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由太子妃一下子变成了太子侧妃，一字之差却是由妻变妾，天差地别。这下顾南音可是丢了大人了，今日过后她再是出门，谁不得在背后嘲笑她，前些日子还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以后怕是都臊的不敢出门了吧。
屋子里安静到落针可闻，没有人出声说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向是这些臣子的生存之道，至于苏家人，忠君爱国了这么多年，今日却是被皇上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彻底底地寒了心。
“我不愿意。”如此安静的氛围中，顾南音不卑不亢的声音突然响起，显得不合群极了。
皇上的目光骤然看向她，他没听错吧，这人方才说了什么？
“你就是顾南音？”皇上的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意，他本就怒到了极点。对着自己的儿子也就罢了，这个顾南音居然敢这么对他说话？他可是皇帝，他的话就是圣旨，一个小丫头有什么资格说愿不愿意。
“是。”顾南音抬起头，直直地对上皇帝的目光，眼里没有半分畏惧。
“胡闹，婚姻大事岂能由你一个小小女子来做主？”皇上的声音里带着强势的威胁意味，似乎顾南音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可是，”顾南音迎着他威严的目光，毫无畏惧地说道，“我嫌他脏了。”
这话犹如平地一声雷，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脏......脏了？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没听错吧，这是在说太子？众人心中大受震动，就连时时刻刻盼着顾南音倒霉的懿阳郡主也惊呆了，顾南音是不是疯了？这话一出口，她都有几分同情顾南音待会的下场了。
瞧瞧她话里不加掩饰的鄙夷，好似太子如同那地上的污泥一般。就算太子做了什么有悖常理的事，也轮不到她在皇上面前这样羞辱太子啊。
这可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的儿子犯了错，他能说，不代表别人也能说，而且还是以这样轻蔑的态度。人家父子俩关起门来自己处理也就罢了，这种皇权至上的年代，明哲保身才是正理。
所有人都觉得顾南音是昏了头了，人群中的顾远遥此时已经瑟瑟发抖了，这个逆女到底懂不懂审时度势啊，她到底还要给顾府惹上多少麻烦才算完。
“顾南音，你给我闭嘴。”顾远遥生怕皇上会找他的麻烦，先发制人地出来指责顾南音。只希望皇上看到他这个态度，若是真想与他算账，能从轻处置才好。
这个声音顾南音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来是谁，她看也不看他：“你不配跟我说话，你更脏。”起码现在太子还没有沦落到，要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换取荣华富贵的地步。
“你你你......”顾远遥指着顾南音的方向，一副要气晕过去的架势。他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缺德事，才摊上顾南音这么一个来讨债的女儿。
这他倒是误打误撞的猜对了，可不就是他上辈子做了太多孽，才惹来重生之后的顾南音的疯狂报复吗？可见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句话一点没错。
“大胆，”皇上拍着手边的桌子，大喝了一声，“顾南音，你可是要抗旨吗？”
顾远遥和顾青莲砰地一声跪倒在地：“皇上，微臣女儿一时糊涂，方才只是......只是在说胡话，皇上可千万不能当真哪。”他是为了顾南音求情吗？当然不是。只不过在本朝抗旨不遵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顾南音死也就死了，那是她活该，可他们顾家其他人，那都是无辜的啊。
“我糊不糊涂我自己知道，用不着旁人替我操心，”顾南音站得直直的，浑身上下都透着叛逆的气息，“倒是皇上，一国天子，朝令夕改，真是让我这等子民感到蒙羞。”
她本来就没打算当太子妃，正妃也好，侧妃也罢，她都不稀罕。可是身为皇帝，金口玉言，明明之前下了旨，册封她为太子正妃。如今说变就变，她这个当事人却不能有一句怨言，甚至要跪谢隆恩，这又是什么说法？
“来人，”皇上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他指着顾南音，“把她给我拿下。”
“谁敢？”这是元珏进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他站到顾南音前面，把她整个人护在背后，周身散发着说不出的冷意。
第93章 举世无双
顾南音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元珏，元珏在她面前一向是温和的、柔软的，收敛起所有的锋芒，说是柔情似水都不为过。可如今他站在她前面，却是冷得就像一块化不开的寒冰，凛若寒霜，冰冷彻骨，仿佛地狱跑出来的罗刹一般。
可她不仅不害怕，反而觉得无比的踏实。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元珏是个多好的男子。他的温柔，他的冰冷，全部都是为了她，哪怕是遍寻天下，掘地三尺，也无人能出其右。
甚至就算她说天上的月亮是方的，元珏也会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然后告诉所有人，没错，月亮本来就是方的，说月亮是圆的那些人，都是他们眼睛不好。
“王爷，你这是？”对着元珏，皇上难看的脸色稍微柔和了些许。
“本王未来的王妃，岂能容你们放肆！”元珏却并不给他面子，他一只手把顾南音护在身后，一双眸子却像是淬了寒冰一般，冷冷地扫过在场所有人。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皆是浑身一凛，似乎能清楚地感受到一股凛冽的寒意，从脚底慢慢蹿上脊背。在场的众人抖了抖，很是识趣地低下头，那话是皇上说的，又不是他们说的，摄政王可不能无差别攻击啊。
“王妃？”皇上的脸色黑如锅底，难怪看不上太子侧妃的位子，原来是另攀上了高枝。
他的目光透过元珏看向顾南音，手指在桌子上敲打着：“瞧着顾小姐方才在朕面前不卑不亢的样子，朕还以为你是个坚贞不屈、不畏强权的女子。没想到顾小姐不过是贪慕权势罢了，亏得皇儿之前还在我面前说有多喜欢你。”
顾南音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了变化。皇上还当是自己说中了她的心里话，谁知顾南音却是满脸厌恶地看向他，语气比方才更加不堪：“皇上能别恶心我吗？”她指了指现在仍坐在床上，因为身上不着寸缕动也不敢动的太子，忍着恶心上下打量了一眼，“就太子现在这副样子，还说什么喜欢我，这话皇上信吗？”
“而且，”她从元珏的身后走了出来，在众人面前缓缓地牵住了他的手，“虽然我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但为了王爷的名声，我还是想解释一下。我与王爷早在皇上下旨之前便已经两情相悦，定了终身。谁能想到皇上乱下圣旨，棒打鸳鸯，非让我去做什么恶心的太子妃。所以，”她清亮的声音传遍整个屋子，“皇上要怪麻烦怪你自己，我不过是个受了委屈的可怜人罢了。”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假模假样地捂了捂自己的嘴：“哦，我说错了，其实我对太子妃这个位子并没有什么偏见，只不过是当太子的太恶心。明明恨不得杀了我，但为了利用我背后苏家的势力，却还能说出什么喜欢我的鬼话，真是虚伪至极。”
“够了。”皇上一掌拍在桌子上，面上阴晴不定，心里倒是生了几分怀疑。莫非真如她所说，之前太子在自己面前说什么非她不娶，都是骗他的？
顾南音难得地笑了笑，她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皇上，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能选出一个这么差劲的人做太子，真是......”后面的话她没说，可谁不知道她是在讽刺当今圣上瞎了眼。
“王爷，你就喜欢上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女子？”皇上怒目圆睁，整张脸被气的通红。他冷眼看向二人交握着的手，若是只有顾南音一个人，他都恨不得立刻将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就地处死。但是既然元珏护着她，那他就得先摸清元珏的态度。
元珏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语气再是轻飘飘不过：“阿音方才说的不都是事实？”太子不就是个昏庸无能又卑鄙无耻的小人吗？也就是命好投胎到了皇家，否则就他这种人，活不到多大就得被人打死。
皇上被他轻描淡写的话一噎，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既然道理上说不通，那他就从规矩上来说，他看向顾南音：“自古以来，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朕贵为天子，顾大人身为你的父亲......”
他本来想说，太子作为她未来的夫君，但见着元珏对她的维护之意，到底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你却在我们面前毫无尊敬之态，更是屡屡以下犯上、目无尊长，丝毫不把朕和你父亲放在眼里，你如此作为，又有何面目指责别人。”
顾南音暗自翻了个白眼，她真想指着皇帝的鼻子告诉他，因为你根本不配做皇上，为君者当一言九鼎、光明磊落，而不是出尔反尔、恼羞成怒。至于顾远遥，那简直是侮辱了父亲这个词，这些年来他除了利用她，借由她和娘亲给顾青莲母女铺路，还做过什么身为人父应当做的事？
元珏捏了捏她的手，似乎是在安抚她：“皇上不必操这些心，日后阿音嫁给我，成为我摄政王府的王妃，自然会享受跟我同等的待遇，别人见了她只有行礼的份，至于皇上，把自己的江山坐稳就好。”
皇上脸色一变，摄政王这是在威胁他？他抬眼看了看顾南音，就为了这么个嚣张跋扈的女子，她到底给元珏吃了什么迷魂药？
“既然太子已经有了正妃，依本王看，皇上之前的圣旨作废也罢。日后皇上再想颁什么旨意，还是先拿给本王过目，免得再捅了什么篓子。”
元珏仍是那副矜贵淡漠的模样。他对这个皇位，以前没有野心，现在也没有，只要皇上的决断有利，他也从来不会多加干涉。可现在看来，他似乎是太纵容这些人了，让他们搞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第94章 会装孙子
皇上想反驳的话在嗓子眼滚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这些年来，明明坐在皇位上的是他，可他却还时不时地受到这个皇弟的掣肘。当年父皇殡天之际，封这个幼小的皇弟为摄政王，他本就是屈辱至极，毕竟那时候他已经成年，而元珏却只是个小屁孩。
他堂堂天子，一国之君，却被这个小了自己将近二十岁的弟弟压在头上，纵观历朝历代，还有哪个皇帝，能当的像他一样憋屈？
但他不是鲁莽的人，他知道在不能将元珏的势力连根拔起之前，他能做的就只有隐忍。否则一旦撕破了脸，元珏可不会管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到时候，他的皇帝之位能不能保得住还另说。
他不确定今日如果他执意要拿下顾南音，会不会惹得元珏为她大动干戈，但是这个险，他不敢冒。索性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在私下里培植自己的势力，只要他再忍忍，总有扳倒元珏的那一天。
他的目光闪烁不定，最终还是归于沉寂。忍了这么多年，绝对不能功亏一篑。他摆摆手让侍卫下去，脸色不像之前那样难看：“既然王爷执意要保她，朕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今日这事也就算了，赐婚一事也作废。今后太子与顾家小姐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顾南音讽刺地看着这一幕，皇上倒是能屈能伸，人品这么差劲，装孙子倒是挺在行，这一点倒是比太子那个蠢货强多了。
裸着身子的太子可是憋屈死了，他今日被满朝文武亲眼目睹他与人厮混，还是在父皇寿宴的这一天。今日过后，他以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这些人就算面上对他恭敬，私底下又该是如何笑话他这个储君？父皇明显也对他很是失望，他又该如何挽回父皇的心？
一连串的问题像一块块巨石，直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他也顾不得之前利用顾南音牵制苏家和摄政王的打算了，毕竟他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尚且难保，这一关若是过不去，他这个储君之位保不保得住还另说。
怡亲王妃也有些后悔了，方才她的第一反应是，首先想办法保住女儿的名声。可听这个顾家小姐把太子贬的一文不值，她又不乐意了，别人弃之如履的太子妃之位，自己女儿却上赶着去坐，这不是打了女儿的脸吗？
可惜她不是顾南音，也没有元珏这样强大的靠山，一个不受宠的亲王妃，哪有什么资格跟皇上谈条件？再是不愿意，也只能认下了。
皇上转头看向太子，面色阴沉：“你这个逆子，还不快起来？”还嫌今天丢人丢的不够吗？若不是为了这个混账，他能被顾南音那个小丫头指着鼻子骂吗？堂堂天子，受了委屈却无计可施，他把这火气也都撒到太子身上了。
太子有苦不敢言，他难道想在这被人当猴一样观赏吗？还不是因为没有衣服。这就体现出流风和沁雪有多么贴心了，不只给他们脱了衣服，还顺手把衣服给藏到了床底下，愣是让这二人光着身子，只能裹着被子任人打量了这么久。
不过此时皇后命人回宫取的衣服也到了，这边与太子宫隔了大半个皇宫，着实是费了不少工夫。
她亲手把衣服递到太子手边，然后看向一边的皇上，声音里带了几分恳求：“皇上，我们先出去吧。”皇上不走谁敢走？这么多人在这，她的皇儿怎么穿衣服？
还不等皇上答应呢，怡亲王妃就黑了脸：“皇嫂只让人拿了太子的衣服过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她家安安因为太子名誉尽毁，她这个当母后的，不感到抱歉也就算了，居然连身衣服都不给安安带来？
皇后气得要死，她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再了解不过，怎么可能在皇上寿宴当日做出这种事来？肯定是因为福安主动勾引，就为了得到太子妃之位罢了。她早就看出来福安喜欢太子，只不过是想着说不定她能对太子有所助力，才没有戳破而已。
居然还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口口声声说什么是太子派人来叫的她，怎么可能？她精心培养的儿子如今没了名声，她可是把这笔账全算在了福安头上，她不破口大骂也就算了，还想着她能出手帮忙，做什么美梦呢？
看看，哪怕到了此时，皇后依然觉得她的儿子天下第一好，值得所有女人争先恐后地扑上来。
“安安不嫁了。”怡亲王妃开口说道，若说她之前只有半分犹豫，现在却是完全想明白了。看着皇后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她哪怕再笨也知道，皇后根本看不上安安，有这样的婆母，嫁给太子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她跟夫君早就没了感情，女儿就是她的命根子，哪怕她拼了命，也不会让女儿进火坑。
“胡说八道！”这时候怡亲王倒是站了出来，他看着皇上越来越黑的脸色，急忙斥责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既然皇上赐了婚，你也同意了，现在怎么能反悔？”皇上今日本就存了火，他这个王妃居然还敢往枪口上撞，真是不知死活，皇上奈何不了摄政王，拿捏他这个闲散王爷，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他还想多逍遥几年呢。
顾南音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又是一个顾远遥，觉得女儿给自己丢脸时，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一旦发现可能会连累自己，倒是终于肯出面了。
如今看来，她和福安郡主倒是有几分同病相怜，不过她也不会出手帮她就是了，种什么因结什么果，那日她想陷害自己与方玄不清不楚时，可是没有半分手下留情，今日这苦果，也只能由她自己来受。
怡亲王妃瞥了他一眼，眼里全是讽刺：‘“王爷方才去哪了，自己女儿受了欺负，连个屁都不敢放，倒是有脸对着妾身大呼小叫。”她到底是嫁了个什么狗东西，也怪她当年被他的身份迷了眼，还以为嫁给他能过上什么好日子。现在想来，除了刚成婚的那段日子，他们早已经是貌合神离、名存实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