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澜苑和洛霞轩这段日子一直相安无事。
虞宝琳天天躲在洛霞轩里弹琴,虞念灵偶尔会出来逛一逛,因为隔得远,他们平时很少撞见。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虞念灵跟苏景智、苏景祖关系都不错,苏景智尤其喜欢跟着她到处跑,像她的跟屁虫似的,把自己的吃的玩的都让给她。
可惜虞念灵一点都不领情,反而觉得苏景智很烦,不是推搡苏景智,就是让苏景智离她远点,苏景智经常嚎啕大哭着跑回二房,偏偏记吃不记打,过几日又会去找虞念灵一起玩,虞念灵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被虞念灵耍的团团转。
裴元卿看了眼虞念灵,松开了手,杳杳的嘴终于重获自由。
杳杳揉了揉嘴巴,眼睛发亮的看向裴元卿和虞念灵,心里啧啧感叹,都是命运的安排啊!
她竟然可以亲眼见证这段感情的萌芽期!
按照书中剧情,裴元卿注定会成为虞念灵念念不忘的的童年白月光。
虞念灵见裴元卿没有反应,又语气有些骄矜的喊了一声:“哥哥!你给我推秋千!”
裴元卿薄唇抿紧,“我不是你哥哥,你不要乱叫。”
虞念灵不满的撅起嘴,指向杳杳,“你也不是她哥哥,她凭什么可以叫”
裴元卿神色冷淡,“跟你无关,你想荡秋千就找别人给你推。”
虞念灵气得用力跺脚,“我不许你陪她玩!我要你陪我玩!”
裴元卿背过身去,根本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
杳杳坐在秋千上望着他们,两只小短腿轻轻晃了晃,感觉眼前的一幕就像书里的剧情在她面前上演一样。
她忍不住有几分疑惑,她爹爹是狗血文里的炮灰男配,她爹带回来的姨娘是书中女主,她的假妹妹是女主的女儿,她未婚夫是书中的炮灰白月光,那么她在这本书里充当着什么样的身份
经过前两次的经验,杳杳发现她要触发书中关键人物,记忆随着剧情融合,她才会想起具体的剧情来,所以她现在就算好奇也想不起分毫。
杳杳徒劳无功的想了一会儿,靠在秋千上出神。
虞念灵突然跑过来用力把她往下推,“我要坐秋千,你下去!”
杳杳正好玩累了,懒得跟她抢,便顺势跳了下去,“这次让给你,下次你要让给我哦。”
虞念灵才不管这些,飞快爬了上去,得意洋洋的冲她吐舌头。
杳杳抬手摸了一下虞念灵的脑壳,刚碰到就被她用力挥开了。
杳杳撇撇嘴,边往回走边感叹:“真凶啊。”
裴元卿踢开脚边的石子,语气透着烦躁,“她让你让开你就让开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杳杳嘴角翘起,露出一个‘你不懂’的眼神。
那可是女主女儿的脑壳啊,摸到就是赚到!
书里着重描写过,虞念灵的一头秀发随了祁凌风,乌黑柔亮,摸起来像绸缎一样,虞宝琳有一个小爱好,就是喜欢摸着祁凌风的头发入睡,她跟祁凌风分开的这几年,经常摸着虞念灵的头发睹物思人。
杳杳想了想刚才的手感,微微有些失望,可能因为虞念灵年纪太小,又干干瘦瘦的,摸起来就像普通头发一样,还稍微有些潦草。
阳光晒的人昏昏欲睡,杳杳玩累了,回屋后蹬掉鞋子就扑到床上,睡意涌上来,呼吸声很快慢慢平稳。
菜菜,躺躺!
裴元卿走过去给她脱掉鞋袜,想起她刚才那副受气包的样子,烦躁的捏了下她圆溜溜的大脚趾。
杳杳在一阵叮叮咣咣的嘈杂声里醒来,她疑惑的揉揉眼睛,爬到轩窗旁用力推开窗,眺目望去,裴元卿站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手里拿着块木板,正在钉着什么。
杳杳晃着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意识到对方竟然在钉秋千!
她眼睛刷的一亮,兴奋的冲出去,气喘吁吁的来到裴元卿面前。
“哥哥,是给杳杳的吗”
裴元瞥了一眼她红扑扑的脸颊,没好气道:“不给你给谁这里还有谁像你一样恨不能长在秋千上吗”
杳杳才不理会他的冷言冷语,脸上扬起明媚的笑脸,走过去爱不释手的摸了摸尚未成形的秋千。
裴元卿在她鼻尖上轻轻捏了捏,声音放柔,“以后就在这玩。”
杳杳使劲点头。
府里后花园的那个秋千是各房共用的,小孩子们经常要争来争去,每次苏景智和苏景祖都喜欢霸着不放,现在又多了一个虞念灵去抢,杳杳乐得不用跟他们争。
她越看秋千越喜欢,围着裴元卿叽叽喳喳的说话,像一只兴奋的扑扇着翅膀的小麻雀,嘴里开心的说个不停。
“杳杳特别喜欢这个秋千,以后要天天在这里荡秋千,元卿哥哥对杳杳最好啦!”
苏景毓在屋子里看书,闻声抬起支摘窗,朝他们望过去。
裴元卿用力勒紧绳索,抬手试着晃了晃,调整好位置,继续按秋千。
杳杳看到他手上磨出的红痕,跑过去抱住他的腿,脆生生地喊:“杳杳最喜欢元卿哥哥了!”
苏景毓眉梢一挑,用手里的书敲了敲支摘窗,咣咣直响。
杳杳一卡壳,提高声量道:“如果我哥哥能在树下给我装个吊床,那我也超喜欢我哥哥苏景毓!”
端水这事熟能生巧,杳杳已经非常熟练了。
她可是顶顶善解人意的崽!
裴元卿眼里闪过促狭笑意,屈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下。
第32章
一刻钟后,杳杳坐在摇椅上,手里捧着西瓜慢慢啃,不时抬头看看桂花树下忙碌的两道身影。
裴元卿埋头装秋千,苏景毓用力扯吊床,两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杳杳看着他们,眼中一点点溢出笑容。
她的两位哥哥就像这棵大树一样,会给她遮风挡雨,也会给她带来馥郁的花香,让她的生活里充满快乐。
他们如果可以永永远远待在一起就好了。
杳杳把西瓜啃完,灵机一动,从摇椅上爬了下去,迈着小步子悄悄靠近。
裴元卿和苏景毓正低头忙碌着,忽然感觉桂花簌簌落下,馨香的花瓣落满他们的肩头。
他们转头望去,就见杳杳躲在树后用力的摇晃着树干,手脚并用,快把吃奶的劲用上了。
裴元卿和苏景毓对视一眼,默契的放下手里的活,一个从左面包抄,一个从右面包抄,放轻脚步,一点点靠近。
杳杳摇的起劲,还没发现他们靠近,就被他们围堵在了中间。
杳杳动作僵住,堆起笑脸朝他们笑了笑。
苏景毓双手环胸靠到树上,对她勾了勾手指,“过来,给我揉圆搓扁。”
杳杳两只小手一叉腰,“你当我是汤圆”
“外面是白的,里面是黑的,可不就是汤圆么。”
杳杳杏眼圆瞪,哼出声来:“你才黑!你里外都是黑的,你是芝麻丸!”
裴元卿拨了拨额前的头发,“不愧是兄妹,汤圆和芝麻圆可以放到一个锅里煮了。”
杳杳和苏景毓对视一瞬,轻轻挑了挑眉,立即改变方向,一起扑向裴元卿。
裴元卿绕着树在前面跑,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兄妹二人在后面紧追不放。
“我们是汤圆和芝麻园,那你就是芋圆!”杳杳一边迈着小步子,一边奶声奶气的喊。
“站住!我们很快就抓住你了!”
裴元卿瞅准机会,故意落后了几步,等杳杳靠近,捞起她就扣在怀中,威胁的转身面向苏景毓,“别过来。”
苏景毓看着他怀里的‘小人质’,气喘吁吁的停下步子,配合开口:“你想怎么样只要你放开我妹妹,你的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的。”
裴元卿想了想,勾唇道:“未来一旬,只要你每天帮我背书箱,我就放了她。”
苏景毓一本正经的思考片刻,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家小妹就留在你那做人质吧,记得每日牛奶不能断,饭菜要有荤有素,糕点最少一盘,鸡腿能有最好,水果以两盘为宜。”
杳杳:“……”她有这么能吃吗
裴元卿嘴角噙笑,掰过杳杳的脸看了看,“这么麻烦,忽然不想要了……要不还是撕票吧。”
杳杳眨了眨无辜的杏眼,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声音又甜又软。
“哥哥,我是你最疼爱的杳杳啊!”
裴元卿忍着笑,抬手扯了下她肉乎乎的脸,“谁说我最疼爱的人是你”
杳杳搂住他的脖颈蹭了蹭,粲然露出甜笑,“不是杳杳还能是谁!”
裴元卿猝不及防地愣了愣,感觉小丫头软乎乎的脸颊贴着他的颈窝,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轻轻喃喃了一声:“小汤圆原来是个甜心的。”
苏景毓眼看‘劫匪’已经倒戈,嘴角抽了抽,走过去把杳杳从裴元卿怀里抢了回来,不让他们继续黏在一块。
杳杳扭过头哼了一声,撅起嘴来,“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苏景毓忍笑,捏了下她的嘴,“能挂酱油瓶了。”
杳杳哼哼唧唧的笑了,然后推开他一溜烟的跑了。
‘小人质’成功脱困!
沈昔月听着窗外传来的笑声,轻轻笑了笑,低头继续给杳杳绣手帕。
苏明迁站在窗边望着院子里的几个孩子,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闻声回头看她,目光在她含笑的面庞上晃了晃,一时竟有些移不开。
沈昔月留意到他的目光,忽然轻声开口:“今晚……三爷去洛霞轩住吧。”
苏明迁脸上笑容一敛,“为何”
“你总不去洛霞轩,府里有些风言风语,传的不太好听。”
沈昔月的语调微微有些不自然,其实府里传的乱七八糟的。
有人说虞宝琳得罪了苏明迁,所以苏明迁才故意冷着她,一步都不肯踏足洛霞轩,还有人说沈昔月是母老虎,是她不让苏明迁去洛霞轩留宿,最离谱的是有人说苏明迁受伤严重,其实伤了子孙根,已经不能人道,所以回府这么久才一直清心寡欲,没有在妻妾的房内留宿过,就连老太太都隐晦的试探问过她几次,传言再这么不堪下去,恐怕连外面的人都要知道了。
苏明迁眉心蹙了起来,定定看了她片刻,声音干涩问:“你想让我过去”
沈昔月绣完最后一针,咬断绣线,起身把簸箩放到桌子上,背对着苏明迁道:“虞宝琳是你的妾室,你不能总不过去。”
苏明迁呼吸急促,僵硬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坚持,“我是问你,你想让我过去吗”
沈昔月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下头。
苏明迁忽然没由来一阵气闷,大踏步走过去,攥住沈昔月的手腕,“你就这么无动于衷么,我是你的相公,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乎我”
“三爷……”沈昔月声音嘶哑的唤了一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红了眼眶,“你是我的夫君,我当然在乎你,当然难过,可是我再难过也要把日子继续过下去,就像这三年你一去不回,我也要撑着这个家,撑着咱们三房,把孩子们好好养大一样,日子总要往前走,我不能倒下去。”
苏明迁怔怔松开手,“……是我混蛋。”
沈昔月侧过头,努力把泪意忍回去。
这段时间她一直努力控制着情绪,可面对苏明迁的质问,她一直以来伪装出的淡定和从容骤然分崩离析,委屈怨怼控制不住的显露出来。
这三年她不曾想过改嫁,一直努力撑起三房,面对再多的困难都不曾退缩过,可等来的却是他忘了她,忘了他们的孩子,带着另一个女人和孩子回来……她岂能不怨
让她心无芥蒂的接受这一切,至少目前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可是在人前她不能显露出任何情绪,不然整个府里的人都会看三房笑话,几个孩子也会担心她,所以她一直强撑着,可苏明迁的质问却像利刺扎在她的心一样,让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苏明迁抬手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却在触碰到之前把手停了下来。
沈昔月眼睫低垂,几缕青丝垂在颊边,面容白皙,鼻梁高挺,下颌线绷紧的弧度透着几分倔强。
苏明迁发现他们靠得很近,呼吸可闻。
静谧的空气却在他们周围蔓延开,仿佛无声对峙。
苏明迁颓然放下手臂,心中充斥着无尽的愧疚和心疼。
“对不起……”
沈昔月睫毛颤了颤。
苏明迁低垂下头,声音沙哑,“杳杳说做错事要先道歉才能获得别人的原谅,你把她教的很好,是我不够好。”
沈昔月沉默地垂着眼帘。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嘎一声响,苏明迁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去。
窗外红霞漫漫,天色渐暗。
沈昔月抬头望向外面的漫天红霞,半晌,屋子里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
……
夜色阑珊,沈昔月靠在床边看书,有些心不在焉。
杳杳窝在她怀里昏昏欲睡,薄薄的眼皮搭在眼睛上,小手依赖地抓着她的衣襟。
沈昔月嗅了嗅她身上的奶香,轻轻给她拍着背,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
月色皎皎,月光轻洒在地面上。
她记得她嫁给苏明迁那天晚上也是这般好的月色。
苏明迁挑起她的红盖头,两人怔愣对视,她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她窘地抬不起头,苏明迁却没有笑她,只是放下金秤杆,吩咐丫鬟端些吃食过来,还善解人意的说是他自己饿了,然后让屋子里的丫鬟和嬷嬷们都退了出去。
她头上戴的凤冠很沉,低头的时候得一直用手扶着,很不方便,苏明迁就接过汤匙,坐在一旁亲自喂她。
她一天没有进食,早就饿急了,整整吃了一碗酒酿汤圆,苏明迁一直没有不耐烦,就静静的喂着她。
她吃饱后才想起对面的人是她的新婚夫婿,顿时窘迫的红了脸颊,悄悄抬头去看,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沈昔月还记得苏明迁那日穿着一身朱红喜袍,眉目如画,面庞如玉,在红烛的映衬下极为清隽,那双眼睛里隐隐含着温柔笑意,让人见之如沐春风。
门口传来敲门的响动,沈昔月陡然回过神来。
杳杳已经在她怀里睡熟了。
苏明迁推门而入,怀里抱着被子。
沈昔月目露诧异,她以为苏明迁已经去了洛霞轩,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还出现在她的房中。
苏明迁神色有些尴尬,走到梨花木的罗汉床旁,压低声音道:“我今晚想睡这里,你如果觉得不方便,我就到门口打地铺。”
沈昔月愣了愣,明白苏明迁应该已经知道了府里的传言,所以才会到她这里来住。
她看了眼相距甚远的的罗汉床,迟疑道:“睡起来会不会太硬了”
“无妨。”苏明迁见她没有反对,走过去把被子铺到床上,“我过去三年住的床比这硬多了。”
沈昔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是她没有参与过的属于他和虞宝琳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