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茯苓作为继妻这些年也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武翊女儿武娥,如今武翊和武婉两人在一起珠胎暗结,这事要传出去可就不止是丢人现眼那么简单了。
武靖的话说出来惊了满屋子的人,孟半烟也听了个一头雾水。扭头看向武承安,见武承安满脸无奈冲自己点点头,才确信自己是看了一场什么鬼热闹。
“这……”武竑更是脸色煞白看着亲弟弟,确信武靖不会这时候胡说,才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自己的疑惑,“他、他们姐弟混账也就罢了,婶娘为何、为何还要私下撮合?”
让亲儿子跟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情,这已经不是常人能想象的了。黄氏和孙娴心更是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想问为什么都毫无头绪。
武靖觉得这次是沾上屎了,即便跟自家无关都觉着恶心得慌,他提了提气胡乱拿过孙娴心的茶盏给自己灌了几口冷茶,才有劲儿继续往下说,众人才知道这一家子人这么多年,尽关上门干些混蛋的事了。
武衡自从原配去世之后,就结结实实在烟花柳巷沉溺了好几年,后来跟郭茯苓成亲之后,才慢慢收拢心思准备踏踏实实过日子。
但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在烟花柳巷弄坏了身子,郭茯苓进门好几年肚子也没个动静。武衡本打算从武家过继一个嗣子,但郭茯苓也是新昌侯府金娇玉贵养大的姑娘,哪里肯帮别人养孩子,说就算要过继也得从郭家过继。
为了这事夫妻两个谁也不肯让,谁也不肯替对方家里养孩子。最后解决这事的法子,竟然是郭茯苓私底下跟家中一个管事勾搭上,接连生下一儿一女。这事武衡心知肚明,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很离谱了,但这一家子显然不打算就此消停。随着孩子慢慢长大,武衡一面越发纨绔只顾享乐,一面又对自己儿子不是自己的种耿耿于怀。
谁知武翊前几年跟刘氏成亲之后,两人也没个孩子。武衡的心慢慢歪了便隔三差五要把这事拿出来在郭茯苓面前抱怨,郭茯苓受不了他整日阴阳怪气当年的事,心一横干脆出了个馊主意。
反正武翊也不是他亲生的,就让他和武婉生个孩子。生出来以后把孩子抱给刘氏养,这孙子不就又成了武衡的种了嘛。
这种荒唐至极的事情,到了武衡这里却成了个难得的好法子。第二天就叫来儿子女儿,把这事跟两人挑明。
起初两人皆不愿意,但架不住武衡和郭茯苓私下一个劲地劝。武衡甚至拿要把他不是自己亲生的事抖落出去当要挟,到底半哄半骗地让两人成了事,武婉也顺利怀上孩子。
起初这事一家子都瞒得死死的,直到后来武婉肚子慢慢大起来,武翊又整日往武婉院子里去,武翊的妻子刘氏才琢磨出些不对劲。
刘氏是个心细的人,她做事向来讲究证据。这府里本就漏得跟个筛子一样,她不查便罢一查一个准。很快就把武衡家里这一摊子烂事查了个底掉。
刘氏拿着证据要跟武家人对峙,还威胁要把这些事都告到伯府,要武家开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把这事说个分明。
郭茯苓半点不害怕,只淡淡问她这事真要捅出去,其他人好不好不一定,武翊往后就不是武家的儿子了,到时候你们和离还是继续过,都不会再有家族庇护。
郭茯苓平平淡淡一句话,不光震慑住了刘氏,也几乎击垮了亲儿子武翊,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把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说得这般清浅,好像这事捅出去,自己身败名裂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武翊梗着脖子质问郭茯苓,郭茯苓却只说这事可是你自己答应了的。顿时一家子亲的野的吵成一团,这些年本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武衡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场面。
看着气得面红耳赤的儿子,越发觉得当年不该稀里糊涂就认了郭茯苓生下的野种,一口气没上来,往旁边一倒便中了风,在家熬了两天连大夫都没人去请,就这么生生在家熬死了。
“证据多是刘氏收罗的,武翊只说这事是他爹娘逼迫的,武婉刚生完孩子不好受刺激。当年那个跟郭氏有染的管事,早些年就已经被武衡借口发卖,如今也找不回来了。
倒是郭氏没挣扎,只说她做下的事都是小叔默许的,况且这些年武翊武娥给他当儿做女不是不孝顺,他也不算亏。如今既闹成这样,倒不如给她一张放妻书,让她带着嫁妆回娘家去。”
武靖把该说的说完,又把从刘氏那里搜罗来的证据摆在桌上,不说话了。武竑和黄氏拿过几页纸看过又看手抖得纸笺都哗啦啦直响,孙娴心和武承宪只觉得听得云里雾里头疼得慌。
孟半烟倒是不在意,只把这事当个故事听,心里啧啧称奇这官家子弟折腾起来,怎么比自家这样的商贾乡野还不讲究,还不要脸呢。
好在时辰也不早了,一堆人再枯坐着也没用。武承安见都不好提要走的事,干脆故意捂着嘴急急咳了几声,这才给了众人一个台阶,都说今日先回去休息,等明日郭家来人,武家的人也来齐了,再商讨如何解决。
第71章
折腾一下午连带一晚上,回到府里的几人都有种莫名劫后余生的感觉。
也许是‘共过患难’了,一向最怕亲爹的武承宪显得比从前要跳脱些,大半个身子都趴在茶几上,“爹,这小叔爷家的事能瞒得下来吗。”
“怎么瞒,白天那么多人除了亲戚还有邻居亲朋,我还能一个个上门捂嘴去不成。”
武竑近乎无赖地告诫众亲眷不能把今天的事情往外传,但所以人都心知肚明这事瞒不住。武竑只不过是在例行公事,他告诫他的,旁人传旁人的,双方都没毛病。
武靖腰背紧紧贴在椅子上,当年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难得在儿子妻子面前弯了脊背,眼底是浓得散不开的疲倦,“明天郭家还要来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父亲,我看这事别瞒。郭家来了人倒不如一五一十的说,要不然他们家见我们把人关起来,说不得还要反过来责怪我们。”
孟半烟最怕武靖要捂着这事,且不说捂不捂得住。就算所有人都如他武靖的愿老实听话不闹大,可这样的事过后谁心里不会多想,到时候他这个捂盖子的保准一身骚。
“老大家的说得对,这事你做到这份上够了。你又不是族长又不是大宗,何必揽这一摊子烂事上身。”
孙娴心今日累得不轻,但看着武靖一脸凝重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提起精神劝慰。
她明白这次的事对武靖也有打击,他这些年在朝中看似风光其实内里也是如履薄冰。多少次根本与他无关的事,也要被人捕风捉影为难一番。
现在现成的把柄摆在这里,即便只问他个治家不严,也难保陛下不会迁怒。
“行了,道理归道理,人情归人情,这事我自有分寸。”
武靖这话说得孟半烟忍不住皱起眉头,还想再劝却被孙娴心偷偷摆手拦下,“好了好了,你们赶紧回去歇着,明日怕不是还有得忙。”
话说到这份上再说也是无用,孟半烟十分干脆地起身,带着武承安回了松云院。
一夜无话,转过天来一大清早周妈妈就来松云院把孟半烟叫起来,武承安睡得昏昏沉沉压根不知道今夕何夕,也跟着要起来。
“你起这么早做什么,今天那边应该没什么大事,你在家歇着吧。”
“那不行,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心慌。”
武承安睁眼说瞎话,明明昨天还跟孟半烟说等天气热了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等人回来的,才隔了一天就不放人走了。
“别胡闹,昨天能让你去我和母亲都提心吊胆,生怕你被冲撞了。今天你安安心心在家,等忙完了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你别真把我当孩子哄,我还不怕今天你爹会跟着郭家的人一起过去。到时候闹起来,你夹在中间为难。”
武承安比谁都清楚,孟半烟这人极其护短。她跟孟海平怎么争怎么斗都无妨,要是掺和进别人,用不着孟海平做什么她就先得窜起来。
“嗤~”孟半烟被这话逗得忍不住笑出声,“你啊,操心他还不如操心你自己。我爹那是什么人,他能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上出头?想什么呢。”
两人拉拉扯扯好几个好几轮,直到孟半烟都洗漱好了,武承安确定她是真不愿带自己过去,才又懒洋洋地躺回被褥里,巴巴的嘱咐她早些回来。
出了侍郎府,门口果然只有一辆马车。马车里孙娴心在等着儿媳妇,两人对视一眼不用多说半句,便明白对方的意思。
武衡的家事,作为亲戚不能不管,所以今天婆媳两个要带着家中仆从过去帮忙。
但自家也仅仅只是亲戚还是晚辈,叔叔家里闹出这么大见不得光的事情,做决定的当然还得是他们自己家的人,再不济也有两家族长做主,自家来强出头算个什么道理。
显然,这么想的人除了自家还有黄氏,马车停在武衡家门口,婆媳两个下车就发现门房上的婆子是黄氏身边的人。
进门之后黄氏见到只有她们婆媳二人过来,不但没觉得武靖今日没来是在躲事,反而对两人的态度比昨天更好一些。
孙娴心和孟半烟对此无可无不可,照例把昨天分派的差事管起来,把府里各处的仆从婆子召拢到一起,认真叮嘱过今天要做的事,才有空坐下安心喝口茶。
但事情闹得这个地步,怎么可能依着他们的所愿善了。昨天虽把郭茯苓看管住了,今早还是走脱了她身边的丫鬟回新昌侯府报信,没等几人坐下安心说几句话,老封氏就带着好几个儿孙浩浩荡荡打上门来。
跟之前在侯府见过的那个满头鹤发的老太太不一样,被长子和三儿子扶着直接闯进正院灵堂的老封氏,看上去像是能吃人。
还没等黄氏和孙娴心起身招呼,就被她戳着拐杖骂到脸上,“好你个安宁伯府,老身把女儿清清白白嫁与你家,给武衡那厮做续弦已是委屈万分。
你们倒好,不说好生对待,如今武衡刚死就敢纵容儿媳大众殴打婆母,你们还反而把我儿囚禁起来,这是何方的道理。莫不是仗着你府上有户部侍郎做靠山,就不把我新昌侯府放在眼里。”
老封氏听说郭茯苓身边的侍女说小女儿挨了打还被关了起来,顿时就气疯了。自己带着儿子找上门来要说法之余,还派人去顺天府请了捕头一起过来,一副绝不可能善了的架势。
孙娴心见她这般做派大概猜到郭茯苓身边的丫鬟一定没说真话,本想要上前劝一劝老封氏,让她先把捕快撤走,两家再坐下来慢慢说。
却不想黄氏一改昨天想要和稀泥的态度,昨晚上回去她也跟武竑商量了,在这两夫妻看来武衡再错,顶多也就是个治家不严的糊涂罪名。
郭茯苓却是板上钉钉通女干了的,到时候只要把郭茯苓的事闹大,就算丢脸也有郭家顶在前面,自家怕个屁!
这二人做了半辈子怨侣,到这会儿才第一次齐心。黄氏巴不得新昌侯府把阵仗闹大,更是抢在孙娴心说话之前,先把昨天武靖问出来的供词摔到老封氏脚下,又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事给绘声绘色说了一遍。
“封老夫人,不是我们做晚辈的不敬重您。只是这事太荒唐,我武家在京城也不是没头没脸的人家,如何能由着你家的姑娘混淆家中血脉。
这次的事别说您要请衙门,我们也冤得慌,正好顺天府的人也在,干脆把我家叔叔的棺材和叔母都拉去衙门里,咱们分说个明白。”
黄氏本就是个强势之人,这会儿更是盛气凌人。一席话说得郭家人瞠目结舌,封老夫人更是拿着那一沓供词脸色惨白,嘴里含混着像是在说什么,又无人听清。
倒是郭家三房的郭玄站出来,斥责黄氏和武竑空口无凭,有本事把当事的人都找来对峙。
武竑一直看着妻子黄氏冲在前面默不作声,直到这会儿看着郭玄才嗤笑出声,“三老爷怕不是糊涂了,你以为涉事的管事早不知道去哪里了就没了证据?”
“封老夫人,我叔叔到底是吃亏的那一个,昨晚上我去了他书房一趟。翻出好些记了陈年旧事的信笺,您说我要是把这些都送去衙门,他们是该信我小叔,还是信老夫人您。”
武竑越是这般混不吝的架势,此刻就越唬人。且不说被戴绿帽子一事多难听,给个死人带绿帽子,要不是真的恐怕就是这一家子人都疯了。
封老夫人明显也想到了此处关窍,脸色虽依旧难看但气势已经缓和下来。本想着先让顺天府的捕快离开,却不想武竑没打算惯着新昌侯府,反而又抢先拦住不愿掺和两府之事的捕头。
“捕头慢走,不如留下来做个见证。我家叔叔不能白给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还落了个被气死的下场。郭氏这个媳妇我们武家要不起,她生的两个野种,武家也不能再留。如何处置,新昌侯府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武竑说完,便把被关了一夜的武翊刘氏和郭茯苓都带了出来。刘氏昨天打人打得痛快,即便自己脸上还挂着血痕,也还是一副神气极了的模样。见着满院子的武家和郭家的人,还没等人问就先自顾自问起来。
“你们都查清楚了?当初两家议亲说明了我是嫁给武家长子,如今武翊根本不是武家的血脉,我定是要与他和离,他还要赔我家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