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翻译官——唐源儿【完结】
时间:2024-07-22 17:14:42

  听到这个消息,屋子里的人又是沉默了一阵。柳桑宁只觉得一团火气堆在自己心口。若是重伤的二人死了,那这可就是三条人命了。
  三条人命,琉璃国打算如何赔?!
  想到琉璃国乃是受邀的番邦国,且这些年与大雍关系维系得不错,瞧着圣人是打算继续维系到底的,柳桑宁不由开始担心,圣人会不会为了保住两国友邦的关系,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柳桑宁心中清楚,大雍虽然如今国富力强,也收服了许多番邦国,可早些年因为四处征战,财政是吃紧的。若不是打了胜仗赢了些战利品,只怕当时就已经是捉襟见肘。这会儿好不容易二十年间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大雍的国库也逐渐积累起来。若是与番邦国闹僵,对方但凡是个有异心的,就能借此闹起来,保不齐就会开战。
  从这些年皇帝休养生息的作风来看,他应当是不想再打了。能维持着与各番邦国表面的友好,就算是很好了。
  那么今日这件事,皇帝会希望如何处置还真是不好说了。
  大理寺卿鲁深元立即说道:“派人去守着医馆,同大夫说务必保住他们的命,不可再添人命了!”
  “是,大人!”
  衙役领命而去,屋子里几人的面色都变得越发严肃沉重。他们在朝为官十数载,自是比柳桑宁更能想到这里面的关系利害。
  京兆府尹看了鲁深元与王砚辞一眼,示意他们出验尸房。他倒是不在意王砚辞身边跟着的柳桑宁。毕竟方才进门的时候王砚辞就已经介绍过,说柳桑宁是他的笔撰。笔撰跟着,自是正常。
  几人来到屋前坪地,京兆府尹开口问王砚辞:“王大人,此事你如何看?”
  这是想要王砚辞拿个主意了。
  王砚辞沉吟片刻,道:“此事需立即同圣人禀报,不可拖延。今日街上百姓众多,众目睽睽之下看到了琉璃国四皇子纵马伤人,若官府毫无作为,只怕会引来民愤。不久便是太后千秋,切不可让百姓闹起来。”
  “王大人说的正是我担心的。”鲁深元也附议,“还是立即进宫,将此事禀报给商人才是。”
  几人商议一番,最后决定一起进宫面圣。
  柳桑宁看向王砚辞,王砚辞对她颔首:“你也一起。”
  她点点头,心里面却有些忐忑起来。临到快要出京兆府时,她忽然想起来什么,立即问道:“那匹马可带回来了?”
  鲁深元在一旁道:“已叫人一同带回了京兆府。”
  柳桑宁松了口气,又想问什么,王砚辞似乎看出来了,没等她问便道:“琉璃国四皇子下榻之处,已经有我们的人了。”
第94章 有点默契
  四人一入宫,便去御书房外求见皇帝。皇帝听闻是王砚辞等人前来求见,而且一来还来了四个,心中诧异,立即宣他们进屋。
  “你们见朕,有何要事?”皇帝见到四人便立即发问,目光还在柳桑宁的身上停留了一下,露出微讶之色。他没想到,王砚辞竟还会带着柳桑宁入宫,这可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他对柳桑宁印象深刻,便多看了几眼。
  听到皇帝的问话,几人看向京兆府尹,京兆府尹颔首,上前一步回话。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商议好,琉璃国四皇子纵马伤人一事由京兆府尹来禀报。
  等京兆府尹将事情经过讲述完毕,皇帝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凝重肃穆,眼中隐隐带了些怒意。屋子里很安静,柳桑宁见皇帝沉吟没有说话,连呼吸都不由放缓,生怕触了皇帝的霉头。
  她感觉得到皇帝此刻很是不悦,这种不悦裹着浓浓的怒意。一旦爆发只怕在场的几人都会被波及。但柳桑宁又有一种直觉,皇帝的努力又并不是针对他们。反而是对番邦使臣如此嚣张的不满。
  他在权衡利弊,在思虑如何处置。末了,才听到皇帝开口:“此事事关琉璃国皇子,这位四皇子在琉璃王面前一向受宠,若稍有差池只怕是会引来琉璃国的不满。百鹿国自那位打狗将军横空出世,近年来一直野心勃勃。若不是有琉璃国替我们牵制,只怕边疆的百姓又要吃打仗的苦了。”
  此话一出,柳桑宁心里头便有了判断。这件事皇帝定是不乐意将事态扩大,更不愿意闹到两国友邦关系破裂。可皇帝对琉璃国四皇子不将大雍律法放在眼里又是愤怒的,以皇帝的作风,他也定不愿意让他逃脱罪责。
  柳桑宁在心中快速分析着,皇帝只怕是想让他们找个平衡点,既能定琉璃国皇子的罪,让他罚过,又不会叫琉璃国皇子吃太多的苦头,能让他平安返回琉璃国。若真是如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此事表象化,让纵马有个借口。
  她脑子里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就听到皇帝忽然点到了她与王砚辞。
  “王爱卿,还有这位……”皇帝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就像是卡壳了一般,柳桑宁猜到皇帝大约是将她名字忘了,极有眼力见地报了自己的姓名,皇帝便接着说,“柳爱卿,朕记得上次也是你们二人联手破了婆娑国皇子被杀案,此次朕便将这件事也交由你们来负责。太后千秋宴在即,绝不能在此时将这等事闹大,免得扫了太后的兴致。”
  柳桑宁没想到这件事最后会落到她和王砚辞的脑袋上,她见京兆府尹出来说话,还以为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京兆府尹来挑大梁。京兆府尹倒是松了口气,心头的担子落下。
  柳桑宁赶紧跟着王砚辞应下,等出了御书房的大门柳桑宁都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她听到一旁鲁深元和京兆府尹都开口:“王大人,圣人既叫我们二人辅助于你,我们定会鼎力相助,有任何事尽管开口。”
  王砚辞「嗯」了声,脸上带着些许淡淡的像是敷衍一般的笑意。
  几人在宫门口分别,柳桑宁依旧跟着王砚辞上了他的马车。不一会儿,柳桑宁就发现他们回去的路线并不是去鸿胪寺的,而是去番坊的。
  柳桑宁不解:“大人,不回鸿胪寺吗?”
  “不,先去客栈。”王砚辞回答得斩钉截铁。柳桑宁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王砚辞这是想去提审四皇子。
  柳桑宁这会儿才感慨:“幸好大人早早便让人守在了客栈,否则琉璃国还指不定要毁尸灭迹呢。”听了下,她又感叹一句,“大人机敏,竟是出发时便已经遣了人去客栈。”
  “不是你让我遣人去的么。”王砚辞淡淡地接过话,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柳桑宁一愣,她的确一开始就想要提醒王砚辞派人去守着客栈,可那会儿王砚辞来了以后,她的心思挪到了尸体和案件上,竟是忘记提醒了。
  可他怎么会说是她让他遣人的?
  或许是柳桑宁脸上的困惑太过于明显,没等柳桑宁开口,王砚辞就自己又说道:“你让婢子前去京兆府报案,又让她来通知我。她很聪明,花了些小钱叫了两个腿脚快的小乞丐,一个跑去告知大理寺,一个便来鸿胪寺寻我。那小乞丐告诉我,琉璃国四皇子已经被送回客栈去了。这话原本是你让春浓同京兆府尹说的吧?我便知晓,你是有意要让四皇子回到客栈,还想提醒他找人看住他。”
  柳桑宁一愣,她一开始的确是有这个想法。但她最后还是没有让春浓直接说出来,而是只让她同京兆府尹提一嘴,想着等王砚辞到了,她再自己同王砚辞说也来得及。
  “你那婢子是个实在人,她生怕自己漏传了话。所以干脆将话也同小乞丐说了,小乞丐又说与了我听。你这话说得太含蓄了,京兆府尹那人可不一定能听懂你话里的玄机,我担心误事,便自己遣了人去。”
  听王砚辞说完,柳桑宁从心底油然升起一种佩服之情,她不由自主地冲着王砚辞一拱手:“大人厉害。”
  不仅洞察人心,还能从短短一句话里就能立马分辨出这句话背后的意义。难怪他年纪轻轻能坐上鸿胪寺卿这样的位子。
  王砚辞瞥了柳桑宁一眼,忽然话锋一转,道:“日后这样的话你便叫人直接同我说,无需考虑其他,更不用考虑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
  柳桑宁张了张嘴,却没有吭声。
  王砚辞眼中带了点调侃的意味:“怎么,你难道不是因为怕我插手此事,皇帝将事情又丢给我。所以才让婢子同京兆府尹说,想让京兆府尹全权负责此事?只是你又不敢直说,怕京兆府尹误以为你想教他做事,从此在朝中刁难你。所以才会让婢子带一句这样乍听起来只不过汇报琉璃国四皇子行踪的话。”
  柳桑宁沉默良久,然后才有些闷闷道:“竟是叫大人将我看穿了。”
  王砚辞说的每一个点都对了!
  王砚辞唇边有了丁点笑意,他道:“日后再遇这种事,与其麻烦旁人,倒不如麻烦自己人,懂了吗?”
  柳桑宁就像是被教育了一番的小狗,耷拉着脑袋点着头。
  但很快她又捕捉到一个重点——
  自己人?他说他们是自己人。
  柳桑宁悄悄抬起眼,偷偷朝王砚辞看了一眼,眼睛里亮晶晶的。可在王砚辞看过来之际,她又快速地收回目光。
  她正襟危坐,咳嗽两声后开口:“今日之事,我觉得疑点颇多,等会儿要好好问问四皇子,或许能摸到一些线索。”
  “有哪些疑点,说来听听。”王砚辞背靠在车壁上,声音听起来多了几分慵懒。
  柳桑宁神色认真起来,她道:“第一,琉璃国四皇子一向都在番坊里行动,他沉迷赏舞饮酒,最近这些日子他都在青楼让花魁做伴,为何今日会到这里来?这儿离番坊中间可隔了两个坊市。”
  王砚辞没说话,示意她继续。
  “第二,这位四皇子虽然喜爱穿着华丽生活奢靡。可自打来到长安后,不论是在鸿胪寺的驿站还是在番坊里,他都没有闹出过真正出格的事情,更别说是挑衅大雍律法的事情,可见他虽然贪玩好色,却并不是个二傻子,也并无意与大雍作对。当街纵马乃我大雍律法明文禁止,他也不是第一次来长安,不可能不知道,为何明知故犯?”
  “第三……”
  柳桑宁说着,忽然凑到王砚辞跟前,声音也戛然而止,两人之间的距离突如其来地拉近,呼吸似乎都能缠绕到一起。
  王砚辞只觉得心似乎都停滞了一刻,可面上却波澜不惊,只不咸不淡问:“怎么不说了?”
  柳桑宁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事物,她盯着王砚辞的眼下看了好一会儿,有些喃喃开口:“王大人,你昨日是忙得没睡觉吗?”
  “为什么这么问?”王砚辞的手忽然捏紧,眼中闪过警惕,他昨晚的确几乎一夜没睡,彻夜挑灯在看他的人查到的一些东西。
  柳桑宁却露出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心疼,说道:“眼下都乌青了。”
第95章 群情激愤
  王砚辞被她看得呼吸一滞。
  他眼神闪躲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淡淡的红晕,故意岔开话题:“第三是什么?”
  听他这么一问,柳桑宁又记起来正事儿,就着眼前的姿势继续说道:“第三,四皇子的宝驹乃是汗血宝马,还是战马,一直随四皇子在军中历练,它与四皇子应当是默契无间,今日却如此癫狂,瞧着倒像是四皇子根本控制不住它。可我听闻,他的爱驹是从小养起的,感情甚好,怎会控制不住?”
  柳桑宁这么说着,脑子里浮现出当时她看到的场景。柳桑宁眼神不错,她还记得骑在马上时琉璃国四皇子的神情。
  她不由皱了皱眉头。
  王砚辞见状,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柳桑宁看向他:“今日四皇子骑在马上时,似乎看起来很暴躁。后来他被自乐兄揪下来后,整个人也呈现出一种在狂躁边缘的状态,就很不对劲。我记得先前在驿站见他时,他虽为人有些傲慢,却也并不是这样易怒易躁的模样……”
  回想起来这些细节,柳桑宁便觉得整件事都有些诡异起来。
  “等会见了四皇子,咱们得好好问问,看他今日到底为何要当街纵马。”
  柳桑宁说完却发现王砚辞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是在探究什么。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低头也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她吞了吞口水,问:“王大人,我……有什么不对吗?”
  王砚辞神色平静,可这平静下似乎又透着一种汹涌的说不出的情绪。他开口,声音不轻不重:“你为何叫他自乐兄?”
  “啊?”柳桑宁愣了下,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似乎是对柳桑宁的反应不满意,王砚辞微微蹙眉,又重复了一遍:“你为何叫徐大人自乐兄?”
  柳桑宁听了坦然道:“他说他表字乃是自乐,我和他既是朋友便称呼他的字即可。可他比我大,算得上是我阿兄,我便叫他自乐兄。”
  “那你为何叫我大人?”王砚辞又问,语气听着沉了几分。
  啊?柳桑宁一时半会儿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如何作答。她眨巴着好看的眼睛,颇有些无辜的味道。
  王砚辞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我表字谨行。”
  柳桑宁点点头:“我知道,轻雨妹妹同我说过。”
  王砚辞却不说话,只是盯着柳桑宁。柳桑宁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又坐回一开始的位置。她莫名觉得嘴唇发干,舔了舔唇角。
  可王砚辞还在继续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说什么。
  柳桑宁在心中抓耳挠腮,他到底是想要听她说什么呀?柳桑宁不断在脑海中回忆他们刚才的对话,忽然在某一句话上定格了下来。
  他说,他表字谨行,该不会是……
  柳桑宁抬眸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谨行……兄?”
  王砚辞略微皱起的眉头忽地就舒展开来,方才紧绷的氛围在这一刻如雪花消融,车厢里都似乎跟着升温了。
  柳桑宁心头一喜,她猜对了!
  接着便听王砚辞轻飘飘说道:“日后私下唤我字便可。”
  这话的意思是,连兄长都不让她叫?直接叫表字这会不会不太好啊……柳桑宁心中这么想着,可脸上却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然后从善如流地一口应下。
  谨行。
  她悄悄在心里唤了一遍。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冲破了心脏覆盖的土壤,从里面生根发芽,正在努力朝着外面生长。
  等到柳桑宁和王砚辞抵达客栈时,客栈门口竟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圈人,几乎要将整条巷道都给堵住了。
  两人不得不在人群外就从马车上下来,步行往客栈方向走。
  柳桑宁听到人群里有人爆发怒吼:“杀人偿命!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一嗓子吼得连柳桑宁都被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王砚辞见状,不动声色地往前快走了半步,身子几乎将柳桑宁挡住,将她护在了身后。
  他低声道:“贴着屋子走,别惊动他们。”
  此刻,其他的人也已经跟着那人吼了起来,群情激愤,大家一个个吼得面红耳赤。这些人当中大部分人都只穿着粗布麻衣,一看就是生活窘困的穷人。这样的穷人柳桑宁在巡街时见过,他们大多数人平日里连走路都不太抬头直视他人,活得很是卑微。可眼下,他们一个个像是被惹怒的野兽,冲着客栈里狂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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