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淡定自若，从容不迫地笑道，
“口味是可以变的。今天她或许喜欢泡芙，明天可能就会喜欢芝士蛋糕。”
“口味是会变没错。”
江见川认可地点点头，下一句话却说得毫不留情面，
“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不再兜兜转转地绕弯子，敞开了说明亮话，
“她的口味刁钻，脾气也不太好。也怪我，从小百依百顺，给她惯得没法没天。”
他的语气温温淡淡，仿佛还是一个过分溺爱妹妹的大哥哥，但是话里话外，却隐约带着一种不轻易示人的占有欲。
他说百依百顺，他说给她惯得无法无天。
宠溺的意味如此明显，江浩彬要是再听不出来，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名牌大学的学生。
江浩彬眉心渐渐蹙起，然而还不等他反击，就听见江见川徐徐地说道，
“这段时间多谢你的关照，以后就不劳烦费心了。”
.....
树影轻晃， 树下只余一道人影。
江见川抬眸看了眼时间，估摸着程小玥应该可能还要再过一会儿才能出来，正要往文科楼里头走，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谈谈？”
江见川转身，就看见程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唇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意，表情戏谑地看着他。
他微微蹙眉，故作不解地问道，
“谈什么？”
还谈什么！
程澍朝他不悦地瞥一眼，危险眯起眼睛，明知故问道，
“你跟江浩彬说那些干什么？这些话轮不到你去跟他说吧？”
刚刚他找车位找了半天，好不容易停好车，一回来就看见江见川和江浩彬站在树下不知道聊什么。
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有交集的人，程澍心里好奇，走近过去想听听看，结果就听见几乎从来不跟人起冲突的某人，居然头一次用这么阴险狡诈的手段，一字一句地往人家心口戳刀子。
江见川知道他都听见了，倒也毫不心虚，不慌不忙地轻笑了一声，
“有些人如果不跟他说得直白一点，很容易心怀不切实际的幻想。”
事实上心存幻想的不止是江浩彬，江见川清楚自己的心思并不清白。
以前程小玥年纪小，他反倒坦坦荡荡，只将她当妹妹看待，
可是看见她身边多了一个和她同样般配的异性嘘寒问暖、关心呵护，他才忽然意识到，他并不甘心将看着的长大的小蔷薇拱手让人。
江见川承认自己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做不到心无旁骛地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天天在自己眼前晃晃荡荡，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对别的男生笑得明媚张扬。
程澍已然察觉危机，不由得微微蹙眉，沉声提醒他，
“粥粥已经毕业了，她喜欢谁，想跟谁谈恋爱，都跟我们没关系。”
回应他的除了初夏燥热的风声，还有江见川漫不经心的轻笑，
“怎么会没有关系？”
他顿了顿，看过来的目光依然淡定，然而漆黑的眸底已然不掩野心。
这一次他不再拐弯抹角，或闪烁其词，而是直白而坦荡地抛出自己的意图，
“我打算追她。”
第78章 你疯了？你不怕别人说闲话？
周围风声霎时如停。
程澍感觉，明明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可是他却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石化住。
他张口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我刚刚好像幻听了。”
江见川不意外他如此震惊，他微微抿唇，不紧不慢地掀起眼皮，好笑地问道，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程澍见他还如此从容不破，顿时更加感到荒唐而无语。
他花了十几秒消化这个信息，然后下意识地心头紧了紧，咬牙切齿，
“是你飘了，还是我提不动刀了？”
倒不是他觉得江见川这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只是自己的兄弟，又是看着小姑娘长大的人。
江见川会忽然承认自己的意图，显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而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作为自己的兄弟，他居然神不知鬼不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上小姑娘的主意，自己却还浑然不觉，顿时有种被人当傻子耍了的耻辱和震惊。
他的表情像是要杀人，江见川倒是淡定，恍然未觉自己已经有了生命危险，反倒勾了勾唇角，好脾气地安慰他，
“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
初夏的风微凉，拨动乱颤的枝叶，也撩得树下光斑轻晃。
眼前光影虚幻成一点点微末的白，仿佛那一天的冬夜，流星划过眼前，他看见小姑娘背对着漫天繁星站在人声鼎沸的人潮里，却难过得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那时候他情感迟钝，习惯了以兄妹的身份相处十余年，面对小姑娘鼓足勇气的告白却下意识地回避。
如今回想起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呵护陪伴，他的心思早已不单纯。只是自欺欺人，不敢面对而已。
这么一想，更觉得自己当初真是个混蛋。
江见川无意识地蜷缩起指尖，心里翻腾起迟来的钝痛。
他用力抿了下唇瓣，仿佛下定了什么重要的决心，坦然而直率地说道，
“上次你问我对恋妹癖有什么想法，我还没有回答你。”
程澍如今心脏脆弱不堪，听他提到“恋妹癖”三个字，瞬间又如同遭受了一记暴击。
他生怕他又要说出什么话来刺激自己，连忙抢先制止，
“你先别急着回答。”
程澍脑子里空茫茫一片，无论如何都有些不敢想象自己的兄弟和自己的妹妹搞到一起的画面。
他很想问江见川，你觉得你俩般配吗？
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哥哥。
而他也是哥，程澍试着代入了一下自己，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的很难想象江见川能对程小玥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程澍烦躁地挠了挠头，忽然冲着江见川举起尔康手，
“要不这样，你就当我上回没问过你，你今天也没见过我。”
程澍试图鸵鸟埋沙，以为只要假装不知道，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过。
然而江见川却不给他逃避现实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击碎他的幻想，
“就算我要追粥粥，也不算什么变态的事情，又没有血缘关系，只不过从小一起长大而已。”
程澍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只不过从小一起长大而已。
你多大年纪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你是看着她长大没错，可她看你却是一天天在变老啊！
程澍自己也比程小玥大四岁，看她就像看个小屁孩，所以根本没法想象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能产生什么爱恋之情。
程澍不想对他进行年龄攻击，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忍无可忍地问道，
“你疯了？你不怕别人说闲话？”
江见川挑眉，“说什么闲话？”
他到这个时候了还淡定自若，完全看不出半点儿老牛吃嫩草的羞耻心。
程澍冒着秃顶的风险，又用力薅了一把头发，尽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意，
“说你监守自盗，说你蓄谋已久，说你别有居心。”
人言可畏，虽然他也清楚这两人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兄妹，但是只要有人别有用心，那些难听的话就可以变成杀人的刀。
程澍说的这些，江见川并不是没想过。
他偏头看向面试的教室，此时大门紧闭，看不见里头的情形，然而他却仿佛看到自信满满的小姑娘，落落大方地站在众多面试官面前，游刃有余侃侃而谈。
江见川抿了下唇角，认栽般地叹息道，
“这些我都认了。”
程澍倏尔一个眼刀就丢过来，
“什么你就认了？答应了么我？”
他一时心切，倒装句都冒出来了。
然而他的话却没有半点儿威慑力，江见川依然看着面试教室的方向。
大门已经打开，程小玥抱着简历款款走了出来，一双灵动的眼睛盛满了张扬的神采，看起来已然胜券在握。
江见川不经意就弯了唇角，眼底溢出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他轻抬下巴朝着面试区点了点，忽然话锋一转，
“现在国家不都倡导要小孩吗？”
程澍眉心微蹙，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江见川轻笑了一声，语调认真而笃定地说，
“我就要这个。”
程澍：“？？？”
程澍：“.....”
第79章 引、狼、入、室
面试十分钟，除了两分钟的自我介绍之外，剩下的8分钟主要是围绕着简历上的实践经验和得奖情况进行答辩。
程小玥在高三那年废寝忘食，几乎刷遍了大大小小各种相关的比赛，自然胸有成竹，回答得流畅而自信。
然而等她面试完一出来，看见的却是等候在文科楼外，一脸淡定的江见川，和狂掐人中的程澍。
江见川和程澍会出现在这里她倒是不意外，小时候她是他俩的跟屁虫，天天跟在他们后面跑。而长大后这俩兄弟却倒是像她的护卫队，整天把她盯得紧紧的。
程小玥过去和江浩彬打了个招呼，对方笑着问了几句面试的情况，然后表示一出结果就会通知她。
程小玥弯着眉眼道了谢，这才转身离开了。
此时万里无云，万物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就连不为人知的小心思都被清透的光线照射得无处躲藏。
程澍一脸悲壮地站在那儿看着她，宛若看着即将被狼叼走的羊。
程小玥莫名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一头雾水地朝他走过去，也顾不上江见川的目光就落在自己的身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哥，你怎么了啊？”
程澍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整个人神情都有些麻木，闻言木然地垂眼看着她，语调听着悲戚又无力，只是说，
“刚刚重温了一个寓言故事。”
程小玥：“？？？”
她看一眼江见川，对方却移开了目光，淡淡地瞥向无云的蓝天。
程小玥接收不到任何提示，只好问，
“什么故事？”
程澍面无表情，开始了他无波无澜的故事朗诵，
“从前有个牧羊人在山谷里放羊。他看见远远地有只狼跟着，就时刻提防着。可是几个月过去了，狼只是远远地跟着，并没有靠近羊群，更没有伤害一只羊。于是，牧羊人渐渐地对狼放松了戒心。”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然后才颤抖着继续说，
“有一天，牧羊人有事要进城去，就把羊群托狼看管，然而等到牧羊人进了城，他却冲着山林中大声嚎叫了几声。引来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狼。 最后羊就全被狼吃掉了。”
程小玥：“....哦？”
这个故事她在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了，原本以为故事的结局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没想到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狼吃了羊的老套路。
程澍看似在问程小玥，目光却看向一直不吭声的某个人，
“想知道这个故事的名字叫什么？”
江见川不应答，程小玥却已经压抑不住好奇心，抢着追问道，
“叫什么啊？”
程澍冷漠地哼了一声，“这个故事的名字就叫——”
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
“引、狼、入、室！懂了吗？”
程小玥：“？？？”
江见川：“......”
.....
程小玥不懂。但还是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程澍继续狂掐人中，忍着晕眩的窒息，拉着程小玥就走，生怕多呆一会儿，江见川就要对自己的亲妹妹伸出罪恶之手。
程小玥一下被他拉走，踉踉跄跄地跟着小跑了一路，等到好不容易跑到了停车场，程澍回头看了眼，确定没人追上来，才心有余悸地松开她。
程小玥莫名其妙，回头朝文科楼的方向看，却已经被建筑和树荫挡住，看不见某个人的身影。
“干嘛不等江见川？”她一头雾水地问道。
程澍现在一听见这个名字就脑瓜子嗡嗡嗡的，闻言立马不耐烦，
“等他干嘛？这段时间你给我离他远一点，他约你出去干嘛你不许去，听见没有？”
程小玥疑惑地啊了一声，“为什么？”
虽然这段时间她一直都离江见川挺远的，但是程澍这么一说，她反倒不合时宜地起了点好奇心，想知道不离他远一点到底会发生什么。
程澍不想跟她解释这件事。
该怎么说呢？
说江见川打算追你？
这句话光是在他脑子里过一遍，就又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烦躁了起来，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看你长得就像为什么！”
他越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辞，程小玥就越是觉得古怪而期待。
她定定地盯着程澍，非要他给自己一个理由，
“明人不放暗屁！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倒是非要去看看他到底约我干嘛去！”
程澍一听这话就知道完了，忘记这家伙一身反骨，话得反着说！但是撤回已经来不及，只能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她的脑门，语气幽怨地问道，
“你是不是非得进了狼窝才知道后悔？”
他又忍不住想薅头发，但是想到自己今年才20岁，还没谈过女朋友，相貌管理很重要，于是又忍住了。
程澍努力保持语气平静，耐着性子跟她分析一种危险的可能性，
“他跟你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万一看上你，准备追你怎么办？”
没想到程小玥一听，立刻夸张地瞪大了眼睛，
“哇！要向哪个方向磕头才能发生这样的好事？”
程澍：“？？？”
程澍：“.....”
“....你别太荒谬！”他这一身鸡皮疙瘩都快消不下去了！
程小玥逗完他，这才哈哈大笑了起来，
“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哥！”
她早就试探过了，江见川不喜欢她。
用不着她远离他，他自己就会回避。
程澍见她完全不放在心上，又无法跟她说实话，无可奈何地抓耳挠腮半天，最后还是警告了几句，就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