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郁翡心下疑惑,歪过头小声问:“导演怎么啦?”
怎么瞧着比女一号还入戏呢。
空气安静了会儿,路汐轻声问:“你来这做什么?”
夏郁翡表情很真诚:“啊,我看你每晚都跑海边来散心,就想过来陪陪你来着。”
路汐微垂的睫毛颤了下,又问:“你听到我和赧渊说了什么?”
夏郁翡回忆道:“什么找钥匙,江微死了……”
她知道剧组演员的剧本都是严格保密的,始终以为是对戏,就没认真伸出耳朵去听,路汐问起,自然也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不过也好奇:“你饰演的角色最后真死啦?”
夏郁翡潜台词是想说。
不会真是割断脖子挂掉的吧?
路汐纤细的腿慢慢往她方向移来,没正面回答,声音很轻地换了个话题:“快下来吧,宜林岛的蚊子是有毒的。”
啊???
真的假的?!
夏郁翡一向宝贝这身皮肉,禁不住路汐这般语重心长的吓唬,脚底瞬间发虚打滑,整个人没等被救下,就先从礁石高处猝不及防掉了下来。
伴着水花四溅的声响,以及她尖叫:
“啊啊啊我坠海了!”
路汐刚好走近,报应在身,被溅了一身冰凉海水。
十分钟后。
夏郁翡被狼狈地扶上了岸边,她想大概是偷看人家对戏的下场,只是摔下个礁石,却没想到能把腿给摔断了,膝上传来的疼痛感让她额头冒冷汗。
而路汐更是紧张,握着她手臂的指尖很僵很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啊?”夏郁翡再次感到震惊:“我这就要写遗言啦?”
路汐不是那意思。
没等她开口,夏郁翡已经说:“摔断一条腿而已,犯不着就地埋了吧,我觉得我能治一下。”
路汐很快放弃解释,冷静下来道:“不埋你,只是宜林岛的医院凌晨没有什么专业医生,我去联系人,抱歉,是我不该一时出言吓唬你,岛上的蚊子没毒的。”
夏郁翡虚惊一场:“那我问个问题。”
路汐以为是问去联系谁,脑子里已经想好了周全的计划,她知道容伽礼能在这座岛建立慈善基金会,定然是有备专业的医疗团队和私人飞机。
顾及夏郁翡的伤,这个口,也必须开。
却不知,夏郁翡会抬指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精心花了一个小时的妆没花掉吧?”
谁家凌晨时分出个门遛弯,还要化妆的。
而夏郁翡就要,她可是爱美如命到病急眼了,打电话叫救护车都得往冷艳系的脸上来个全妆,才肯开门见人。
…
路汐拿出剧组分发的那部银白色老人机,拨通了蒲慕明的私人号码。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
她跟夏郁翡并肩坐在海滩上,脑袋相互依偎靠在了一起。
望着无尽头的漆黑大海,皆是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身后传来飞机降落的声响。
路汐单薄纤细的背影坐直了些,知道是蒲慕明来了,松了口气转过身望去,却怔了下,看到从私人飞机走下来的那抹修长挺拔身影,远不及寻常男人能比的。
随着容伽礼的脸越发清晰,在月光下亦显得冷清的过分。
路汐好似犯了什么错似的,僵在海滩没起身,直到他步近,略微低头,视线缓静地描摹了她全身每一处之后,确定露在衣物外的肌肤没有伤痕,才出声问:“能走路吗?”
路汐惊讶地望着他,虽不知为何求救的对象是蒲慕明,前来的却是容伽礼。
被他一问,才想起来要起身:“能。”
话音刚落。
容伽礼已经伸手将她抱起,那句能,入他的耳朵仿佛自动理解成了不能。
路汐近在咫尺地看着面上还算沉静的男人,都没机会解释什么。
而真正不能走路的夏郁翡更是惊掉下巴在了原地。
这看起来很贵的原住民怎么回事???
“容伽礼,你停一停。”
等快走出海滩,路汐怕他深夜真将夏郁翡扔在这,一时情急之下,指尖揪住了他的衬衫,那被海水浸湿过的眉眼柔得不像话,又透着焦急无措的情绪。
而她近距离接触到他后无法自控的心跳声,也越衬得容伽礼语调沉静:“私人飞机给她,我抱你回去。”
第20章
咔一声,落地灯亮起,昏幽的灯光像盈盈水波照着客厅中央的下沉式沙发。
路汐被放了下来,纤瘦的脊背贴着靠垫那一瞬,才惊回过恍惚的神智来,试图站起来,但发现容伽礼骨节分明的手指还压在她膝上,压根做不到:“怎么会是你来?”
容伽礼在她膝盖处也只是停留了三四秒,没说话,将裤袋的手机拿出点了几下,递给她。
路汐垂眼,发现是已阅读的邮件消息。
蒲慕明在不久前:“容总,我们宜林基金会的代言人路汐小姐今晚从悬崖坠海了,可否能申请借用一下您停在白城的私人飞机……”
后面的字路汐没看,她急着澄清:“我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容伽礼眼神沉静地注视着她错愕的眼眸,条件反射暴露出的真实情绪,不像是真伤了哪里瞒着不吭声,只是脸蛋肌肤也缺乏血色的厉害,“你深夜去悬崖底下做什么?”
路汐攥着手机,被一句话反问得哑口无言,唇抿了抿。
半响都没吭声,容伽礼语气温和:“还没编好理由么?”
“编好了。”路汐搬运了夏郁翡的那套说辞,在昏黄的灯下露了个很淡的笑容:“赧渊跟我对戏。”
“他不是恐高怕海?”
略微有些意外,时隔多年容伽礼竟然记得她跟他无意间提到的一句话,路汐愣了下说:“赧渊年少时恐惧大海,是因为全家遭遇海难走的,是以前的事了……如今已经克服了。”
容伽礼神色淡淡,显然不想跟她聊赧渊:“谁坠海了?”
“夏郁翡,我剧组另一位女主角。”路汐解释道,随即很快发现自己一身海水味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坐不住了,抬眼正想说什么。
容伽礼像是预卜先知地看破她心思,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去洗洗。”
路汐小幅度地垂下头,过片刻又重新抬起,看往书房走的容伽礼。
那双眼,似乎欲言又止着什么。
容伽礼显然还有重要公务要处理,见她不动,意味不明地问道:“这间房你上次不是住过?需要我亲自带你去浴室?”
路汐将想连夜回民宿的话咽了回去,心知他这是不放人的意思了。
…
这间海景套房跟上次住的布置一样,她很熟悉,也找得到浴室在哪里。
毕竟睡过里面一晚。
路汐也跟上次一样尽可能不去乱触碰到这里的私人物品,她简单洗过澡,却到穿衣服的时候犯了难,那条有海水味的裙子已经被扔在浴缸边沿,重新穿肯定不行,而裹着条浴巾出去更是不行。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侧耳听到了外面的门铃声。
应是酒店的服务生或者是秘书之类的来了,容伽礼去开的门,隐约只能听到声音压得很低的对话,却听不清说了什么。
一两分钟后。
路汐浴室的门响了。
她忘了锁,容伽礼也没推进来:“衣服。”
路汐先伸手扯过浴巾裹住自己,也不知是水的温度太烫,将她全身每一寸都烫得肌肤微微发红,还是被外面男人区区两个字给惹得,她往那扇磨砂的玻璃门走,没有迟疑,打开后下一秒就接过了递来的衣服。
从细细缝隙里,容伽礼背对着她的修长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莫名的,让路汐身体试图降下的温度又升了上去。
她等脚步声走远,才垂下眼去看衣服。
很快。
身体温度又升了一度。
指尖的触感柔软异常,很有质感的白色绸料子,是容伽礼的衬衫。
路汐在浴室多待了快十分钟,又做了道选择题,是裹浴巾还是穿上这个,否则她只能一直待在这不出去,犹豫片刻,才动作很轻地换上。
她清瘦得过分,容伽礼的衬衫套在身体很宽松,却轻柔得像是月光,没有压垮半分。
等出去时,开放式的宽敞客厅内并没有容伽礼任何留下的踪迹,落地窗外是夜海,沙发那边的灯还亮着,路汐先是失神地凝望了半响外面,才往沙发慢吞吞地移动。
走近了,她才看到大理石茶几上摆满了四种味道的可露丽,以及新鲜果盘和薄荷苦艾酒。
应是方才洗澡时,酒店的人端进来的。
如果说薄荷苦艾酒是先前她在这家餐厅喝过,酒店经理以贵宾待遇贴心准备的话。
这可露丽——
路汐整整七年来从未在公共场合暴露过自己的甜品喜好。
显然是容伽礼给她备的。
路汐内心好不容易平复的思绪又被牵起,抿了抿唇,往宽大的沙发坐下。
她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可以安心地将脑袋完全放空,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和想要做的事,而是循着灵魂最真实的本能意愿,去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可露丽可以先吃焦糖味的,小口小口的吃完一个又去拿,舌尖感知到的都是甜味。
而她永远吃不腻,把完这盒,就去解决另一盒口味的。
路汐逐渐地很放松,白皙的膝盖抵在沙发上起来,渴了就去喝苦艾酒。
不知不觉时钟嘀嗒,指向了后半夜三点半。
容伽礼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发现路汐已经乖顺地蜷缩成一团窝在了沙发上睡熟了,灯光如水波朦胧地洒在身上,睡姿的缘故,即便衬衫纽扣牢牢系着,也无形中显出纤细的一截腰身,往下就是腿。
这样的画面,跟记忆里的某一个深夜似乎极相似。
容伽礼在她的面前半蹲下来,压迫感的气息也没让她醒来。
这是多放松?
他低低凝视着,就在伸手要将她抱离沙发时,忽然间,路汐先一步打了个梦颤,微红的脸蛋紧贴着枕头,唇齿间不知念着什么。
又过几秒。
容伽礼在这静寂的深夜里,离得近,听到她猫儿似的小声说:“容伽礼,我冷。”
路汐没醒来。
她只是身体先一步感知到了容伽礼的温度,便不觉得空荡的沙发柔软又安全感了,迷迷糊糊地将冷这个字含在唇齿间来回的磨,身子还应景似的颤抖了几下,直到被抱起。
路汐潜意识回避般不愿意醒,鼻尖循着跟她衬衫一样的冷冽又高贵气味,若即若离地贴在男人胸膛前。
还未汲取更多温暖,容伽礼忽然动了动,神色映在暗光里难辨情绪:“你知道这酒店会给房客的床头常备一些什么物品吗?”
路汐很明显身子僵了下,等颤着睫尖睁开时,恰好跟容伽礼俯视的目光对视上。
静半响。
似乎看到他笑了一下:“不知道么?”
路汐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偏偏容伽礼爱好恶劣,最喜在她端着明白装糊涂的时候往下问:“还是不敢说?”
路汐倘若前一分钟时还睡得意识模糊,做出了对他冒犯的行为,这会儿再困倦的睡意都被只言片语给整清醒了,她藏在发间的耳朵蓦然发红,面上故作镇定,这回拿言语来冒犯他:“有什么不敢说,避孕/套对吗?”
又不是没有跟他用过。
容伽礼空出手,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自身衬衫领口,语调却是平静:“路小姐懂的多。”
是他偏要逼问的,路汐略有情绪似的,“懂得是比容总多一点,毕竟我们混娱乐圈的,不如您冰清玉洁。”
容伽礼眼神压着她,半响也没接话。
之间的氛围一旦沉默下来,就太安静了,路汐胸口难以克制的心跳也逐渐清晰可闻,慢半拍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就趴在这冰清玉洁的前男友身上。
容伽礼抱着她,这点儿纸做一样的重量倒是丝毫不放眼里。
路汐却忽然觉得哪儿都是烫的,“我平时睡觉很端庄的……”解释的话没说完,就险些咬到伤势刚好的舌尖,看来今晚注定撒谎就会立刻报应在身。
“早就领教过。”容伽礼长指捏了下她细白的后颈,“你还尴尬什么?”
路汐抿唇,就这么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