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顾南音时不时被接到苏府常住，苏怀安每每都会趁空闲时教她一些功夫。她到现在都记得舅舅严肃地告诉他，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因为或许日后，这会成为保命的手段。
舅舅待她一向是极温和的，那是她印象中舅舅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般郑重其事地叮嘱她。
她那时候虽然不明白舅舅的意思，但好在她乖巧听话，对这个秘密一直守口如瓶。
但是这些年来疏于练习，其实已经忘的七七八八了。
不过是重生之后，又从舅舅那里要了许多关于武学方面的书来看，秋芷只知道她自落水之后常常手不释卷，却不知道她其实是在重新学习这些保命的手段。
因为许久没练，她想重新捡起来也非常困难，不过死过一次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再次陷入那么危险的境地，所以哪怕再难，她也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秋芷只知道她早上时常会赖床，却不知道她每夜都要花上几个时辰去练武。
其实重生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每夜都会梦到元珏浑身是血的倒在她怀里，这是她的噩梦。但她也相信，这只会是个梦，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她发过誓不会再让自己成为元珏的拖累，她不只是想想而已，她是真的在努力。
她之所以没有告诉过秋芷几人，也并非是不信任她们，只是怕她们知道了之后反而平白生出些担忧。
不过显然跟一“剑‘”封喉的楚凝相比，她还差得远。方才若不是那两人见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失了警惕，又被她那些话分了神，她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们。
顾南音自己解释完，又定定地看了楚凝半晌，把楚凝看得直心虚。
“阿音姐姐，”她将手里的匕首擦干净，温热的血沾在白色的帕子上面，越发显得刺眼。楚凝却毫不在意，她把匕首重新收了起来，方才杀人时的凌厉消失不见，冲着顾南音讨好地笑道，“我......我也没说过我不会武功啊？”
顾南音点点头，的确是没说过。可谁能想到一个娇弱无力，连说一句整话都要喘上几息的人是个高手呢？
楚凝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这不是看话本里的美人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也想跟着学嘛。”
最重要的是，话本里那种反派以为女主是个柔弱好欺负的人，结果却被女主反过来打脸的故事真的很爽，她也想试试。她扮了这么多年的小白花，就是在等一个反派出现。
可惜今日这两个杀手太着急了，她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惊恐害怕，他们就急着杀人，所以她也不得不干脆利落的了结了他，唉，没看到他们惊讶的眼神可真没成就感。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方才她下手还是太轻了。
“小姐，就现在这种时机，你们坐在这聊天是不是不大合适？”她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请尊重一下外面拼死搏斗的杀手好吗？
人家费尽心思地想取你的性命，结果你却在这悠哉悠哉的聊天？
第152章 仙子还是魔鬼
今日秋芷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她没想到看起来是个病秧子的楚凝其实比她还要生龙活虎，抬手间便能杀人。更没想到她家小姐居然偷偷摸摸学会了武功，这甚至让她忽略了第一次见到死人的恐惧。
她花了不少时间来认清并消化了“三个人中她最弱”的事实，这下她不担心她家小姐了，她开始担心外面那些杀手了。
沁雪执着剑在杀手之间来回穿梭，她的脸色微沉。方才打斗间她便已经看出来了，这些人训练有素，而且彼此间配合默契，应该是极为专业的杀手，否则她也不会被缠住这么长时间。
正在此时，楚凝从船上飞身上前加入了战斗。她今日出来一心打着游玩的心思，因此身上并未带着剑，手上的这把还是从刚才死在船上的倒霉杀手那里拿过来的。
也不知道那人要是知道了他不仅死得匆忙，甚至连武器都落到了仇人手中，会不会气得再活过来？
楚凝现在很生气，她好不容易约了顾南音出来，而且没有带元珏那个跟屁虫。多么天时地利人和的局面，这些人却跑出来给她添乱，真是一点儿礼貌都不懂，影响了美人的心情就该死好吗？
她从小和皇兄一道习武，跟着整个风阑国最好的武学师父，虽是没有身为暗卫的沁雪那么厉害，却也比一般人强上许多。尤其是因着生气，手下的动作也更加凌厉起来。
有了楚凝帮忙，围攻沁雪的人顿时少了一半，没了数量上的优势，沁雪收拾起他们就方便多了。
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遍地都是鲜血，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顾南音不疾不徐地上了岸。
“小姐，别看。”秋芷面色苍白，她拿出帕子挡在顾南音眼前，不想让小姐见到如此血腥的一幕。
顾南音却是冲她笑了笑，轻轻把面前的帕子拂了开来。她的眸子里没有害怕，没有恐慌，甚至没有任何不适，平静地让人猜不透心中所想。
她上辈子见过更加血腥的场面，尸体遍地，血流成河，相比较起来，今日着实算不上什么。
沁雪和楚凝极有默契的各留了一个活口，他们藏在牙齿间的毒药已经被沁雪搜了出来，现在便是连自尽都做不到。
“你杀了我吧，”其中一人说道，“你们就算是把我带回去，也不会从我嘴里得到任何消息。”
顾南音冷笑：“你以为我是想让你供出幕后主使？你说不说本王妃根本不在乎。”
“沁雪，把他们两个先带回去。至于这些尸首嘛，”顾南音漫不经心地摸了摸指甲，“本王妃心善，见不得他们曝尸荒野，一会儿咱们回去之后，你带几个侍卫过来，将他们的尸首也运回去。”
“姐姐，要他们的尸首能干嘛？”楚凝有些好奇地看着顾南音，难不成是想给王府的花花草草施施肥？王府家大业大的，不至于这么废物利用吧？
难道摄政王其实是个穷光蛋？她胡乱地想着。
顾南音嘴角的笑容有些诡异：“都是相熟的伙伴，如今就这么眼睁睁地死在了自己面前，他们一定很舍不得吧。我准备将他们带回去，然后给他们安排一个豪华的床位，让他们每日同床共枕，也免了他们的思念之苦。”
让活人与死人同床？楚凝摸摸下巴，听起来很有意思。
两个黑衣人却是身子一抖，想到自己今后要与几个死人同寝，他们只感觉一阵恶寒，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他们看向顾南音，为何这人美得像仙子，说出来的话却如同魔鬼，难怪主子容不下她。
“别紧张，”顾南音察觉到他们的变化，嘴角绽放出一个柔和的笑意，在这两人的眼里却显得更加瘆人，“我是个良善之人，不会杀你们，也不会对你们施加任何酷刑，甚至还会费尽心思地让你们多活一些时间。”
顾南音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日后你们会与这些尸首朝夕相对，从睁眼到闭眼，这将是你们唯一的消遣，你们可得慢慢习惯才是。”
她早就说过，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些人既然想动手杀她，哪怕他们并不是主谋，她也不会放过他们。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这条命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将它拿走。
“姐姐，今日是我不好，我不该约你出来。”楚凝有些自责地低下头，若是顾南音好好地待在王府，有王爷的保护，哪里有人敢动她。
“不怪你。”顾南音摸摸她的头，“他们既然想杀我，总会找到机会，今日若不是走了这一趟，我还不知道已经有人惦记上我了，早早将他们的心思暴露出来是好事。否则敌在暗我在明，反而更加麻烦。”
“姐姐对于幕后主使可有猜测？”想起这个楚凝恨得牙根都痒痒，今日这杀千刀的可是想要姐姐的命，要是查出来她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他，让他知道冒犯美人就该死。
“想要我命的人无非就那几个，至于到底是哪一个，还得查。”顾南音眯了眯眼，顾家人，皇宫里那一家三口，还有一个福安郡主。
从他们的身手就能看得出来，这些人并不是普通杀手，不是用钱就能收买的，反而更像是主子精心培养出来的。顾家人显然没有这么大的能耐，那幕后主使无非就是在太子，皇后，皇上和福安郡主之间了。
能查出来固然好，若是查不出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把他们一窝端了就是。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也是祸患。
“王妃，”沁雪走了过来，“我已经发了信号，流风他们过一会儿就能到。”
“好。”顾南音也不问她是怎么做到的，想来他们暗卫之间自然有属于他们自己的通信方式，“那我们就在这等他们过来。”
正好她也有些担心，若是等她们回去之后再带人来收尸，这一来一回要花费许多工夫，说不定这里早就被毁尸灭迹了。
第153章 后遗症
元珏带着流风匆匆赶过来时，就见着他的小王妃站在尸体堆里，双手负在身后，望着天边的落日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连忙冲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声音忍不住颤抖：“阿音你没事吧？可曾受伤？有没有被吓到？都怪我不好，我应该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王爷别担心，”顾南音被他拥在怀里，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紧张，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你看我身上干干净净的，别说受伤了，就连一滴血都不曾沾到。王爷不要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是我不让你跟来的，这怎么能怪你？”
元珏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见着果然如她说的那般，才松了一口气。
他接到流风的禀报时，心都差点跳了出来，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这一路上他想过无数种结果。
幸好，幸好他的阿音毫发无伤。
楚凝自从元珏出现后，便默默地退到了一旁，给小两口留出足够的空间。她打量着元珏面上焦急的模样，倒是看他更顺眼了一些。这人虽然对别人冷冰冰的，但对王妃的确不错。
虽说这些杀手是冲着顾南音来的，元珏还是派了一些人手将楚凝护送回了驿馆。
楚凝一回到驿馆，便开始马不停蹄地吩咐手下去查今日的事情，一日找不出幕后主使，姐姐便一日处在危险当中，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流风依照顾南音的吩咐将所有的杀手都带回了王府，不论死活，把他们关到了王府的地牢之中。加上活着的两人，一共有十二人，流风将他们分别关押在两间牢房中，每一间里各有五具尸体和一个活人。
“查。”元珏冷着脸吩咐道，浑身散发着彻骨的寒意。
“是。”流风忙不迭应声，他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主子了，自从与王妃成亲之后，主子对他都温柔了许多，虽然比对王妃的态度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今日的主子却比之前还要冷得多，他站在主子身边，外面明明是春日，他却感觉犹如置身寒冬。
流风知道王妃对于主子来说就是不能触碰之逆鳞，如今有人想要王妃的命，幕后之人不论是谁，下场都一定会十分惨烈。
除了保护元珏和顾南音的暗卫，府里不管明里暗里的人都派了出去。
至于地牢里的两个活口，就像顾南音所承诺的那般，不但没有受到任何酷刑，反而有专人一顿不落地给他们送三餐。听起来待遇很不错，实则却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他们作为杀手往日里也杀过不少人，不知道见过多少具尸首，但真的没有哪次，他们需要每日跟这么多具尸首朝夕相处的。
他们两个人的牢房一个在最东边，一个在最西边，相距甚远，就算是扯着嗓子喊也都互相听不见，地牢里又没有其他人跟他们说话。
他们的生活就如同顾南音所说的那般，每日从睁眼到闭眼，除了这几具尸体什么也没有。
他们跟尸首朝夕相处，就连每次用饭也都避不开，顾南音是个极其贴心的人，让人给他们送的饭也很有讲究，都是极其油腻的大鱼大肉。
油腻的荤菜配上眼前的尸首，他们几乎每日都食不下咽。尤其现在是春日，随着气候越来越暖和，尸体腐烂的速度也很快，散发着一阵阵的恶臭，待在这样的环境中，没过两日，其中一个人就疯了。
流风将这个消息带过来的时候，顾南音正在同元珏用饭，她头也没抬：“是真疯了还是装疯？”
“回王妃，属下已经仔细探查过，确认是真疯。”
顾南音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轻飘飘地说道：“作为一个杀手，没想到心理素质这么差。”
“将那个疯了的带过去和剩下的那人关在一起，顺便把那五具尸首也一并带过去。告诉他，如果供出幕后主使，可以给他一个痛快。”
“是。”流风躬身退了下去，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暗卫，手下的刑罚无数，也严刑逼供过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看似宽容实则残忍的惩罚。
一个正常人整日对着一个疯子和十具尸体，想想也知道该是如何的煎熬。这种生不如死的境况之下，谁能坚持得下去？
不费半点力气就能击溃别人的心理防线，也不知道王妃的小脑瓜是怎么长的，他以前认为王妃比不上都城其他贵女一定是他瞎了。
像王妃这样既能持家又有头脑的人去哪儿找？日后若是再审讯犯人，一定要从王妃这里讨要几个好点子。
持家？她什么时候为王爷操持过王府？顾南音表示，盲目崇拜她的狗腿子又多了一个。
顾南音这两日有点犯愁，自从上次游湖遇到杀手之后，她这个当事人没受到什么影响，元珏却得了十分严重的后遗症。
具体表现为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之外，她做什么他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甚至就连睡觉时都要做到同时跟她睁眼闭眼。
就在这日清晨，顾南音刚一睁开眼，连翻个身都不曾，特意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元珏还是察觉到了，紧跟着就睁开了眼。
“王爷，”顾南音看着他明亮的眸子叹了一口气，“你放心睡吧，我一个大活人又不会凭空消失，你不用一直守着我。”
她能理解元珏的这种心情，若是元珏差点没了命，她也会像他一样紧张，她也并不是介意。她就是心疼他这样会太累了，她也试过醒了之后继续装睡，但是根本没用，元珏能从她的呼吸差别中里判断出她是不是醒着。
元珏不说话，只是默默将她搂在怀里。那日得知她有危险时，他是怎样的惊慌失措，那样的恐慌和绝望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顾南音没有再说什么，她觉得要想消除元珏的这种后遗症，除非是找到了想杀她的幕后主使。没了想要她命的人，元珏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第154章 到底是谁瞎了
正当顾南音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些人一窝端了的时候，流风传来了消息。
“王妃，地牢里那人已经招供了，他是东宫太子豢养的私卫。另外，我们的人发现这几日太子与福安郡主一直在暗中往来。”
“哦？”顾南音笑了笑，“这么说未来太子妃和太子的关系还挺不错的嘛，多亏了本王妃之前促成的这桩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