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云没得办法,只能老实交代,她被抓去派出所的经过。说着还激动诅咒梅望岳,希望他洗澡的时候停水,吹空调的时候停电,主打一个断水断电,在炎热的夏天又脏又臭,还热的要死。
丁奶奶嘿嘿一笑,对她的话半信半疑,说你的房子租出去,你自己能不知道?
丁云实在冤枉,觉得这话继续下去没意思,问她,庞奶奶为什么说她诈骗被抓,这纯属造谣生事,坏她名声。
丁奶奶说没造谣她卖淫被抓就不错了,丁云怒斥丁奶奶三观不正,怎么能这样污蔑自己孙女,帮着外人说话。
老太太语重心长,给她看另外一张照片,在丁云后面下车的,是个有点年岁的老头。
“你庞奶奶说了,这老头是那一片有名的老嫖虫,偏偏年纪大,警察抓一回也就关几天,他也不当回事,过不了多久,又去嫖娼。你跟他一个车下来,人家不误会都难。”
丁云唇角直抽抽,没想到还有这炸弹等着她,真是世风日下。随即表示,为什么要怀疑自己诈骗,她分明没干什么坏事。
丁奶奶又说,那是最近打击诈骗团伙,从缅甸遣送回来不少人,庞奶奶的孙子就是警察,跟家里人说过,回来的有一两百人,几个派出所的警察联合办案,才把这些人都身份核查清楚,累的不行。
这些人在这小城里,七拐八拐能论上亲戚关系。一时间大家对于长年在外不回家,却总是有钱的孩子,全都表示怀疑。
丁云在外打工,一两年没回来,一回来就被抓进派出所,很难让人不怀疑。
丁云觉得自己最近不是一般点背儿,一周前,她还是快乐的社畜,一边骂老板缺德,一边苦哈哈赚窝囊废。结果就因为忘记拿手机,回去公司一趟,不仅撞上老板跟女同事在办公室激情碰撞,还见证老板娘带着刀冲进办公室,将那对狗男女砍的面目全非,血肉飞溅。
她当时吓坏了,躲在办公桌地下,老板被捅了几刀,想夺门而出,却被强壮的老板娘拖回去。丁云与老板对上眼,老板平日嚣张傲慢的双眼,只剩哀求。
可惜丁云也怕,那一刻,她忽然理解老板为何总爱跟女同事诉苦,说他老婆不仅粗鲁彪悍,还不懂他。
伴随着老板与女同事的哀嚎,丁云悄悄打开手机,在恐惧中拍下视频,一点没有要去救人的意思。
开玩笑,老板娘杀红了眼,难保不会把她当小四,认为她半夜不下班,是准备跟老板玩双飞,那多冤枉。
好在老板娘杀人之后,坐在地上哭了一场,一边哭一边骂老板是个畜生种马,赚点钱就想搞女人,让你搞,让你搞,阎王殿上现场直播去吧你。
愤怒过后的老板娘,主动报警自首。作为现场仅剩的目击证人,丁云哆嗦的交出手机。警察当时问她为什么不去救人,丁云反问,一个月只给七千,拖欠工资不说,还想逼她自己辞职走人,他凭什么指望老娘去救人?
“我又不是不想活了,他死了还有遗产,我死了只有房贷,我总不能让我爹妈给我还贷吧?”
按照抠门老板的德性,到时候不仅不会给她补偿金,说不定还要说一句,我又没让她冲出来救人。
两口子到时候对个口供,说他们那是家务事,最多算家暴,是丁云自己多事死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那她岂不是白死了?
警察被怼的哑口无言,忽然觉得自己一个辅警,一月几千块,也实在没必要为难人家目击证人。
丁云交出视频就被放回去,但老板的家人知道后,对她颇为怨怪。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凡事都在别人身上找原因,性子自私歹毒,难怪他们能发财。
那帮人借口老板死了想拖欠工资,丁云找上门,放狠话说不给遣散费,就把老板偷税漏税的事爆料出去。
这事儿丁云没有证据,但哪个缺德老板不偷税漏税。那些亲人生怕到时候遗产还没分,全给补税交罚款了,一个子儿都不剩。
于是老老实实,按照规定补偿发遣散费,丁云果断收拾行李回老家避风头。
原本她想着,自己先把行李放回她的房子,再告诉父母她回来了,谁知遇到梅望岳。
现在好,又多了个诈骗犯的头衔。
呵,人生。
丁奶奶确认再三,直到看见丁云手里的调解书,才松一口气。“不是诈骗就好,我马上去跟她们说,省得她们胡说八道。”
丁云累了半晚,饿的一塌糊涂,问家里还有吃的没,丁奶奶说没了,丁云只好叫外卖。
她吃过饭洗过澡,好不容易趴在床上睡着,第二天起来,手机却炸了。
她看着一百多条未接来电,有点懵逼。有陌生号码,有老同学的,还有死党闺蜜加邻居康芹。
她不着急回电话,点开康芹的微信消息一看,顿时傻眼。她着急忙慌打电话过去,康芹上来就是一句:“听说你性骚扰自己的房客?”
丁云只觉得天都塌掉,这消息是怎么传播出去的。
她努力镇定问康芹,哪里得到的消息,她怎么不知道。
康芹表示,她表姐的婆婆的牌搭子,认识王坤的奶奶庞太婆,庞太婆拿着丁云奶奶发的调解书向众人证明,她孙女不是诈骗犯,只是骚扰了一个男人而已。
丁云如遭雷击,这种解释,还不如说她是诈骗犯。
第四章 父女情深
许佩昨日医院值夜,凌晨才回来。一进门就洗澡睡觉,累的瘫在床上,压根没发现丈夫有哪里不对。
等她中午起身,丈夫已经出门不在家,只有许久不见的女儿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许佩惊讶揉了揉眼,还以为自己眼花,等看清真是女儿,惊喜过后是疑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
许佩一边说着,一边洗手间刷牙洗脸,等人出来,女儿已经换个姿势躺。许佩忍不住说教,说这样躺着玩手机,对眼睛不好。丁云坐起身来,问她知不知道老爸将自己的房子出租。
许佩茫然稍许,显然不知情。丁云叹气,她妈这忙于工作,不关注家庭小变化的性子,有时候让她也挺无奈。
丁云的无奈让许佩略微尴尬,笑笑说租出去就租出去,横竖放在那里也是落灰,不如租出去赚点钱。
“可钱老爸也没给我,妈,你说我爸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老爸黑她房租,自己坑老爸一回,没关系对吧?
她也不怕被人知道她进局子的事儿了,如今潞河这边的朋友圈早就炸了,人人都问她到底骚扰了谁,丁云没脸出门,索性关在屋里躲几天,等热度过去就好。
许佩闻言神色微变,她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因为熬夜值班,眼袋黑眼圈一样不少,头发也有白丝。她原本也只是清秀,只是护士这个职业好,才被人介绍给丁常玉。
丁常玉家里条件不错,当初也是政府上班,更重要的是,他生的英俊,喜欢他的小姑娘不少。如今上岁数,还是保持健身的习惯,常年练书法,身上儒雅的气质,至今还容易招惹外面的女人。
女儿忽然说这话,让许佩心思百转,一边从冰箱里拿食材,一边笑女儿胡说八道,也不怕她爸听见收拾她。
丁云看老妈这模样,也不知自己的话她听进去没,忽然觉得没劲,继续翻身躺。
瞧见女儿这模样,许佩便问她,想吃什么,回来多久,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丁云将老板被砍死的经历告诉母亲,许佩听得一愣一愣,怀疑女儿故意在忽悠自己。丁云见她不信,将老板被老板娘砍死的视频展示给她看,许佩这才倒吸一口凉气,关心女儿的身体。
“我现在失业了,还无家可归,妈,你就收容我一段时间吧。”
许佩忍不住抬手给她一下,随即嘟囔她不听劝,当初让她报医学偏不肯,非要学画画,搞什么艺术。结果选了个没前途的专业,最后这个岁数被裁员。
丁云被扎心,许佩说起来就刹不住,又抱怨她不肯回老家考公务员,如今年龄到了,竞争压力很大,怎么争得过那些年轻刚毕业的孩子。
应届生的待遇跟她这种社会人考公,待遇肯定不一样。她巴拉巴拉没完,仿佛要把丁云钉在耻辱柱上,墓志铭就写,这就是不听老人言的下场。
丁云终于受不住,说老爸昨晚被别人老公打到派出所,因为他跳广场舞摸人家老婆的屁股。
死道友不死贫道,爹,女儿尽孝了。
许佩唠叨的嘴顿时哑巴,看了女儿好一会儿,就着急忙慌的给丈夫打电话。结果丈夫没接,许佩也顾不得做饭,丢一百块在桌上,让丁云自己点外卖吃饭,然后急匆匆出门。
丁云还在后面喊,“妈,别瞎想,都是别人纠缠我爸,我爸真的洁身自好,昨晚警察都给证明了。”
越说越恼火,许佩恨不得女儿把嘴闭上,狠狠瞪了她一眼,丁云顿时闭嘴,恭敬的给老妈递上手提包,目送她出门。
她站在阳台上,看见老妈出门,着急给老爸发消息,爸,出大事了,十万火急火,你快接电话。
过了几分钟,老爸电话打来,问她怎么了。
“你把房租给我,我就告诉你怎么了。”
对面沉默几秒,说最近不行,他的钱全在银行存理财,这时候取出来吃亏。
丁云又说你给我两千,我就告诉你。
丁常玉给她转了五元,爱说不说。
看着这抠门的数字,歹毒一笑,“老妈知道你勾引广场舞阿姨,被人打进派出所了。现在正去找你,你好自为之吧。”
丁常玉一个哆嗦,质问:“不是说好不告诉你妈的吗?你的事儿我可没说。”
丁云睁着眼睛说瞎话:“当然不是我说的,是庞奶奶看见的,我昨晚的倒霉事儿也让她给我抖搂出去了。爸,我是你的贴心小棉袄,怎么会骗你。”
丁常玉疑惑庞奶奶是谁,丁云说是奶奶的老姐妹,住在派出所附近,常年蹲在门口看热闹,这周围百分之九十的谣言都是从她嘴里散播出去的。
至于还剩下的百分之十,那是她姐妹干的。
丁常玉着急逃命,急匆匆挂掉电话。
许佩赶到书法工作室,压根没瞧见丈夫,恰好医院又打电话来,她只能暂时放弃质问丈夫,去医院上班。走时给丈夫发消息,你给我等着。
丁云看着五块钱巨款,索性在某软件上,买了很多一分钱的小玩意儿。
她寻思这热度再过三五日就该结束,到时候自己再出门,谁知没一会儿,就有陌生电话打进来。
丁云以为是诈骗,直接挂掉,但是对方锲而不舍,接连打来。
丁云无奈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梅望岳。
“丁女士,你的房子漏水了,需要你过来处理一下。”
“你怎么不找我爸,还有,你哪里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
梅望岳淡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倦怠感,似乎没睡好的样子。
“你父亲给我的电话,他说既然你回来,以后这些事都交给你处理。”
爸,你可真是我亲爹。
老爸肯定知道自己撒谎坑他,所以把梅望岳这个倒霉催的给自己处理。她是真不想管,钱不给她,事儿让她管。
可那房子是自己的,总不能置气不要房子了。
丁云气鼓鼓坐起来,语气不善说马上到,出门的时候,带了把锤子。她气势汹汹的下楼,完全不知自己手握锤子凶神恶煞的模样,有多么像个劫道儿的。
小区里的大爷大妈看见她,惊慌的找保安。
丁云走出去一段路,才觉得不对劲,这些人看她怎么都跑了。
忽然,一辆可爱的五菱电动车,从小区主路开进来,眨巴着大眼睛,停在她面前。
“姐妹,你这是去劫色啊?”
第五章 提灯验房
来人一头大波浪卷发,墨镜戴在头顶上,俏皮的少女粉裙,跟这辆粉色的电动车相得益彰。妙曼的青春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着她,男女看见都要驻足停留几秒。
丁云看着康芹,面对她嬉皮笑脸的打趣,毒舌道:“粉色娇嫩,爱妃不知自己年岁几何么?”
康芹冷哼一声:“老娘死了也是少女。”
丁云决定无视她,越过五菱新能源车,准备去对面那栋楼。该死的梅望岳,今日一定让他好看。
康芹见她急匆匆,赶紧把车停好,屁颠颠跟上去,问她要去干啥,真打算劫色去。丁云不耐烦翻个白眼,问她不用上班么,之前的奥迪怎么不开了,改成五菱,这是破产了不成?
这话真是诛心,康芹连忙呸呸,说自己这是追赶潮流,实在是被这粉嫩的颜色迷花了眼,所以买一辆过过瘾,横竖要不了几个钱。
丁云已经走到自己家楼下,这小区属于安置房。开发商在这一块修建的是多层住房,没有电梯,但是环境还行,周围住的又是当初的老邻居,大家都算认识。
当初丁云也不想在老家买房,她的心愿是离开这座城市,去大城市扎根。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大城市的房价,就像慎刑司公公手里的刀,直接阉割大部分外地人的未来。
煎熬几年的丁云意识到,自己还是要留条后路,于是趁着房子拆迁,拿着积蓄,靠着关系,在拆迁房那边买了一套房。这房子位置还不错,周围有学校有医院还有健身房,出去就是街区,距离高铁站也才十几分钟,实在是个不错的地段。
唯一让她后悔的,是让老爸帮她照看房子。偷偷给她租出去不说,还贪墨租金。
康芹跟着丁云爬到五楼,已经气喘吁吁。“你当初怎么就不买个带电梯的房子,这五楼简直要了我的老命。”
“你不回家跟着我做什么?”
丁云也喘气,常年办公室上班,不仅长肉,还毁了身体。大学时候一口气跑八百米都不怕,如今一口气爬五楼,她只觉得堪比爬华山。
好不容易二人软着腿上楼,起初的愤怒早就被磨了一半。
丁云敲了敲门,一时间想不起上次自己怎么拖着行李箱上楼的。
梅望岳正在打电话,好一会儿才听见有人敲门,他开门就看见,外面站着两个气喘息息的女人。一个手握锤子,面容可憎。一个像只孔雀,脸上五颜六色好似调色盘。
他直接关了门,电话那头问怎么了,他说无事,两个疯女人敲错门。
丁云被他这操作弄的傻眼,一下没反应过来。康芹惊讶,质问丁云刚才那人是不是鄙视她们了。
那个嫌弃的眼神她绝不会看错,她每次跟老公撒娇的时候,她女儿就这么看她。
丁云还没动手,康芹便砰砰砰的去敲门,梅望岳终于讲完电话,闻声蹙眉来开门,门外还是那两个怪异的疯女人,梅望岳正要质问她们有什么事,丁云一把摁住门推开他,自己走了进去。
“不是说漏水,在哪儿呢,我瞧瞧。”
梅望岳迟疑看着她,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这是昨晚跟自己闹到派出所的房东女士。
白日看,她更猥琐了。
丁云一头短发,简单的 T 恤加中短裤,看背影就是个无业孤寡男青年。此时走了一路,头上出汗不少,头发贴着脸,的确有点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