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南燕为何要生事,还不是因为温凛杀了南燕皇帝,本来两国有盟约,温凛却将他们的统治者杀了,还将头颅带回漓国,这样大的耻辱,谁又能忍呢。
工部尚书斟酌着说辞,上前一步,恭敬道:“陛下,我国才将将收复戎狄,若再打仗,百姓恐会有怨言,再者,近年来,燕家军常年征战,国库怕是……”
他话没有说完,但朝中之人谁又不明白。
这些年,漓国是强国了,因为有燕恒别人不敢轻易放肆,可用什么换来的呢?还不是银子,燕家军哪次出征,不是银子给的最多?这也是朝中之人厌恶燕恒的其一,太弑杀爱打仗了,只顾自己名声却不顾百姓死活,和国库是否充盈。
工部尚书话落,有几位大臣也纷纷站出来,言语之间都在说国库不足,不支持此时再打仗。
“呵。”燕恒嗤笑出声:“那日朝堂之上,是本王说的不够清楚还是各位耳聋眼瞎?”
反对的大臣眉眼一跳。
那日。
朝堂之上,燕恒说燕家军从未拿到过军饷。
“燕王此话是说陛下克扣燕家军军饷还是想说燕王当真无敌到那般地步?”有将军冷哼。
将士众多,饿着肚子如何能上战场,莫非是靠燕恒养着?还是燕恒一人便可战敌国,简直可笑。
“不错。”燕恒扯唇:“八十万燕家军的确本王养着。”
“燕王莫不是贪污了吧。”秦国公冷笑:“八十万大军,岂能说养就养。”
“就是,燕王莫要太提高自己了。”
秦国公是除燕恒外最受云崇宠信的,谢靖不在,他又是唯一一个能与燕恒抗衡的,他说话反驳燕恒,自然有人跟随,还不少,再者,眼下燕恒没了兵权,这王爷之位不过虚职,说不定哪日就被会废除。
“燕王打仗是厉害,可不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乱说话,朝中谁不知陛下最是信赖燕家军,况且工部尚书也说了,朝中是明确给燕家军发过军饷的。”
“军饷不会是被燕王占有了吧,将士若是知道该有多寒心?”
燕恒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黑玉,听着下面之人言语,时不时皱眉,似是不耐烦,可开口,声音又是懒洋洋,带着微微嘲讽挑衅。
“陛下都能养得起你们这群废物,本王为何养不起国之英雄?”
废物。?
说话的朝臣们舌头一闪,脸色涨红,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几分羞愧,却又说不出话来。
一直沉默的喉头一梗,狠狠剜了一眼燕恒,又垂下眸去。
心头暗骂。
你全家才是废物。
“燕王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秦国公脸色阴沉。
“不爱听?”
燕恒道:“滚出去。”
“燕王,你!”秦澜气极:“我父亲乃燕王长辈,燕王竟敢当众如此辱我父亲,简直目中无人。”
“再者,陛下还在,燕王这般下令是不把陛下放在眼中了?”
燕恒依旧懒洋洋的:“不必挑拨,他想杀本王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不是三年了,本王还好好活着。”
燕恒忽而笑了:“你还当面说,待下了朝,估计又得被气吐血。”
“……”
温凛直接惊呆了。
早听萧然老说,上朝好玩,云崇和大臣们那张脸比什么都好看。
他当时还没听懂,骂萧然是不是有病。
今日,就给他长见识了。
燕恒。
果真是他的神。
人要杀他,自己知道就行了,还当面说出来,这不是给云崇难堪?看云崇那张脸估计喉咙真憋着一口血呢。
确如温凛所想,此时云崇脸色铁青又隐隐泛红,死死攥拳又抿唇,嘴巴里有腥甜,若不是死死忍着,当真要一口血吐出,可若真吐出,他日后该怎么面对群臣。
只能极力冷脸,怒道:“燕恒,朕三日之内不想见到你,滚出去。”
燕恒也没作停留,直接就出了金銮殿,路过工部尚书时脚步稍顿,意味深长道了句:“工部尚书倒是忠心陛下。”
唇角虽有笑意,工部尚书却差点跪了,心头又惊又怕,硬着头皮回:“我是漓国臣,自然忠心陛下。”
“退朝!”待燕恒走远,云崇甩下两个字便离开。
进入殿中,再也撑不住,一口血猛地吐出。
高公公瞪大眼:“陛下!陛下!”
“快,宣……”
话卡在喉咙,便没有往后继续,因为对上了云崇阴狠警告的眸子。
云崇死死攥着拳头,因气而额头青筋暴起。
早晚有一天,他要杀了燕恒!
杀了他所有至亲至爱之人!
快了。
等他安置好燕家军,等他身后空无一人,无人护他,帮他,他又要护旁人之时,他便趁机要了他的命。
太可恶,太可恨了。
恨不得食他肉,饮他血。
*
燕恒出了宫门口,眯了眯眸子。
他道:“黑风。”
“属下在。”暗处的黑风现身。
“给本王堵在工部尚书门口,待他回府时,揍一顿。”
“啊?”黑风愣了。
“要保证明天可以上朝。”
“……”
这就有点难了。
咬了咬牙,黑风还是应声,这似乎是头一次燕恒让他揍人而不是杀人,心头有种奇怪之感,倒也没问,而是乖乖去做了。
回了燕王府,就听黑云说孟南溪醒了,燕恒步子快了些,一边走一边道:“这几日辛苦了。”
“回她身边去吧。”
倒也不是府中没大夫,而是只有黑云会用他寻到的药,旁人,他也是不放心,若不是如此,他不会让黑云回来,亦不会让谢谭幽知晓,惹她同他一起担忧。
黑云应声,正准备走,燕恒又道:“告诉她不必担忧,也不必出府来看。”
抿了抿唇,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同旁人说,又因自己暂时走不开,在让谢谭幽知晓和不知晓之间,他还是选择让黑云说给听。
“跟她说,好好吃饭,睡觉,休息,明日我陪她去长街逛逛。”
谢谭幽似乎很想去长街看看的,好几次看见她都是在长街,却每每都因旁人回府很早。
云崇不愿见他,而他刚好不用上朝。
希望不下雨吧,可以陪她一整天。
青枫院。
一股的药味。
孟南溪靠在靠枕上,被人伺候着服了药,余光瞥见燕恒进来,虚弱的扯了扯唇角:“阿恒。”
“母妃。”燕恒走过去:“怎么也不好好躺着?身子可好些了。”
“母妃哪有那般柔弱,好多了。”孟南溪笑了笑:“这几天,可是让阿恒担忧坏了,是母妃的不是。”
“母妃说的什么话。”燕恒皱眉:“母妃何错之有?”
看着孟南溪依旧苍白的面容,燕恒心头很担忧,那药是按照上一世的记忆寻的,他不确定对不对,更不知道能不能彻底根除她体内的药性,只能看看她这几日有没有痊愈的迹象。
“好在是这个时候醒了,再过两天怕就晚了。”
孟南溪道:“阿恒马上大婚,那般重要的日子,母妃定要好好看着,陪你迎你喜欢的姑娘入府,与我们成为一家人。”
闻言,燕恒笑了:“那母妃可要好好养好身子,快了。”
“阿恒可是很开心?”
燕恒在孟南溪身旁坐下,不答,只问:“母妃嫁与父王之时,可否开心?”
“自然。”提起燕荣,孟南溪可骄傲了,挑眉道:“母妃嫁给的可是大名鼎鼎的燕王,能不开心吗?”
“而且,你父王那臭小子可喜欢我了,我能不开心?”
说着,像是突然起了八卦之心,“谢谭幽可有亲口说过喜欢阿恒?”
燕恒摇头,眸中却显少有这般深的笑意,他道:“但她说,想与我成亲。”
孟南溪笑出声来:“所以,阿恒很开心?”
“我要娶的是我求了佛祖好久,才求到的人,自然开心。”
“有多久啊?”孟南溪简直没法看燕恒这幅样子了,他这儿子会信佛?她怎么不信呢。
“很久很久。”燕恒语气却极为认真。
“所以,母妃你能不能待她好一些?别不喜欢她。”燕恒道:“她胆子有点小,没有安全感,别人不喜欢她,她会怕的。”
“干嘛?”这句话孟南溪不爱听了,轻哼一声:“在你眼中,我是那种会为难人的人吗?”
“也不是。”
大概是上次他为谢谭幽受了九十仗,孟南溪说让他不要管谢谭幽了,所以,他很怕,他怕孟南溪觉得谢谭幽会给他带来不好的事,从而不喜欢谢谭幽。
他日后还是会要出征的,怕他不在京中,谢谭幽被人欺负了去,若与孟南溪关系还不好,便无人护她。
自始至终,他想给谢谭幽的永远都是快乐,自由,安稳,让她有一个很轻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爱心满满的家,而不是乌烟瘴气,勾心斗角。
他想她,永远生活在光下。
“你这小子。”孟南溪佯装生气:“这是有了夫人忘了母妃。”
屋中婢女嬷嬷不少,纷纷低低笑出声,在府中这么些年,谁见过这样的燕恒啊,可想而知,燕恒是真的上了心的。
“怎么会。”燕恒反驳:“母妃也同样重要的。”
“我不信。”
“母妃。”
“好好好,母妃信你了。”
“母妃真当要好好养身子,母妃还要去看看你的婚服准备的如何了。”
“此事,母妃不需操心了。”
“为何?”
燕恒道:“我早就让人备好了。”
在下圣旨那一日他就开始准备了,不止他的,还有谢谭幽的。
“那你怎么不同母妃说?”孟南溪气笑了:“母妃还一直在给你备着,还两件亲自盯着秀。”
燕恒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我只记得同她说了。”
孟南溪:“?”
“母妃可以继续,待出来了我问问她喜欢哪件。”
孟南溪无奈一叹:“好。”
眼底笑意却是越发浓烈,这三日她梦到燕荣了,这是三年来,头一次,燕荣红了眼,让她照顾好自己,说自己没走,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和阿恒,还让她少辛苦些,多期待来日。
那时候,真的好真实啊,以为燕荣真的在,结果梦醒,还是她一个人,却也不悲伤,因为燕恒很开心,她也是。
“母妃,如果嫁给我她也开心的话,其实我不太希望是因为我。”燕恒忽然又道了句。
孟南溪有些听不懂:“何意?”
“我希望她是因为我是燕恒,所以想嫁给我,所以嫁给我开心。”
燕恒道:“而不是因为我是名遍列国的燕王燕恒,就只是单纯的因我是燕恒。”
就如他,想娶谢谭幽从来不是因为她是什么身份。
只是因为她是谢谭幽。
因为喜欢。
很喜欢。
第63章
谢谭幽睁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外头的银杏听见响动忙掀开帘子进来,笑道:“今日阳光正好,大小姐可以出府晒晒太阳。”
这两日,她瞧着谢谭幽似乎显现些虚弱之态,也不知是不是太累的缘故,多晒晒太阳,总归是好的。
谢谭幽不答,目光落在银杏身上,眸子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小姐?”银杏被盯的不知所措。
谢谭幽缓缓收回视线,轻轻唤了声:“银杏。”
“奴婢在。”
她起身下床穿鞋,问道:“我记得你是六岁那年被母亲带回相府的,母亲告诉我,她是在回京路上碰到与家人走散的你。”
“是。”银杏有些疑惑:“大小姐怎么想起问这些了?”
“没什么。”谢谭幽在铜镜前坐下,透过铜镜看向里面的银杏,“这么多年,我们一起在京中长大,就是想问问你,可否记得沈妤。”
“沈妤?”银杏垂眸:“奴婢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大小姐与此人相识?”
谢谭幽盯着银杏面色无常的面容,默了会才缓缓摇头:“听过。”
“她是沈国公的掌上明珠,真正的将门嫡女,只是可惜,先帝在时沈国公与三皇子谋反,全府之人被送上了断头台。”
“她也是死在了那时。”
银杏皱了皱眉:“既是叛臣贼子,大小姐还是不要提此人了,以免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谢谭幽颔首,道:“你先下去吧,一会我要出府。”
“是。”
脚步声渐行渐远,谢谭幽才起身,准备换下身上的裙装,可手指触碰到衣物时又忽然顿住。
幼时,她曾在温凛书房看到过两个字:沈妤。
那个时候,她便知晓,她的表哥喜欢沈国公府的沈妤,只是后来,沈国公忽然与三皇子谋反,被射杀于城外,而国公府众人被斩首,沈妤就是死在那一年。
可昨夜忽然被梦惊醒,她却听到温凛低沉的声音。
似在唤一人阿妤。
*
正值晌午,长街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
谢谭幽与银杏黑云二人刚从她的清幽居出来,迎面便瞧见了燕恒,一身红衣,在人群中总是那般显眼。
忽然想起黑云昨日带回来的话,脸颊有些热,抿了抿唇,还是先开口:“老王妃如何了?”
燕恒朝她走来:“昨日已经清醒,在养几日便可痊愈。”
谢谭幽轻轻点头,也没再问其他。
燕恒看她一眼,接着道:“今日,若是你想去哪都可以,不再会有人打断。”
谢谭幽微怔,“所以你今日是来让我好好逛逛这长街的?”
“可以这么想。”
谢谭幽扯唇:“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逛长街,来长街,真的就只是为了赚银子。”
这件事她还没跟任何人说过,本来想先跟温凛说的,可每每与燕恒在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和他分享很多,说很多的话。
“我打算开一个小酒馆。”谢谭幽伸手指了指巷子内的大概位置置:“就在那。”
里面已经大概摆置好,只是这几日事有些多,她已经好几天没来看过她的清幽居,就连梅花酿也没有提上日程。
燕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位置可是偏了些?”
谢谭幽摇头:“静些好。”
这世间有些乱,有不少人都喜欢期盼在这样幽静的地方度过一个下午。
“可缺什么?”
“梅花吧。”谢谭幽笑道:“我想酿梅花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