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刘婉儿脸色一青，抬头就朝秋芷脸上扇去：“你一个小小丫鬟，主子说话有你置喙的余地吗？”
她这一巴掌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气，若非沁雪眼疾手快地往后拉了秋芷一把，恐怕秋芷这张脸当下就得被打肿。
顾南音看着差点落到秋芷脸上的一巴掌，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原本她念在刘婉儿是受人蛊惑，不想与她计较，不想这人竟然如此嚣张，居然敢动手打人。
顾南音向前一步，清冷的眸子里仿佛藏着无尽的寒意。刘婉儿举着没来得及放下的手，突然对上她的目光。一瞬间只觉得浑身僵住，遍体生寒，像是被恶鬼盯住一般，吓得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不过一阵子没见，这个顾南音身上怎么有了如此可怕的气势？
“我原先念着刘姑娘年纪小，不想同你计较。但刘姑娘不只当众污蔑我，更想光天化日之下对我的丫鬟行凶。我方知道刘姑娘不是天真不懂事，而是生性恶毒，从根子上便已经烂掉了。刘姑娘自己尚且如此行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面质问我？”
“顾南音，你-”刘婉儿还想反驳，话刚出口便被顾南音打断了。
“我堂堂尚书府嫡女，行事自然代表了尚书府的脸面。刘姑娘方才的污蔑不只是影响尚书府的名声，谣言若是传出去，大家自然会以为是我娘教女无方。如此岂不是连我母亲出身的宰相府都要承受你的污蔑？你今日不过短短几句话，可曾想到会有多少人因此受到牵连？今日之事我会上报官府，追究刘姑娘肆意传播谣言，污蔑忠臣，当众行凶之罪。顺便让我外祖父好好跟刘尚书谈一谈，看看刘尚书是否是对我外祖有什么意见，才纵容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对我口出恶言。老话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刘大人连女儿都教不好，还如何有资格立于朝堂之上？”
“姑娘何必如此麻烦，直接同王爷说一声，让王爷罢了刘大人的官。反正刘大人不过一个三品官职，这种可有可无的人，随便再从下面提拔一个代替就是了。”沁雪真诚建议，这可是王爷表现的好机会。
刘婉儿脸色惨白，死死的捏住手里的帕子，她完全没想到这主仆二人就这么轻飘飘的决定了尚书府的命运。她本就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若是因她之故使得父亲丢了官，她和母亲还如何在尚书府立足？父亲在朝堂苦熬二十年才爬上礼部尚书一职，难道就因为她今日几句话就不复存在了吗？那她还有何脸面面对尚书府众人？
第17章 当我顾南音是死的吗？
刘婉儿此时十分后悔，方才只顾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忘了顾南音外祖家是多么显赫。自己和她可不仅仅是尚书府嫡女和庶女的差别，她怎么就鬼迷心窍，敢当众指责她呢？如今听顾南音身边这个眼生的丫头的话，似乎顾南音还攀上了王府的高枝，不管是真是假，她都不敢拿父亲官职来赌。
刘婉儿战战兢兢的看着顾南音，早已没了方才的趾高气扬。她走到顾南音面前，低声下气地开口：“顾小姐，都是我不好。不该乱嚼舌根，说一些毫无根据的话，让顾小姐心生不快。还望顾小姐大人大量，不要把今日之事放下心上。”
当着周围这么多贵夫人和世家千金的面，如此低声下气，刘婉儿脸上火辣辣的。今日过后恐怕自己就要沦为整个都城世家圈子里的笑柄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想到这里，刘婉儿眼眶都红了。
“饶不饶过你不是我说了算。”顾南音把秋芷拉到身前，冷眼看着她：“刘姑娘不会以为只需要对我一个人道歉吧？”
刘婉儿看了秋芷一眼，双手攥得紧紧的，又是愤恨又是委屈。冲着顾南音说道：“我就算身份不如你，好歹也是个正经主子，如今你让我向一个丫鬟道歉？”当着这么多人，天知道她是做了多大的心理建设才出口道歉，顾南音也太得寸进尺了。
“小姐，我没关系的。只要小姐不要平白受她的污蔑就好，再说刘小姐也没有真的打到我。”秋芷见小姐为自己做主，心里很是感动，但她不想因为自己让小姐为难。
顾南音知晓秋芷是为自己着想，但她向来把秋芷当作是自己的亲人。她看向刘婉儿的眼里带着刺骨的寒意：“秋芷是我的人，不管她是丫鬟也好，主子也罢，刘姑娘敢光天化日之下对我的人动手，当我顾南音是死的吗？至于刘姑娘自己，是不是正经主子跟我都没关系，我没有丝毫兴趣。刘姑娘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若不是你今日主动过来找事，我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分给你，道不道歉刘姑娘自己掂量着办。”
刘婉儿没想到顾南音这话说得如此不留情面，她明明已经道过歉了，顾南音却还是不肯放过她。气冲上头连尚书府也顾不上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既然自己没了脸那顾南音也别想好过。她恶狠狠的看着顾南音，丝毫不见方才的谦卑恭顺：“我方才说的话有什么错吗？顾小姐难道不是蛇蝎心肠？指使下人殴打庶妹，害得庶妹连月不能下床。苛待府中姨娘，让她迁到府中最破的院子，这些不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吗？既然敢做就别怕我说，顾小姐难道凭一人之力就想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刘婉儿连声质问，却见顾南音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波动。怎么回事，难道她就没有因此恼羞成怒？她就不害怕这些话传将出去损坏她的颜面？
顾南音当然不怕，她看着刘婉儿，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府中的丑事我本不想传扬出来惹人耻笑，但今日刘姑娘既然问了，我若是不澄清事实，恐怕谣言会越传越荒谬，到时候再多几个像刘姑娘这样没脑子的人，怕是更加麻烦。”
刘婉儿看着顾南音坦坦荡荡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一时间，连顾南音讽刺她没脑子的话都没放在心上。
店里的人越来越多，连带着一些买不起首饰的平民百姓都被热闹吸引过来，围在了门口。这种权贵人家的八卦，最适合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了。
顾南音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刘姑娘所说的指使下人殴打庶妹，虽是用词糙了些，但确有其事。不过刘姑娘总该知道，事出必有因的道理。深冬气候寒冷，我府中庶妹却借故支开丫鬟，故意把我这个嫡姐推入池塘。若不是我命大，想必早已成了水下一抹亡魂。可即便是侥幸活了下来，那冰冷刺骨的池塘水又让我受了多少苦？我高烧几天几夜才退，母亲日夜担忧食不下咽。为人子女者，最怕累及父母。我的身子受损不说，还让母亲为我担忧落泪。刘姑娘方才说蛇蝎心肠，我倒是想问问，家妹的所作所为，当不当得起蛇蝎心肠四个字？”
顾南音冷眼看了刘婉儿一眼，也不等她回答，便继续说道：“这十几年来，我从来把顾青莲当作亲妹妹一样看待。凡是我有的，她这个庶妹都有。哪怕是我外祖家送来的独一份的东西，只要是顾青莲喜欢，我也都毫不犹豫地送给她。可她呢，表面与我姐妹情深，实际上却想置我于死地。我可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不过是让下人打了她几个板子，没要她的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真是想不到啊，这尚书府的千金居然如此恶毒。”
“可不是，小小年纪就敢要人性命，以后还了得。”
人群中越来越热闹，不时传出对顾青莲的指责和唾弃，刘婉儿急了：“你说是青莲推的你，可有什么证据？”这些人怎么如此无脑，顾南音说什么都信。
顾南音看着刘婉儿，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刘姑娘以为，姨娘为什么心甘情愿的搬到府里最差的院子。这尚书府可不是我的一言堂，姨娘又素来受宠，父亲本就听她的话。但凡她说一句不乐意，我有天大的本事能逼着她换院子吗？”
说完这些话，顾南音不出所料地看到刘婉儿脸色一白：“刘姑娘既然经常去我府上，就应该知道我所言非虚。云姨娘之前所住的院子，可是整个尚书府里最好的。连我娘这个名正言顺的正室夫人所住的听竹苑都有所不及。但我娘素来心胸宽广，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从来不与姨娘计较。此番若非是姨娘怕我把顾青莲推我落水一事说出来，影响到顾青莲的名声，岂会甘愿住到府里最差的院子？再说云姨娘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室，寂草阁不是恰好符合她的身份？”
第18章 给小姐买条街
“区区一个妾室，待遇居然比正妻还要好，真是好大的脸啊。”
“没错没错，妾室如何能与正妻相比？不过是个玩意，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店里的客人议论纷纷，这些贵夫人大多都是府中正室，听了这些话自然对云姨娘不满。自古正妻与妾室便是宿敌，这些贵夫人都带着世家大族嫡女出身的骄傲，岂能容得妾室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顾南音看向一旁面如土色的刘婉儿，语气淡淡：“如何？方才的话刘姑娘可是听明白了？若是还不懂我也可以再说一遍，但若是今后你再想出去造我的谣，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奉劝刘姑娘一句话，长点脑子，别再被人当枪使了。”
刘婉儿下意识地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顾南音的话有理有据，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可若是真如顾南音所说，那顾青莲不让她说出这件事，不是在维护嫡姐的名声，只是怕传出来会有损她自己的名声罢了。
那顾青莲还是自己眼中那个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吗？如此人命关天的大事，她都能对自己撒谎，那这些年来，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又有多少是假的呢？刘婉儿遍体生寒，她是家中庶女，本就不受重视，也没什么朋友。若不是顾青莲主动来接近她，常常围在她身边“姐姐，姐姐”的叫来叫去，她也不会轻易付出一片真心，如今却被她蒙骗。亏得她今日还傻傻的为她出头，反而当众被顾南音羞辱了一顿。
刘婉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这辈子最恨的便是被欺骗和利用，没想到顾青莲却把这两点都占全了。她暗自攥紧了拳头，心中对顾青莲的恨意无以复加。今日这笔账她是全算在了顾青莲的头上，不仅践踏了她一片真心，还让她丢了如此大的脸面，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顾南音见刘婉儿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催促。突然被人揭开了自己好朋友的嘴脸，发现自己以为天真善良的小白兔原来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她没点心理波动才怪。说到底她跟刘婉儿没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是这个刘婉儿性子冲动，做事又不经大脑，容易被人利用。若不是她方才想对秋芷动手，她是没想拿她怎么样的。
片刻之后，刘婉儿才站起身，她低着头走到秋芷面前，明明是短短的几步路，她却觉得脚下似有千斤重。她咬了咬牙，小声地对秋芷说了一声对不起便带着丫鬟急急忙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倒是不想如此，可又能怎么样呢？今日技不如人，她也只能乖乖认栽。
顾南音也不生气，今日出门虽是遇到了麻烦，还浪费了不少工夫。但无意当中，倒是得到了一个把顾青莲的嘴脸公之于众的机会，也算是有失有得。
围观的人更是满意，今日出来收获了一个这么大的八卦，够他们茶余饭后说上好几天了。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顾南音这才又重新看起了首饰。
她对一旁掌柜啰里啰嗦的介绍充耳不闻，倒是被柜台里一支发簪吸引了目光。这是一支白玉簪，浑身晶莹剔透，不含一丝杂质，簪头雕刻成莲花状，看上去清丽又高雅。
沁雪见顾南音盯着看了这么长时间，以为她是喜欢极了：“姑娘若是喜欢，就买下来吧。我离开王府前，王爷给了我好多银票，嘱咐我拿给姑娘花。姑娘就是把整个店买下来都没问题，王爷有的是银子。”掌柜的在一旁战战兢兢，他这家店可是开了不少年了，没有足够的银两他是绝对不会心动的。
顾南音嘴角抽了抽，时隔多日，她再次在沁雪脸上看到了“财大气粗”四个字。也不知道王府到底有多少钱，经得住这么败家。
她轻轻敲了敲沁雪的额头：“你们王府出来的人都这么视钱财如粪土吗？一言不合就要买人家店，那我要是整条街的店铺都看上了怎么办？”
顾南音不过是打趣，孰料沁雪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姑娘对王府的实力一无所知，一条街算什么？只要姑娘喜欢，整座都城的铺子都买下来也不在话下。”
顾南音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沁雪，她有什么奢侈吗？再说这么多铺子买下来干嘛？收租吗？
“打住，收起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我不过是多看了这支簪子一眼，你又是要买店又是要买街的，财不外露知不知道。况且你家小姐我好歹也是个名门大小姐，看起来像是缺银子的人吗？再说了我也不是想给自己买，是想送给你们的。”不过是支一千两的发簪，她还能买不起？顾南音拿起簪子插到了沁雪发间，又让掌柜的拿来两个相同样式的，分别给了秋芷和白芍。
沁雪原本想跟顾南音解释不需要什么财不外露，天底下有谁敢抢王府的东西。却被顾南音这个动作，把要说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她呆呆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顿时眼眶一红。
这大概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东西，虽然王爷待他们这些手下不错，但万万不会送她这些姑娘家家的东西。在王爷眼中，影卫是没有性别之分的，连她自己也这么想。她自小练功刻苦，从不比男人差，但姑娘今日这个举动，突然让她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顾南音看着沁雪红红的眼眶，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是几支簪子，小姐我还买得起，用不着替我心疼钱。你们如今正是好看的年纪，就应该有些像样的首饰，不然出去会给小姐我丢人的。况且沁雪你方才都扬言要给小姐我买店了，我不过是给你买了一支簪子而已。”
沁雪听着顾南音这番轻飘飘的话，心里却仿佛有千斤重。她要给姑娘买店是不假，可那用的是王爷的钱，哪里能相提并论？
第19章 名声扫地
不过她也知道，姑娘这么说是为了让她安心收着。于是也不扭捏：“谢谢姑娘，我喜欢极了。”
秋芷和白芍看着沁雪收下了，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连忙向顾南音道谢。小姐倒是经常送她们两个东西，不过一千两的簪子，她们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间都紧张了起来，像拿了个烫手山芋，不知道把簪子往哪里放，这可是一千两、一千两啊，秋芷内心疯狂咆哮。
顾南音看着她们几个红红的眼眶，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往常这些钱都花在顾青莲那个白眼狼身上，但今日这钱她却觉得花得值极了。
“姑娘，你不给自己买几样吗？”沁雪收拾好情绪，扬起笑脸问顾南音。难得出来一趟，姑娘只给她们几个买了簪子，自己倒是什么首饰都没买。她摸着袖袋里厚厚的一沓银票，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如今竟是有钱都没处花了。姑娘她这般勤俭持家，王府里那么多钱可怎么办呀？
顾南音笑吟吟地看着沁雪皱巴巴的小脸，伸出手在上面捏了一把：“小姐我首饰太多了，几个匣子都装不过来。秋芷她们每天收拾都要费一番工夫，要是再买下去，连丫鬟都要多添一个了。”还有人会嫌自己首饰多吗？沁雪不理解的眨眨眼。看来她得跟王爷说说，以后再送姑娘东西，可不能送首饰了。
之后顾南音又给秋芷三人买了些胭脂水粉，顺带着一同在酒楼用了晚膳，这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顾南音这边是如何的主仆和乐暂且不提，这个夜晚尚书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难以入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