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薄家主收回了落在风倾雾身上的目光,淡淡的道,“这就是你的事情了。”
“一周的时间,让薄易接手银海证券。”
“……”
她可以拒绝。
薄家主像是知道了风倾雾心中所想似的,头也没抬的开口,“听说老爷子当初将你带回薄家的时候,你就只剩下半条命?”
嗓音沉沉,意味不明。
风倾雾黑眸一震,径直抬眼看向薄家主。
然而。
薄家主仍然没有看她,只是平缓着语气继续道。
“如果我没记错,风家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老爷子救了你,就相当于救了整个风家。”
“宁城风家,从来都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薄家主语调不疾不徐,甚至都没有加重哪一个字音,但就是每个字都沁着压迫感。
拿宁城风家来压风倾雾,她想也不用想的就会妥协。
但顿了顿,似乎是觉得筹码还不够。
坐在深色书桌后的薄家主,抬眼看向风倾雾,目光锐利冷寒,凛冽的声音像是用尽了他最后的耐心,将他平日里身居高位的气势尽显无疑。
“还是你觉得,薄易护你,能够护到跟整个薄家作对?”
……
直到走出书房好长一段距离之后,薄家主说的话,仍旧不断萦绕在风倾雾的脑海中。
薄家主要真是答应了傅家的要求,将她送给傅尧。
依照薄易现在的势力,应该是……阻拦不了的。
风倾雾站在主宅外,看着每一处都价值连城、华丽又庞大的薄家。
无与伦比的璀璨华丽,处处侵染着滔天的权势。
手机传来震动的声音时,风倾雾散了散眼底的情绪,才低头去看。
陌生号码。
直到震动快要结束的时候,风倾雾才接通了电话。
“风倾雾。”
刚一接通,冷冽得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来出来。
傅斯瑾。
几乎是话音一响起,风倾雾就听出了对方是谁。她还没开口,傅斯瑾冷冽的声音就再次传了过来。
“傅尧情况很糟糕,过来看看他。”
傅尧?
风倾雾眼睫轻颤了颤,淡淡的道,“我现在没时间。”
她不想去看傅尧。
不管傅尧现在是什么样子,她都应该离他远远的。
却不想。
风倾雾话音一落,傅斯瑾就冷嗤了一声,“没时间?”
“傅尧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你。”
傅斯瑾声音凛冽,有着几乎难以压制的戾气,“他现在不肯让任何一个人靠近他,不肯好好治疗。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都没用。”
“你确定我过去见他,不是害他?”
风倾雾清清淡淡的道。
如果被薄易知道她去见傅尧,指不定傅尧整个人都能废了。
“他现在已经是生不如死了,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静寂几秒后,傅斯瑾的声音忽地低了下来,“风倾雾,来看看他。”
“我说了我没……”
“一个月的私人秘书,你连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没做到。”
傅斯瑾低沉的声音里混了难言的厉意,“接你的车已经到了薄家门外。”
“一个小时后,我要看到你的人出现在医院里。”
说完,也没给风倾雾任何应答的时间,傅斯瑾径直挂断了电话。
……
被挂断电话后。
风倾雾眼睫微敛,缓缓的攥紧了手里的手机。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手下才又慢慢松开,然后朝薄家大门走去。
……
另一边。
站在幽长走廊上刚挂完电话的傅斯瑾,听着从病房里传来熟悉的怒吼声和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他冷峻的眉宇蓦地一沉。
迅速转身,长腿大步的朝病房内走去。
第98章 他有什么可无辜的呢?
……
“小少爷,快把花瓶放下来,等下伤到你……啊!”
护士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精美的花瓶就朝她砸了过来,在她脚下碎成一地。
溅起来的碎瓷片,割伤了她的小腿,瞬间溢出了鲜血。
“小少爷……”
“滚!”
暴躁无比的声音瞬时落下。
紧接着。
傅尧又将放在床头的保温瓶,朝病房里的另一个护士砸了过去。
护士没躲过。
重重的砸在了她的额角上。
里面滚烫的粥,撒了她一身,瞬间起了水泡,“啊!”
“小少爷……”
“你们先出去。”
就在两个护士想着接下来又会是什么东西砸在她们身上时,低沉清冽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
“傅总……”
“傅总……”
两个护士忍着痛齐齐弯腰问好之后,忙不迭的就离开了。
这段时间以来,傅二少的病房每天都会换一批人。而且,或多或少都是带了点伤走出病房的。
等护士走后。
偌大的病房内,就只剩下傅斯瑾和傅尧两人。
“今天的花不喜欢?”
傅斯瑾的话刚说完,一大束花就朝他砸了过来。花是今早才运回来的,鲜嫩欲滴。
花茎上的刺也扎人。
原本傅斯瑾很轻易的就可以避开,但他没有。
任由自己的下颌以及脖颈处,被带着锋芒的花刺划出了几道印子。
傅尧紧紧的靠在床头,整床被子都被他严严实实的裹在身上,不让自己的身体露出分毫。
“滚。”
怔了几秒后,傅尧似乎才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低低出声。
话音落。
傅斯瑾落在傅尧身上的目光,停了几秒。
一双眼沁着浓墨,眸底深处晦暗,情绪不明。
这段时间以来,傅尧对他说过的“滚”字不计其数。
在他眼里,他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跟她结婚的人是谁?”
傅斯瑾的嗓音低而缓,循循善诱,引起傅尧的注意力。
果然。
一听这话,一直低着头的傅尧,蓦地抬头看向了傅斯瑾。怔怔的,低声喃喃的问出了声,“谁?”
从那件事情之后,傅尧口里除了“滚”就是“滚出去”,好像把自己彻彻底底的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外人接触,也拒绝外界的一切消息。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什么提起几分兴趣。
傅斯瑾看着他全然没有往日神采的眼睛,木讷,怔愣,没有一丝的活气,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心底一刺。
“把今天的粥喝了,我再告诉你。”
说着。
傅斯瑾熟练的在床头柜上拿出多备了一份的保温桶,将桶里的粥舀了一小碗到瓷碗里。
随后,才在床边坐下。
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粥递到傅尧嘴边,低沉的声音温和,“把这碗粥喝了,我告诉你跟她结婚的人是谁——阿尧。”
傅斯瑾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脖子就突然被人紧紧的掐住了。
“说!是谁!”
傅尧双手紧紧掐住傅斯瑾的脖子。双眼因为长时间每晚都没休息好而布满血丝。
一片猩红,看起来异常的狰狞可怕。
“说!”
“说话!跟她结婚的人是谁!”
傅尧手上不断用力,收紧。嘶哑的声音凛冽到极致,像是眼前的傅斯瑾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阿尧!”
傅斯瑾也没有伸手去阻拦傅尧,而是任由他掐住自己的脖子,失去自己所有的原则和敏锐力。
他黑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傅尧,声音更是低沉冷静得可怕。
“你好好看看,你现在掐住脖子的人是谁?”
“阿尧,你想我死?”
后面的几个字,傅斯瑾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口的。
然而。
现在的傅尧,好像有了从未有过的残忍。他紧紧掐住傅斯瑾的脖子,手下力道未松分毫,甚至还在不断加重。
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寒厉冷冽的声音,似乎是真的染了杀意——
“那你就去死——”
“你们在干什么?”
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像是穿透了山巅的雪雾,沁着细细密密的寒意。
瞬间。
傅尧手下的动作一僵。
他偏头,隔着几米远的距离跟风倾雾四目相对。
她一如最初,看着他的眼里没有半点波澜。
“别过来!”
眼底突然有湿意涌出时,傅尧冷冽一声吼,抱着被子整个人缩到了最里面的角落,嘴口里还在不断的喃喃自语,“别过来……别过来……”
“阿尧。”
被突然放开的傅斯瑾还没来得及喘匀气,就看见傅尧整个人缩在了床头的角落里。
心底瞬间一紧。
声音都下意识的放轻缓了很多。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见她,我就让她来见你。”
傅斯瑾试着慢慢靠近他,“阿尧,你抬头,看看她。”
“她来看你了。”
然而。
不管傅斯瑾怎样说,傅尧就是不肯抬起头来,口里念念有词。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用被子紧紧的裹住自己,不肯朝外移动分毫。
见状。
傅斯瑾眼神一暗。
他转而看向仍旧站在门口的风倾雾,沉声开口。
“你来劝劝他。”
既然傅尧谁的话都不听,拒绝任何人的接触,风倾雾的话他总该听一两句。
安静了几秒后。
风倾雾的眼眸才微微动了动。
她脚下朝前走了两步,“傅二少,你现在这个样子……”
“别过来!”
看着风倾雾朝他走过来的那瞬间,傅尧心底瞬间升起巨大的恐惧,冷冽不稳的声音里隐隐有颤意。
退无可退。
傅尧最后竟然直接躲到了床底下,“别……别过来……”
他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最不想让人看见的人,就是风倾雾。
“阿尧!”
一身黑色西装的傅斯瑾,看着傅尧竟然躲在了床底时,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致。
出口的声音却是竭力压制下的温和。
“阿尧,出来。”
“不要……不要她看见……”
躲在床底的傅尧,仍然紧紧的蜷缩着整个身体,尽量让自己处在阴暗中。
好像周围越暗,他整个人才越发的有安全感。
“阿尧,出来。”
从小到大,傅斯瑾哪里见过傅尧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心脏隐隐生出几分疼意,“要是你不愿意看见她,我现在就让她走。”
原本以为,让风倾雾来劝说几句,会让傅尧渐渐的振作起来。
现在看来,只会适得其反。
说完。
傅斯瑾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风倾雾,声音无端的凛冽了几分,“你也看到了,他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去外面等我,等下我有话给你说。”
“……”
风倾雾抬眼,跟傅斯瑾四目相对。
定定的看了几秒后。
风倾雾不发一言的,转身朝外走。
也几乎是察觉到风倾雾要走的那瞬间,躲在床底下的傅尧,身形蓦地一僵。随即想也不想的从床底下爬了出来,“不要!”
“不要走!”
“不要走……”
在脚踝被突然拽住的时候,风倾雾被迫顿住了脚步。
身后传来傅斯瑾严厉的冷斥声。
门外云卷云舒,纤云不染。
微风拂过,万物静得好像没有任何的波澜。
风倾雾定定的看了几秒后,才转身。
低头。
看着紧紧拽住她脚踝不放的人。
“不要……不要走……”
傅尧口里还在无意识低声喃喃。
不过半个多月的时候,傅尧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蓝白相间的病服穿在他身上,都是空荡荡的。
就好像只是包裹着一副瘦弱不堪的皮骨。
看不出半点以往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少年气。
十九岁的年纪。
风倾雾低了低眼。
“倾……倾倾……”
察觉到风倾雾在看他时,傅尧扬起头,艰难的挤出了一个从他出事后就从来没有过的笑。很浅很浅,浅到几乎没有。
“你……你来我看了,我好……好想……”
“放手。”
清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落下。
很熟悉很熟悉。
傅尧脸上原本就几乎浅淡到没有的表情,瞬间一僵。
“风倾雾!”
一旁的傅斯瑾见了,沉声警告。
“说起来,傅二少会变成今天那个样子,傅总您也有一半的责任。”
风倾雾清清淡淡的道。
话音落。
傅斯瑾脸上的神色,又是沉了几分,声音也是沉冽,“我的责任?”
“他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半是因为你,一半是因为薄易!”
许是戳到了傅斯瑾心底最不愿意触及的地方,他的音调陡然冷冽了下来,“他碰都没碰到你,薄易就下了那样狠的手。血腥残暴,毫无人性可言。”
“他才是无辜被波及的那个人。”
安静几秒后。
“无辜?”
风倾雾轻笑了笑,“他有什么可无辜的呢?”
“下药的人是他,命人封闭整个酒店、屏蔽掉所有信号的人,也是他。闯入房间,连昏迷的人都能强上的人,也是他。你说他无辜?”
“傅总,他无辜在哪里。”
风倾雾清越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波澜起伏,轻描淡写的说着一个个残忍而又不堪的事实。
话音落。
病房内一片死寂。
傅斯瑾脸上表情滞住的那瞬间。
傅尧紧紧拽住风倾雾脚踝的手,也一点点的僵住了。
没了束缚。
几乎是轻而易举的,风倾雾就退后了一步。
她低首,看着地上的傅尧,“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跟我结婚的人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