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长时间过去,他也没听见里面有任何声响和动静。
不是门板隔音效果好,而是时无月一直没有开口回答。
她盯着自己搭在纯白色被子上的芊芊玉手,想到自己的伤势,沉默了许久才说: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喜欢都有结果,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在一起的。”
时无月抬起头来,优雅的天鹅颈暴露在空气中,流畅的下颚线衬得她气质极佳。
她平静地望着徐晓沫:“你在娱乐圈混的时间长,这个道理应该比我更明白吧?”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徐晓沫自己的确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可她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感情这件事看得太透彻了。
不得不承认,时无月说的很有道理。
徐晓沫目光转了转,挣扎着说:“可你和老大已经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了,你们不应该被这些小事拖住脚步……”
她的话还没说完,时无月就打断道:“这不是小事,这是横亘在我们当中最重要的矛盾。”
“我和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多亲密的肢体接触都有过,我们早就牵扯不清了。”
“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完全不产生感情,这我不否认,但我跟他并不适合在一起。”时无月认真地看着徐晓沫。
她一字一顿道:“你相信我,比起婚姻,合作更能让我和他相互捆绑。”
她说得这样清楚,徐晓沫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徐晓沫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整个人虚脱似的坐在了椅子上。
她心想,时无月是下定决心不会和老大结婚了。
时无月拍了拍她的肩膀,反过来开导她:“利益是维持一段感情最重要的药剂,还能让我们共赢,难道不好吗?”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徐晓沫还没抬起头,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又清冷的声音:“不好。”
时无月戒备地看向身形高挑的男人,像是刺猬竖起了自己浑身的尖刺:“我不记得我允许过让你进来。”
厉云渊淡定地站在那儿,深邃地盯着时无月的眸子,脸上表情深不可测。
他这人做什么事都讲究速战速决,强调效率,但时无月知道,他同样是个倔驴,既定的想法谁都改变不了。
她瞥向徐晓沫,后者很有眼力见地起身离开,将这片空间留给时无月和厉云渊二人。
“找我有事?”时无月抬头问道。
厉云渊身高将近一米九,进来之后就一动不动,有椅子也不坐,以至于时无月只能仰着脖子看他,气势上就差了大截。
直到脖子都痛了,时无月还没听到他开口,心中那股无名怒火总算是越烧越旺,忍不住吼道:“你要是没事就出去!”
“有事。”厉云渊总算是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
时无月抬手放在脖颈上,一边轻缓地揉着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有事就说。”
她凶狠的视线睨向厉云渊,后者总算是没再装高冷,迈开长腿坐在椅子上:
“时无月,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跟你之间的关系需要利益来维持?”
时无月短暂地愣了一下,而后猛地反应过来:“你偷听我说话?”
“回答我的问题。”厉云渊沉稳地坐着,嗓音不怒自威,那股上位者的压迫感再次席卷而来。
可他这招唯独对时无月没用,毕竟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于是乎,时无月偏开眼,低低地冷笑了声:“呵。”
她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对厉云渊视若无睹,也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厉云渊拂去自己身上的灰尘,微微一笑问:“时无月,祁遇和那些员工是被你放弃了吗?”
“你!”时无月愠怒地开口。
她怎么也没想到厉云渊会这么狠,直接说出了她最在意最担心的地方。
她强忍下心中的情绪说:“好,你想知道答案是吗?我告诉你,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从来都不是长久的,只有利益和金钱永远不会出现背叛和不信任。”
说到不信任时,时无月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厉云渊。
第293章 一刀两断
厉云渊瞬间明白,时无月心里还是有个疙瘩,从始至终她都对自己的不信任感到很生气。
他抬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哑然失笑道:“还真是记仇啊。”
时无月唇角紧绷,有些不悦地盯着他,毕竟他这副模样实在让人觉得,他完全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垂着脑袋的厉云渊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只笑了一会儿便正色地抬眸与她对视。
厉云渊神色认真,幽深的黑眸之中潜藏了几分缱绻温柔的情绪,仿佛看着一件捧在心尖的珍宝。
“你知道一队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敬畏我吗?”厉云渊嗓音沉冷,低低地在空气中响起。
时无月抿着唇思索半晌,沉默地摇了摇头,视线依旧落在他身上。
厉云渊慵懒地靠着椅背,眼神透过窗外望向了遥远的地方,清透的瞳孔隐约映出年少时的他。
他淡淡道:“因为我救过他们的命。”
这句话被厉云渊说得很平静,语调没有丝毫起伏,让人察觉不到半点情绪的波动。
可时无月却莫名觉得,他的眼神波涛汹涌,他的声音震耳欲聋。
没等时无月开口,厉云渊便小幅度地侧过头向她看来:“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放心把一队交给你吗?”
这个问题,时无月内心并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然而被厉云渊那样的目光盯着,她却鬼使神差地开口说:“因为我脑子好?”
厉云渊被她逗笑,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宠溺似的点点头:“也算吧。”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玩笑意味,时无月撇撇嘴说:“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谁说我在开玩笑?”厉云渊轻飘飘地反问,尾音微微上挑,语气中有些质问。
时无月闻声看过去,发现厉云渊深深地盯着她:“我是认真的。”
“时无月,你和我不一样,我是在刀山火海中拼出来的实力;但你不管是头脑还是身体素质,都比常人高出太多天赋。”
厉云渊声音平缓:“我相信,把一队交给你永远不可能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就像我当时选择让你接手祁遇。”
他说的实在过于严肃,以至于时无月想转移话题蒙混过关都做不到。
她深呼吸一口气,片刻后才说:“谢谢你给予我这么高的评价。”
时无月说话太少,现在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些说不出的沙哑。
身前的厉云渊熟练地拿起水杯递给她,动作自然,毫无违和感。
然而这个小小的举动却让时无月心里泛起巨大的涟漪。
说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不是机器人,可她和厉云渊之间就像隔着一条鸿沟,他们的性格也不适合做夫妻。
时无月的思绪越飘越远,逐渐收不回来了。
就在这时,厉云渊再次说道:“无论是救下一队还是给你让位,我从来不需要,也没想过用利益维持这些关系。”
他停顿一会,紧接着双手撑在床沿,倾斜着上半身慢慢靠近时无月,直到两人只有咫尺的距离。
他继续问:“所以你凭什么认为,利益能牵绊我?”
时无月抽了抽嘴角,她不可否认,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厉云渊有这个拽的资本。
厉家在北国积累了强大的本钱和社会地位,可谓是圈子里的龙头老大。
抛开厉家不谈,单单是厉云渊手下的兵队和他在南国拓展的军火生意,也足够他横行霸道一世了。
不过……
“这也是我们差距最大的地方。”时无月抬起头,直视面前的高大身影说道:“厉云渊,你可以什么都不在乎,那你想过我吗?”
“我如果没想过你,就不会……”厉云渊几乎是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他颓然地重新坐回椅子上,单手按着发涨的太阳穴。
时无月看出他的不对劲:“你刚刚说不会什么?”
这次厉云渊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过了很长时间才沉沉地说:“没事。”
就在时无月想要追问的时候,他从椅子上起身:“医生说你情况不是很好,要多休息。”
留下这句话,厉云渊便想要转身离开。
然而他忘了,时无月和他一样,性格很倔,总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等等!”时无月艰难地从床上起来,抓着厉云渊的衣袖不让他走。
厉云渊迅速抬手扶住她:“你干什么?你现在还不能下床!”
他半强制性地把时无月带回病床,面色染上几分愁容:“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时无月完全不听他说的话,目光灼热地看着他:“你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说清楚再走。”
“没什么。”厉云渊眸光微转说道。
他撒谎的痕迹如此严重,时无月瞎了才会看不出来。
“即使到了现在,你还是习惯什么都瞒着我是吗?”时无月冷笑一声反问。
厉云渊未曾想到她居然是这么理解的,一对剑眉紧紧皱起。
时无月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烈疼痛,咬着牙说:“既然如此,我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
她踉跄一步往前走去,每挪一步,神色都更痛苦,额头上冷汗直冒,原先精致红润的小脸此刻苍白如纸。
“够了!”厉云渊低声斥道:“你不是不想和我结婚吗?这次待在医院好好养伤,等你伤口恢复好,我们一刀两断。”
听见最后四个字,时无月脚步一顿,狐疑地转过头回望:“真的?”
厉云渊看着她眼神中的警惕,心里就像是被千万根细细麻麻的银针刺穿,连喉咙都有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嗯。”他点点头应下。
这个承诺让时无月放宽了心,虽然这段时间厉云渊一直在为了结婚的事情纠缠她,但他的确从未食言过。
如果他真的答应以后不再和自己有任何纠葛,那时无月也不是非知道刚才的答案不可。
时无月放松地往回走去,期间厉云渊不止一次想要抱住她直接放回病床,却都被她抬手拒绝了。
在靠近病床的几步路中,时无月眼前一黑,整个人突然直挺挺地往地上栽去。
她的身体没有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而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294章 纠缠不休
“时无月!”厉云渊低呼一声,迅速将时无月抱着放在病床上,飞快地按着呼叫铃,动作难得带上了几分焦急。
正巧此时凤楚乐从外面进来,见此情景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问道:“老大,出什么事了?无月怎么突然晕过去了?”
厉云渊眸色暗沉,简明扼要地概括:“没什么,伤口撕裂了。”
等到一众医生和护士进来后,两人退出病房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老大……”凤楚乐微微侧目,迟疑地望着厉云渊:“真的一定要是无月吗?”
空气中沉默片刻,厉云渊才缓缓回答:“只能是她,只会是她。”
闻言,凤楚乐深知自己绝不可能劝得动厉云渊了,头疼地把脑袋往墙上一靠。
作为一队队员,她当然希望老大这个万年铁树能开花,毕竟漫漫人生路,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实在不容易。
可作为时无月的好朋友兼闺蜜,她看得出来时无月在这段感情当中有多么纠结和为难,她不想让时无月陷入这种困境。
凤楚乐单手撑着额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明明是这两个人的感情问题,怎么她一个局外人反倒操心得更多啊?
“算了。”凤楚乐像是突然想开了:“这件事情我帮谁都不对,还是让你们两个自己纠缠不休吧。”
厉云渊挑起眉梢朝她这边睨了一眼,眸色平静无波:“嗯。”
病房中的医生也处理好了伤口,对着厉云渊点头示意后便带着身后的人离开了这里。
在厉云渊进去之前,凤楚乐抬手拦住他说:“哥哥那边还有事情需要找你,下午就让我来照顾无月吧。”
想到自己刚才在病房里说出的承诺,厉云渊唇角紧绷,停住脚步说:“也好,有事随时联系。”
凤楚乐了然于心地点头:“放心,我会的。”
房门堪堪落锁,时无月就从床上直起了身子靠在枕头上。
猝不及防转身看见她的凤楚乐被吓了一跳:“无月!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凤楚乐似乎想到什么,八卦地在她面前坐下:“该不会为了躲老大,你刚才一直在装晕吧?”
时无月无奈苦笑一声:“我真没有,刚才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我才慢慢醒过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凤楚乐低低地应了一声,语气似乎还有些失落。
“怎么,难道我醒过来你还不开心吗?”时无月半开玩笑似的调侃道。
凤楚乐立刻摆手:“当然不可能了,只不过我还以为你和老大之间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呢,没想到居然没有。”
清醒过来的时无月也逐渐恢复了理智,听见这话镇定且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你好像一直都很关注我和渊爷之间的关系啊,倒是你自己的感情怎么没听你常提起?”
说到梁观樽,凤楚乐的神情瞬间就变了,姿态娇俏地扭着身子,脸颊泛起绯红,眼神可爱俏皮。
她娇滴滴地说:“哎呀,我和阿樽就那样啊,又没有变过,无月你突然关心这些干嘛?”
瞧见她那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时无月皱着眉啧啧称奇:“楚乐,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状态真的很像被花痴附体了。”
凤楚乐顿时端正地坐好,腰板挺得笔直,目光坚定:“有吗?”
“现在没了。”时无月收回自己的视线。
凤楚乐松了口气,认真地问:“不过说真的,无月,你还是打算继续冷处理老大吗?”
见时无月沉默着不回答,她语重心长地接着劝:
“之前你说时氏集团还没回到你手上,你没时间,现在公司回来了你又说要振兴,这样下去你怎么才会有时间呢?”
“老大那个人你是知道的,如果你不彻底斩断他的念想,他不可能放弃啊。”凤楚乐感慨道。
时无月深吸一口气,抬头慢慢地说:“他已经答应我了,以后不会再和我提起真结婚的事情,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凤楚乐不可置信地说:“怎么会?老大要是真的放下了,何至于那么……”
她原本想说,倘若厉云渊真的放弃,肯定不会浪费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时氏集团上,也不用那么在意。
不过话说到一半,她才突然想起这件事有厉云渊的特别嘱咐,谁都不能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