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翻译官——唐源儿【完结】
时间:2024-07-22 17:14:42

  柳桑宁却对鲁深元没什么印象,毕竟他属于长辈,柳桑宁在宴会时并没有打量过。这会儿见到鲁深元,觉得他严肃得有些可怕。
  鲁深元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只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
  这边是惯用的问话开场了。
  柳桑宁定了定心神,回答:“下官柳桑宁。”
  她特意用了「下官」二字,鲁深元听得眉头微挑,看着柳桑宁的目光也意味深长起来。他明白,柳桑宁这是想提醒他,她也属于朝廷命官。虽然如今还只是实习像胥,可踏进了鸿胪寺的门,又是正儿八经考进去的,那便算是身在朝廷了。
  鲁深元这会儿对她的看法又变得不一样起来,他心道,柳青行这样古板迂腐之人,生的女儿倒是机灵得很。
  于是鲁深元也懒得绕弯子,直接就问道:“昨日你做了什么,何时又去了哪里,都一一交代清楚。”
  于是柳桑宁绞尽脑汁地回忆昨日一整天的事。从早上吃了什么,再到何时到了鸿胪寺点卯,接着又将在鸿胪寺一日的工作说清楚,接着便是去窦家楼吃酒。
  说完吃酒,柳桑宁道:“席上我喝多了,之后便回去休息了。鲁大人,哈里耶皇子昨晚上遇害,我可没有作案动机啊!”
  鲁深元眼睛一眯,立即问道:“我不曾说过死者是何时遇害,你怎知是昨晚?”
  大约是常年审案的缘故,鲁深元气势其实很足。他长得也有些黑,这会儿紧盯着柳桑宁,一副她敢撒谎就仿佛要吃了她的模样,寻常女子见了定是要吓哭了。
  柳桑宁心里头也有些瘆得慌,可她早就听闻大理寺卿是个铁面无私的清官,只在乎案子的真相。不会徇私包庇谁,也不会因着凶手位高权重而忌惮。这样的人审案,想来定能还她清白。
  于是柳桑宁回答:“鲁大人不问前日,不问今日,偏偏就问了昨日,那定是昨日遇害。毕竟这个节骨眼上,大人应当也不想故弄玄虚耽误了破案的时间。至于晚上嘛,那是因为我白日里一直在鸿胪寺当值,且身边一直都有人瞧见,根本没有作案时间。若他是白日遇害,想来大人只需让人稍加调查便能知晓我根本没有作案机会,也不会叫人将我带回来了。”
  柳桑宁这话说得面不改色,只是心里却在想,我总不能说你底下的捕头跟王砚辞什么都招了,还刚好被我听到了吧?
  她这话说得头头是道,鲁深元一时半会儿竟也都被她说服了。他觉得柳桑宁脑子的确是转得快,没想到当年看到的小姑娘,竟是如此聪慧之人。
  但他身为大理寺卿,自然也不会因为柳桑宁的三言两语就相信她绝无作案机会的。他继续问道:“归家之后呢?”
  柳桑宁想到自己是在王砚辞府上睡的,难免有些心虚。她微微垂眸,说道:“我醉酒得厉害,回去后就昏昏沉沉睡着了,一觉睡到次日了。”
  “是吗?”鲁深元目光如炬,见柳桑宁点头,他忽地又一拍惊堂木,“撒谎!衙役早就去百官斋问过门房的人,昨日你压根就没有回百官斋!”
  这时外头有衙役进来,走到鲁深元身边,凑近耳语了几句。
  鲁深元一声冷笑,看着柳桑宁道:“你也未曾回过柳府。说,你究竟是去了何处做了什么?!”
  柳桑宁心中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她怕说了不仅会引人非议她与王砚辞,还怕连累王砚辞卷入这件事当中。
  就在她踌躇不前时,徐尽欢从外头进来,对着桌案后的鲁深元一拱手,道:“鲁大人,下官徐尽欢,乃鸿胪寺司丞,专司像胥科。眼下前来,是为婆娑国皇子遇害一案。”
  徐尽欢停顿了一下,才道:“事关两国邦交,鸿胪寺定鼎力相助。”
  这下大理寺的人都明白了,这位徐大人是来帮忙协助调查的。不是来质问他们为何带走鸿胪寺像胥的便好。
  此刻,在门外替徐尽欢引路的衙役却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这位大人也姓徐,莫非跟徐将军是亲戚?
  徐将军在边疆数十年,大家虽听过威名,但对他其实并不太了解。对他家里的情况就更不清楚了,许多人连徐将军有几个子女都不清楚。
  鲁深元的脸色也好了些许,他示意手下给徐尽欢搬椅子,请他坐下任他旁听。柳桑宁不由低头瞥了徐尽欢一眼,正好对上徐尽欢的目光。他使了个眼色,似乎在让她不要紧张。
  鲁深元这会儿目光重新回到柳桑宁身上,他冷声道:“柳娘子,你昨日酒宴之后究竟去了何处做了什么?从实交代!”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又是重重地惊堂木被拍响的声音。这次来得又快又重,将公堂上其他人也都吓了一跳。只是大家都不是初见此场面的人,便都忍住没有表现出来。
  柳桑宁也是被吓得一激灵,这完全是生理反应。她在心里不由吐槽,大理寺只怕还没找到什么关键性证据来指向是她作案,便想靠这套审犯人之术来让她自己吐出更多,没准就能获得更多的线索。
  她觉得这套审案的法子不可取,可又清楚,这或许就是人家长久积累下来的能够快速破案的经验。
  “大人可曾问过门房,今日可是见我从百官斋里出来的?若我昨日没有回去,又怎会从里头出来?”柳桑宁答非所问,反倒是反问了鲁深元。方才鲁深元说问过门房时,她便知晓是想诈她。
  她心里头摇摆得很,总觉得若是实话说了,有些对不住王砚辞。
  鲁深元脸色微沉,他没想到柳桑宁竟如此警觉。门房的确是说了昨晚并未见她回百官斋,可也的确说了,她今早却是从百官斋里出门的。他方才那样说,不过是想看能不能诈出什么来。
  但这话他决不能承认,于是道:“本官在问你的话,你老实回答便是。昨晚上你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柳桑宁还没说话,就听到有男声从公堂外响起——
  “她昨日与我一同归府。”
  柳桑宁顿时瞪大了眼睛,扭头朝后看去。便见王砚辞逆着光,从公堂外踏入,一步一步走到了她身旁。
  王砚辞看向桌案后的鲁深元,他抬手一揖,道:“鲁大人,昨日柳桑宁酒后是与在下一同归府。”
  鲁深元顿时拧了眉,他没想到为了一个柳桑宁,王砚辞竟会亲自前来。如今王砚辞不仅得圣心,还因提议举办太后千秋宴之事,很得太后喜爱。若不是生死攸关之事,朝堂上无人想得罪他。
  但他更没想到,王砚辞竟能为了柳桑宁,不顾自己的名声。孤男寡女在一起,还一同归府?归谁的府?自然是王砚辞的府邸!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得了。
  王砚辞就像是看穿了鲁深元一般,面上一脸无奈说道:“昨日柳像胥与同僚喝得尽兴,奈何酒量太差,还未等结束就已经醉得认不出人来。在下府邸与百官斋不过一墙之隔,便捎了她一程。怎知……”
  他故意拖着长音,有些故弄玄虚:“柳像胥喝醉后性情倒是很不相同,非闹着要爬墙回去,不肯走百官斋正门。于是我只好先带她去了府邸醒醒酒,随后又叫人带她去围墙脚下,让府中婢子帮着她爬墙回了百官斋。大人若是不信,大可遣人去我府上询问。”
  王砚辞脸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看起来是对柳桑宁这样的行为很是忍俊不禁。他说的笃定,态度松弛,看起来很有说服力。
  只有柳桑宁在一旁暗叹,王砚辞这春秋笔法实在是妙啊!他说的都是实情,可又不是实情。若是衙役真拿他这话去府上问,只怕真能得出一模一样的答案。
  鲁深元心中就算没有全然相信,但也知晓王砚辞敢这么说,就一定是能对上的。可他却还是不放心,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与哈里耶近期有过最多冲突的柳桑宁就仍旧不能洗脱嫌疑。
  这时王砚辞一拱手,道:“下官深知鲁大人办案谨慎。不若这样,鲁大人将柳像胥先从牢中放出来,下官做担保,让她跟在下官身边,同下官一道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第42章 将她保出来
  王砚辞言语里将姿态放得极低,给足了鲁深元颜面。但鲁深元心中知晓,他虽然比自己低了半个品阶的官阶,可在皇帝跟前,他可没有王砚辞有脸面。王砚辞能对他如此客气,是给他递个台阶,好让他能顺着下来。
  鲁深元看王砚辞这副模样,心里头其实已经八分信了他的话。他也相信,就算是派人去王砚辞府邸询问,得出来的答案恐怕也是一样。倒不如顺水推舟,将这事儿让鸿胪寺担了大半去,这样就算皇帝责问起来,也能有王砚辞在前面挡着。最重要的是,此事涉及番邦国,他们大理寺的确也需要鸿胪寺的协助。
  思及此,鲁深元说道:“既然王大人开了口,我自是信得过的。不过有言在先,如今柳娘子由王大人做担保,那王大人就必须确保她一直待在你身边,绝不能离开长安,且必须随传随到。”
  “可以。”王砚辞一口应下。他瞥了眼柳桑宁,柳桑宁也连忙冲鲁深元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离开长安。
  王砚辞又道:“事关两国邦交,此案要越早破案越好。鲁大人,不如先让我们去看看现场。”
  鲁深元是听过王砚辞一些事迹的,之前有些番邦人在长安犯的案子根本都用不着递到他这儿来,就已经被王砚辞给解决了。此次若不是命案,没准也只会递到鸿胪寺去。
  于是他道:“来人,带王大人他们去驿站。”
  王砚辞看向一旁的柳桑宁:“还愣着做什么?”
  柳桑宁回过神来,立即就跟了上去。徐尽欢见状,连忙也起身冲鲁深元拱手告辞,也随王砚辞一同离开。
  等出了大理寺,门口停着的正是王砚辞的马车。柳桑宁微讶,她记得他上值一般都只坐家中的窄小马车,这会儿停着的却是他那辆宽敞的大马车。
  莫非他早就知晓徐尽欢也在此处,所以特意换了大的马车来?
  领他们去驿站的捕头已经上了马在前头候着,柳桑宁随王砚辞上了马车,三人在马车里坐定后,长伍便赶着马车跟上了前面的捕头。
  王砚辞看向徐尽欢:“徐大人今日下午请假,原是为了替柳像胥奔波。”
  这话听不出情绪,徐尽欢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王砚辞这是在责备他,还是只是寻常的询问。他想了想,诚实说道:“下官着实担心柳像胥安危。早就听闻大理寺审案颇有手段,涉及命案我怕他们会急着动用刑罚好从柳像胥嘴里问出些什么来。所以才想着赶来看看,也好叫大理寺之人明白,咱们鸿胪寺并不会坐视不管。”
  顿了下,徐尽欢又承认错误:“此事下官并未请示王大人,是下官之过。”
  “你明白就好。”王砚辞语气极淡,柳桑宁在一旁闭嘴不敢吱声,她总觉得王砚辞好似在生气。可这种生气好像又不是因为觉得她给自己惹了麻烦。反倒是因为徐尽欢来探望自己这件事。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是担心徐尽欢这样做反倒让事情变复杂?但徐尽欢管着像胥科,出了事他来过问也实属正常呀。
  柳桑宁觉得自己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就听王砚辞继续道:“事关两国,又涉及番邦皇子,大理寺也已经插手此事,再加上咱们鸿胪寺,事情已经变得复杂起来。你若是在这中间做了什么,之后出了任何的状况,他人都有借口推到你身上来。”
  王砚辞这话虽然语气平静,可听在另外两人耳朵里,却都是身心一震,这才发觉他们的确是没有往深里想。
  王砚辞意味深长说道:“永远不要小瞧了自己在朝堂里的分量,你永远都不会知晓,你会在什么时刻变成他人眼中珍贵的棋子。”
  这话说得柳桑宁和徐尽欢都无比严肃起来。他们都不是蠢人,脑子里转个弯儿就明白了王砚辞话里的意思。
  柳桑宁微垂眼睫,如今鸿胪寺乃是朝廷中极为红火的官部,其他六部的人估计眼红的人也不少……
  “等到了案发现场,少说话,多观察。”王砚辞最后叮嘱了一句。
  柳桑宁和徐尽欢连忙应下。
  马车在番坊的一家驿站停下。因为婆娑国皇子并不是以使臣的身份前来的大雍,只是以婆娑国采买的商人前来,一开始连大雍朝廷都不知晓。若不是他们在酒楼闹事被柳桑宁戳破想吃白食被抓,恐怕会一直瞒着身份。所以他们并不是住在鸿胪寺在皇城的驿站里。
  这家驿栈在番坊里也算是有些名头,一些番邦的富商喜爱住在这里,算得上是番坊内高档的客栈。这里的厢房分为三等,甲字号乃是最豪华的厢房,也是数量最少的,一共只有六间,哈里耶等人就包了三间。
  六间房分别在客栈三楼的东西两头,哈里耶一行人住的东头的三间。其中哈里耶住的是其中最大的一间,且在最里头。也就是说,若是有人想要去哈里耶的房间,就必须经过另外两间厢房。这样一来,也能最大程度地保护哈里耶的安全。
  可即便如此,哈里耶却还是被人杀死在了房间里。
  捕头带他们来到了房门口,将门推开,说道:“王大人,自案发后这里就被封了,日夜都有咱们的人把守,没有人进出过,一切都还是保持着案发时的样子。”
  王砚辞听了后,只「嗯」了一声,并没有特别的表示,随后他们三人进了屋子,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捕头心中好奇,旁的人听闻命案都是第一时间要求去检查尸体,这位王大人倒是和旁人不同,反倒是第一时间来看案发现场。也不知是他不懂查案,还是独特的查案风格?
  他心里头这么想着,自己也赶紧跟了进去。
  柳桑宁进了厢房后,便是高度集中精神,屋子里的每一处她都没有放过。最后,她又在一摊血迹前停下。
  她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这血迹,有些疑惑:“这是什么伤流出来的血?”
  捕头回答道:“是匕首,一刀捅进了婆娑四皇子的脖子里。”
  “捅的脖子?”柳桑宁又看了眼地上的血,“血迹竟这般少?”
第43章 无极草
  捕头听到柳桑宁这么问,立即回答道:“是,一刀扎进了脖子里,扎得几乎要捅穿了。匕首一直插在脖子里,没有拔出来。进来的时候,哈里耶皇子倒在床边,睁着眼睛,手摸到了自己脖子边,面容可怖。”
  想到那个画面,捕头自己都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柳桑宁却接过话,说道:“那看来扎进脖子里的匕首并不是他的致命伤。”
  “你怎么知道?”捕头和一旁听到她的话的徐尽欢一同问出声。
  王砚辞则在不远处正弯腰看什么,并没有回头。柳桑宁盯着地面上的血迹,说道:“若是致命伤,像这样一刀扎进脖子里,不会控制得这么好,让它只流下这么一点血。而哈里耶应该也没有时间可以露出狰狞的表情,手也没什么时间可以去摸自己的脖子。按照捕头的说法,他应该当即就倒下失去意识了。”
  柳桑宁又看了眼不远处的桌子,那桌子上还有歪倒着的茶杯,茶壶的盖也跌落在桌面上。不过茶壶里的却没有了,里面空空如也。
  柳桑宁继续道:“若我猜得没错,哈里耶皇子应该是似乎才被人用刀捅穿了脖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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