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死你了容伽礼。”路汐含着泪说恨,是真的恨他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整整七年,叫她不得安生——把恨说尽,内心激烈起伏的情绪也无法自控,她的眼被泪晃着,看不清容伽礼是什么神情。
她侧过身面朝落地窗那片夜海,这刻安静到,仿佛都能听得到雨声砸在上面的响声。
冷静了几秒。
路汐让他松手,说:“七年前,我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从头彻尾再狠点抛弃你。听满意了吗?再不满意我可以多说点,还有我就是故意的,从第一次住进这里得知是你的私人领域开始,我情愿睡浴缸,睡沙发,也不愿意到处留下自己痕迹。”
都是她在说,许久容伽礼都没有反驳她一句。
等待回音的每秒都显得格外漫长,直到路汐没忍住将红透了眼,去看他:“为什么还不松手?”
他这样骨子里傲慢无比的男人,被前女友这般出言挑衅到尊严,应该把她立刻赶出这里的。
容伽礼却没有如她所想,而是语调冷淡地仿佛居高临下宣判着她的下场:“你恨吧,恨得深一点。”
*
*
一旦伪装着不耿耿于怀过往感情恩怨,能和平相处的那面被彻底撕破。
谁都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
容伽礼将一身湿漉漉的路汐扔进了宽大的白色浴缸里,开启的热水重复地循环着,他则是面无表情地撕了那碍眼的胭脂色睡衣裙,连带薄薄小小的一层蕾丝裤也从她脚踝拽了下来。
路汐感到头晕目眩,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泼了满脸的水,掺和着她先前留下的泪痕。
等脸干净了,容伽礼就开始给她洗身体,惊得她有种会溺水的错觉,只能无助地攀附在他青筋展露的腕骨,却又忍不下一丝都不挂的状态,想往浴缸角落里躲。
可相对外面宽敞清冷的客厅,这里就更不好躲,很快雪白匀净的后背,叫他手掌轻而易举就压在了边缘。
路汐颤着那双蝴蝶骨,回头看,眼睫下的视线清晰看到容伽礼的黑衬衫长裤除了被雨水淋得更黑沉之外,非常整洁地穿在身上,衬得他不笑时的脸部轮廓和下颚线格外锋利冷漠。
忽然,失神间路汐的眉心皱了一下。
差点儿叫出来。
她终于意识到容伽礼那修长到天生适合弹奏钢琴的手指往哪儿洗的时候,开始忍不住地手脚挣扎起来,水声四溅,伴着她的细碎声音:“不要——”
容伽礼态度强势不仅要她的痕迹留在这里,还要将他的痕迹也留在她这副洁白皮囊上。
这个澡从头到尾洗下来,路汐哪儿都被他捏过,就算是女娲娘娘捏出来的泥人性格,被狠狠欺负到这份上也气到去咬他那只趁人之危的无名指,唇齿用尽了力气,势必要见血才肯罢休。
容伽礼却没有躲,冰冷指骨节碰到了路汐嫩滑的舌尖,继而往里伸。
路汐忽然反应过来这招对他没用,喉咙下意识地咽了下,又立刻吐了出来。
容伽礼的修长无名指在极亮的灯光下已经血迹斑斑,他好似不知疼是什么感觉,一把将想往浴缸另一端跑的路汐给拽了过来,以亲密的姿势低声落下:“让你咬了又要生气?”
路汐是很生气。
也很少这般毫不掩饰自己生气的模样,那双眼都憋得通红,瞪人带着情绪。而今晚的容伽礼没了顺着她意的心思,把人光溜溜的抱出浴缸后,就往卧室那张极宽的黑色大床扔。
路汐身子陷在里面,白到几乎都会发光。
她的睡裙早就被撕毁了,连一条浴巾都没有裹着,就被随后上床的容伽礼姿态强势而紧密抱在怀里,动弹不了,也不敢乱动了。
路汐瞬间安静下来。
她到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从头发丝到脚踝都让容伽礼的滚烫温度和气息沾了个彻底。
越是有避的意图,就越是激发了他身为男人坏到骨子里的恶性。
卧室没开灯,在黑暗中容伽礼低眸,注视着她白皙颈侧的几根细细血管,最后才温柔一些:“放轻松睡觉,别太敏感。”
他明明做尽了恶事,如今却演起了恪守本分的正人君子。
路汐猛然咬紧唇肉,说服自己就当个人形抱枕,不要有情绪,忍下了。
落地窗外的雨势渐小,却下足了一夜。
清晨两人睡醒时,路汐还蜷缩在容伽礼的怀里,先微小幅度地翻了个身,将脸蛋贴在柔软枕头上不动,过会儿,隐约地细微察觉到被子掀起一下,很快有人无声地下床了。
容伽礼去洗漱,换身整洁的西装出来时。
路汐还赖在被子里不肯醒来,睫毛静垂下来遮挡住了情绪。
容伽礼身影立了在床沿,仔细地端详她被日光衬得肌肤白到毫无瑕疵的脸数秒后,才风轻云淡地开口:“从今往后拍完戏就来这里住着,周境川会派人为你二十四小时服务。”
时间过去一两分钟。
无人回应。
直到容伽礼缓步离开,主卧归于安静后。
路汐才悄然地睁开眼,视线很淡落在窗外的浅蓝色高空很久。
她故意等到容伽礼应该已经不在这座岛上,才慢吞吞地起床洗漱,身子裹着浴袍,一出去,便看到面生的女秘书将中餐和要穿的衣物都备好了。
说是容伽礼上私人飞机前,亲自挑选的。
从入口的食物到裙子的款式颜色,都完美合他的心。
路汐走近,触碰到那柔软如一滩水的面料,随即嗅觉敏感地闻到熟悉的高级香味,也是容伽礼身上的那种,昨晚才伴着她入睡。
女秘书说:“路小姐,您出门前请换上。”
路汐其实别无选择,又没其他衣服,总不能裹着浴袍去剧组示人。
可见女秘书这般强调,像是话里藏着深意。
她侧过身,轻了声问:“不换会怎样?”
女秘书颇为诚实道:“容总命令我要拍一百张照片给他过目。”
一百张啊?
路汐还真是被气笑。
她干脆别去拍戏,就在这里玩换装游戏好了。
…
…
容氏集团的会议室。
等开完会,容伽礼正在看容圣心的竞标项目新方案。
他这一身完美的皮相是不容玷污,哪怕是屈尊来公司开会,高层的股东们都自觉夸张到三日前就沐浴焚香,没把自己里外弄个干净清爽,都不敢往容伽礼面前凑。
以至于,当容圣心看到他右手的无名指有齿痕时,震惊地瞪大了月牙眼。
她刚在竞标这事上犯了蠢,没敢在容伽礼面前嚣张询问。
于是趁着空闲时间,悄然地退到门外,问起另一位肯定知道内情的周境川:“什么情况?”
周境川面无表情学她舌:“什么情况?”
“手指!”容圣心急道:“我哥无名指怎么有伤?”
周境川:“五小姐,少关心容总私人生活,你还是多关心下自己竞标的项目。”
容圣心倒是没有往风月事去想,毕竟自家哥哥这种身份地位,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在外面跟人上床的,她是感到吃惊,哪位能有本事伤的了他?
周境川被她缠得没辙,继续面无表情地透露出名字:“路汐。”
“啊?”容圣心听懵了瞬,就在周境川以为她脑子空空,终于能发挥点儿智商时,却不料她精致的脸蛋板起说,“那一定是我哥的错!”
“……”
容圣心愤怒了一下。
很快她又揣着不安问:“我哥不会封杀汐汐吧?”
周境川面无表情不下去:“会的。”
“啊啊啊——”
容圣心转身就想往会议室冲,却叫周境川拽了回来:“你真是活祖宗,这次商酌竞标能碰上你,不怪他要下套。”
真是好骗。
一门之隔内,容伽礼将竞标项目新方案不轻不重地搁在桌上,同时打开了手机邮件,前半分钟进来了几条新消息,他神色淡定打开。
路汐从卧室出来,裹着酒店浴袍坐在桌前细嚼慢咽地吃着食物,许是这副骨架清瘦的厉害,男士浴袍于她而言过于宽大,抬手时,不经意间被镜头捕捉到了腕内的一片雪白肌肤。
路汐站在岛台喝水,低头露着半张小脸,玻璃窗外璀璨的日光将她轮廓照得像是沾金粉的素描画。
路汐准备出门,换上了备好的干净衣物,一身墨绿色的绸质长裙衬得身段很细,好似与这宜林岛景色完美相融,她穿了衣,却拒绝了他给予的珠宝定制首饰。
那白白净净的细腕间,什么都没有。
容伽礼盯着几秒,才退出邮件。
又过半响。
容圣心被周境川难得话多,苦口婆心地劝下来。
就听见了容伽礼在里面唤她。
“进来。”
第26章
路汐先回民宿,想着将这一身昂贵的高定衣裙低调换下来。
暴雨后的阳光似乎格外烈,照得整座岛屿都明亮了起来,她却避着,故意往人影稀少的僻静街道走,多绕路了半圈才走回去。
谁知平日里拍戏时空荡荡的民宿,这会儿大家都在,而她现身的同时,院里的人都默契地回头看过来了。
路汐迎着数到目光,只能佯装若无其事的表情。
“今日歇工吗?”
她轻声问。
位于院墙树荫下摇椅里的柯月恒,也就是饰演电影路霄角色的男演员被幼虫吓得反应过度地弹坐了起来。
恰好。
路汐抬睫被吸引过来,两人目光相触,柯月恒只能来回答她的话:“赧渊今早亲自发的通知,剧组全面停止拍摄工作,让我们先离岛,或者自由选择住这里当度假,等他通知复工。”
怕不是不渡的剧本写不下去了吧?
导演创作遇到瓶颈期了?
柯月恒食指抠着自己的破洞牛仔裤,心想他这是又要回归到跑龙套的人群去了么?
路汐闻言,快步往露天的楼梯走上去。
赧渊的房间住在顶层,而她走到还差一层楼梯的拐角处时,迎面看到夏郁翡下来,她猜到路汐着急忙慌地要找导演,于是先说:“人一大清早就背着笔记走了,给副导演留了张纸条,让他安顿好一些小演员。”
夏郁翡真是觉得这剧组神奇的很,从那些爱护海岛环境的奇奇怪怪规定到拍一半,导演竟然先跑路了?
她满腹的话想吐槽。
谁知路汐僵立在一旁,脸有点儿白。
夏郁翡走下来问:“你怎么啦?”
路汐是知道昨晚容伽礼的那番话,是伤到了赧渊的,会使他的状态陷入曾经某种很深情绪里,却没想到赧渊会出走。
“汐汐,你是不是被晒得有点晕?”夏郁翡看她站在阳光下,又穿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裙,露出肩膀和细胳膊自然地垂着,就跟白瓷似的泛着光。
但是脸色很不好。
路汐如梦初醒的回过神,长长的睫毛颤了下:“我在想点事。”
夏郁翡没细问,又多看了她两眼:“你这裙子真好看,颜色像绿宝石一样纯粹……是高定吧?”
路汐躲不过她的眼神,只能承认:“嗯。”
好在夏郁翡没什么大惊小怪为何她会在环境简陋的剧组无端穿高定,说:“我家小鲤儿,就是贺南枝啦,她的公主衣橱每个季节的高定数不胜数,有时候标签都没拆,便让管家替换下来了,所以偶尔我发微博一些日常照里,都是蹭她衣橱。”
夏郁翡是解释。
为何一眼就认出她这身衣服不同寻常。
路汐轻轻将这话题揭过,弯唇笑道:“你跟贺南枝感情真好。”
夏郁翡:“唔,改日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她虽然新婚后就专注非遗戏曲那块,可能出来拍戏的机会不多了,不过还是很好约的。”
《不渡》的剧组停工。
身为女一号的两位女明星,自然不会在宜林岛久待。
口头上约定好后,随即也各回各房去整理随身物品的行李了。
路汐没问夏郁翡的行程安排,只让安荷订了两人的机票,当天就出岛。
安荷还在懵圈状态:“这么急?”
路汐心想既已经停止电影拍摄,她就不用再履行合约去浮山湾酒店过夜,趁着时机正好为何不走?何况,昨晚那场情绪失控的争吵,将体面二字撕得粉碎,她连恨字都说出口了——
现在理智恢复了清醒,实在没想好该怎么去面对容伽礼。
*
回到泗城的那栋白色别墅。
路汐开了门进去,先将客厅灯光揿亮,把行李箱刚推进衣帽间。
下楼时,发现陈风意闻着味就来了。
他单手潇洒地插着裤袋,静静地靠在门边等着,这副架势显然是从安荷那边得知了离岛内情。
“来找你商量一下工作安排。”
路汐点点头,与他坐在了沙发上。
谈论正事之前,陈风意先从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了那份她签字画押的君子协议,先问:“还认这玩意吧?”
路汐垂眸盯着几秒,心想前脚刚摆脱了容伽礼的那份协议,如今又来一份,签下自然就得认,过了会儿,她轻声道:“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