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直接上了自己府的马车,没打算去安郡王府蹭饭。单只蹭顿饭倒没什么,关键时每次过去都要被男男女女耳提面命一番。
烦!
只不过,马车走到半路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
车帘被四喜微微掀开一角,站在车下的是小六子。
“格格,我们爷请格格过去说句话。”
林珂直接冷冰冰地拒绝,道:“不合宜。”
“格格,您就当可怜可怜奴才,就过去跟我们爷说两句话就好。”
“小六子,你回去吧。”
四喜在主子的示意下放下了帘子。
马车继续启动,却走了没几步又被迫停了下来。
这次,胤祺骑马挡在了道上。
林珂的脑壳都疼了,幸亏这条道上人少,这要是被人瞧了去,成什么了?
得,看来不谈几句是不成了。
“将马车赶到那边巷子。”
“是。”
马车在巷内停下,四喜先下车,然后扶了主子下车。
这个时候,胤祺也下了马,走进了巷子。
林珂示意四喜走开几步,却并没有让她完全避开。
有些事还是得尽量有人证的!
“五爷,您想跟我说什么?”
胤祺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她一点儿都没有改变,难道他之前的用心竟是对她毫无作用?
“我本以为你会是我的嫡福晋。”
林珂并没有接这一句。
胤祺继续道:“在我为你辗转反侧的时候,你看起来日子过得倒是十分悠闲。”
林珂接口道:“那么五爷想看到什么呢?为了一个既成事实去要死要活,还是因为一个意外便全盘否认我接下去的人生?”其实,这话她是说给某五听的。
胤祺当然是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正因为听明白了,心反而更加的痛,她果然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过。
他不禁有些苦笑,“其实,我只是不甘心,如果谁对你都是一样的话,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皇阿玛却将你指给了别人?”
林珂微垂了眼眸,声音放轻,道:“五爷还记不记得,我姓什么?”
“你在说笑吗?”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姓什么?
林珂没有理他,自顾自往下说道:“郭络罗氏,这与宫里的宜主子是一样的姓氏,说起来我与五爷也算是表兄妹。五爷已经与郭络罗氏牵绊得太深了,不适合再深。”
胤祺蓦地一怔,原来如此!
竟然是如此!
他竟然是败在了这里,只因为皇阿玛不允许他与郭络罗氏绑得太紧。
“五爷,我该走了。”
胤祺默默地退开两步。
林珂头也不回的从他身边走过,重新坐回自家的马车,缓缓去了。
“爷?”小六子有些担心地走过来。
胤祺只是摆摆手,眼睛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不语。
原来,她一直便看得明白,一直便知道他与她是走不到一起的,所以她一直与他保持着距离。
而坐马车回到和硕额驸府的林珂,心里也有几分唏嘘。
其实排除了血缘因素,跟五阿哥搭伙过日子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啊,他们不但有血缘上的关系,更兼历史上明文记载不是官配,完全没可能!
林珂扶着四喜的手下了马车,抬头看了一眼门楼,正准备抬级而上入门,却见门房小厮,急急出来,一请安,道:“主子,八阿哥来了,已经坐了会子了。”
哦,麦嘎地!
这个疯狂的世界,还能不能让人活了?
定定神,林珂重新进入战斗状态。
感觉如今就跟游戏升级打怪似的,刷了一个BOSS,又刷一个BOSS的……
一进客厅,就看到坐在里面的胤禩,林珂过去见礼问安。
“让八爷久等了,真是抱歉。”
“不妨事,没想到你今天会出门赴宴,是爷自己失误了。”
“八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胤禩看着她笑,“每次爷来你都要问这么一句,你说得不累,爷听得都要累了。”
林珂无语。
胤禩继续道:“若是日后爷到你屋子,你也要这样应对吗?”
林珂瞪他,不想表示任何意见。
魂淡!
胤禩却是一脸笑意,道:“爷没别的意思,日后这种客套的虚话你便都省起来吧,爷过来,自然是来看你的,有事如何?无事又如何?”你还真能将我赶走不成。
“八爷可知道刚才回来的路上我遇到谁了?”林珂同学突然飞来一笔。
胤禩脸上的笑一滞,略一思索之后脸色微变,“五哥?”
林珂一脸平静地道:“五阿哥来朝我要个明白。”
“你怎么说的?”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胤禩垂眸不语。
林珂拿了桌上的茶来喝,喝了两口后,道:“不知道能不能问八爷一个问题?”
“问吧。”
“你说为什么皇上会将我指给你而不是五阿哥?”
胤禩豁地抬头看她,她怡然自得地喝着茶。
“是因为之前郭络罗氏与五哥他们有所纠葛吗?”
“应该也有这个原因,但这不是主要的原因。”伪郭络罗氏之前勾搭四四,勾搭五五,勾搭七七,但她对于郭络罗氏的官配胤禩同学却是避如蛇蝎,康师傅选一个跟她之前没有纠葛的人指婚,也有这个方面的考量。再则,便是五阿哥本身与郭络罗氏家族的牵扯了。
“郭络罗氏。”胤禩想到了。
然后,他看到林珂微微一笑,道:“对,这就是原因。”
胤禩不再说话,拿了碗盖撇浮茶,心思却在飞快地转着。
她懒于钻营,却是看得明白,即使前面有伪郭络罗氏留下的烂摊子,她也能让自己活得比较自在。伪郭络罗氏钻营,而她却选择了冷眼旁观。
一个将自己送上了绝路,一个却自得其乐地过自己的平静生活。
伪郭络罗若是小聪明,她就是大智慧。
可惜,她这样聪明的人,却并不想做他的贤妻。
幸耶?非耶?
这一刻,胤禩突然看不明白了。
第22章 这真的是典型的皇帝不急,急太监。
康师傅每年雷打不动的幸塞时节又到。
一帮王公大臣,满蒙亲贵,呼拉拉地跟在康师傅的身后就开往了塞上。
今年林珂同学不得不又跟着安郡王一家去了塞上。
不过,这次林珂同学去跟她的十八舅舅蕴端一处呆着去了。
老实说,如果非要在安郡王玛尔珲和贝子蕴端之间选一个的话,林珂同学毫无疑问地会选择后者。
因为大体说来,她多少跟这个大清朝的文艺青年还勉强有些共同语言,这也算大家都是知识分子的共通之处吧。
蕴端贝子面对着这年年来看的塞上景色,时不时仍能诗兴大发,这让林珂同学表示:真佩服!
看看书,写写字,画画画,跟一群志同道和的朋友出去聚聚神马的,蕴端的生活常态便是这样。
为了图方便,林珂便换了男装,偶尔也跟自己这十八舅舅出去参加个文人聚会神马的,美其名曰“增长见识”,其实说白了就是找个由头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当然不是非得这样才行,但这样跟自家十八舅舅混一块就能避免跟其他人太频繁牵扯,蕴端贝子的作用大约就是挡箭牌这样的类似作用。
“兰儿,你收拾好了没?”蕴端站在院子里喊人。
“好了好了。”一边应声,林珂一边就从屋里出来了。
一身的长袍马褂,锦衣玉带,唇红齿白的,活脱脱就是潘安宋玉再生,林珂虽然是女儿身,但扮男装却并不显娘,有一种不辨雌雄的中性之美。
林珂往蕴端身边一站,手里的折扇应景地打开,“走吧,十八舅舅。”
蕴端看着自己这美姿容的外甥女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你这样实在是抢风头。”
“我十八舅舅才是真才子自风流,怎么会怕被人抢风头呢,是不是?走了走了,刚才不是就急着催我呢么,走进走吧。”
蕴端被外甥女推着往外走,有几分哭笑不得,“你这样真跟个假小子似的,到时候十五哥要骂我的了。”这丫头越来越活泼外向,端庄娴淑什么的都已经快成为浮云。
她可是被指给了八阿哥为嫡福晋的人啊,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林珂不以为然地道:“十八舅舅你真的是想太多,玛尔珲舅舅怎么可能会骂你?你瞧你把我养得多开朗活泼啊,对不对?对不对?”
蕴端只能点头,带了几分无奈地道:“对,对。”
对个大头鬼啊,你眼瞅着就要嫁入皇家了,还这么跟只跳豆似的,将来怎么管理一个偌大的皇子府。这么单纯无害的,到时候要是被阿哥后院那些莺莺燕燕给陷害欺侮了,可怎么办?
蕴端贝子不禁替外甥女的将来有些担心。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典型的皇帝不急,急太监。
做为正主儿的林珂同学完全不担心那种情形,她反正是某八院子里的大老婆,随便那些妖精们作,她绝对会搬只马扎,拿盘点心,泡杯新茶,欢乐围观宅斗大戏轮番上演。
爱谁谁!
反正八福晋直到死,都牢牢霸占着八阿哥胤禩嫡福晋的位置,坚守阵地到了最后,实力杠杠的。
历史没错的话,林珂同学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杞人忧天,只要按部就班的过日子就成了,不要太轻松!
蕴端考虑回头得跟妻子说一声,让她提醒一下兰儿,别到时候拿捏不住下面的一堆人,反被奴才给欺侮了。
这甥舅两个骑马出门,要去镇上赴宴。
林珂喜欢跟蕴端混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不爱跟那帮皇室宗亲拉扯,反而更喜欢跟一些汉族文人平辈来往。
只要不跟皇家人打交道,林珂同学总是欢喜的。因为她始终认为爱新觉罗家的那帮人智商过高,想得太多,跟他们待一处脑细胞死亡率太高,不利于自身的健康长寿。
“你这丫头的骑术倒是愈发的好了。”
等到他们收缰停在镇上的一处酒楼外时,蕴端扶着林珂下马时忍不住对她的马术评价了这样一句。
“是十八舅舅教得好啊。”林珂一点儿不介意给他戴高帽。
她这位舅舅,虽然不慕权贵,但是于满族人的刀马弓箭也是娴熟的,只是不爱现罢了。她跟他混一处,老实说真的受益匪浅。
“兼山兄到了,快里面请。”
正说着话,酒楼里出来一个人,一眼看到蕴端不由热情打招呼。
“我来晚了吗?”
“没有没有,还有几人未到呢。”
“那就好。”蕴端对那人说完了,扭头对林珂道,“走吧,咱们进去。”
“好啊。”
“这是?”这个人显然是没见过林珂的,不免问了一句。
蕴端微微一笑,道:“是我侄子。”
林珂笑着点头示意。
那人释然,道:“原来是令侄啊,岳公子请。”
“岳”是蕴端在外行走时所用的姓,取自其父已逝安亲王岳乐名字中的头一个字为姓,外人称他岳端。所以,那人听了蕴端所说便也理所当然地称呼林珂为“岳公子”了。
林珂抱拳行了个礼,没说话便跟着蕴端进去了。
楼上雅间已经到了五六个人,年纪最大的不超过四十岁,最小的也不低于二十四五,应该说基本都与蕴端是一个年龄段的。
因此,林珂同学的出现自然就成了这个小团体中的一个异类。
而且今天这帮跟蕴端聚会的人,林珂前两次并没有见过,全都是陌生脸孔。
“孔兄,你总算是来了。”蕴端看到从门口进来的人时不由笑着起身打招呼。
“兼山兄。”
“季重,你这可是姗姗来迟啊。”
“告罪告罪,手边有点事故而来晚了。兼山兄,请坐。”
“一起坐。”坐下之后,蕴端想到了一件事,赶紧又把身边的外甥女介绍给朋友,“这是我侄子,岳岚。”
“岳公子。”
“孔先生。”
双方彼此打了个招呼,各自落座。
“小岚,这是山东孔家的孔尚任,是圣人之后啊。”蕴端推崇孔尚任的家族,却对他时任户部主事一职闭口不谈。
他与季重都对那些官场之事不欲多谈,私下聚会也不想与人提及这一点,俱是抛开了各自的身份交往,倒也落得个逍遥自在。
山东孔家?孔尚任?
林珂总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哦,麦嘎地!
孔尚任!
那个写了著名戏剧小说《桃花扇》的孔尚任?
十八舅舅你的朋友很有名的啊,他是成也《桃花扇》,败也《桃花扇》。因着《桃花扇》一时洛阳纸贵,也因着这本小说而落了个罢官回乡的萧索下场。
“小侄以茶代酒敬孔先生一杯。”林珂起身倒了杯茶,奉给孔尚任,为这后世闻名的戏曲作家致敬。
孔尚任忙起身接过了那杯茶,道:“不敢当,在下愧领了。”
蕴端见状笑道:“季重啊,老实说,我这侄子可是很少给人这么大面子,连我都有些嫉妒了呢?”
林珂瞪了他一眼,长白十八郎,你又耍什么夭娥子呢?
孔尚任将茶饮尽,复又坐下,道:“兼山与岳公子的感情不错啊。”
“是呢,他跟我对脾气呢。”就可惜是个女娃娃,若真是个男儿身,日后他们甥舅也能携手并骑游天下去。
可惜了的。
他这从头到脚写着跟皇家格格不入的外甥女却是被指给了皇子做嫡福晋,也不知道日后那漫漫寂寥的日子她要如何渡过。
那些无休止的争斗和那些柴米酱醋茶的生活会不会磨掉她那一身的才气和明丽。
每每想到这些,蕴端都不由得有些担忧消沉。
也因此,对于林珂现在的一些要求,他总是尽可能的满足,想让她在嫁入皇家之前还能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随着最后一个人到来,一群人的话题便热闹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林珂便安静地当起了众人的背景墙,这样的场合她只需带了眼睛和耳朵就足够了。
这些人酒过三巡,免不得就会对当今时政有些触及,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有着文人怀才不遇的感慨,对自身际遇的感叹。
所谓文艺男青年!
“这么说,岳公子的书法是极好的?”
“是呀,她的字有些近似六如居士,但又形成了自己的笔锋,观之不俗。”对于自家外甥女的书法蕴端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与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