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许晏清是因为什么缘由回的区里,他都是自己顶头上司,先前从朱炳辉、周超那里听来的到底不是客观实情。
于是突然变换了态度,对许晏清殷勤备至了起来,然而许晏清却仍然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吴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轻率了,许晏清这摸不透的脾气,倒是让他有些小心翼翼了起来。
于是吴晖全场都非常老实地跟在许晏清身边,尽他所能地介绍一些情况。
活动结束之后,姜维翊送了些人,临走,又特地叫了许晏清过去。
当然,因为新区本来在全市地位就超然,许晏清在一众副职中职级也最高,被这样关照自然无可厚非。
但姜维翊以往甚少对下属这样优待,如此垂青许晏清,更是让众人对许晏清多了分探究。
有人跑去问朱炳辉,毕竟刚才看到朱炳辉带着许晏清去姜维翊身边的。
然而朱炳辉想,我怎么知道许晏清什么背景呢?他在外面听说了那么多,到底也不是全部的真相。
此刻,全场最莫名被打脸的人就是他了,但他只能尴尬地笑着。
西京科技的栗国浩今天也受邀参加了这场活动,他结束了活动,走过来同许晏清打招呼。
许晏清同他握了握手,也没再说话。
栗国浩走到吴晖身边悄悄问他,“吴主任,能帮我引荐一下朱主任吗?听说你跟他关系不错?”
许晏清听了,对吴晖道,“我们自己区里的企业,吴主任是该多提供一些帮助。”
说完,他倒是对着吴晖和栗国浩比了一个请便的手势,然后独自离开了活动现场。
从会场出来,许晏清接了电话,让他赶回区里,中组部下午要来宣布人事任命。
来电的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成豪,末了,成豪对许晏清道了声祝贺。
许晏清倒也不是不通人情,道了声谢,并客套地说了句今后请继续关照。
他虽然内心觉得,任常务副区长,只是去北京走流程的时间长了些而已,并没有什么可祝贺的,也是早就定下的事情。
当初中组部干部局找他谈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会是常务副区长,从职级上并无差别,反而事情更庞杂,对他这个做惯了专业工作的人来说,反而是负担重了。
然而对区里的干部来说,做了常务就是排位第一的副区长,算是进了一步,自然是要恭贺的。
下午宣布了任命出来之后,按照惯例是一圈领导找谈话,从中组部干部局到市里、区里都谈了一圈。
晚上的时候,许多人得到消息,也纷纷发来消息或者来电祝贺,许晏清有选择性地回复了一些。
这其中让人意外的是周超,晚上九点的时候,给许晏清来了个电话,客套道,“许区,恭喜啊,今后还要请多关照了。”
许晏清当然听得出来,周超这番恭喜言不由衷,酸味扑鼻,他道,“我们都是谢区长的副手,周区深耕新区这么多年,资历更深,还是您关照我才对。”
周超笑道,“您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城建条线的干部,以后也要您多关心推荐。”
许晏清于是道,“那自然是要的,城建口本来就是出干部的地方。”
两个人又客套了几句,挂了电话。
许晏清觉得好笑,明明对自己的敌意这么明显,来这通电话是想欲盖弥彰么?
他坐在房间沙发上,忽然道,“小娴,你说这些人可不可笑?”
如果夏瑾娴在,一定是靠在他怀里,说一句,“可不是吗?一叶障目,掩耳盗铃。”
当年他们嘲笑郑旭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躺在沙发上,许晏清又是长久的出神。
手机这一晚就没有消停过,直到岑佩凌来了电话,许晏清才选择接通了一下。
岑佩凌爽朗地笑道,“领导,恭喜啊,什么时候让我为你效劳?”
许晏清听着她直率的话,笑着对她道,“部里已经批下来了,之后会成立一个新区管委会,划拨30多平方公里给你管,以后你也是一方诸侯了。”
岑佩凌道,“领导,你看,有你在,还需要跑部进京吗?”
许晏清道,“你呀,都这么大人了,嘴上还是没个把门的。”
岑佩凌爽朗大笑,又道,“我也就在你这里敢这样,我跟周超要是多说一句都不可能。不过领导,听你这么一说,我热血都快沸腾了。”
许晏清道,“凉一凉,不然我怕你脑溢血。”
岑佩凌无语道,“您老也是不盼着我点好。”
许晏清笑了起来,又道,“你也物色点人,搭好班子,你这新区才能壮大,你自己经济口建设口都干过,业务没有问题,但管人方面,我也听到一些,我想你自己也知道,其他事情,我就不多说了。”
岑佩凌知道许晏清也是有心提醒她,她有时候就是太快人快语,容易得罪人。
她痛快地应了声,许晏清道,“审批这事儿还是内部消息,外人就不要传了。”
见许晏清如此谨慎,岑佩凌立刻严肃道,“明白。”
许晏清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又没说。
岑佩凌算是了解他的,知道他有顾虑,便问,“还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
许晏清摇了摇头,仿佛是有些内心挣扎,最后还是决定坦然,他道,“以后我可能会给你推荐个办公室主任。”
岑佩凌不明白只是推荐个人,他为何要如此犹豫。
于是问,“是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许晏清只是想到了夏瑾娴而已,然而当年这段,管委会的同事都是知道的。
他此刻也不确定自己让岑佩凌先留着这个位置,夏瑾娴会不会愿意来,但他总是想为她做点什么,毕竟未来晋升,在管委会肯定比在政协秘书科要好。
按照如今何书记的用人思路,在重要岗位做实事的干部显然更容易进入视野。
于是他道,“现在还没定,回头等那人找我了,我了解一下再跟你说。”
岑佩凌以为是要帮许晏清解决一些难以摆平的人情。
虽然她也不太喜欢关系户,但她知道许晏清在这种事情上,一向不会安排太离谱的人,总是要人岗相适才行,于是痛快道,“领导你放心,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我一定虚席以待。”
许晏清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再接续下去。
第44章 感觉很熟悉
夏瑾娴是在吴汀韬这里,听说许晏清提了常务的,她下午陪着吴汀韬逛了公园,想不到今日的主角,到了晚上才出现。
“做了常务,那就是接班人了,你说是吗?叶副部长。”吴汀韬对坐在面前的叶懋琮道。
叶懋琮四十不到的年纪,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干净利落的发型,一身高档衬衫,肩膀宽阔厚实,充满力量,然而整个人的气质又是含蓄内敛的,倒是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
他端着手里的茶,按照功夫茶喝茶的习惯,呼噜噜地喝完,咂了咂嘴道,“他能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以后还难说。”
吴汀韬也很了解许晏清的底细,点头道,“他家里的事情,不好弄啊。他是我的学生,也是孙紫东的学生,你多关照了。”
叶懋琮笑了笑道,“虽说如此,但跟了苏家,不能算太明智的选择,你说对吗?夏小姐?”
夏瑾娴抬头看了看他,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假装自己听不懂。
叶懋琮从夏瑾娴进来的时候,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
夏瑾娴这个年纪的女人,如她这般气质的不多,看到她的时候,男人直觉会冒出四个字:贤妻良母。
她的气质太好了,是那种让男人想拥有,想要带回家的那种女人,而不仅仅只是欲望,对,不仅仅。
她是美丽的,男人这几万年的进化,也并未将兽性退化。
当看到美丽女人的时候,本能就会冲动。
然而看到她,除了本能的欲望之外,还有一种冬日被暖阳照耀的和煦温暖。
吴汀韬见叶懋琮的眼睛一直盯着夏瑾娴,又为叶懋琮添了茶,淡淡问,“上次去你爷爷那里,他这阵子身体好像不是太爽利,听说都是被你气的,你们几个兄弟里,他最操心的应该是你,其次才是懋晖。”
叶懋琮终于是把眼睛从夏瑾娴的身上收了回来,冲着吴汀韬笑道,“所以你这是帮我爷爷解决后顾之忧来了?”
吴汀韬拨了颗花生,一径地笑道,“这事儿我做不得主。”
夏瑾娴心里叹气。
自从吴汀韬知道她是离异之后,一门心思为她介绍各路男士,已经超过了张蓓主席,在数量和质量上都排名第一了。
今天这位来头更大,是即将上任的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离异,有一个女儿,孩子跟了前妻,已经上初中了。
夏瑾娴听到这里就已经想走了。
耳听他们方才的聊天,夏瑾娴隐约明白了,这位叶懋琮家里的背景不得了,那是通天的。
往往这样的离异男性,总有牵扯不尽的前缘,何况还是来头这么大的领导,平白让人家觉得自己在巴结高攀。
所以夏瑾娴全程闷着头,不参与他们的话题,只是安静地陪着。
可夏瑾娴不知道,叶懋琮这种走哪儿都是万众簇拥的男人,偶尔遇到这种对自己没兴趣的,倒是更有兴趣了。
何况,刚进门的时候,她身上的气息,就吸引了他。
男人被吸引,往往缘于第一眼,本能比理智更懂得男人自己。
然而这种高门,夏瑾娴却完全不想沾染。
要是自作多情了,平白讨个没趣,还被人看不起,何苦来哉?
于是就静静地坐在旁边,细心地帮吴汀韬剥着花生米仁,偶尔被迫说两句,也只是淡淡的应和。
然而夏瑾娴越是冷淡,反而越勾起叶懋琮的兴趣,他忽然逗夏瑾娴问,“小夏,你为什么不理我?我长得像黑关公吗?”
夏瑾娴一口茶呛得满脸通红,绯红着脸,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叶懋琮,想不出他是怎么前一句还在说“韩家现在仗着苏家的背景,做事越来越嚣张了”,后一句就来了这么个黑关公。
叶懋琮非常有兴趣地欣赏着夏瑾娴水灵的眼睛里透露出的不可置信,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么无聊的话。
可是男人活到80都是不会长大的,尤其是对着自己挺有兴趣的女孩。
夏瑾娴的眼睛因为咳嗽而带了水汽,更显得楚楚动人。
夏瑾娴在手机上翻看着电子书,叶懋琮见此,故意问她,“小夏也喜欢看书?你最喜欢看什么书?”
夏瑾娴终于不咳嗽了,她挑了挑眉,也故意道,“《资本论》”
叶懋琮大笑道,“这么巧,我也是,下周邀请你一起去党校参加思政培训班,怎么样?”
夏瑾娴无语道,“市委党校我不配去。”
叶懋琮道,“那我就去你们区委党校做讲座,你必须得来。”
吴汀韬看着他们的你来我往,大笑道,“小娴,懋琮是人大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毕业,你要是喜欢《资本论》,倒是真的可以跟他多讨教。”
夏瑾娴张了张嘴,终于败下阵来,她自己也觉得好笑,于是也笑了起来。
她一笑,明若春花。
叶懋琮掏出手机,非常顺手点开微信名片递过去道,“夏小姐,是否有荣幸留个联系方式?我们好深入了解《资本论》是如何探讨社会分工,尤其是,家庭分工。”
夏瑾娴道,“讨论这个问题不会影响叶部长的形象吗?”
叶懋琮大笑道,“世俗人讨论世俗事,不是很符合一个普通人的形象吗?”
夏瑾娴只能道,“叶部长真亲民。”
叶懋琮终于收起了戏谑,对夏瑾娴很真诚道,“有机会的话,我们真的可以探讨一下,学术也好,生活也好。”
夏瑾娴抿了抿嘴,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叶懋琮明白了,夏瑾娴也是一个走不出过去的人。
这种人心里有一座城。
坐困愁城。
他伸出了温暖的大手,对她笑道,“瑾娴,很高兴认识你。”
夏瑾娴迟疑了一瞬,终于也伸出了手道,“叶部长,幸会。”
从吴汀韬这里见了一次,没过两天,叶懋琮就主动邀请夏瑾娴吃饭。
夏瑾娴觉得自己也很奇怪,竟就这么同意了。
两个人用餐,叶懋琮就说说自己以前在外省任职的轶事。夏瑾娴就说自己去参加公益项目的经历。
两个人倒是聊的挺投机,结束后,叶懋琮又带她去看江景。
“按理说,第一次正式约你,我应该表示一下自己的实力,请你去坐私人游艇什么的,但我觉得这就太俗气了,唐突了佳人不说,还显得我这个人非常的庸俗。”
夏瑾娴摸着鼻子笑了,她道,“我们本都是世俗中人。”
叶懋琮啧了一声道,“但是我想与你共赴一场远离世俗的旅行。”
夏瑾娴挑了挑眉问,“出家之行?”
叶懋琮问,“我们恐怕没办法在一个庙里修行,但是一个屋檐下,你看如何?”
夏瑾娴摇了摇头道,“恐怕不如何。”
叶懋琮笑着叹了口气道,“看来是芳心已许人,我来迟一步?”
夏瑾娴有些愣怔,其实今天答应出来吃饭,她都觉得自己有些中了邪。
叶懋琮强势,直接牵起了夏瑾娴的手。
夏瑾娴看着两个人握着的手,有一瞬间的晃神。
叶懋琮真的是一个不错的恋爱对象,从外形到家世到内在,无一不吸引人。
夏瑾娴问,“你为什么会离婚?”
叶懋琮回头看她,手上又握紧了几分,他问,“是对我有些兴趣了?”
夏瑾娴无奈笑道,“我能否认吗?”
叶懋琮道,“不能。”
然后,这个得寸进尺的人,就伸手揽住了她的另一侧的胳膊道,“走吧,我们就去江边走走,我听吴伯伯说,你住在新区。”
夏瑾娴道,“新区很大的。”
叶懋琮道,“所以我得送你回去,免得太晚了,你一位单身女士,太不安全。”
夏瑾娴被他半搂着,他的姿势虽然亲昵,但态度却是端正的,他始终与她隔着几厘米的距离,没有故意贴上来占她便宜,只是虚虚地揽着。
既表示了兴趣,又表示了尊重。
总之,并不讨厌。
夏瑾娴被他揽着,两个人慢悠悠地往江边去。
叶懋琮道,“我知道一家茶室,环境还不错,也能看江景,有兴趣再去坐一会儿吗?”
夏瑾娴面对叶懋琮,到底没有拒绝。
她走到半途,幽幽叹气,她望向他道,“部长大人,优质男性择偶,选择是很多的,您不必太过向下兼容。”
叶懋琮仿佛很明白她在说什么,应道,“婚姻本来就是一种经济制度,是资源的获得和分配的一种手段,但这是社会性的问题,可婚姻的基石却是爱情冲动,这又不是理智能决定的,有时候,高攀或低就,都是性情使然,我们称之为缘分,这没有什么不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