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谭枝——溪月眠【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31 23:05:32

  谢谭幽不知在书房外站了多久,书房门才被人从里面推开,一袭月色长袍,笑容温文尔雅,在这样的月色下,就如世外的白衣仙人。
  这是谢谭幽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七皇子云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今日见到,倒是令她意外,云启竟会在天黑之后登门相府,还与谢靖长谈至久。
  “这样冷,你怎的还在这?”云启见到她,也是很意外,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忙将身上的大氅脱下,瞥见她身上的黑色狐毛大氅时,手中动作顿了一瞬,还是坚持着要给她披上自己的那件。
  “这件沾了雪,有些湿,不若换一个更好些的。”
  他双眸都是柔色,让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的沦陷,可谢谭幽瞧着他,眸底只有漠然疏离,大抵是因谢音柔,又或是第一眼看他,就觉得此人并非善类。
  “臣女多谢七皇子。”谢谭幽俯身朝后退了一步,抗拒之意明显。
  云启见状,手中动作明显僵住,眸子颤了颤,似是有些不可置信:“你不记得我了?”
  “?”谢谭幽抬眸,不解。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云启温柔的双眸有了几分难过落寞,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谢谭幽皱眉,没听明白云启这话的意思。
  不记得?
  她从未见过云启啊,就算是在幼时也不曾见过,哪来的不记得。
  “阿谭,我是云启啊。”云启上前两步,声音急切,“我们不是说好,待我回京我便向父皇求娶你的吗?”
  闻言,谢谭幽直接惊了。
  何时?
  “七皇子莫不是认错人了?”她瞪大眼:“臣女从未与七皇子见过。”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与你二妹的婚约纯属是个误会,是我认错了人。”
  谢谭幽眉头越皱越深。
  “阿谭,你答应过,要等我回来的。”云启伸手拉起谢谭幽手腕,声音温润不甘:“你怎么能将我忘了呢?”
  “阿谭。”
  云启低声唤着谢谭幽又不停的摇晃着她,似是在闹脾气的孩子。
  谢谭幽愣愣望着云启,身子不停的被摇晃,眼前的人,物,一瞬一瞬闪过,渐渐变得模糊,大脑昏沉沉一片,她真的完全不记得云启所说。
  可那一声声阿谭似是一根针,狠狠扎进她脑中,头疼的她忍不住蜷缩,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她没有抓住,也看不清。
  慢慢的,最深处似是有声音传来。
  “阿谭,你怎么那么胆小啊。”
  “那就说好了,我保护你啊。”
  谢谭幽心脏忽然一抽一抽的疼,疼的她忍不住蹲下身,脑海中的声音时轻时远,爽朗的笑声和那一声声阿谭环绕,她努力想看清说话之人,可只要一往那个方面想,头疼的就如撕裂般。
  终于,再也忍不住,她抱头痛呼出声。
  “阿谭。”云启急了,伸手就要去扶谢谭幽,却被她强烈拒绝。
  谢谭幽双眸赤红,眼前仍旧模糊,她还是坚定道:“七皇子认错人了,臣女从未见过七皇子。”
  她不会忘记云启与谢音柔说的话。
  云启只是想利用她。
  至于为什么,不知晓,可她却明白,云启与她绝不会像他说的那般,而脑海中陌生又疼的那些声音记忆,究竟是她的一场梦,还是她的部分记忆。
  心头有空落落之感,她觉得她像是忘了什么人什么事。
  而那个人那些事对自己很重要。
  可若是属于她的记忆,她为什么忘了呢。
  “大小姐。”恍惚间听到银杏的声音,谢谭幽忙抬眸,只见,不远处,银杏小跑着朝她而来。
  “银杏。”谢谭幽声音沙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时隔多日,再见到活生生的银杏让她身体松下,心痛之感也逐渐消失。
  “大小姐,奴婢回来了。”银杏扶住谢谭幽,目光满是担忧:“大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
  谢谭幽摇头,正准备开口,书房门又被人从里面推开,谢靖沉着脸走了出来,不悦的扫了主仆二人一眼,却碍于云启在场,只淡淡道:“不晚了,回院落休息吧。”
  谢谭幽也不再停留,眼下银杏回来,心也有了着落,带着她便回了兰香院。
  回到兰香院,谢谭幽第一时间就是检查银杏有没有受伤。
  一开始银杏还拒绝,却在看到谢谭幽生气之后,乖乖听话,任她检查。
  “嘶。”
  谢谭幽才刚触碰到银杏手臂,银杏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脸色也变得苍白难看,谢谭幽心头一紧,忙将她袖口推上去。
  只见,原本白净的手臂这青一块那紫一块的,有些地方还结了痂,淤血都未散去,不止手臂,就连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谢谭幽双眸迅速涌上雾气,什么都没说,起身去一个小箱里翻找,再坐到床边时,手上多了瓶药膏,抚过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她一颗心疼的揪起。
  “疼不疼。”
  “不疼的。”银杏唇角扯出笑来。
  “傻子。”谢谭幽低声骂。
  伤口反反覆覆流血又结痂,怎么会不疼呢。
  不用问银杏,谢谭幽都知道这些日子她有多难熬多痛苦。
  此时此刻,她心头浓重的恨意翻涌。
  谢谭幽自问,从不是个恶毒之人,若说曾经,她嚣张跋扈,可这的前提下,她每日都会给城中乞丐送吃食,有灾民落难时,甚至会在城外施粥,保众多受难百姓不被饿死。
  她不知为何,上天会对她这样的不公。
  母亲,外祖,舅舅舅母,表哥,所有亲人竟都是死于他人之手,甚至,这其中还有她亲生父亲的手笔。
  为何呢。
  为何如此狼心狗肺,心思狠毒之人能存活至今。
  而保家卫国,善心之人却无好下场。
  这世道,难不成善心,忠贞,有大爱之人就不得好死。
  而心狠手辣之人得以享福,位高权重,儿女双全,肆无忌惮用自己之权欺辱她人。
  若如此,那她便也要当一当这恶毒狠心之人,登高位,杀光所有人。
  *
  谢谭幽替银杏处理完所有伤口,劝着她去睡下之后,在铜镜面前坐了好一会才起身,换了条干净的衣裙,趁着夜色出了院落。
  她提灯走入黑夜,月色将她身影拉长,步伐不急不缓朝沁麟院而去。
  那个曾经是她的院落,却在她走后被谢音柔占去的院子。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
  也是因此,今夜的沁麟院不会有旁人。
  谢谭幽抬脚进里屋,屋中摆设精美绝伦,与曾经的清新脱俗不同,尽显奢华,层层纱帐落下,依稀可见前方床榻之上,一人被捆住手脚却又按耐不住的动弹。
  泛红的脸和迷离的神情,都在说着,她一刻都受不了了,她需要有人来解救她。
  “京中人人称相府二小姐温柔绝美,是贵女典范,只是不知,若是有人见到二妹如此浪荡模样,会做何感想啊。”
  猛地听到谢谭幽的声音,谢音柔瞬间清醒不少,强撑眼皮看向她:“你怎么来了?滚出去。”
  “你是我妹妹,看你如此受罪,做长姐的自然心疼。”
  “心疼?”谢音柔声音沙哑,身体的燥热折磨的她神志不清,她冷笑道:“我今日如此不是都拜你所赐?”
  “我的错吗?”
  “难道不是?你不要脸!别以为你勾搭上燕王了我就怕你,我告诉你,父亲和云启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啪。”
  谢音柔话才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敢打我?”她怒不可遏。
  “为何不敢。”谢谭幽在她身旁蹲下,手指用力捏住她的下颚,细细打量着她面颊上的巴掌印,轻声道:“听说,父亲已经有了法子解你身上的药。”
  “父亲对你还真是好啊。”
  她站在书房外等着谢靖将银杏还给她时,听到谢靖与云启谈话的内容,也不知是被她无意听到还是谢靖故意为知。
  毕竟,谢靖是知道她在外面的。
  听谢靖的意思,是想求云启帮忙,如何帮,不必说,都懂,听时只觉可笑。
  当真是一个好父亲啊。
  “可是。”谢谭幽话峰突然一转,手下用力,“你凭什么?”
  “坏事你做,好事还是落你头上。”
  “那又如何?”谢音柔疼的皱起眉,却还是笑出声来,“我可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至于你嘛,如你所说是死是活不重要。”
  “所以,你就敢一直欺辱我。”
  “不然呢?反正父亲又不会怪罪于我。”
  谢谭幽松手,瞧着被禁锢住,还不忘用挑衅眼神看着她的谢音柔,冷冷勾了勾唇,莫的,笑意越来越深,甚至发出声来。
  屋中只有她们二人,笑声清晰入耳。
  谢音柔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只觉现在的谢谭幽可怕的如地狱恶鬼,眸底翻涌着的笑意疯狂又渗人。
  “你笑什么!”谢音柔瞪着谢谭幽,眼神依旧高高在上,身子却下意识后缩。
  “滚出去,我看见你就烦!”
  “烦吗?”谢谭幽瞬间收了笑,然后伸手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在谢音柔面前晃了晃,“死了就不会烦了。”
  寒光一闪而过,刀尖冰凉刺骨。
  谢音柔惊恐瞪大眼:“你想干什么!”
  “想杀你啊。”
  “你敢!”
  “为何不敢呢?”谢谭幽将匕首抵在谢音柔喉咙处。
  谢音柔只觉浑身血液瞬间都变得冰凉了。
  “你疯了。”她声音止不住的发抖,“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早就疯了。”谢谭幽漫不经心拿着匕首,若有似无的在谢音柔喉咙画圈,然后再一点一点移到她最爱的那张面容上。
  早在得知母亲和外祖一家死因并非表面那般时她就疯了。
  看着谢音柔因惊恐胆颤而血色迅速褪去的面容,谢谭幽狠厉的双眸忽然涌上层层笑意,十分满意这个时刻的谢音柔。
  “这么胆小?”她笑出声:“那怎么还敢欺负我呢?”
  她一直都很想安宁,可总有人不许,既是如此,那就谁都别想安宁了。
  “谢音柔。”
  谢谭幽道:“那就一起死吧。”
第17章
  “谢谭幽!”
  谢音柔吓得尖叫出声,身子不停的抖,是害怕还有药效的作用,她死死咬着牙,刀尖就死死抵着她面颊,只稍轻轻一用力便能戳破,她害怕极了,此刻,她甚至都能感受到,谢谭幽手下已经在加大力度。
  若容貌一毁,这一生才是都毁了。
  可这种时候,她体内却仍旧燥热,折磨的她已经快受不了,说话都是哆哆嗦嗦。
  她厌恶自己现下模样,又恨谢谭幽,却又不得不低头。
  瞧着谢谭幽眼眸里的汹涌杀意和丝毫不怕旁人闯进来的模样,谢音柔也是真的怕了,声音近乎哀求:“别杀我,我真的不想死。”
  “那我就想死吗?”谢谭幽闻言,双眸发了狠,“你给过我一条生路吗?你逼我欺辱我之时,可有想过我也不想死?”
  “你欺负银杏之时,可有想过她也不想死呢?”
  “还有周嬷嬷和月欢,她们又想死吗?”
  “这些人,你和你娘何曾想过放她们一条生路呢?”
  谢谭幽语声冰冷却又克制不住的哽咽,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这一刻她真的很想杀了谢音柔,用一把火烧了整个相府,与这些狼心狗肺之人同归于尽!
  可她还有半分的理智,她现在还不能死,她要找到秦氏杀害母亲的证据,弄清楚三年前定国将军府的那场大火,敢屠杀整个定国将军府之人,绝对不会就是一两个人,她要一步一步的将真相查明,然后将所有凶手揪出,绝不放过任何一人!
  而她也需要谢音柔,助她解除她与云启的婚约。
  她要嫁给燕恒,借燕恒之权步入朝堂!
  然后报仇雪恨!
  她要站在顶峰,俯瞰曾经敢欺辱她之人,将所有所有的人踩在底下。
  谢谭幽喉咙发胀,终是闭了闭眼,手起刀落,刀尖没入谢音柔肩骨,不消一瞬,鲜血便簌簌涌出,谢音柔疼的惨叫出声。
  谢谭幽只淡淡看着她,擦去脸颊上的血迹,她道:“谢音柔,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等她除去婚约,不再需要谢音柔,她一定亲手杀了谢音柔。
  这个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幼时总是跟在她身后,温柔唤她长姐之人。
  可惜,她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母亲待她如亲女,多番护她,给予她一个庶女不该享受的嫡女尊荣,她却不知感恩,在母亲去后多次出言侮辱诅咒。
  既是白眼狼,岂有不杀之理。
  有脚步声靠近,谢谭幽深深看了谢音柔一眼后收起匕首,推开最近的一扇窗户,看了看高度,一咬牙还是跳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吹灭烛火,顷刻间,屋内黑沉沉一片,只有女子低低喘吟气息。
  *
  回到兰香院,谢谭幽并未入睡,而是静静望着前院的方向,看着黄橙橙的光亮一点一点暗下,闭眼长叹。
  她知道,明日一过,谢音柔就会没事了,一切都会恢复平静,什么都不会变,就像她,还是云启的未婚妻。
  只是胃里翻江倒海,恶心的难受。
  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今夜云启的言语。
  讲真,若不是他和谢音柔背地里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她都要信了,自己曾经是否与云启有过一段单独的却被她遗忘了的记忆。
  她虽未经男女之事。
  却也知晓,如果一个男人爱一个女子,是绝对不会再多看旁的女子一眼。
  所以,她肯定,云启不喜欢她。
  谢谭幽就是有些不明白,云启为什么能说出那些话来,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骗她,因为,她脑海深处确实也有一些如梦般的记忆。
  想不明白,她干脆到床上躺着,近几日,她发觉身子已经比之前还要虚弱,她怕再着点凉又会像在青龙寺那般昏睡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
  每每昏睡,她也不知怎么回事,昏睡前就像前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醒来后身子总格外的轻松,如大病痊愈一般,可还不满一月虚弱之感又随之而来。
  很多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没睡好。
  毕竟,那三年来,她时常做噩梦,每每被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直到快三更天,她才有了些许睡意,闭眼睡去却是进入梦中,梦里场景混乱,鲜血淋漓,她惊恐的想睁眼,想醒来,却是怎么都睁不开眼。
  窒息之感将谢谭幽笼罩,她想努力睁眼翻身,却是怎么都动不了,像是掉入一个很深很深的悬崖底部,眉头痛苦的紧紧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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