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比起这个，让她在意的是它诞生的原因——
这是一只因为校园欺凌而产生的咒灵。
于是等到图书馆内通过操纵的咒灵而察觉到不对劲的夏油杰赶来后，看到的就是黑发少女正无精打采地对着五花大绑的咒灵有一戳没一戳的样子。
在注意到他的到来后，猫桥沙也加下意识收回手站起身。
“我把这只咒灵抓住了。”
夏油杰只扫了一眼被束缚住的咒灵，在确定暂时不会造成威胁后并没有立刻收服它，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黑发少女，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发生了什么吗？”
猫桥沙也加以为对方是想知道这儿刚刚的战斗情况，于是将自己进入教学楼后发生的事情完整说了一遍。
夏油杰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她，试图将对方隐藏的情绪从那些话语中剥离出来。
于是在黑发少女说完后，他才开口：“原来如此。”
“所以你是因为校园欺凌这件事而情绪低落吗？”
猫桥沙也加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随即她就听到对方语气平缓地说道：“这个世上的不公之事非常多，我们无法全部解决。”
“对于咒术师而言能做的仅仅是将那些因此诞生的咒灵祓除罢了。”
明明看起来还是和以往差不多的模样，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但猫桥沙也加却莫名觉得对方……有一种模模糊糊的不快与居高临下之感。
并非是对自己，而是对这种事情。
“不过在完成任务后可以和这所学校的负责人提一下这件事。”
夏油杰缓下声音，周身的气质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可靠，他安抚一般地伸手摸了摸看起来有点可怜的黑发少女脑袋。
“我相信为了不再因此产生咒灵出现学生失踪这种事情，他们肯定愿意整治一下校园风气。”
原本乖乖站着的猫桥沙也加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睛微微亮了起来，然而还没开口就突然感觉到脑袋上抚摸的触感，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然后她就看到黑发少年唇边的弧度微微僵住，空气似乎沉默了一下。
接着对方仿佛才想起一样露出了点歉意的表情，并准备收回手。
“抱歉，我忘……”
“对不起！”
猫桥沙也加惊慌失措地比对方还大声地率先道歉，然后以比后退时更快的速度回到原位，想也不想地伸手抓住对方的手重新放到自己的脑袋上。
“请随便摸！”
夏油杰：“……”
倒也不必勉强。
被握住的手一时不知该撤不撤下来，皮肤上是少女温暖细腻的触感。
下一秒，他就看到手下的黑发少女似乎才反应过来做了什么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接着在自己的注视下脑袋一点一点地低了下去，手腕上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一副比他更加不知所措的模样。
夏油杰突然有点想笑，并且也的确笑了出来。
为了不让社交困难的少女羞耻到爆炸，他稍微忍耐了一下笑意，然后顺从地再度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接着自然地放下手，重新看向那只被咒力束缚住的咒灵。
“没关系，既然已经没问题了，那么……”
按照对方之前所说，这是为了抓住这只咒灵而临时想出来的术式，并且只尝试了三次就成功了。
虽然这个在实战中想出来的技能还不太熟练，但毫无疑问也是了不得的天赋。
夏油杰顿了一下，然后朝完全不敢看自己的黑发少女露出一个惯常的微笑。
“我先把这个咒灵收服，这次任务已经完成，辛苦你了。”
接着他在对方因为好奇而悄悄看来的目光下伸出手，五指舒展，如同刻入本能般地施展咒灵操术将那只咒灵强行转化成咒灵球，然后在她一脸呆滞的目光下直接吞了下去。
夏油杰眼看着黑发少女的表情瞬间凝固并褪色成石像，过了两秒后仿佛终于缓过神一般大惊失色，一副恨不得把自己嘴扒开将那只咒灵球从喉咙里抠出来的慌张模样。
丰富的表情与简单易懂的心理进程看得他又有点想笑了，然而味蕾上的糟糕味道让他完全不想开口，甚至连牵动唇角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都艰难，只能咬紧牙关死死抿住嘴唇才不至于当场吐出来。
猫桥沙也加看着黑发少年安静地伫立在阴影中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透过窗户映照进来的阳光都仿佛避开了对方一样，倾洒在他的脚边，那双如同狐狸般的狭长眼眸微微垂下，遮住了里面的所有情绪。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无名的一级咒灵]变成[一个如同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味咒灵球]，然后被对方以无比熟练的姿态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
这就是……咒灵操术？
猫桥沙也加的大脑一片空白。
黑发少年吞下咒灵球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平静，和往常无二，仿佛自己刚刚所看到的描述只是错觉。
但也仅仅只是看起来。
如同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味咒灵球会是什么味道？
猫桥沙也加并不知道，但仅仅只是想象一下……
她就感觉头晕目眩，油然而生出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
对方到底经过多少次的吞食才能忍耐住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才能露出那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猫桥沙也加想到对方强大的力量，想到五条悟曾经说过的‘杰拥有很多咒灵，就算是我都没全部见过’的话语。
不行，别想了。
只是个游戏而已，只是这个角色的设定而已，没必要那么真情实意……
或许是已经从那股味道中稍稍缓过来，又或许是担心被人发现不对劲，站在两步处的黑发少年抬眼朝她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
“好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去找悟了。”
猫桥沙也加：“……”
可恶！这个游戏做得那么真实干嘛！
猫桥沙也加瞬间破防。
在夏油杰诧异的目光下，黑发少女蓦然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并且第一次毫无躲闪地用那双宛如幼鹿一般易惊的黑眸望着自己。
为什么会露出这幅难过的模样？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紧接着浮上的是之前好友在教室里将对方弄哭的场景，他可不想步对方的后尘，不然都能想象出庵歌姬一脸冷漠地说着‘哦，那个和五条一样把新同学弄哭的人渣啊’的场景了。
黑发少女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一般，在嗫嚅了一会儿后最终说出一句——
“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耳坠？”
夏油杰思考了一下。
夏油杰停止了思考，并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第8章
换一个……耳坠？
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
你是对我的黑色耳钉是有什么不满吗？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感受着舌苔上糟糕的余味，简短地问道：“为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面前的黑发少女似乎觉得现在的动作很失礼一样，光速收回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接着避开他的目光，侧身将右耳上的耳坠摘下来，就着那个姿势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这边地伸手递给自己。
夏油杰很快就察觉到这是一个咒具，不过依旧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是想给我？为什么？”
“这个能调节五感。”
在听到这句话后夏油杰原本平淡无波的瞳孔微微一缩。
调节五感。
那么自然也包括味觉。
或许是一时不敢相信自小所忍耐的、无论多少次都无法习惯的那股味道，居然在此刻猝不及防地解决，他一时没伸手接过。
猫桥沙也加不确定自己这样突然会不会冒犯到对方，但还是努力继续说下去。
“这是梅莉送给我的，平时用来调节痛觉。”
一方面不安着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自以为是，一方面又实在无法当做没看到。
或许可以用更巧妙、委婉的语言和方法，但对她来说，这种事情过于困难了。
夏油杰注视着那个朦胧而漂亮的水滴状耳坠，良久才开口：“为什么给我？”
即使内心已经明白对方大概是在自己刚才吃下咒灵球时看出了什么，但依旧无法理解，他们仅仅只是认识了几天，对方却愿意将这么珍贵的咒具毫无代价地送给自己。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比我更需要这个。”
在说完后猫桥沙也加又犹豫着说道：“不过现在的话不能算是送给你，只是借用。”
“毕竟这是别人给我的礼物，就这样直接送出去感觉不太好，所以要等梅莉同意后才可以，不过她最近很忙的样子，一直联系不上。”
接着她又怕对方会担心，于是补充了一句：“梅莉很好说话的。”
夏油杰沉默地注视着面前迟迟不肯将头转过来的黑发少女，收到的东西或者说心意过于珍贵，让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贫乏的道谢似乎完全无法与之对等。
在注意到对方的耳朵因为自己漫长的注视而逐渐染上绯色，情绪也似乎开始焦虑不安时，他终于准备开口，然而——
“我说你们两个在上面磨磨蹭蹭地干什么？难道是什么女子秘密谈话会吗？让我也加入好不好——”
楼下传来一个懒洋洋拖长了语调的声音。
夏油杰来不及去反驳这随口瞎编的女子秘密谈话会了，或许是因为自己迟迟没有接过那个耳坠，对方直接塞进了他手里。
“总之、你可以先试试。”
在说完这句话后猫桥沙也加就戴上连衣帽，低下头抱着剑袋匆匆下去了。
“那个咒灵……”
慢悠悠地从下面上来的五条悟话都没说完，就看到猫桥沙也加理都没理自己，直接擦肩而过跑了下去。
他眨了眨眼，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话语此刻带上了狐疑的表情，他看向同样从上面下来的黑发少年，对方相比往常似乎有些沉默，于是扬了一下眉。
“我说你们刚刚在上面……”
“任务完成了。”
夏油杰心不在焉地随口回了一句，然后也没有停顿地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五条悟：“……”
接连被无视的五条悟一脸懵逼，然后直接三阶并两步地大跨步下楼。
“等等，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就算了，一直都这样，杰你的样子有点奇怪啊，别告诉我什么都没有，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
“哦，我没打算和你说。”
夏油杰敷衍地说了一句，旁边喋喋不休的话语戛然而止。
一旦说出来，对方势必会继续问下去，比如‘为什么杰你之前都没告诉我’‘咒灵球到底是什么味道’之类的问题。
五条悟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好友，不甘心地继续凑过去。
“明明是三个人的任务！为什么就单独把我排除在外！就因为我晚来了一些吗！”
夏油杰哽了一下。
虽然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又好像哪里都不对。
当他们走出教学楼后，就看到抱着剑袋的少女靠着墙站在阴影中，似乎在发呆。
猫桥沙也加本想直接回去，在经过之前那有些奇怪的氛围后再面对夏油杰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又觉得自己单独走掉不太好，说起来刚刚还直接无视了五条悟，实在太失礼了。
略显冰凉的耳坠微微陷入手心，夏油杰想着至少要先道个谢，于是走到对方面前，才刚说完‘谢谢’这两个字，对方就胡乱地点点头应声，不自然地说着‘不用’，一副比之前还焦虑的样子。
不擅长应对别人的感谢。
夏油杰觉得自己大概越来越了解这个不擅长社交的新同学性格了。
之后再找机会看能不能用对方能够接受的方式郑重表达一下感谢吧，至于现在……
夏油杰没有理会五条悟在他和黑发少女间来回徘徊的震惊目光，比起解答好友满肚子的疑问，他现在更想去尝试一下。
“抱歉，悟，我还有事，先离开一下。”
*
于是最后陪着五条悟去买可丽饼的只有猫桥沙也加一个人。
这个人未免也太孔雀开屏了吧。
猫桥沙也加痛苦呜咽。
虽然性格可能有些问题，但远超高中生平均身高的五条悟在外形上还是非常受欢迎的，即使戴着看起来有点奇怪的小墨镜都掩盖不了那张漂亮的脸蛋。
于是一路上收获了无数人的注目。
男女都有，老少皆宜。
而一副习以为常模样的五条悟毫不在意，双手插兜，目光随意扫过两边的商店，并且头也不回地一把拎住越走越慢试图和自己拉开距离的黑发少女。
在如同拎猫一样把对方拎到自己旁边后，他才漫不经心地瞥过还有些懵的黑发少女。
“虽然我知道腿短走得慢，所以老子还特意放慢了一些，不过你是在之前祓除咒灵时将走路的力气都用完了吗？”
猫桥沙也加握了握拳头，没忍住回了一句：“如果我说是的话你可以一个人去买吗？”
五条悟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
猫桥沙也加也下意识跟着停下了脚步，不确定对方在想什么。
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个就生气吧……
接着她就看到对方稍稍弯下腰，凑近后似乎是想看清帽子下自己的表情。
空气一时无言。
颀长的身高带来了些许压迫感，呼吸间隐约嗅到甜腻的味道。
猫桥沙也加不适地后退了两步，然后她就听到对方不爽地‘啧’了一声，接着干脆利落地直接脱下了自己脑袋上的连衣帽。
骤然直视略显刺眼的阳光，猫桥沙也加忍不住眯起眼睛，并揉了揉生理性想要流泪的眼眶。
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睫，模糊的水光中隐约看到看到面前的白发少年看着自己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只是单纯地观察，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还没等猫桥沙也加做出反应，对方似乎是从她的脸上察觉出什么一样，懒洋洋地直起身体并重新将帽子给自己戴上，然后朝她咧开嘴角，一脸冷酷地说道——
“不，我会提着你一起去买。”
猫桥沙也加：“……”
她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回答。
这个人真的好恶劣啊！
五条悟直接从口袋中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在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后才仿佛不经意般地说道：“很想回去吗？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想回去，可是不行，说好的陪我去买可丽饼，抛下一起出任务的同伴独自回去也太过分了，你说是吧？”
猫桥沙也加此刻满脑子都是——
这个人是幼稚园的小学生吗？
“不过如果实在想回去也不是不行，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魔鬼，所以只要告诉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