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乱步心虚地抓起栗子的手,在她手背上呼呼吹了吹,假装一切无事发生。
“警方已经封锁了整个铃木大酒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安室透冷着脸说,“绝对要抓住他!”
即使是黑衣组织也别想派人来救援,安室透卧底的时间远比犯人接触组织更久,那群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弃子说丢就丢。
铃木大酒店没有如约传来爆炸声,已经证实了对方任务的失败,他即使能逃出去,也只会收到琴酒一颗枪子。
安室透倒不怕自己身份暴露,他在组织中一直是秘密主义者作风,没有代号的新人连知道“波本”的存在都是奢望。
“瓮中捉鳖吗?”柯南抬头看向天花板,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铃木旗下的酒店就简单了。”
正在四处搜查的警察:说到心坎上了.jpg该死的有钱人,酒店建这么高这么大做什么?搜死人了。
“监控室在哪儿?”江户川乱步问。
“早就派了人过去。”安室透回答说,“从发现预告函开始,所有的监控都被警方接管。”
“你确定?”江户川乱步瞥了眼绿植盆栽,“埋在土里的监控,也在你们的掌握范围内吗?”
柯南猛地冲过去,扒开郁郁葱葱的绿叶,从土里找出一只微小的镜头。
在场警察:吸氧.jpg工作的数量又双叒叕增加了.jpg
……
名侦探只负责推理,不负责跑腿。
江户川乱步出乎意料没有像往常一样做个甩手掌柜,反而帮助警方把角落里一个又一个难以发现的摄像头逐一找出,粉碎。
“真恶心。”他声音低低的,“一想到监控后面有个恶心玩意一直盯着她看,就倒胃口得想吐。”
“为什么吐?”旁边的声音问,“早餐吃得太油腻了?都告诉你不要抢我的芒果班戟。”
“栗子?”江户川乱步凑过去,“你脑袋清醒了?”
我:“嗯?我有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吗?”
江户川乱步:“有一天当中的百分之九十吧。”
很好,这个人又在嘲讽我,我要打他。
在打他之前,我允许乱步先生留下遗言。
“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句话都会被我记在《宿敌之书》上……老实交代,我怎么瞎了?”
我盲人摸象,抱着名侦探的脑袋一顿猛搓。
“别想随便找借口糊弄我。”我先发制人,“‘因为你发誓要成为一代文豪,决定体验生活,潜心创作比《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更优秀的作品,所以自己戳瞎了自己’——这种理由,我决不承认。”
我可是侦探,我要写也是写推理小说和鬼故事,把自己戳瞎了有什么好处?
写本《盲人侦探再创业之我有阴阳眼》吗?
“不好了。”江户川乱步倒吸一口凉气,“栗子的脑袋彻底坏掉了,已经出现了失忆的征兆,快回横滨找与谢野医生。”
我大惊失色:“什么?我不仅手断了眼瞎了还失忆了?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栗子姐姐一醒过来,突然感觉好热闹。”柯南露出半月眼。
她是有些喜剧色彩在身上的,非常擅长把案发现场变成漫才直播。
“是啊。”安室透赞同点头,“之前像变了一个人。”
明明是很活泼爱笑的女孩子,不笑的时候却冷淡得可怕,仿佛支配命运的女神,随意拨弄命运的天秤。
对自身的痛苦视而不见,平淡地宣告命运的终章。
“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安室透笑笑。
他抬高声音:“一楼好像有特制的栗子糕,似乎是波洛咖啡厅的店员路过时做的。如果没有人吃的话,很浪费呢。”
栗子糕!我瞬间捕捉到关键词,将失忆大事抛之脑后,转身就跑。
江户川乱步没注意,手下松了力气,眼睁睁看着我冲向墙壁。
“砰!”
他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
完蛋,本来就笨。
“介绍一下。”江户川乱步捉住我的手指,把勺子塞进我手心,对我说,“这是栗子糕。”
“这是大笨蛋猪头栗子plus版。”他向盘子里的栗子糕介绍即将残忍吞噬它的人类。
我礼貌地说:“你好。”
栗子糕:“……”
不说话?是想在安静的氛围中迎接死亡吗?善良如我绝对满足。
我美美挖了一勺送进口里。
甜滋滋的栗子糕抚慰了我伤痕累累的心灵,我摸了摸缠绕在眼睛上的纱布,又摸了摸后脑勺。
多么熟悉的死结,使我致盲的真凶水落石出。
“以前从来没有异能失控过呢。”我咬住勺子,“呜不能细想,再想眼睛又痛了呜。”
“敌人简直是个活阎王。”我控诉道,“500次!一块橡皮擦500次都秃了,我的头发还在吗?”
好惨,竟然被敌人压榨了劳动力。
“还在的。”宽大的掌心按了按我的头顶。
江户川乱步把我划拉到盘子外的勺子移回栗子糕上,挖起一勺,就着我的手送入口中。
他的牙齿碰触到餐具,被我失去视觉后的听力捕捉到,还混着一点儿舌尖卷起奶油的水声。
“你怎么吃伤患的蛋糕?”我搬住椅子,一副要往旁边挪离他远远的架势。
“就当是提前的报酬。”江户川乱步趴在桌子上,我看不见,却感觉他似乎很专注地望着我。
“我会找到那个人,把他抓回去。”名侦探一字一顿地承诺,“穷极一生,他不会再有机会离开牢笼。”
整整二十五层楼,被找出的摄像头不计其数,无论栗子站在那里,都在监控画面的最中央。
屏幕后的人如附骨之疽暗中窥视,是否也期望画面中央的人抬眼向他看来?
愚蠢的妄想,他不允许。
“就算栗子眼睛好了。”江户川乱步似有似无地轻笑,“也不会再看到他了。”
第48章 玄学VS推理的第四十八天
栗子糕很甜很好吃,我放下勺子,双手合十感谢那位普通路过波洛咖啡厅店员,感谢他百忙之中投喂嗷嗷待哺的可怜小女孩。
半小时前我尚且人模人样混迹在同行中谈笑风生,半小时后我原地转行,现在没有人叫我“栗子小姐”,谁见了都称一句“大师”。
“栗子大师,您辛苦了。”
“栗子大师的天目可还安好?”
“栗子大师的算命,啊不,推理能力当真出神入化,长见识了!”
“栗子大师,有没有兴趣把今天的经历授权给我?我有了新书的绝妙灵感。”
“工藤先生。”我仰起脸,隔着纱布看向工藤优作,“您又在凑什么热闹?”
“新书我是认真的。”超一流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拿着钢笔刷刷记录。
“我迟迟没有决定新书的主角,无论是安乐椅侦探、烟斗侦探还是吾好梦中破案的题材都不那么新颖,但如今我找到了突破口。”
工藤优作灵感大爆发:“盲人侦探——这个肯定没有人写,我要开创先河!”
我:“……”
人家还没瞎呢!
实在是太过分了,气得我当场掀开纱布就要和他掰头。
“冷静,冷静一点。”柯南冲过来,一边是他的亲爹亲妈,一边是他的义父义母,他忠孝不能两全,年纪轻轻,受气不轻。
柯南又有什么办法呢?虽然身边有这么多靠谱和不靠谱的成年人,他小小的身躯却要时刻奔波在调查第一线,从来没有一丝偷懒的机会,是天生的劳碌命。
与摸鱼的我形成令人惭愧的对比。
我: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去横滨开拓市场的理由。
卷啊,太卷了,东京的同行卷死了。
东京的警察也很离谱,他们压榨工藤新一的劳动力还算说得过去——高中生嘛,身强力壮精力旺盛,卷一卷是他的福报;但柯南在他们眼里难道不是一个实打实的小学生吗?
让小学生自由出入血肉模糊的死亡现场,让小学生指导成年警察破案,让小学生独自嘴炮犯人使之改过自新……能不能来个人给东京警察科普一下未成年人保护法?
毛利小五郎是个了不起的男人,他是东京警察最后的遮羞布。
若不是他高大伟岸的身躯在前面遮掩,我将有幸看到一群人高马大的警察对死者留下的暗号愁眉苦脸,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帝丹小学1年B班的班主任:“喂,您好,江户川柯南小朋友在吗?”
小林老师:“在的,他在上体育课。”
操场上和小学生一起踢足球的柯南突然听见全校喇叭的通知声:“1年B班的江户川柯南小朋友,警察叔叔在校门口等你,他们给你带了好喝的O泡果奶。”
小学生们:哇!O泡果奶!
柯南:O泡果奶!
这是他与警察之间的暗号!暗号出现意味着少年侦探团启动!
“我先走一步。”少年侦探团江户川柯南身先士卒,“元太,步美和光彦不可以跟来,你们的学业为重。”
三人:“欸——不要啊——”
柯南铁面无私,转头认真地叮嘱灰原哀:“我的作业,就交给你了。”
灰原哀:宫野志保无语.jpg堂堂平成的福尔摩斯,连小学一年级作业都不自己写,羞羞。
柯南也没有办法,没了他东京警察该如何是好?身为大爹的他不可以见死不救!
我唏嘘不已:“柯南的责任心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培养起来的吧,怪不容易的。”
柯南:干笑挠头.jpg别说了,别说了,周围那么多东京警察,你是真不怕被围攻。
“栗子姐姐眼睛还疼吗?”他关心地问。
我隔着纱布轻轻按了按眼眶,一种钝感的痛觉,怎么形容呢?
“仿佛我通宵在黑暗的被窝里盯着手机散发的强光学了一晚高数,眨眼间酸涩的泪水哗啦啦地流。第二天早上艳阳高照,我走在路上没有戴墨镜,被阳光刺了整个白昼的眼睛——的痛感放大十倍,就是我吃的苦了。”
柯南听得眼睛幻痛,忍不住跑到旁边给自己滴了两滴眼药水。
“问题不大。”我乐观地说,“休息三天就好。”
我掏出听书软件,准备在这三天把《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听完。
代入感读书法,超有氛围感,推荐!(拇指.jpg)“对了。”我想起了什么,“之前脑子迷迷糊糊没听清,你们是不是已经查到了敌人的身份?”
柯南看了眼江户川乱步,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
“嗯,查到了。”江户川乱步坦诚地说,“是个名叫柳沢友矢的男人。”
哗啦!
一直流连在餐盘上东啄啄西啄啄的黑鸟突然猛地张开翅膀,桌上的盘子和刀叉被它扫在地上,叮啷作响。
“土匪!”我连忙唤它的名字,摊开掌心。
土匪扑腾飞到我掌心,小脑袋蜷缩在翅膀中,一动不动。
我顺了顺它油光水滑的羽毛,隔着纱布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却能感受到它小小的生命在我手心发颤。
江户川乱步蹙了蹙眉。
他一向与这只坏鸟不合,因为它真的非常坏!
胆子特别肥,不仅随便搜刮名侦探的零食,大逆不道喊他“幼稚园侦探”,啄他的脸颊和耳朵,仗着自己能飞天天得意洋洋在江户川乱步头顶盘旋。
十分嚣张,十分不驯,专门与人类作对的战斗飞鸟。
明明是只小人得意的傻鸟,为什么听到犯人的名字后会露出这般无助的模样?
“栗子姐姐。”柯南又拿出他优秀的小学生卖萌语气,可可爱爱地说,“能不能和我们讲一讲柳沢友矢的故事?”
我急忙捂住土匪的耳朵,警惕地问:“又想空手套白狼给你爹找新书素材?”
我还没忘记工藤优作新书主角是个盲人侦探的事呢!
柯南:“不是啦……你不要天天不惮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好不好?”
我没有,我最大的恶意向来只揣测我的同行。
小孩哥,你错就错在和我站到同个赛道。
“卷宗里不是写了吗?”我指指自己的眼睛,“居然使唤盲人给你讲故事,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
柯南突然意识到,致盲对某人是没有意义的,应该把她毒哑。
鲨心渐起.jpg我不是很愿意给两位江户川讲过去的故事,原因十分简单。
怎么可以亲口对宿敌讲述自己的黑历史!我不要面子的吗?
初次破案,宛如青涩菜鸟的川绘栗子大侦探,这样的黑历史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被乱步先生看到!
这个出道即巅峰的可恶男人一定会狠狠嘲笑我。
“休想从我嘴里审问出半个字。”我正襟危坐,“好好看卷宗才是正理。卷宗写得不够详细也没有办法,毕竟是四年前的事,也不可能留下录像。”
“正好,你们都在。”安室透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只U盘,“这是柳沢友矢被捕的监控,你们看看。”
我:“…………”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乱步先生的笑声十分欠打。
你们公安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执着于挖掘别人的黑历史!
“柳沢友矢越狱后在组织的帮助下整过容。”安室透解释道,“我们怀疑他顶替了酒店工作人员的身份潜伏在这里,希望通过对录像中他形象的拆解,抓住他的马脚。”
铃木财团旗下的企业查怪盗基德是有一手的,铃木老爷子亲自上阵,挨个捏员工大脸。
一群脸蛋红红的员工疼得呲牙咧嘴,揉脸站在旁边逐一做笔录。
怪盗基德易容多多,舍不得干一票给自己整一次容,柳沢友矢就没有那么多忌讳,说整就整,连全身的皮都换了一副,公安没能用他留在档案中的指纹抓住人。
“他或许连身高都有所调整。”安室透说,“组织做事一向不留隐患。”
我:挑断脚筋再生长的调整吗?
对自己那么狠,听着就疼,他是真的恨我啊。
土匪微弱地啄了啄我的指尖,豆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担心什么?”我低下头,用力啵了好大儿一口,“都养你四年了。”
“才不会把你送回原主人手里。”
我听见了U盘插入电脑的声音,介于我如今是个睁眼瞎,我不知道屏幕上在播什么。
但我听见了江户川乱步的声音。
他很小声地说了句:好可爱。
我:你看到什么了?
(抓住衣领)(拼命摇晃)(拎起抖抖)说啊你说啊,你看见什么了?
我好焦灼!
U盘进度条读取,江户川乱步双击文件打开,跳出一段监控。
摄像头下,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写东西的女孩子抬起头,她啃了啃笔帽,又低下头慢吞吞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