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露晞听到这句话,哭了。
夏瑾娴窝在被子里,听沈露晞的絮絮叨叨。
沈露晞突然问,“他家里如果不能接受你,你也会坚持吗?”
夏瑾娴深吸了一口气,她道,“不会。”毕竟,她没想过要与叶懋琮有以后。
或许谈恋爱是很欢愉的一件事,但婚姻?到了这个年纪,得是多大的爱意和勇气才能迈进去啊,不是许晏清,谁都无法给她这样的勇气。
这种话,她又何必告诉沈露晞?
想着当年李芸是如何先礼后兵,最后让她无立锥之地,迫得她草草结婚收场,夏瑾娴也有些惆怅。
但那段时光,到底也过去了。
沈露晞在电话那头,说话颠来倒去的。
越听到最后,夏瑾娴越觉得,沈露晞可能是精神出了一些问题。
夏瑾娴不语,毕竟是沈露晞一家之言。
清官难断家务事,到底为何会离婚的,恐怕沈露晞自己很清楚。
沈露晞把夏瑾娴当树洞,可夏瑾娴最后只能给她一句箴言,“人只有自己放过自己,否则旁人谁都救不了你。”
沈露晞在电话那头嚎啕大哭,仿佛要发泄尽所有的委屈。
夏瑾娴一声叹息后道,“我跟叶部长什么事都没有,如果我能破坏你们的婚姻,只能证明你们的婚姻不堪一击。”
沈露晞没了声音,夏瑾娴说了声挂了。
挂了电话后,夏瑾娴也是觉得这大早上的,没来由有些堵心。
她挠了挠头,发了个消息给叶懋琮道:你前妻早上来找我做心理咨询,我免费提供了,费用记在你账上?
叶懋琮过了一会儿回了电话来问,“你没事吧?”
夏瑾娴如实道,“其实我挺同情她的,但我感觉她精神状况不对。”
叶懋琮过了很久才道,“你说的对,之前其实带她去看过精神科,她家里,其实有精神病史,只是婚前我并不知道。我现在只是担心希希,有时候,希希也会像她那样歇斯底里。”
想不到叶懋琮会把家丑告诉她,夏静娴道,“我想到了罗切斯特先生的第一任妻子了。”
叶懋琮还有心情笑,他道,“是啊,这么多年,我也希望有一个简爱小姐拯救我。”
夏瑾娴道,“可惜不是我。”
叶懋琮半开玩笑半认真问,“这么不留余地?”
夏瑾娴道,“如果我答应你,恐怕只是为了满足我成为官太太的虚荣心。”
叶懋琮听她说的坦白,倒也知道,夏瑾娴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实话实说,明白人性的黑暗,却不会堕入黑暗。
这也是他当时非常想同她开始一段恋情的原因。
她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
叶懋琮再度真诚地同她道了歉,并道,“我也希望她不要再打扰你的生活,但你知道的,她现在这样的精神状况,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我一直在想,她会变成这样,我也是有责任的,最初我们会相爱,是因为她很开朗阳光。可婚姻竟然让她变成了这样。她一直以为我父母很不满意她,而我也没能及时调和解释,很多误会就那么产生了,也让她积怨很深。也许,这是她发病的原因吧。只是现在已经太晚了,木已成舟。”
夏瑾娴终于收拾好了自己,对着镜子照了照,回应道,“人生是一场不可逆的旅程,这些假设已经没有意义了,只能向前看。”
叶懋琮在电话那头也有些感慨,他道,“不说了,只能说我很抱歉。”
夏瑾娴听到这里,安慰他道,“别放在心上,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很理解你的不容易。其实在旁人看来,你风光无两,可是我想,高处不胜寒。”
叶懋琮知道,夏静娴是个聪慧的人,他道,“谢谢,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同我说。”
夏瑾娴笑道,“怎敢多劳烦,不过你欠我一份补偿,我可记着呢。”
叶懋琮说,“当然。”
其实,错过夏瑾娴,叶懋琮还是有些遗憾的。
在世人眼中,他身为叶家长孙,一路平步青云,可这一路,多少诱惑和艰难。身处其中的自己,也许可以时刻警惕,保持清醒,可是他的家人,却未必会懂得其中的凶险。
当年他母亲提醒过沈露晞,不要跟一些老板走太近,沈露晞就觉得他母亲是在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其实沈露晞哪里知道,那是他母亲的切身体会,有些人为官,自己倒是清廉,可治家不严,栽在配偶、子女手上的,不在少数。
然而如果是夏瑾娴,他相信,她都能懂。
她的通透和淡泊,真的是浊世中的一株青莲,能够让在外拼搏的男人安心。
想到这里,叶懋琮叹了口气,临了又对夏瑾娴透露道,“许晏清的母亲这次应该会再提一级巡视员,她马上要退休了。”
夏瑾娴描眉的手一顿,想了想道,“她也许多年了。”
叶懋琮道,“你对许晏清……”
夏瑾娴笑着打岔道,“叶部长,你是不是有点八卦了?不如聊聊,我什么时候能成为市管干部?”
叶懋琮被她逗笑了,末了道,“有空出来吃饭,我给你介绍点人认识,吴伯伯跟我和我父亲和我二叔、三叔他们关系都很好,他让我关照你,你不能拒绝我这番心意。”
夏瑾娴倒是没有推辞,应了说好,两人才挂了电话。
不过对着镜子,夏瑾娴倒是有些失神。
再听到李芸的消息,仿佛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人和事了。
那会儿,许晏清与她恋爱时,许晏清的母亲李芸挂职在新区任投资委主任,许晏清同韩韵结婚之后,李芸借着苏家的关系,提拔为市资产委的副主任,如今却还在那个位置上,但也是该到了退休的年纪了。
她闭了闭眼,想到当年自己父亲被李芸叫去看自己和许晏清同居的羞耻过往,夏瑾娴还是会难受一下。
如今同居算什么稀奇事呢?可是当年的风气还没有如今这么开放,至少在她父亲眼里,那就是不检点的行为。
李芸是真真正正让夏瑾娴明白什么叫手腕的女人。
后来遇到的那些,与她比起来,那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借刀杀人,无中生有,三十六计她信手拈来,沈露晞这些伎俩,在李芸面前,简直上不了台面。
夏瑾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些年,她到底是成熟了。
如今再想来,当年若是看开了人世浮沉,又何惧那些惊涛骇浪?
也许,就不会退缩,更不会放下自己挚爱半生的男人。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望了望,涂上唇釉,用无名指抹了抹,把唇釉扔回了化妆盒里。
夏瑾娴到了建管中心报到后,就一直被养着。
马上就要春节了,她也乐得清闲。
周超那天当然也看到了区政府门口那一幕,让荀军去问了一圈。
也都是不太可靠的消息,只是更确认,夏瑾娴和叶懋琮关系很深厚,于是就没把其余事放在心上。
节前无事,夏瑾娴干脆跟建管中心主任请了假。
这位主任副处很多年了,没几年要退休了,夏瑾娴又是周超亲自安排的人,自然不会刁难,爽快地批了假。
别人是过年,但夏瑾娴却是渡劫,为了避开这热闹喧嚣的氛围,夏瑾娴每年都会找个地方去旅游。
许晏清离开之后的第二年,母亲朱红梅也因为癌症,拒绝治疗,选择了跳河自尽。
父亲则因为她太过丢脸,早就把她赶出了家门。
这些年唯一还有来往的亲戚就只有阿姨了,但夏瑾娴离婚之后一直单身。
每逢过年,阿姨就想要拉着她相亲,所以她也是能躲就躲,一个人出去旅行,除了要注意点安全,倒是更自由一点。
今年她还在做旅行计划的时候,凌潭清就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回老家过年。
夏瑾娴道,“我以为你是本市人。”
凌潭清道,“爸妈老家在庭南省,今年有远房表亲家里老人过19大寿,想回去一次。”
夏瑾娴看出了凌潭清的心思,这是想给她弄点舆论压力的意思了,于是明着拒绝道,“机票刚定好,去欧洲,就不打扰你啦。”
凌潭清继续游说道,“我们老家那边过年有集市,很热闹,不比你冷冷清清一个人过年强么?”
夏瑾娴道,“谁说我一个人冷冷清清了,出去玩热闹着呢,我都跟老年团。”
凌潭清无话可说。
谭青这会儿也回来了,又是一身酒气,她这阵子好像忙一个项目,天天在外面应酬。
夏瑾娴看她走路都东倒西歪的,连忙拉住她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又这么醉。”
谭青抱着夏瑾娴就要吐。
夏瑾娴连忙抓过垃圾桶,一堆黄白之物从谭青嘴里喷了出来,带着酒味,十分难闻。
凌潭清皱眉道,“怎么回事?最近谭青怎么老是应酬?”
谭霞抱着刚刚洗完澡喝完牛奶的小不点过来,交给凌潭清。
考虑到小不点是女孩儿,现在晚上洗澡都是谭霞帮忙。
谭霞看到谭青这样,连忙架着她去洗手间,等忙完出来,谭青整个人瘫在了沙发上,仰着头就睡着了。
夏瑾娴皱眉问谭霞,“你姐这是怎么回事儿?”
谭霞一面催着凌潭清带小不点上楼,一面解释道,“听说最近我姐的设计在一个公司举办的比赛里获了奖,本来投票一路领先的,也发动了很多身边人帮她投票,但最后说她的设计不符合比赛要求,把她申请参赛的作品撤换下来了,我姐为了这事儿挺郁闷的。”
凌潭清问,“对方有出比赛规则吗?”
谭霞摊手表示不知道。
夏瑾娴倒是记得给谭青投票过,于是翻出了那个投票网页给凌潭清。
凌潭清看完冷笑一声道,“又是这种,就是霸王条款。”
夏瑾娴问,“能告他们吗?”
凌潭清道,“很难,这种小公司,告了也拿不到奖金,她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拿这个奖?奖金才1万,不高啊。”
谭霞摇头表示不知道。
夏瑾娴拿回手机,对谭霞道,“明早等你姐清醒了,我再问问她。”
第二天早上,谭青一脸颓废地躺在外面沙发上。
夏瑾娴在她身旁坐下,问她,“你干嘛呢?这几天不是喝的烂醉就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就是没有得奖吗?”
谭青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夏瑾娴问她,“不就是一个设计比赛而已,有什么咽不下的?”
谭青道,“你是不知道,我的设计方案被一个设计师剽窃了,对方拿来参赛,我又动员了身边朋友投票,她差我很多,但因为是主办方的合作设计师,所以不光剽窃我,还判定我违规。我这阵子也在到处找人,但……唉。”
这事儿倒是很气人。
夏瑾娴再度点开那个网站,问她,“就是这个公司办的么?”
谭青道,“是啊,坦白说就1万块的奖金算个屁,我就是太气了,太欺负人了!”
夏瑾娴于是借着鲁名威的名义,打电话找了市场局的执法大队,让对方帮忙查一下这家公司的背景。
没一会儿对方就发来了资料,资料显示这家公司也就是一个普通的设计公司,注册地在Y区。
看了看这公司的情况,不大不小,但百度一下还挺知名。
夏瑾娴问谭青,“你打算怎么弄呢?”
谭青捏着拳头道,“我就是气啊,找了很多人,都没什么用。”
夏瑾娴叹了口气,起身给她倒了杯水道,“这世界咽不下的气多了,气得过来吗?”
可谭青仍是愤愤不平。
夏瑾娴倒也的确见不得好友这么受委屈。
等谭青去上班后,夏瑾娴找了市场局的人,让对方帮忙查一查这家公司有没有什么问题。
市场局的同事过了会儿就回复了过来道,“这家公司做景观设计的,你最好问问绿化局或者地产局。”
夏瑾娴想了想,地产局能摆的上话的,也就是岑佩凌了。
想起岑佩凌,就不由得又想起许晏清。
其实找许晏清的话,要解决这样一件麻烦事倒是不难。
正想着,岑佩凌的电话却来了,夏瑾娴吓了一跳,这都多少年不联系的人了,突然来电,还是在她想起她的时候,这可真是太巧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岑佩凌和许晏清的关系那是相当的好,当年她还在管委会的时候,岑佩凌就一直看在许晏清的面子上颇多照拂。
如今许晏清回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不能为外人道来,但其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走了太长的弯路,如今回到正轨,许晏清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岑佩凌肯定是受许晏清之托,来关心自己的。
心下一暖,于是坦然地接了岑佩凌的电话。
第62章 新年礼包
岑佩凌还是那么飒爽直接,开门见山道,“小娴,你宁愿去建管中心,也不来我地产局,真是不拿我当朋友了。”
夏瑾娴笑道,“岑局,我是怕你看不上我呀。”
岑佩凌爽朗大笑道,“什么话,你这些年在政协高就,我们可没法跟四套班子抢人,不过建管中心情况就复杂多了,是不是后续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岑佩凌都问得这么清楚了,显然很知道她如今的境况,夏瑾娴于是明人面前也不说暗话,坦然道,“当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反正是建设局赵局帮我安排的,但岑局,我跟赵局可算素未谋面。”
岑佩凌自从去调了夏瑾娴档案之后,也知道了周超的暗中安排,她跟建设局的局长赵远洲这些年来明争暗斗。
原来周超前任在的时候,特别喜欢平衡之术,独坐钓鱼台,只讲平衡,不论成绩对错,岑佩凌虽然不适应,但也不至于日子太难过。
但周超上任后,特别注重圈子,喜欢把人分远近亲疏。
她从来不爱阿谀奉承那一套,有几次,周超暗示她给几个项目开绿灯,岑佩凌倒也不是不知变通,但周超的要求实在是过分,于是她置之不理,从此之后,周超对她就各种挑剔,甚至让她下面的第一副局长直接到他那边汇报工作,架空了岑佩凌。
在这期间,建设局的局长赵远洲却是紧跟周超,许多项目明明存在巨大安全和建设风险的,却因为周超的关系就上马了,可见赵远洲是个多么唯利是图毫无原则的人。
岑佩凌在得知赵远洲也派人去调了夏瑾娴档案之后,就猜测是不是周超从夏瑾娴身上看到了什么潜在价值,否则不至于这样帮夏瑾娴。
岑佩凌道,“赵远洲的为人我很清楚,你自己知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什么事,突然对你这么热情的?”
夏瑾娴当然心知肚明,她揉了揉眉心,笑得有些无奈,却坦白道,“我母亲跟全国律协的吴汀韬吴会长有些关系,之前吴伯伯又为我引荐了市里组织部的叶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