兴吉有‘先知’,而昊国这里,看似拥有很多,多到让别人来抢,却似乎又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群为了一己私利拖后腿的人。
  这样的局面,需要一个变数。
  元贞突然有种冥冥之中一切都有注定的感觉,杨曾说义父为他取名为‘变’,是觉得彼时西北需要一场大变,方能改变大昊和西狄对抗多年的局面。
  也许这个‘’字,也可以用在这里。
  “去做你想做的,我会守好这座城。”她缓缓地平和地说。
  她如此平静,杨反倒有些难以适从,抱着她不断许诺道:“我会回来的,你不要担心,真见到事不可为,我一定会退回来……”
  她拉下他,在他嘴角印下一吻。
  “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杨走了,只带走了一千人马。
  剩下的人,以及张猛都留给了元贞。
  希筠偷偷地哭了一场,因为这趟贺虎也跟着杨走了。
  她虽不知道内情如何,却也知道如今上京很危险,北戎如今已经快打到城墙根下了,城里的那群皇帝大臣们依旧不知道在做什么。
  襄州距离上京有些距离,也许等他们赶过去后,面临的就是上京已经被围或是城破的困局。
  反正怎么样场面都不会好,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我跟他说,若他这趟能平安回来,我就嫁给他。”
  希筠红着眼睛,看着元贞:“公主,他们一定会回来的是吗?”
  “当然会回来,不然你家公主就要当寡妇了,熠儿也没爹了,所以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元贞故作轻松道:“你就算不信别人,难道不信你家将军?他会任由我当寡妇,然后去嫁给别人吗?必然不会,所以他们一定会回来。”
  希筠被逗笑了。
  又哭又笑,鼻涕泡都出来了。
  绾鸢故意露出嫌弃之色,塞给她一块帕子。
  “快擦擦吧。”
  希筠噘着嘴,嗔了她一眼,接过来擦了擦脸,道:“公主说得对,他们一定会回来。”
  元贞站了起来:“他们是走了,却留下一堆烂摊子。我们也去做事,把这座城好好守起来,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更甚者反而还能给他们借力。如此一来,他们回来的几率才更大。”
  希筠握紧拳头。
  “好!公主你说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自百度。
  ②这个做过一场,或者做一场,并非语病。通用于古代演义小说,例如要跟谁打架时,我要跟他做一场!
  在本文这,指没有任何目标(或者不确定目标、见机行事),要去做些事情。.
  有红包
第77章
  77
  元贞自然不可能让希筠去做什么,会这么说,不过是想宽慰她一二。
  她心中已经有些大致的思路,可还不等她有所动作,就有人主动送上了门。
  这天,元贞正在逗弄孩子。
  希筠匆匆走进来,道:“公主,严总管派人来说,那位京西南路安抚使顾清,带着很多人闯进了前面官衙,颇有几分来者不善的味道,一同的还有康转运使和马提举。”
  元贞挑眉,也没多说什么,把孩子递给了奶娘。
  “服侍我更衣。”
  她换了身衣裳,一路去到前衙,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申斥声。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可知地方禁军无调令不得擅自离开驻地?杨呢,还不让他速速来见我!”
  这位顾安抚使五十多岁的年纪,穿一身绯色官袍,面容清瘦,留着三缕长须,一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之态。
  杨走后,整个安抚使司衙门官衔最高的是张猛。
  于私来说,他是杨亲信,自然官面上也须有对应的官职。只是他品级不够,副使是不够格的,遂兼了司事一职。
  张猛并非外表那样是个有勇无谋之人,不然杨也不会留他在身边替他处理俗事杂务。
  可即便如此,面对顾清的大张旗鼓,以及站定后这一番咄咄逼人的说辞,他一时也说不得多余狡辩之言,只能硬咬着说将军不在,光化军也没有擅自离开驻地。
  “张司事你还是莫狡辩了,须知欺瞒上峰可是大罪,而擅自调兵离开驻地,论罪按谋反论!”
  闻言,厅里站着的几个亲兵,俱是有些不安。
  张猛的脸色也不太好,却还是抱拳道:“顾安抚使真是好大的官威,来了后就喧宾夺主咄咄逼人,张某虽位卑人小,却也是朝廷命官。下官再说一次,将军因公务去了房州,且光化军如今都好好待在驻地,顾安抚使实在不用趁着将军不在,就给我等泼这种脏水。”
  康转运使和马提举面色尴尬地站在一旁。
  谁能想到二人本是给顾清接风,竟被他拖来面对这种场面,心里自然知道是被坑了,可这时候要走也来不及了。
  “你说本官给你泼脏水?好好好,你等着!”
  顾清连连冷笑,一挥手道:“让人都上来!”
  不多时,几个穿着军袍的兵卒被人带了上来。
  见他们军袍面前绣的字,有两人是光化军的人,另三人则是武胜军的人。
  “你们来说!”
  光化军的兵卒先说话了。
  “小的是光化军第四指挥刘都头手下的十将曹川,之前杨安抚使调了大约一千之数的人马离开了驻地,往上京方向去了。”
  另一个光化军的兵卒,也差不多是同样说辞。
  打从二人说话起,厅中的几个亲兵就瞪着他们,若非张猛一再给他们使眼色,怕是早冲上去将二人暴揍一顿。
  光化军的兵卒说完,轮到武胜军的兵卒说。
  大致情况是,他们乃驻守邓州石桥镇的兵卒,偶然见到一队人马途经石桥镇,往上京的方向去了。
  因对方人数太多,引起他们的警惕。
  期间,他们也试图拦下对方盘问,可那些人都骑着马跑得太快,没有拦住。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所得,据他们观察,这些人都穿着光化军的军袍,显然是光化军的人。
  而那为首之人,容貌特征与杨安抚使高度重合。
  “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清厉声喝道:“来人啊,给我下了他们的兵器,所有人都看押起来,务必审问清楚杨安抚使擅自调兵是为何意?如今正逢战时,枢密院一再下发命令,各地驻军无调令不得随意驻守地,杨安抚使却擅自带人往上京方向去了,他这是想去干什么?”
  本来还想出来说几句圆场话的康转运使,一听到后面这段,顿时闭上了嘴。马提举则从始至终没打算开口,反而露出几分看戏之色。
  明明是寒冬天气,张猛却汗都快出来了。
  实在是顾清这一环套一环,环环紧逼,让人应接不暇。人证都拉来了,还不止一方人证,连己方都有人作证。
  人家这哪是因私怨一时气愤上门,估计早就盯着这边的动静,知晓杨调兵离开,却没动声色,而是做了万全准备,方带着人来兴师问罪。
  张猛倒不怕自己一干人等被看押,可一旦被看押起来,等于整个官衙对人敞开大门。
  他们虽到的时候短,但并非没有密函密信之类的东西,尤其将军那个人又马虎大意,若他看完什么密信,随手扔在哪儿没收拾,被人发现了。又或是即使没有短处,人在刀俎之下,还不是人家想怎么栽赃怎么栽赃。
  等到那时候,他怎么跟将军交代?
  怎么办?
  一时间,张猛汗如雨下。
  亲兵们都看着他,就等他一个令下,就反手先把这些人拿下。
  张猛恨不得把这群莽夫生嚼了,一天天就知道逞勇耍狠!若是只顾清一人,拿就拿了,到时候给他扣个屎盆子,反正人在自己手里,想怎么扣怎么扣。
  可一旁还站着一位转运使和一位提举官,他们何德何能能一下拿下三位高官?估计这姓顾的老匹夫是早就算准了这茬,怕他们狗急跳墙,遂把两位监司高官也拉了来。
  元贞知道自己不能再看戏了,反正也看得差不多了,摸清了这顾清的来意。她一边迈过门槛,一边拍着掌,从侧门绕了进来。
  “顾安抚使真是好大的官威!怎么?杨不在,这地方就是谁想来撒野就能来撒野的了?”
  “公主!”
  张猛等人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绳,说是喜出望外也不为过。
  张猛甚至暗中生恼,自己怎么忘了这尊大佛,将军临走时一再交代,有事就与公主商量。也是将军走后,公主一直低调,就没往前衙来过,张猛才疏忽了。
  康转运使和马提举愣了一下,忙行礼道:“见过魏国公主。”
  元贞微微抬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同时无视顾清难看的脸色,越过他来到上方的位置上坐下。
  “顾安抚使,你也知道如今正逢战时,怎么不在邓州驻守,反倒跑到了襄州来?怎么?枢密院那没告诉你,既然军饷以后都单独拨了,说明这里跟你那里乃平级,何必自找不自在,跑到这来耍官威?”
  “你――”
  一直跟在元贞身边的希筠,上前一步斥道:“你什么你?大胆,见到公主还不行礼!”
  顾清打落牙齿和血吞,后退一步,脸色难看地躬身行礼道:“微臣见过魏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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