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儿子就跟没事人似的又低下头看书,他身体前倾,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懒散的说道:“徐徐,和你商量个事?”
徐徐听见这话,慢条斯理的合上面前的书,这才不疾不徐的抬头看向周祁枭。
和周祁枭如出一辙的纤长睫毛掀起,神色却淡淡。
周祁枭看着自己儿子这眼神儿,差点又笑出来。
这什么意思?
一副实在拿你没办法,只能听你说的样儿。
周祁枭眉头一挑,没多认真的随口道:“叫声爸爸。”
徐徐好像猜到周祁枭要说这话,没什么兴趣的又垂下眼帘。
周祁枭也不急,手肘搭在桌子上,手背托着脸,搭在一起的长腿无规律的晃着,那副散漫的样子就好像这事儿他也半点不在意似的。
他这儿子,智商超高,体能超棒,就是性格跟个闷瓜似的。
都快三岁了,一直都没开口说话。
前几天温冉觉得不能再拖了,要带他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
这小子才闷闷的开了口,说了句:妈妈,我没问题。
倒是证明了没问题,可自从那之后又是一声不吭。
好像叫了一声妈,哄得温冉开心后,就完成了任务似的。
昨天,小甜包妹妹哄着闹着,这小子又开了口,依旧跟完成任务似的叫了一声妹妹。
如今就剩他这个爸爸,他还没叫过了。
周祁枭倒是不怎么在意,但温冉偷偷忧愁的样儿并没有逃过他的眼。
小姑娘肯定多想,觉得他和儿子关系不好。
所有周祁枭今天起了心思,想要威逼利诱儿子喊一声爸,哄温冉开心。
“不用现在叫,等一会儿你妈妈回来,你当她面叫,哄她高兴。”
徐徐又抬起头,他这一双异瞳只有在明媚的阳光下才会很明显,这会儿直直的看过来,透着点绚烂的妖异。
周祁枭也不得不承认,儿子这双眼还真有他这个老子的八分魅力。
他又懒洋洋的向后靠在椅背上,笑的漫不经心,刚想和儿子谈谈条件,看看这小子想要什么。
但再对上儿子的双眼时,周祁枭微微一愣。
明明儿子什么都没说,可他怎么觉得他似乎在无声的问:那你呢?
周祁枭脸上散漫的笑意不自觉的收敛起来。
有些不确定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这小子真这么敏感?
他这个好爸爸装的连温冉都看不出半点不妥,这小子能发觉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哄温冉开心,而不是自己想做个好爸爸?
才三岁的孩子能理解这种复杂的情感?
周祁枭觉得有些可笑。
“儿子,你想要什么?”
徐徐听见这话,打开书的小手顿了顿,很快又自顾自的看起书来。
正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突然想到什么,又抬眸扫了一眼对面的周祁枭。
男人依旧那副懒散悠闲的样子,好像他搭理或者不搭理他都无所谓。
他便安心的收回视线,继续安静的看书。
徐徐虽然心智早熟,但其实他不太理解,自己只是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为什么升卿叔叔会满眼惋惜的看着他。
偶尔他也能从佣人的眼里看见这种眼神,就好像他和妹妹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一样似的。
但他也只是稍微不理解一下,转瞬就又不感兴趣了。
直到一直温柔的妈妈蹲在他面前,和他柔声商量说想要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似乎才有些明白,他让妈妈担心了。
所以他开了口。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那一刻所有人似乎都松了口气。
那天他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半天。
他目前的认知并不理解这一切,但他搜刮了自己看过的为数不多的书,突然找到了答案。
最后他跑到妈妈身边,悄悄贴在她的耳边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小怪物。
面前的妈妈神色一顿,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向来没什么情绪的他第一次产生了不安。
他面色看着自然,但小手却不自觉的捏紧了衣摆。
他素来喜欢干净整洁,衣服从来都是服服帖帖的,但这次却把衣摆捏的皱成一团。
下一秒,温柔的妈妈就露出了安抚的笑容,抬手将他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揉乱。
插进发丝里的手很软,动作很轻柔,所以他并不反感。
“徐徐,你喜欢说话就说话,不喜欢咱们就不说,我现在说的话你可能不太理解,但妈妈想告诉你,只要你不伤害他人,不伤害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过什么样的生活。”
温冉和孩子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是蹲下来视线和他持平,给他们足够的尊重。
她倾身将额头抵在儿子的额头,轻轻的拱了拱,调子温柔却充满了力量。
“社会可能会对鹤立独行的人很残酷。但妈妈很庆幸,爸妈目前有足够的能力让你和妹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所以你只要健康,自己觉得快乐就够了。”
温冉说到这儿,稍微拉开距离,眼神温柔如水的看着还有点回不过神来的儿子,亲了亲他带着婴儿肥的软嫩脸颊。
“记得人生是自己的,不用活给别人看。”
徐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但是有一点他明白了,他不是小怪物,不会让妈妈伤心。
压得平平的嘴角轻轻翘起来一点,他有点拘谨的展开手臂搂住了妈妈的脖子。
直到两小只上幼儿园,周祁枭都没听见这小子叫一声爸。
周祁枭也仍旧一副不在意的样,但对于儿子和女儿照样一视同仁,亲力亲为。
就连姜霁流看了都自愧不如,说没想到周祁枭当爸爸了,居然这么宜室宜家。
周祁枭罗马诺夫的这个身份,在灰熊国太过引起关注。
所以选幼儿园的时候,就以他身份当中一个不太起眼的企业家伊万洛夫斯基做的父亲一栏登记。
毕竟两个孩子都随温冉姓温,所以他这个爸爸姓什么都无所谓。
两小只虽然上的是最好的贵族幼儿园,但却十分低调。
却没想到低调的出事儿了。
小孩子虽然天真无邪,但往往说出的话最为恶毒。
开学半个月后。
棕发碧眼穿着精致的小男孩特意等到老师没在的短暂空隙,忽然站在哥哥面前。
他伸出有些圆润的手指,大声喊道:“你从来都不说话,你是不是哑巴?我爸爸说了,哑巴要上哑巴学校,你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会被传染的!”
其他小朋友一听,就好像哥哥是什么瘟疫似的,突然就散开了。
虽然他们很喜欢这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哥哥,但他确实从来都没有说过话,并且也不理睬他们,看起来怪怪的。
有些平时被忽略的小朋友顿时附和起来:“我爷爷说,这是劣质基因,是串串!”
有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小朋友立马夸张的喊起来:“我知道串串是什么!串串就是杂种狗!”
孩子们顿时大笑,尖叫,吵闹成一团。
可处于舆论中间的哥哥却依旧淡然的翻着桌子上的书,对他们说的话半分不感兴趣。
刚从门口进来的妹妹一开始还没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当看见其中一个指着她哥哥大喊杂种狗,小姑娘脸颊一鼓,将泡泡袖往上一撸,抓起门口的扫把就冲了过去。
见一个打一个,一边打一遍用软绵绵的嗓音喊道:“不许说我哥哥!”
一直毫无反应的哥哥这才抬起头。
当看见其中一个小胖子抢了妹妹的扫把,抬手要推她的时候。
他速度极快的冲了过去,将小胖子打翻在地。
然后孩子们就打作一团。
周祁枭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学校。
他刚刚正和升卿在基地训练,这会儿还穿着一身作战迷彩服。
男人身高腿长,经过岁月的沉淀,气质更加内敛。
只不过单手插兜的姿态多了两分痞气。
行走间,神情慵懒依旧,看起来漫不经心,一抬眸间却带着生人勿近的煞气。
刚走到半开的办公室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带着点口音的灰熊语。
第266章 打架
周祁枭刚走到半开的办公室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带着点口音的灰熊语。
“和解?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信不信我让你这破学校关门!这俩小杂种将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他们那个杂种爹呢?!!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他要是不会教,倒不如我帮他教训!”
“呵!”他轻笑一声,还没反应,跟在身后的升卿就如小火箭一般冲了进去,一脚踢在高大灰熊男人的屁股上。
将近两米跟座小山的男人顿时就被他踹的飞趴在桌子上,脑袋咚的撞在桌面,嗑的人都懵了。
“艹!你他妈的活腻歪了!”升卿一脚还不解气,又一脚踹了过去。
上一个敢骂他们头儿的,现在都不知道投胎多少年了!
要不是怕吓到小朋友,他肯定把这张口无遮拦的臭嘴给割开!
周祁枭进来之后,视线先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哥哥护在妹妹身前,脸颊擦伤了点。
他又快速看了眼妹妹,小团子上学前妈妈给她扎的像朵花似的头发这会儿乱糟糟的散落在脸颊,可怜巴巴的惹人心疼。
见两小只明面上没有什么重伤,精神状态也不错,周祁枭放下了提着的心,大步走过去。
妹妹倒是会撒娇,他没进来的时候,龇牙咧嘴像个小狮子似的瞪着骂人的那头猪。
一见他进来,立马撇撇嘴,漂亮的鹿眼里瞬间充盈了一层雾水,那委屈的样子看的周祁枭心都好似被揉搓了一下。
他半蹲下来,将小甜包散乱的头发别到耳后,熟练的把她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扎了下。
“有没有哪儿受伤?”周祁枭说话的时候,大手摸了摸两个小团子的胳膊腿儿,确定没有骨折损伤,就更不着急了。
哥哥摇了摇头,神色仍旧很淡漠。
妹妹一开口,声音软软,大眼睛古灵精怪,“爸爸,田田好怕呀!”
说着软软的小团子就扑到他怀里,撒娇的样子和温冉当初如出一辙。
但周祁枭这会儿可笑不出来,亲了亲妹妹的头顶。
妹妹平日里胆子挺大的,还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怕这个词,就算多半是为了装可怜,但也够周祁枭心疼的了。
他当牛做马,黑眼圈都熬出来了,精心养大的两小只,是让人欺负的?
要是按以前的做法,二话不说,肯定是直接将这头叫骂的猪拉出去,狠狠收拾一通。
但两小只不能走他的路,应该走温冉那种康庄大路,所以不能打打杀杀。
周祁枭沉吟一下,奈何他从小没有爸,身边的人……有爸的貌似就姜霁流,可他那个爹更不正常。
周祁枭运筹帷幄,杀伐果断这么多年,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智商和记忆力。
但是面对俩孩子的事儿上……看的那几十本育儿书怎么一句话都想不起来了!
他就这么半蹲在哥哥面前,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气氛诡异的紧张起来,就连还在撒娇的妹妹都乖乖的窝在他怀里不出声了。
班主任能在这所灰熊国出名的贵族学校当老师,自然有些眼力见的。
虽然她是第一次见到周祁枭,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男人看似穿着随意,但样貌帅气身材高大,那上位者的气场更是非一般人能拥有的。
她扯出笑容,迎上去打招呼,余光却一直看着仍旧趴在桌子上的卡林斯基,这位也是不好惹的主儿,真是头疼的很。
如今只能祈祷龙凤胎的爸爸没什么身份背景了,否则这事儿肯定不小。
她心里低咒谩骂,学校领导这个时候倒是不出面了,把她当枪使,脸上却挂着得体的职业微笑。
“您……”
“稍等。”周祁枭这些年有礼貌多了,至少对无害的陌生人能说些礼貌用语了。
老师这一打岔,倒是让周祁枭想起温冉说的话了。
做人要有礼貌,不能以权压人,要以理服人,否则以他的权势,很容易让两小只变得不知天高地厚,嚣张跋扈。
周祁枭微微勾起嘴角,脸上凝重的表情松散了,又恢复那副倦懒的散漫样。
又想起温冉还说过,两个孩子就算是平时关系很好,但难免也有闹矛盾的时候,倒是绝对不能不能偏听偏信,要耐心逐个询问完事情的起因,再公平的做决定。
这话不也能用到今天打架这件事上嘛。
周祁枭的视线落在哥哥身上,将他抱起来让他坐在另一边的桌子上,然后扬了下下巴,“路上我听老师说了缘由,我想再听听你说。”
徐徐闻声抬起头。
还透着点稚嫩的眼眸染上点疑惑。
他说?
这些年,他不想说话就真的不说话了,家里没有谁逼迫他说过话。
这会儿要他说吗?
倒也不是不能,就是懒得开口。
田田知道哥哥不爱说话,立马从周祁枭怀里撑起小脑袋,气鼓鼓的说道:“卡林斯基骂哥哥!好难听!我气不过,让他们住嘴,他们骂的更难听,我就拿扫把打他们,他还手要打我,哥哥就帮我揍他了!”
田田越说声音越有点小,原本想添油加醋的,但妈妈说过要做诚实的小孩子……
可这么说,好像他们是爱打架的孩子似的。
田田大眼睛转了转,又补充了一句,嗓音又软又乖:“田田不该打架,爸爸~我错了。”
周祁枭点了下头,安抚的摸了摸田田的脑袋,“你的事儿等会说。”
然后看向哥哥,郑重询问了句:“是妹妹说的这样吗?”
哥哥点了下头,想着爸爸会不会训斥他,毕竟打架会惹妈妈担心。
一切让妈妈不开心的事情,就是爸爸的逆鳞。
但转念一想,反正爸爸的喜怒哀乐都是因为妈妈,就算训斥他,也不是因为他,无所谓了……
周祁枭看了眼儿子。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不过现在不是细究的时候,又问了一句:“他们骂什么了?”
这话原本还是妹妹回答,但田田半张开嫣红的小嘴,几次开合,脸憋得通红,还是没能把那么过分的话说出口。
周祁枭一想就知道,肯定是特别难听的话,否则平时跟面团子般乖的妹妹绝对不会生这么大的气。
他也没指望哥哥能开口,转身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小男孩,似笑非笑的问道:“骂什么了?来,让我听听。”
其实周祁枭和升卿一出场,和哥哥打架的卡林斯基就有点怂了。
再加上那个金头发的男人一脚就把他爸那么壮硕体格的人给踹飞了,他就更怕了。
这会儿对上周祁枭敛了笑意的眼睛,吓得一抖,视线不由得落在不远处的爸爸身上。
但他爸还趴在桌子上没缓过神儿来。
“怎么?我儿子没事,你倒是成哑巴了?”周祁枭倒没有恶劣到拿小孩子开刀,冲脸都吓白了的小孩嘲讽一句,就收回了视线。
他侧身,一脚踢在趴在桌子上的男人身上,精准直踹麻筋。
踹的男人抽搐一下,跌坐在地上,揉着脑袋凶恶的看着周祁枭。
周祁枭说着缓缓扬起嘴角,似笑非笑的对上男人看过来的视线,“你儿子这突然就哑巴了,说不定是基因问题,正巧我开了家私人医院,要不这样,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去解剖看看能不能从根儿上治治你儿子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