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翻译官——唐源儿【完结】
时间:2024-07-22 17:14:42

  柳桑宁听到这儿,才回头看向牢房,总算露出了点感兴趣的神情。
  她朝着牢房方向走了几步,问道:“之前撞见的,为何不早些除了他?就不怕他这段日子,就将此事捅了出去?”
  沈醉回答:“那时是琉璃国使团前往大雍,路过漠南罢了。四皇子并没有在漠南多逗留,次日一早就离开了。中途也找不到什么好机会下手,且越氏疑心四皇子会借此事趁机先狠狠敲他们一笔,认为他不会急于宣之于众,于是便决定在长安动手。他们见四皇子骑着赤鸢,便心生一计,从越氏马场里将雪柳带出来,一路遮掩着,抵达了长安。一进长安,他们便将雪柳安排在了醉香楼里。”
  “之后我们便一直找机会下手,四皇子好色,我们的人故意让四皇子知晓兰金坊,引他前往。兰金坊不当街,那儿进不去马车,四皇子必然会骑着赤鸢前往。只要他将赤鸢养在兰金坊,我们便有机会下手。我们遣人进入兰金坊,故意与四皇子喝酒,告诉他窦家楼的酒乃长安一绝,原以为他次日便要去,可哪只他给忘了。于是我们只好让素香再提醒一次,这回他记起来。果然次日醒来就迫不及待要去窦家楼。”
  柳桑宁又问:“你们是如何给他下的毒?”
  沈醉怔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们连四皇子中毒都已然知晓。毕竟那毒瞧着只是会让人性情暴躁,他们都认为四皇子纵马伤人回到客栈后,定不会配合让大夫查看,更不会觉得自己是中毒了。
  可眼下听柳桑宁这么说,沈醉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知晓这回他们是输的很彻底。
  他有气无力道:“我们将毒抹在了马鬃上,只要马跑起来,就会被四皇子吸入进去,自然就会中毒了。”
  柳桑宁听完心道:难怪马和人都会中毒了。
  事情真相浮出水面,柳桑宁虽不知王砚辞那边境况如何,但她有信心他能搞定那些百起国的使臣。论手腕,她自认还比不上他。
  她看着沈醉,问出了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越氏为何要私下偷偷买生铁?”
  沈醉只觉得心脏都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他抓紧了自己胸前的衣裳,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柳桑宁知晓,他这是死也不敢说了。
第113章 配合
  若是以往,柳桑宁还能等一等,可今日她却是等不了。
  她让衙役备了纸笔,当即将沈醉所说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写了下来,然后对衙役说道:“让他醒来。”
  衙役一听,二话不说从一旁拎了一桶水过来,隔着木栏就朝里面晕过去的沈醉脸上泼去。冰凉的水瞬间将沈醉泼醒,他呛咳了几声,用手抹了把脸,颇为警觉地看着柳桑宁。
  柳桑宁露出一个和气的微笑,将手中写好的口供展开给沈醉看,嘴里说道:“沈老板,还要劳烦你签字画押。”
  沈醉一愣,随即通过木栏的缝隙看向柳桑宁手中的口供,他几乎是一字一句认真看着,越看越有些心惊。这口供上不仅将他所说的事说得明明白白,而且叙述得十分简洁有力。字迹隽秀中带着锋利,沈醉一时半会儿竟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柳桑宁写出来的。
  柳桑宁在木栏前摆了张凳子,随即将口供铺在凳子上,又递了支蘸好墨的笔给沈醉。沈醉犹豫片刻,在柳桑宁注视的目光中接过笔,咬牙签字画押。
  拿到沈醉签字画押后的口供,柳桑宁看起来心情都好了许多,她甚至还十分有礼地同沈醉说了声「多谢」,这才大步离开牢房。
  等柳桑宁从牢房走到公堂外时,便听见里面京兆府一拍惊堂木,语气听起来含着怒气,他正说道:“越小将军,此乃长安京兆府公堂,不是你越家!如今你乃重要嫌疑人,还是快快从实招来!”
  接着,便听到那位越小将军声音懒懒地说道:“什么嫌疑人,我都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过是出了趟门,就被你们的人莫名其妙给抓了,我没质问你们,你们倒先质问起我来。”
  他这话语里满满都是对京兆府的不屑,听着一点儿也不将京兆府放在眼里。
  京兆府被气得够呛,他怒斥:“你偷偷跑去见醉香楼的东家沈醉,与他串通想要瞒下偷换琉璃国四皇子战马一事,还敢狡辩?”
  越小将军冷哼一声:“不过是你们一面之词。沈醉乃是醉香楼的东家,我是去醉香楼寻欢的,见到他与他交谈几句又有何不可?竟是被你们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
  柳桑宁心想,这越小将军听着倒是心态平稳,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他莫不是觉得,沈醉是死也不敢背叛他们越氏的?这越小将军乃是家中嫡次子,平日里被保护得极好,想来是不通人情世故。该不会以为一日是他们家的狗,就会终身都是他们家的狗吧?
  正在心中吐槽着,柳桑宁听到王砚辞开了口。
  “越小将军,有人瞧见四皇子的坐骑赤鸢被人带去了永福巷,在永福巷里和另一匹极为相似的马互相交换。而那永福巷中,有一道小门乃是醉香楼的后门。你说,此事与醉香楼与沈醉是何干系?”
  越小将军愣住,门外的柳桑宁也是一愣,这话她没同王砚辞说过,毕竟她也是在大牢里才想清楚的。
  王砚辞继续道:“昨日换马,还曾有人见你去了醉香楼。百起越氏族长是个好马之人,听闻越氏在百起有个马场,乃是世族之最,里面名品马数十匹。有一匹马与四皇子的赤鸢极为相似,只脸上有一簇白毛与之不同。”
  越小将军听得面色沉了下来,他心想,究竟是何人出卖了他,竟是将他悄悄去了醉香楼的事捅了出来。
  王砚辞冲他微微一笑:“越氏乃世族中鼎力守旧之世族,马场的马也依旧俗在马蹄处刻下老祖宗传下来的纹样。那纹样多年前已被新皇取缔,可你们越氏因不肯弃旧,依旧我行我素,偷偷刻于马蹄处。就是不知此事,百起国君可知晓?”
  王砚辞这段话让越小将军大惊失色,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会知?!”
  刚一说完,他更是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怪自己嘴太快。可他心中震荡,这纹样已经被取缔数十年,甚至百起国内许多有关此纹样的书都已经被焚烧。除了他们越氏这样的老世族,一些后起世族都并不知晓。王砚辞乃大雍官员,他是如何知晓的?
  王砚辞目光瞥了眼公堂的大门,然后对越小将军说道:“越小将军,莫怪本官未曾提醒你,你若眼下坦白从宽,此事还有转圜余地。你若此刻不说,等沈醉招供,你便是说那也只不过是认罪伏诛罢了。”
  越小将军脸色难看至极,可多年的世族骄傲让他不肯低头,他更不信沈醉敢背叛越氏。
  于是他冷眼看着王砚辞,高声说道:“未做之事我为何要认?!”
  “大人。”柳桑宁的身影出现在公堂门口,她手中拿着口供,“沈醉招供了。”
第114章 再次夸奖
  越小将军一双招子几乎像是要贴在柳桑宁的手上,他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她手中的口供,心里面却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这不过是大雍官员用来讹他的手段。
  柳桑宁就像是看穿了越小将军的想法,她看了他一眼,接着手一抖,便将手中的口供单手展开来,那口供末尾落款处,赫然写着沈醉的名字,鲜红的手印也格外的夺目。
  柳桑宁什么话也没说,只径直走到了王砚辞身前,将口供递给了他。王砚辞几乎是一目十行的看完,随后手一抬,又将口供递给了一旁的京兆府尹。
  王砚辞似笑非笑地看着越小将军:“越小将军,机会我方才给过你了,你自个儿不要,那就不要怪我们无情了。”
  “你这话是何意?”越小将军捏紧了手问。
  王砚辞不疾不徐道:“沈醉已经全部招供,他乃是你们越氏送来长安的探子,这些年一直蛰伏在长安,不过是为了随时探听长安的消息。此次四皇子的坐骑被换,便是你们越氏出手,从自己的马场里带了一匹与赤鸢几乎一模一样的汗血宝马。只可惜,你们百密一疏,你们马场的马,均在马蹄上刻字,这匹汗血宝马也不例外。马蹄上所刻纹样,与你们越家马场的一模一样。”
  “这不过是你们的片面之词,就算是沈醉认了,他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你们如何凭借纹样就认定是我越家马场的马?你们既觉得是我们越氏之马,不如将我的坐骑牵来,看看它的马蹄上是否有你们说的纹样!”
  越小将军越说到后面越有些心慌,但面上却依旧镇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柳桑宁忽地轻笑一声:“越小将军不是傻子,想必来之前越氏也已经将此事想明白了。如今去找你带来的坐骑,只怕马蹄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
  柳桑宁故意拖着长音,然后话锋一转,“我记得,百起国五年前曾送过一匹自家马场的上等马给徐大将军,以感谢徐大将军在边境救下越氏族人一事。徐大将军爱马,今年他携一家老小回长安时,也将这匹马带了回来。我已经着人去请,想来用不了太久,定能将那匹马从徐大将军手中借来一观……”
  还没等柳桑宁话语说完,越小将军竟有些站不住脚。他脸上出现颓势,显然是觉得自己这次输了,没有丝毫办法抵赖了。
  见越小将军心绪动摇,柳桑宁忽然上前,在他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越小将军,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如今你是要保你自己还是要保越氏,可都是在一念之间。若是百起国君知晓你们越氏私下购买生铁,不知会作何感想?”
  越小将军瞳孔猛地一缩。
  他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又听柳桑宁幽幽道:“我们要的不过是四皇子纵马伤人的真相,给我大雍的百姓一个交代。”
  越小将军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听懂了柳桑宁的意思。等柳桑宁走回王砚辞身边,京兆府尹的惊堂木才刚拿起,还未落下之时,越小将军声音一沉:“没错,是我指使的。”
  王砚辞与柳桑宁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等到三人拿着沈醉与越小将军的供词进宫面圣时,谁也没有提沈醉口供里所说的有关越氏私下偷偷购买生铁一事。三人十分默契地明白彼此的意思,都将此事揭过不谈。
  等到了皇帝面前,由王砚辞陈述了整个案件过程。皇帝一边听王砚辞说,一边看着手中的两份签字画押的口供,原本蹙着的眉头反倒是渐渐放松下来。柳桑宁微低着头等着皇帝发问,可皇帝也像是与他们商量好了似的,竟也没有提及越氏购买生铁一事。
  柳桑宁心中一动,她明白自己这次是做对了。不论是他们还是皇帝,其实并不在意百起国内各方势力究竟在做什么,私下又有什么盘算,他们要的不过是国与国之间的平衡。至于番邦内乱,他们不会插手,且先旁观着。
  只要这次的幕后真凶能够浮出水面,真凶真正的动机又何必非要公之于众呢?
  王砚辞道:“越小将军愿出千两黄金赔偿苦主,其他几位受伤之人,他也愿意每家补偿百两锭银,以此换取让其回百起国服刑,他愿自囚庄园十年,期间不许任何人探望。苦主的家人我们已经见过,他们愿意接受此番处置。”
  皇帝的眉毛便越发舒展开来,他满意点头:“此事你们做得很好,便依此去处置。”
  说着他看向王砚辞:“王爱卿果然是我大雍之栋材,总是能替朕分忧呐。此次京兆府也尚可,之后仍需更为上心才是。”
  柳桑宁听得嘴角一抽,她低着头心道,皇帝这心真是偏得没边儿了。
  正腹诽着,就突然听到皇帝唤她姓名:“柳桑宁。”
  柳桑宁心头一紧,连忙拱手应道:“臣在。”
  “你很不错,有你在王爱卿身边,朕心甚慰。”
第115章 来日方长
  最后柳桑宁出宫时,脑子都还是晕乎乎的。她从未想过自己同王砚辞办理琉璃国四皇子的案子,竟还能得到皇帝的嘉奖,当时皇帝说要给她赏赐,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她听见皇帝说他们三人皆有赏赐,这才缓过神来,明白皇帝是对此事极其满意,更是对他们没有将事态升级的认可。最后的结果,变成了越氏与四皇子的私仇。至于越氏是否有对百起国皇室的不轨之心,那也不是大雍皇帝想要去插手的事。
  坐在马车上,柳桑宁还觉得事情像是飘在半空中,总觉得事情竟真的就这么解决了有些不可思议。
  王砚辞靠着车壁,抬眼瞥向她:“阿宁这是被圣上的赏赐给砸晕了头了?”
  听到王砚辞的话,柳桑宁回过神来,她朝着王砚辞挪了挪屁股,凑近了些说道:“谨行兄,你说这案子最后越小将军认罪的理由是因为四皇子曾对越氏一族出言不逊,能让四皇子相信吗?”
  其实她想问的不仅仅是能不能让四皇子相信,而是能不能让其他人也相信。
  王砚辞却只微微一笑:“真相如何有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幕后的真凶被揪出。圣人想要一个结果,京兆府想要结案,百姓们想要凶手伏法,受害者想要得到补偿对四皇子最重要的是,洗刷他纵马行凶的罪名,还他一个清白。否则等他回到琉璃国时,他其他的兄弟难说不会拿此事做筏子,向琉璃国君谏言。”
  柳桑宁听得直点头,对于王砚辞的说法,她也是十分认可。她故意压下越氏购买生铁一事不说,其实也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些。只是虽然她脑子里想得明白,可她毕竟经验尚浅,不懂这样是否真的可以安稳结束这一切。
  王砚辞见柳桑宁似乎还在想这件事,他开口问道:“不过今日你竟没有揭穿越氏私下偷买生铁一事,倒是令我出乎意料。”
  柳桑宁怔愣,下意识反问:“为何出乎意料?”
  王砚辞看着她明亮的双眼,声音轻柔:“因为阿宁不像是那些在混迹官场已久之人,会懂得明哲保身的圆滑。你一向嫉恶如仇,善恶是非分明,若是知晓越氏偷买生铁,定能想到他们有不轨之心。既如此,你会轻轻揭过此事,的确令人意想不到。”
  柳桑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如实回答。
  “我也是想过要揭穿的,可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出现时,我便想起谨行兄曾经教过我的为官之道。有时候至清则无鱼,于番邦一事上,我们大雍鸿胪寺应当更为谨慎,切不可将事态变得更为糟糕。所以有些事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却是要追究到底。”
  柳桑宁顿了一下,然后又道:“我也是琢磨了好几个月,才明白些其中的道理。若不是日日见着谨行兄为人处世,见着你如何处置鸿胪寺一干事务,想来这个道理我还有得悟。如今我也只悟了些皮毛,若想悟透恐怕还需好些时日。”
  说完这句,她笑了下:“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我总会有全都懂的那日。”
  王砚辞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间也有些愣住。随即他微微低头,轻笑几声,眼角的笑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有些不同往常的明媚。
  柳桑宁竟不由看呆了。
  等王砚辞再抬眼时,便见柳桑宁呆呆地看着自己,原本就偏圆的眼睛这会儿看着更可爱了。他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中奇道,叶轻雨也俏皮可爱,可他却从不觉得叶轻雨吸引他半分。但柳桑宁只需露出半分可爱,他便觉得她可爱极了,仿佛心都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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