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灿灿——说给月亮【完结】
时间:2024-07-29 17:14:01

  锣声敲响,穿着戏服的人纷纷上台,大家全都聚精会神的看了过去。
  窦嫣平时很少出门,除了幼时父母带她去过戏楼,再不曾在戏楼里听过戏,因此觉得十分新奇,看得目不转睛。
  杳杳和苏景毓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更是看得身体前倾,跟着戏台上的人变换表情,时而悲时而喜,连手里的糕点都忘了吃。
  裴元卿靠在椅背上,听着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神色有些意兴阑珊,以前太后最喜欢听戏,宫里的戏楼总是十分热闹。
  太后是乾丰帝的嫡母,却不是乾丰帝的亲娘,如今后宫群龙无首,乾丰帝没有再立皇后的打算,是六妃之首的妤贵妃在代管后宫,而妤贵妃是太后的亲外甥女。
  有着这一层关系在,太后十分疼宠妤贵妃所生的二皇子,对皇后生的祁烈和祁粲态度十分冷淡,还屡次想逼乾丰帝立妤贵妃为皇后。
  当初大家都以为裴雪英已经死了,如果不是乾丰帝登基后立刻册封长子祁烈为太子,恐怕太后和妤贵妃还不知会使出多少手段来,后来裴雪英怀着身孕归来,乾丰帝立即册封其为皇后,才彻底稳固了皇后的地位。
  因为太后的缘故,裴元卿很少去宫里那座戏楼,倒是皇兄,每次到了年节就不得不去太后面前敬孝,在那里陪坐听戏,顺便听太后和妤贵妃冷言冷语,每次回去都十分疲惫。
  裴元卿微微出神,有些想不通,有太后罩着妤贵妃和二皇子,他们究竟是犯了什么大错,父皇才会下如此狠手处置他们竟然还发落了妤贵妃全族,从而牵连到了孔宜的娘家……想必是犯了不可饶恕之罪,连太后都保不住他们。
  楼下传来阵阵呼喝,锣鼓声变得越来越激烈,戏曲唱到酣畅处,杳杳激动的差点从板凳上跳起来。
  裴元卿低头啜了口茶,目光掠过台上,眼神突然顿住。
  台上正在唱《斗三关》,以前宫里也唱过这出戏,这出戏里的打斗场面十分多,裴元卿记得当初在宫里表演的那个武生打的很好,当时引来阵阵喝彩,可现在台上这位武生竟然比宫里那位武生打的还要的精彩。
  现在的武生都这么厉害吗宫里养的戏班子往往都是最厉害的,没想到民间竟然还卧虎藏龙。
  裴元卿坐正身子,逐渐看得认真起来。
  台上的武生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越看越觉得奇怪,这样的身手即使放到御前护卫里也是数得上的人物,怎么会在一个戏楼里唱戏
  裴元卿疑惑的转过头,问沈路云,“此人是何人”
  沈路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端茶的动作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笑道:“他是戏楼里的长靠武生,名叫李忠,就是个普通唱戏的。”
  裴元卿没再多问。
  一出戏看完,大家都十分尽兴,沈路云又带着他们去了隔壁酒楼,等全都吃饱喝足,才把他们送回去。
  杳杳拍了拍饱饱的小肚子,十分的满足。
  谁说阿云表哥不靠谱的明明很靠谱!
  跟着阿云表哥出来玩尤其靠谱!
  苏景毓忍了一路,回到锦澜苑,再也忍不住兴奋劲,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学着武生耍长枪的样子,在院子里哼哼哈嘿的比划起来。
  沈昔月站在游廊下,哑然失笑。
  她很少看到苏景毓这么活泼的样子,不由欣慰,觉得小孩子还是多动一动好,便由着他在院子里跳来跳去。
  杳杳开心得脸颊红红的,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扑到娘亲怀中,跟娘亲说今天玩的有多开心。
  沈昔月摸了摸她鼓起来的小肚子,无奈地带着她和裴元卿在游廊里散步消食。
  裴元卿:“……”他没吃撑啊!
  沈昔月瞟了一眼他鼓起来的包子脸,心里拼命忍笑。
  逗小孩真的很有趣啊!
  哎――每个小包子脸都很想戳一下。
  雪花纷纷扬扬,锦澜苑里一切岁月静好。
  这一年的除夕,窦嫣给大家都准备了礼物,以前她手里没银子,只能尽量亲自做些绣品和糕点送给大家,现在她拿回了嫁妆,便给大家都准备了一份礼物。
  沈昔月是一套红宝石头面,杳杳是一对百福小金镯,苏景毓和裴元卿是墨玉各一块。
  大家知道是窦嫣的一片心意,便没有拒绝,只有沈昔月没有收下头面,只留了一对红宝石耳坠,剩下的都让她拿回去了。
  这一年来,沈昔月管理的铺子生意都做的风风火火,连苏昶都夸了她几次,新年新气象,年后她拿出来一间绸缎铺给窦嫣练手。
  她本来就觉得窦嫣刚及笄就成婚太早了些,如此一来,便想让窦嫣再留两年,慢慢挑一门好婚事,这期间不如让窦嫣多学些本事。
  窦嫣自然是一百个乐意,自从取消婚约后,她心情越来越好,以前她觉得自己是无处可依的浮萍,如今沈昔月让她明白,夫家不一定是依靠,只要自己足够强大,自己就能成为自己的依靠。
  杳杳这个年过得很兴奋,因为她虽然还没过三岁生辰,但她过完年就四虚岁了!
  她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可以帮忙做事了,于是让田嬷嬷抱着她四处贴福字,忙得不亦乐乎。
  ……可惜她有个煞风景的未婚夫。
  “大人是不会让别人抱着贴福字的。”
  杳杳听到这可恶的声音就知道是谁,暗暗磨了磨牙,转头望过去。
  裴元卿倚在大门边,穿着沈昔月亲手做的锦衣,剑眉下是一双熠熠星眸,鼻梁高挺,嘴唇上薄下厚,唇边勾着一抹坏笑。
  他身后不远处,苏景毓尝试着点响了人生中第一个炮竹,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来。
  裴元卿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
  苏景毓捂着耳朵往这边跑,两人撞到一起,摔了个狗吃屎。
  杳杳咯咯笑出了声,裴八岁和苏九岁也没比她大多少嘛!
  ・
  又一年春,梨花开满枝头,苏明迁已经失踪满三年,依然杳无音讯。
  杳杳个子长高了一些,面颊依旧白嫩圆润,性子活泼,锦澜苑里每天都荡漾着她的欢笑声。
  这日,苏昶把大家召去,面色沉重,沉默了许久才声音嘶哑的开口:“给三郎立个衣冠冢吧。”
  沈昔月捂住嘴,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苏景毓也慢慢红了眼眶。
  老太太换了个坐姿,眼中漫过一丝快意。
  她望着偌大的府邸,心中止不住的快活,等她儿子接手整个苏家,这里的一切都将是她的,她会名正言顺的上苏家的族谱,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最后还是她赢。
  苏昶叹息道:“我不会放弃寻找三郎的,但他如果已经不在了,我也希望他不要做个孤魂野鬼,所以……还是给他立个牌位吧。”
  沈昔月低眸,拿着帕子擦了擦泪,“全凭父亲做主。”
  其他人纷纷点头。
  气氛沉重,事情定下来后,大家就各自散了。
  沈昔月心情低落,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回到锦澜苑后就进屋休息了。
  苏景毓在台阶上坐下,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神色有些黯然。
  明月皎皎,繁星闪烁,清辉洒落一地。
  杳杳挨着他坐下。
  苏景毓红着眼眶,哀声问:“妹妹,你说父亲是不是已经变成天上的星星了”
  杳杳仰头认真看了看闪烁的繁星,“天上没有爹爹。”
  苏景毓激动的转过头来,“你也觉得父亲还活着”
  杳杳笃定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知道父亲早晚会回来的,可能跟剧情有关,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
  苏景毓想起那些奇怪的梦,莫名相信妹妹的话,一颗心安定下来,再看天上的月亮都比刚才要圆。
  杳杳微微扭过头,看向坐在她旁边的裴元卿。
  裴元卿也在仰头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侧脸看起来有些孤冷寂寥。
  杳杳一手牵住苏景毓,一手牵住裴元卿,轻轻晃了晃他们的手,想要把自己身上的温暖传递给他们。
  她总觉得自己知道很多事,却都记不清了,不过这样也挺好,未知的明天也很有趣的。
  裴元卿低头看她。
  杳杳小小的掌心像个小火炉,在黑沉沉的夜里给人带来一丝温度。
  三人坐在台阶上看了许久月亮,夜色深了才回屋睡觉,睡得都有些迟,第二天整齐划一的懒了床。
  杳杳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她匆匆洗漱完,听绿丹说苏景毓还没睡醒,嘴角一翘,踮着脚尖去了隔壁。
  苏景毓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的头发好像变成了海草,还被什么缠住了,发丝有些痒。
  他抬手拽了拽却没拽动,便顺藤摸瓜的把手往上抬,抓住缠住他头发的根源,用力掀倒。
  杳杳坐在床边给哥哥编辫子,正编得起劲,身子便一歪,不受控制的倒在床上。
  哥哥翻了一个身,手臂横着压到她身上,继续呼呼大睡。
  杳杳用力去推,无奈力气太小,根本推不动,只好伸手去扯苏景毓的脸,“哥哥,醒醒!”
  苏景毓困得睁不开眼睛,索性掀开被子将她罩在里面,咕哝道:“让哥哥再睡一会儿……”
  杳杳手臂被困在被子里,脱不开身,于是在被子里转了一圈,用小脚丫蹬他,试图从被子里钻出去。
  苏景毓手臂收紧,半个身子都压在杳杳身上,打起了小小的鼾声,眼看着又要睡过去了。
  杳杳小脸累的通红,余光看到裴元卿从门前走过,连忙扯着嗓子喊:“元卿哥哥,快救杳杳!”
  细细软软的声音,像是一只小奶猫在叫。
  裴元卿扭头看了一眼,推门走了进来。
  杳杳赶紧朝他伸手,双眸晶亮,像看到了救星。
  裴元卿瞥了一眼苏景毓被编成无数条小辫子的头发,目光同情又无奈,走上前去将杳杳从被子里解救了出来。
  杳杳张开小手臂,裴元卿就习以为常的将她抱了起来。
  杳杳眼睛一转,顺势一脚踢在苏景毓的脸上,开心的给自己报了仇。
  苏景毓终于被她吵醒了,抬手就抓住她的脚腕,在她白白胖胖的脚底心挠了起来。
  “哈!咯咯咯……元卿哥……哥……快救我!”
  裴元卿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抬手握住她的脚腕,从苏景毓手里往外拽。
  苏景毓不肯撒手,还趁机手脚并用的去拉裴元卿的胳膊,裴元卿没有防备,被他拽了过去,抱着杳杳双双扑到床上。
  苏景毓趁机翻身,将他们二人压在身下,伸出‘魔掌’就去捏他们的脸。
  杳杳和裴元卿惨遭兄长揉脸,都有些懵,待反应过来,立即反扑过去,裴元卿抓苏景毓的腿,杳杳挠苏景毓的脚,轮到苏景毓笑的停不下来。
  三人闹成一团,欢笑声一直传到屋子外面去。
  沈昔月倚在门边,含笑看着他们,本来因为苏明迁而沉闷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
  她与苏明迁夫妻一场,她心中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这三个孩子养大,如此她也算不辜负苏明迁了。
  等他们三个闹得差不多了,她才抬手叩了叩门扉,“好啦,快出来用早膳,给你们煮了鲜虾小云吞。”
  杳杳一听有自己喜欢的鲜虾小云吞,脑袋立马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发髻歪斜,头发乱糟糟的,随后另外两个小脑袋也钻了出来,其中一个头发上还编满了辫子。
  沈昔月把三人拎过去洗手,在旁边啧啧了两声,故意揶揄道:“我怎么闻着你们手上都是脚丫子味”
  三人:“……”
  杳杳难以置信的抬起小手闻了闻,瞪向苏景毓的脚。
  裴元卿也嫌弃的使劲搓了搓手。
  苏景毓气个倒仰:“我才不脚臭!”
  “我的脚更不臭,娘亲说过,我的脚香香的!”杳杳很有自信,腆着脸反驳。
  三人一边吵嘴一边抢澡豆搓手,盆里的水溅的到处都是。
  沈昔月将杳杳头发简单重新绑好,看到苏景毓满头的辫子却有些发愁,辫子太多,等拆完云吞恐怕都凉了,只能先带着他们去用饭,等吃过早膳再着手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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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末时节,草木葳蕤,院子里百花开得正好,花蕊娇艳。
  沈昔月唤来窦嫣,几人便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用早膳,吃着热腾腾的小云吞,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
  微风送来阵阵春意,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一碗小云吞下肚,厨房又端来了甜汤,一人一碗慢悠悠的喝着。
  三个孩子余怒未消,瞪着眼睛,在桌子底下互相踢腿,你踹我一下,我蹬你一脚,忙得不亦乐乎。
  沈昔月无奈,拿出昨日街上买的竹蜻蜓分给他们,他们这才消停下来。
  杳杳新奇地看着手里的竹蜻蜓,小手拨个不停,忙得顾不上两个讨人厌的哥哥。
  曲廊外传来脚步声,田嬷嬷满头大汗的跑进院子里,挥着帕子,边跑边喊:“夫人!沈家大爷来了!”
  沈昔月拿帕子拭了拭嘴角,莞尔道:“大哥竟然回来了,那你还不够快些把他迎进来,怎么反倒自己先跑回来了。”
  田嬷嬷粗喘着气,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还有三爷……大爷把三爷带回来了!”
  沈昔月一怔,“三爷”
  “沈家大爷把苏家三爷带回来了!”田嬷嬷激动的语无伦次,“您夫君他回来了!”
  众人身体一震,全都难以置信地望向她。
  沈昔月一下子站了起来,“谁你说谁”
  田嬷嬷老泪纵横,“三爷!咱们三爷还活着!您的夫君活着回来了!”
  沈昔月双唇抖动,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明迁”
  “是!三爷……”
  沈昔月眼泪喷涌而出,提着裙摆就朝门口奔去。
  她跑得太快,没看到田嬷嬷欲言又止的神色。
  “爹爹……”苏景毓神色恍惚了一下,激动地抓住杳杳的手,跟着往外面跑,“爹爹回来了!”
  裴元卿和窦嫣慢一步跟了上去。
  消息很快传开,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时间府里万分喧嚣,大家全都朝着门口涌去,有人不敢相信、有人惊喜,也有人脸色难看,每个人都想去门口看一看那人究竟是不是已经失踪三年的苏明迁。
  杳杳手里拿着竹蜻蜓,随着人流,气喘吁吁的跑到门口。
  门口挤满了人,就连老太太都急匆匆的赶了出来,面色犹如五雷轰顶,大房和二房的人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第28章
  沈清站在马车旁,抬手掀开了车帘。
  众人不自觉屏息望去。
  一名清瘦的男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身量极高,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却不掩风华,眉清目秀,风姿俊逸。
  苏昶陡然睁大眼睛,一声呼唤好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沙哑中带着哽咽:“明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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