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鸢仔细看她脸色,发现的确比往日要红润许多。
“很好,他很照顾我,和他一起聊天,我觉得很轻松,相处得很愉快。”
陆清鸢靠在她的肩膀上说。
“那就好,那就好啊,”陆奶奶眉眼弯弯,为孙女高兴,“对了,你最近别去上边,那老婆子不清醒,我怕出事。”
陆母脸上的笑顿时散开了,想到幺奶奶那几个不成器的侄子,几个都是没成家的。
虽然年纪不小,但终究是未婚男子。
他们院子就清鸢一个待嫁姑娘,可不得防着点人家寻“落户”的机会。
“娘,你放心,”陆母轻轻拍了下陆清鸢的胳膊,“谁敢欺负我们家清鸢,我叫上人,把他们的腿打断。”
“才打断腿啊?把人打得半死,都不算解气的,”陆奶奶轻轻摇头,“那老婆子越老越不像话,我下午的时候,还特意提醒过兰花。”
兰花就是队长媳妇儿。
“兰姐心细,她一定会提醒咱们生产队,家里有待嫁姑娘的人家。”
陆母点头。
其实不是她们多疑,而是幺奶奶干过这种事,当年她就算计嫁给了幺爷爷。
陆奶奶这一辈的老人都知道,这是如今大家都成了掉了牙的老太太了,大伙儿也不会闲着没事在子孙面前提起这种往事。
晚上陆家院子热闹得很。
左边传来陆三叔骂陆清军的声音,右边传来陆清国和陆清光拌嘴的声音。
家生和路生在自家堂屋门口排排坐,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两个人乐呵呵的。
洗漱后,陆清鸢倒头就睡着了。
她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又在县里逛了那么久,吃晚饭的时候,她就哈欠连天了,所以饭后陆大嫂他们直接让陆清鸢洗漱睡觉去,灶房他们来收拾。
这晚陆清鸢睡得很香,但是陆嫣嫣就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家里这点破事,她已经有两天没去找潭长安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怎么了?”
同床的陆五婶被她的翻身惊醒,迷迷糊糊地问道。
“娘,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舅公他们走啊?”
陆嫣嫣烦躁道。
“走?只要你奶奶活着,他们就不可能走,不过你爹我也要逼一逼的,”陆五婶打起精神回道。
“我已经请人给你姥姥他们带了口信,明天他们会来。”
“必须让你奶奶把该分给我们母子三的都分出来,以后我们就在这边过日子,那边就让你爹自己去伺候吧。”
“这样也好,”陆嫣嫣对自己的父亲也很了解,愚孝又妈宝,干不出搬出来和他们住的事,只能各过各的了,“娘,如果能离婚,你就离了吧。”
陆五婶久久没说话,一直到陆嫣嫣快睡着的时候,才听到一个恩字。
半夜下起大暴雨,早上陆清鸢起来的时候,雨还没停。
吃过早饭,陆清鸢就拿着舒北秋送给她的棋谱在那研究。
陆清t国兄弟穿着蓑衣背着竹篓来了,叫陆清明兄弟上山去。
陆清军昨天把脚扭到了,所以去不了。
“清鸢去吗?”
陆清天问。
“我不去,”陆清鸢摇头,“今天的雨太大了,你们要小心点。”
“好。”
四兄弟高高兴兴地背着竹篓走了。
“也就他们喜欢大雨天跑出去了。”
陆二婶拿着自己的针线箩筐过来,摇了摇头。
陆三婶则是在编草鞋,“男娃都憋不住,不过皮实,现在又不是小娃子了,四个人一起上山也没事。”
“也是,”陆母在给家生改裤子,家生一天比一天高,裤脚越来越短,所以找出没用的碎布,接在下面。
路生背着小手站在陆母身旁,垂眼看她手里正在改的裤子道,“哥哥,等你老了,这条裤子就给我穿吧。”
“你要笑死我,”因为脚伤不能跟兄弟们上山的陆清军,被小家伙的话逗笑,“用不了等家生老,他再长高一点,这裤子就是你的了。”
“这样啊,”路生高兴了,“哥哥长得可快了!这裤子马上就是我的咯!”
家生眼巴巴地看着陆母,“奶奶,那我长大了穿什么呢?”
裤子给弟弟了,他就没有裤子了。
“光着屁股跑。”
陆大嫂掩嘴一笑。
家生脸一红,躲在陆清鸢身后,“才不要呢,我不要光屁股。”
“G,有人来了。”
大伙儿正在说说笑笑的时候,坐在最靠近堂屋门的陆二婶忽然道。
陆清鸢等人看过去,来的是五堂叔。
五唐叔苦着一张脸,请陆父三兄弟到自己家,“劝劝我老丈人和大舅子他们吧。”
陆父嘴角一抽,“我们三兄弟去劝?”
先不问劝什么,他们凭什么身份去劝人家啊?
陆母和陆三婶对了个眼神,妯娌二人十分默契地起身进了陆奶奶的房间,很快就把陆奶奶扶出来坐下了。
此时陆三叔还在呛五堂叔,“你说你,这么多年了,家里那点事还处理不明白呢?”
“你们家一共四间屋子,客房只有一间,现在你舅舅他们一来,这房间怕是住满了吧?你让嫣嫣他们三人回来住哪里?”
五堂叔动了动嘴,“他们不是在外面有住的了吗?”
这话让陆清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陆奶奶抬起手示意陆三叔先别说了。
“老五啊,你老丈人他们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雨这么大,是有什么急事吗?”
五堂叔赶忙道,“是这样的,他们一早过来,让我娘把嫣嫣三人的粮食分出去,这不是让我们分开过吗?”
“这种事我觉得没什么好劝的,老五,”陆奶奶心想这得亏不是她生的,不然要把她气死,“你媳妇儿跟了你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不用我说吧?”
“是,可他们这意思,我没说不分粮食,但把剩下的粮食分了,等秋收工分换粮的时候,她们一定会用自己的工分去换粮,那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吗?”
“那你现在不给她们分粮食,你们就是一家人了吗?”
陆奶奶反问。
五堂叔脸色一僵。
面对陆清鸢等人的目光,五堂叔抿了抿唇,“那是我娘啊,她年纪大了,受不得气,要是气出什么好歹来,我怎么……”
说完就长叹一声。
“最好的办法,你和你媳妇儿离婚,不过了就是了,让你娘再给你找一个老实巴交好欺负逆来顺受啥都听你的媳妇儿就是了。”
陆奶奶接过陆母递过来温白开喝了一口道。
“哪有这样的人。”
五堂叔脱口而出。
陆清鸢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陆二嫂瞧见后,偷摸往前面挡了挡,让五堂叔看不到。
“你也知道没这样的媳妇儿呢?这件事,我们家不掺和,你回去吧。”
陆奶奶摆手。
“婶子,除了你们,我都不知道找谁了。”
五堂叔茫然。
“靠得住的,永远是自己,你一心想靠着别人,有没有想过靠自己?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不能扛起一个家,做明白一家之主吗?”
眼看着陆奶奶想骂人,陆父生怕她气到,于是先一步骂。
五堂叔张了张嘴,见他们都一脸怒色后,最后叹了一声,戴上草帽弓着身体回去了。
家生和路生在这种场合从来不会出声,他们悄咪咪地躲在自己母亲怀里。
等人走了后,他们才叽叽喳喳地说着双方才懂的小话。
大人们也纷纷表达出对五堂叔的失望。
“看看,嫁人,就万万嫁不得这种人!那真是苦一辈子啊。”
陆奶奶轻叹。
“可不,多憋屈啊。”
陆二婶点头。
雨越下越大,快到中午的时候,陆清明兄弟才回来。
他们今天的收获没有上次陆清鸢去的大。
但也不错,找回来很多春菌,并且上次摘木耳的地方又生出了新的,所以还有些木耳。
把所有东西收拾出来,三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陆清光就说起他们回来时看到上面发生的事。
“幺奶奶大哭大闹,叫着嫣嫣姥爷舅舅们抢粮食,但堂叔拦住了,说家里不够住,应该把粮食分到那边去。”
“然后幺奶奶就给了堂叔一个大耳刮子,啧,一下就肿起来了,”陆清天摇头,“力气大得哟。”
“可惜这雨太大了,我都没听到一点。”
陆奶奶喝着春菌汤,一脸遗憾。
深知两个老太太不对付,都喜欢看对方热闹的陆父等人纷纷一笑。
哄得老太太又喝了半碗春菌汤,吃了一块绿豆糕。
绿豆糕是舒北秋买的。
老太太吃一次就提一回对方。
下午雨不见停,陆清鸢索性回房睡觉去了。
刚躺下,就听到系统的声音,大概意思是直播不会每天都开启了,但她这边发生的事,都会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在直播更新版本中。
陆清鸢松了口气,毕竟被直播生活的时候,虽然能看到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儿,但总觉得不舒服。
想到这,陆清鸢打了个哈欠,拉高被子睡觉了。
雨接连下了三天。
五堂叔来了四次。
第一次是找他们借退烧药,说幺奶奶被气得发了热。
他们家因为陆奶奶时不时低烧加上还有小孩子,所以有备用的,便借给他了。
第二次来是送钱,幺奶奶说的,让他把钱给到位,她不占人便宜。
陆奶奶乐滋滋地让陆母收下,吃饭的时候又多吃了一点。
第三次过来则是带着他最小的表弟,三十出头,尖嘴猴腮的,一进门,那双眼睛就不老实。
陆大嫂扫了一眼后,就去陆清鸢房里,叮嘱她不要出来。
陆父三兄弟明里暗里,都表示不欢迎这位表弟,可对方脸皮极厚,完全不在意他们的不欢迎。
在他们离开前,陆父拉住五堂叔,说了几句悄悄话,大概意思是,下次再带着他舅舅家的人上门来,他们家门都不会开。
五堂叔当时尴尬离开。
没多久他红着脸来了,跟陆父三兄弟借钱。
“借钱干什么?”
陆清鸢正在房间里看二哥陆清天给她弄回来的书,听两个嫂子进门说这个的时候,好奇地问。
“他说得不清不楚的,我倒觉得,”陆二嫂摸了摸下巴,“是幺奶奶给了钱以后又后悔了,想让堂叔过来把钱要回去,但堂叔自己拉不下脸。”
“就说借钱,”陆大嫂接过话。
“堂叔身上一点钱都没有吗?”
陆清鸢一愣,那一片退烧药两毛五分钱。
“这就是咱们五婶手抓得好了,”陆大嫂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五婶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攥在手里,带走了。”
“幺奶奶能愿意?”
“那些钱是五婶子和五叔一起挣来的,当初就没交到幺奶奶的手里,”陆二嫂解释,“就算不愿意也没办法。”
“那挺好的,”陆清鸢为陆五婶高兴,“爹他们借了吗?”
“没有,奶奶拿自己的身体说事儿,他没好意思再问着借,就走了。”
陆大嫂耸了耸肩,摇头。
“而且哪里敢借啊,”陆二嫂坐下,“就他们家现在那群人,不管多少钱借出去,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说起那群人,陆大嫂心里就觉得烦,“小妹,以后你去远一点的地方,都要有人陪同,知道吗?”
“知道的。”
陆清鸢不是傻子,她认真地听着两位嫂子对自己的叮嘱。
但没等她们警惕多久,队长媳妇儿就出马了。
翌日,她带着一群人来到幺奶奶家。
此时外面下着小雨,陆奶奶没办法去看热t闹,只能让陆母三妯娌去,回来再跟自己描绘一番。
陆清鸢没去。
两个多小时后,陆母三人回来了。
她们眉飞色舞地说着。
“兰姐说,我们生产队有人家里丢了东西,追了一会儿,只看到一个背影和幺奶奶其中一个弟弟很相似。”
“幺奶奶拒不承认,说自己弟弟们一直在家,没有出过去。”
“兰姐就点出时间,结果他们说不出来那个时候人在什么地方,脸色一看就很心虚!”
陆三婶的声音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就很尖。
“然后呢?”
陆三叔问。
“然后他们还是打死不承认呗,兰姐就拿出了一样东西,你们猜是什么?”
陆清鸢双眼一亮,“是偷东西的人,身上不小心留下的吗?”
“对,就是她三弟掉在人家鸡圈里的狼狗牙!”
幺奶奶的弟弟们人人都戴着一颗狼狗牙,说是他们爷爷在世的时候给磨出来的。
得亏这狼狗牙不值钱,不然也会被输出去。
“本来就这样,”陆母喝了口水,“幺奶奶都不认,结果她弟弟自己跪下求饶,那动作熟练得很,一看就是之前输了拿不出钱挨揍时,跪下求饶的样子。”
“这人自己都承认了,幺奶奶想为她弟弟开脱也不行,兰姐让他们尽快搬走,不然下一次,就直接让纠察来生产队了。”
“咿,”陆奶奶啧了一声,“好蠢的弟弟,好蠢的老婆子。”
一个比一个蠢,真是一家子啊。
“我们走的时候,他们在商量回原来生产队的事,我看那边多半也不想留他们。”
“哪个生产队愿意留一群赌棍啊。”
“就是。”
下午,陆五婶打着伞过来串门,身旁跟着陆嫣嫣。
“他们搬走了。”
陆五婶笑得很开心,“但我和嫣嫣还有清宏暂时不打算回去住,反正租房的钱都给了一年的,过完了这一年再说吧。”
让她那个孝顺男人,在家伺候那个老婆子好了。
“不回去也好,不过该放好的东西你都要收好,免得你婆婆趁着你们那边没有乱来。”
陆母叮嘱着,陆二婶和陆三婶也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
“真走了?”
陆清鸢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陆嫣嫣小声问道。
陆嫣嫣点头,“知道为什么这次,我奶奶没之前那么要死要活地阻止吗?”
“因为清宏吗?”
陆清鸢只能想到他。
因为幺奶奶最疼爱这个孙子。
“嗯,”陆嫣嫣垂下眼,扯了扯嘴角。
“因为清宏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