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女孩子?”
他说:“很好的女孩子。”
赵予晴放在餐桌下的手,细细地抠着座椅上的纹路。
郭逢春不再细问,反正自己不认识,又感叹,“不知道立垣喜欢什么样的,我能不能看到他结婚那天。”
赵予晴蹙眉,刚要说话,郭逢春已经拍拍自己嘴巴,“悖看我这嘴,不说晦气话了!”
江小嵩给她斟满茶水,“阿姨身体很健康。”
“差辈了,怎么叫我阿姨,我都能当你奶奶了。哈哈哈!”
话是这么说,郭逢春还是乐得合不拢嘴。
江小嵩眼睛都没多眨:“您看着就年轻。”
赵予晴扫他一眼。
江小嵩笑容不减,只握着刀叉的手几不可见地一顿。
三人和谐地吃过这顿晚餐后,江小嵩送郭逢春回家。一路也没让气氛冷场,什么话题都聊。
这服务太到位了,郭逢春越看江小嵩越喜欢,心想,现在的男孩子真是成熟得很,对比之下,外孙属实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亲外婆很乐观,认为陈立垣上了大学后就会成长许多。
只是,太成熟也不太好,江小嵩给郭逢春感觉心事重,防备感强,不能一眼看透他是什么样的人。
***
陈母的术后恢复不错,赵予晴也逐渐适应每天下班去医院看她一次。她为陈母花费的所有明细都发给陈铮,让他报销。
在对方父母面前保持夫妻关系是离婚协议的内容,但为他们家人花钱可不是。尽管数额很小,大头的护工费是陈铮出钱。
陈铮收到信息后,直接打到她银行卡里。
此外,不知是不是陈铮有意叮嘱过,赵予晴没有在陈母的病房里看见唐佳颖。
现在想想,她能频繁地遇见江小嵩,也是多亏了前夫的做贼心虚,尽量避免妻子与情人见面,才让自己另一个学生帮他处理杂事。
但,赵予晴依然从陈母那里听到了唐佳颖的名字。
陈母夸她聪慧机敏,同时又有耐心,未来会是个好医生。
赵予晴面不改色地应着,甚至还能夸几句。
“她和小江看着挺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男女朋友。”
陈母身体好了,也起了八卦的闲心。
如果是普通学生也就罢了,这两个学生又是相貌出众,很难不多想。
“我不清楚。可能吧。陈铮是他们老师,他最清楚了,有空您可以问问他。”
赵予晴面容带笑――不是伪装出来的笑容,而是真心的看乐子的笑。
陈母望着儿媳:“予晴,你每天医院学校和家三边跑,一定很辛苦吧。”
赵予晴眉梢微抬,有点意外,“不辛苦,都顺路。”
其实是四边跑,她还要去江小嵩的公寓。
但也确实,算不上太辛苦。陈母并不需要她亲自照顾。
赵予晴正奇怪婆婆的突然关心,陈母说:“阿铮工作太忙,你平时对自己好点。不用总过来我这边。”
“您太见外了。我真的不辛苦。”
赵予晴心想,这是赶她走的意思?还是……
今晚试探结束后,陈铮也结束门诊工作,有空过来这边看一看。
陈铮说要回趟家,和赵予晴一起走,“我送你回去?”
赵予晴:“不用,我开车来的。”
“我送你吧,你不是说不太喜欢开车?”
“那是以前,现在开习惯了。”
陈铮放弃道:“好,开车小心点。”
俩人走出门外时,才分开,陈铮又问:“予晴,你现在有恋爱的打算吗?”
“不关你的事。”
“我只想告诉你,现在立垣正在高考。”
赵予晴平静回应:“我再告诉你一遍,不关你的事。”
这是他们之间的全部对话。
除了医院,赵予晴依旧每周抽空去看陈立垣,为了看他学习进度,也是想知道他的感情动向。
目前看来,唐佳颖只是想在陈立垣这里了解一些情报,或者拿捏陈铮,时不时地钓着他。
陈立垣在这几周的测试中,排名稳步上升,已经挤进前四十。这在附中相当罕见,因为年级前几十名几乎是被垄断的,除了偶尔上下浮动,很少有被后来居上者。
这已经是能够参加自主招生考试的排名。
陈立垣尝到了进步的甜头,每天除了学习,其他根本不想。牟足劲冲一把医学院的分数。
赵予晴对他稍稍放心,由于最近不频繁见面,陈立垣也不是那么排斥被父母管着,母子关系比以前更好。
这次离开之前,陈立垣跟她说,陈铮想要送她年货,方不方便告诉他地址。
赵予晴一听这话,就知道陈铮在打探她的地址。
她就在学校工作,也开车上下班,陈铮根本不需要知道她在哪住。
他这个时候想干什么?
“以后这种事,你不要参与进来,你爸爸想知道的话会直接问我。”
陈立垣哦了一声。察觉到赵予晴有点生气,不敢多说。
***
赵予晴回到江小嵩的公寓后,还在头疼要送他什么生日礼物。
男生似乎什么也不缺,吃穿用行都是当下最好的。
他也玩游戏,但声称只是锻炼手速和反应速度,从不沉迷。运动类没有太热衷的,偶尔和朋友打篮球和网球。
他喜欢听音乐,类型是摇滚或流行,乐器都摆在琴房里。
赵予晴把这事想得简单了。
她在q上给戴豫同学发消息,问他都给江小嵩送什么,她想有个参考。
戴豫同学回得很快,但说的是:【除了蛋糕,什么都不送,小嵩喜欢高级货,我没有那么多钱的。[委屈][大哭]】
赵予晴就:“……”
戴豫:【要不您和唐屿商量一下?】
同学给她推了一个微信,是八点半的主唱裴唐屿,江小嵩另一个队友。
裴唐屿很快加了,赵予晴说明来意后,他回:【赵老师您好,我打算送他最新的架子鼓。】
他又发来:【您平时帮我督促着小嵩,让他别光顾着学习,赶紧给
我练鼓,写曲子。谢谢。】
赵予晴:“……”
送乐器的思路也被堵死。
研究半天,也没研究个结果,赵予晴关掉app,先码了会儿字。
江小嵩回来时,外面大雪,他头顶有融化的雪花,把头发沾得微湿,手里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快递箱,首先是拿酒精喷了一遍。
赵予晴从书房走来玄关,他偏头吻她脸颊,她将他肩上融化的水滴拭掉,问他:“买了什么?”
江小嵩说:“不知道,是你买的。物业刚才拿给我。”
赵予晴刚要拆开,手下停滞,“我没有往这里寄过东西。”
江小嵩拿毛巾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了,垂眼再看,快递单号上面,有她的名字和手机号,地址也只填了江小嵩所住的公寓名字。
至于寄件信息,是一个外省的陌生地址。
赵予晴脑中闪过猜想,低喃说:“可能是陈铮寄来的。”
他知道她住在这里了。
江小嵩没放过她脸上任意一个微表情,能看出女人细微的慌乱,但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他伸过手,强制地扳起她的脸,让她正对着他的眼睛,声音却是放轻的,接近耳语,“赵老师,怕么?”
赵予晴微微笑了一下:“有点,但还好。”
比起上次差点被陈铮撞见,赵予晴这一次淡定很多。
他会这么试探,就代表他还没有抓住任何证据。最多猜到她和男人同居。
江小嵩定定地看她几秒,手指按了按她的唇角,才松开手。
“这里是什么?”
赵予晴盯着那个快递箱。
“总之不会是炸弹之类的危险物品。”
现在的快递寄件很严格,还需要绑定身份证。眼前这个更像某卖家发来的商品。
江小嵩平静分析:“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把录音笔放进去,或摄像头。”
赵予晴静默半晌,忽而抬头,眸子雪亮:“要试试吗?”
江小嵩神色是慎重的,嘴角又轻巧地扬起,说:“好。”
**
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快递盒子里只有一颗圣诞树摆件。
上面有贺卡,印有常见的祝词:圣诞快乐,祝你幸福。
赵予晴冷淡地看着落款,上面写着“陈铮”二字。
她拍了张照片,给前夫发过去,回道:谢谢。但以后,这种不值钱的礼物就不要送了。
如果是金条,她不介意收下。
处理完这件略扫兴的事,赵予晴缩在江小嵩的怀里,有点困了。他抱起她,回了卧室。
没多久,手机铃声响起,赵予晴不用想,就知道是陈铮,他看到消息,直接说:“看来你还真没骗我。”
“这么多年夫妻一场,对你,我还是比较诚实。”
陈铮听出她声音有点懒,尽量不去猜她做过什么,“能住在万阙一号,难怪你这么快要离婚。什么时候再婚,请我过去。”
“我这种离异带孩子的,人家不会认真――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陈铮声音很冷:“我只是提醒你,我妈已经起疑了,你最近最好回自己的住处。”
“知道了,谢谢。我会注意。你也是。”
陈铮没有挂断电话,赵予晴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这是气极的表现。
半晌后,他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予晴只缓慢地说:“陈铮,我喜欢过以前的你,喜欢到愿意妥协一些事。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变成了我最恶心的样子。”
“你问我什么时候和别人在一起,你有资格问吗。”
不等他有所回答,赵予晴直接挂断通话,左手被江小嵩扣紧。身边的男生全程听得很清楚,也没有做任何打断的动作,只是沉静地望着她。
通话结束,赵予晴也没有放下手机,而是调出相机,身体在他怀里一转,将摄像头对准江小嵩的脸。
男生的身体精瘦,线条流畅优美,颈窝处有轻浅的牙印,平添色气,隔着摄像头,并不能体现他真实的质感。
在他越来越黏稠的目光当中,赵予晴将他完整地接纳。她现在更庆幸,那天去夜场,她找的人是江小嵩。换成别人,都没有现在的极限体验。
只要操作失误,他们的一切就会暴晒在阳光之下。
吸血鬼故事中,不死之人在面对唯一的天敌时,到底是惧怕死亡更多,还是为自己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沐浴阳光而感到欣喜呢。
赵予晴感觉自己心里某部分正在朝一个未知的方向沦陷,但她甘之如饴。
镜头里,江小嵩纵容地微笑,倾身吻住她。黑与白的背景下,只有他们相吻的唇是嫣红的。
画面在此定格,随后又被删除,如同蝴蝶飞过大海,寻不见一点踪迹。
第40章
赵予晴再去探望陈母时,她在医生的建议下恢复良好,走路不成问题。陈父也已经回到本市,陪她在医院解闷。
她敲门进来,公婆二人默契地停下对话,两双精明的眼睛钻研着儿媳的容色,瞬时间,几不可查的诡异从他们中间滑过,三人客套地寒暄。
赵予晴态度磊落,挑了几个无关痛痒的话题闲聊着,直到离开前,她直截了当地跟陈母说:“妈,我最近有点忙,可能不会每天来看你。”
陈母愣了下,脸色多姿多彩的,最后在嘴角浓缩成复杂的弧度,“年底了,也是该忙了。正好我这也没什么事,不用每天过来。”
语气非常善解人意。
赵予晴主动说起:“不止学校的工作,我还签约了舜禹影视,平时在写剧本。”
陈母果然意外,这倒是她不知道的细节:“这样啊,不错,你大学就是学这个的。也能赚外快。自己找的吗?需不需要帮忙,我有个亲戚也是做编导的。”
赵予晴笑了笑:“不用麻烦,我朋友认识舜禹影视部的总监,帮我联系的。”
陈母若有所思,“但立垣那边还要多费心。学这么久,就差这一次考试。”
“您放心,我会盯紧他。”
赵予晴从衣架上拿过大衣,系上扣子,就听陈母又说,“予晴,你最近住在家里,还是住在立垣那边的出租房?”
赵予晴慢条斯理地给围巾打结,“我大部分时间住在朋友家。”
陈母吃惊问:“怎么住朋友家?”
“朋友到国外出差,要我给他看房子。”
“什么房子这么金贵,还要人每天看着。”
赵予晴整理袖口,垂首解释,“不是贵不贵的问题,主要怕发生意外。”
陈母说:“那你和阿铮最近很少见面,对夫妻感情也不好吧。”
“他最近很忙,我也不想打扰他。怎么这么说?他跟您抱怨了?”
赵予晴每次抬眼看人时,给人一种清亮的透彻感,说出任何话都直射到人心里去,令所有蓄谋无所遁形。
陈母怔了下,到底也是千年狐狸,很快找好借口,笑两声:“没,我想问问你,有没有生二胎的计划。”
赵予晴没多少被催生的经验,因为她怀孕很早。
此刻,她也体会到了当面被婆婆问“有没有长期无套内射上床的计划”是什么感觉。
年轻时可能会觉得这个问题尴尬,赵予晴现在已经少了很多羞耻心,陈母更是不把这事看在眼里。
她笑说:“有立垣一个就够了。”
“也好。”
陈母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等病房门关了,她跟丈夫抱怨,“总觉得她有点心虚,但又没有……”
陈父把液晶电视的声音调大,“不管她这理由是不是真的,能认识住在万阙一号的人,都不简单。”
“你让人继续跟她几天,不可能查不到。”
***
赵予晴无波无澜地走出医院,坐进自己的车,天气渐冷,她习惯座椅热了之后再启动车子。抿了一口矿泉水,调整后视镜角度。
她知道,除了陈铮,陈母也在暗中找人调查她。
此刻最安全的,就是去陈立垣那边住几天,躲避风头。
但,叛逆心理像勃发的杂草,从每条缝隙里肆意疯长,他们越是怀疑她,她就越要做给他们看。
于是,这些天,赵予晴都是住在江小嵩那里。
江小嵩比她起得还早,俩人见面时间多是在晚上,且更多交流是在床笫间。赵予晴预想中的同居问题都不存在。
今晚,江小嵩要值班,只在医院候诊区和她匆匆见了一面。
虽说不是每天都需要做,但一想到床边没有另一个人存在,心底已经开始蔓延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