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谭枝——溪月眠【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31 23:05:32

  “绝望之际时,我脑子里想的只有你。”
  闻言,燕恒心头一跳,下意识去看谢谭幽,见她神色并未不自然,反而更加委屈。
  这人,知不知道这句话是何种意思。
  “燕恒,你救救我,帮帮我,就这一次好不好?”谢谭幽再次祈求:“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尽全力给你。”
  她哭声清晰而柔弱,此情此景若换作旁的男子怕是都心生怜悯了,燕恒却只是静静盯着谢谭幽好一会,身侧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最终还是长长吐出一口气。
  罢了。
  幼年时,曾得她相救一命,她外祖父也曾多次帮扶过父王,今日就当还了十年前的救命之恩和报了父王没来得及报的恩情。
  如她所说,这是最后一次。
  看她良久,燕恒忽然俯身,双眸深如黑潭,一字一句道:“倘若,本王要你的永远呢?”
第11章
  “倘若,本王要你的永远呢?”
  燕恒突然的靠近,惊的谢谭幽瞳孔骤然紧缩,淡淡梅花香萦绕彼此鼻息之间,她一时竟分不清是她身上还是燕恒身上的,心头止不住的狂跳,甚至不敢去看燕恒的眸子,却又不得不逼自己与他对视。
  燕恒眸子幽深,只是这样看着,她就觉得自己快要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她呼吸急促,不停上下眨的睫毛说明了她的紧张与害怕。
  燕恒冷笑出声,随后与她拉开距离,眉宇间又是漠然疏离。
  “何必如此惊慌,本王对你的未来没兴趣。”
  燕恒的退后让谢谭幽胡乱跳动的心脏渐渐恢复平静,闻言,她抿了抿唇,低声问:“那现在呢。”
  对现在是否感兴趣。
  “谢大小姐想让本王如何做?”燕恒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谢谭幽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今日一直紧绷着的一条铉算是彻底松下了,眼圈跟着一红,看那样子又要落泪。
  “我没有亲人了。”谢谭幽吸了吸鼻子,声音里还透着浓重的哽咽:“我想你娶我。”
  说出的话也格外的大胆。
  这样的言语,放在这个年岁的少女说出,必定会羞红脸,谢谭幽却出奇的平静。
  今日来此,目的已经足够明显了。
  她要做,就要做那能高人一等之人。
  而也只有她成为燕王府的人,秦氏才不敢动她,就算是一朝宰相的谢靖又或是最得盛宠的云启,若要动她,必得罪燕恒。
  这京中想必不会有人愿意与燕恒结仇,云启想稳坐高位,手上就要有兵权,而燕恒就是他最想合作的对象。
  是以,这也是谢谭幽非燕恒不可的原因。
  她也知道她的坦然,燕恒能知道她是存了利用他的心思,可燕恒既是开了口,此事便有戏,早晚都要知晓,何必伪装呢,日后寻机报答就是了。
  燕恒扯唇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又冷又讽:“谢大小姐是想寻本王做靠山?”
  谢谭幽眼圈含着泪,委屈道:“我保护不了自己,更护不了身边人,也没有人帮我。”
  也不知是不是说到心坎上了,才停止了的哭泣,没忍住,颤着肩膀又哭出声来,哭的一抽一噎,当真是委屈极了。
  燕恒:“可若本王记得不错的话,谢大小姐是与七皇子有婚约在身的,按理说来,谢大小姐要求也当是去求七皇子,他是你未婚夫婿,想必你开口他定会帮你,怎的会来了本王这。”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谢谭幽哭的更是伤心了。
  “七皇子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我二妹。”
  “你喜欢七皇子?”
  燕恒脸色沉沉,心中止不住的讥讽。
  她与云启上世是恩爱夫妻,这世还没成婚便有怨了,当真有趣。
  “不。”谢谭幽摇头,“我从前曾未见过他谈不上喜欢,眼下更是不愿嫁给他。”
  上一世,谢谭幽可是从回府后便心悦云启,甚至不惜为他自毁名声,这一世,她竟说不愿嫁,是真的不愿嫁呢,还是嫁不了。
  燕恒眼眸深邃寒凉,“那谢大小姐可有法子退婚?”
  谢谭幽咬了咬唇,摇头。
  “那谢大小姐以为,本王会为你得罪陛下?”
  闻言,谢谭幽脸颊火辣辣的疼。
  是啊,圣旨已下,若燕恒要娶她,那便是和皇子抢女人,皇家颜面何存,陛下难保不会震怒。
  “谢大小姐若要自荐枕席不如弄得人尽皆知,本王也好顺势收了你,你这私底下说却要让本王正大光明的去跟陛下的儿子抢女人,谢大小姐未免对自己太过自信。”
  燕恒居高临下看着谢谭幽,语态凉薄:“本王不是非得是你。”
  谢谭幽脸上血色褪去,燕恒声音里的嘲讽让她无地自容。
  此事,的确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以为燕恒是万能,什么都可以,可她似乎忘了,那是燕恒啊,杀人不眨眼的燕恒,想投他门下却带着一身的麻烦,想必是个人都不愿,而且,他似乎也不是多管闲事之辈,此事怕还是要她自己解决
  再者,她今日来寻燕恒的最终目的可不是为了替她解除婚约。
  想了想,谢谭幽缓缓道:“婚约之事我自己想法子解除,我只要王爷应允我在解除婚约后,王爷娶我,以王爷之势助我寻一个真相,待真相查明,王爷给我一封和离书,我自当远离京城。”
  燕恒嗤笑:“你倒是想的好,什么都应着你。”
  既给了权势又给了人,最后一封和离书还走得干净。
  “王爷想要什么,我定倾全力相助。”
  “你有什么?”
  “……”
  “听闻老王妃多次上青龙寺只为见空静大师一面,可每每都未能见到,碰巧我与空静大师有过几面之缘,若老王妃愿意,待老王妃有空之时,我愿陪同她上青龙寺见一见空静大师。”仔细想了很久,她眼下似乎就只能办成这件事。
  真是可怜又可悲,竟还是需要空静大师来帮自己一把。
  不过,也是十分庆幸,空静大师如此的德高望重,能让一个深居简出的老王妃多次上山只为见一面。
  “也请王爷放心,日后只要我有,王府需要我便倾全力以赴。”谢谭幽语气平静而认真。
  燕恒看着刚才还柔弱委屈不已的谢谭幽,现下已渐渐恢复寻常,甚至有了种与他谈判,表忠心的模样,他眉头跳了跳。
  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只道:“风雪大了,先回去吧。”
  “黑云。”
  他话落,有一黑衣女子便出现在他身后。
  “主子。”
  “送谢大小姐回府。”
  “那你呢?”谢谭幽脱口而出。
  “嗯?”燕恒看着她。
  谢谭幽垂眸看着脚尖,头低的很低,声音很小,有些不自在,“不同我一起回府吗?”
  她也是怕,若燕恒今日不同去相府一趟,她怕她应付不了相府内人,秦氏和谢音柔今天敢给她下药,明日还不知能把她怎么着,再者,银杏还在他们手中,她自己一人,秦氏不会把人交出来的。
  听着她柔弱的声线,再看她像做错事不敢一人回家的模样,燕恒薄唇紧抿,一时间竟有些无措来。
  燕恒道:“云启还在相府,今日若本王同你一起回府,你可想好明日的京城会是什么局面?”
  谢谭幽不说话。
  倒时流言蜚语满城,就像赐婚圣旨刚下来那几日,有人说她不要脸,勾引妹妹未婚夫,此事再出,流言怕只会愈演愈烈。
  谢谭幽又不解。
  如此不是更好吗。
  如燕恒所说,她弄得满城皆知她与燕恒一事,那便可一试退婚,而燕恒也可趁此同陛下明说。
  谢谭幽张了张口想说话,可看着燕恒冷淡的神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凝着他看了好久好久。
  燕恒:“……”
  今日,谢谭幽怎么老用这种无辜又脆弱的神情看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什么样的人他一清二楚,帮她就只是还恩情,这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有点过分。
  若不是母妃总跟他说要多做善事多做善事,他真想将人丢远些。
  瞧她衣服单薄,燕恒深吸一口气,解下身上大氅递给谢谭幽,“穿了三个时辰,可介意?”
  谢谭幽摇头接过,她浑身冰凉冰凉的,确实很冷了。
  “下这样的大雪,怎的也不穿厚些?”
  眼看谢谭幽又要落泪,燕恒人都麻了,他道:“下次出门,记得带个丫鬟吧。”
  他记得她身边一直有个小婢女,二人一直形影不离的,今日倒是不见了。
  谢谭幽刚才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泪水,不让它落下,可听着燕恒两句话,又没忍住,快要转身的身子又转回去,快走几步拥住燕恒。
  十六年来,这是她做的最大胆的第二件事,第一件便是来了这燕王府要燕恒娶她。
  谢谭幽泪水如断线,紧紧抱着燕恒,诉说近日委屈,“银杏失踪了,我找不到她了。”
  “她们用银杏逼我嫁给秦怀安,秦怀安不喜欢我却还是要娶我,欺负我,后来的圣旨赐婚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就说我不要脸,勾引七皇子,可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七皇子。”
  “七皇子也不喜欢我,他也还是要娶我,就像我父亲不喜欢我还是要接我回家,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燕恒,我不想的。”谢谭幽哭的稀里哗啦,声音逐渐含糊不清,“可是她们逼我……她们逼我。”
  燕恒喉头发干,她的哭声像是一阵雷,一声一声敲击他的心脏,眼圈的酸涩之感差点让他克制不住,手掌想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抚,脑中却浮现过前世种种,硬生生忍下了。
  还是没办法推开她,便任由她抱着。
  “她们还给我下药,要找人毁我清白。”谢谭幽眼底翻涌滔天恨意,“所以我杀了人。”
  闻言,燕恒推开谢谭幽,脸色阴戾,“何时?”
  “就在我来寻你前。”
  燕恒这才垂眼看向她被血染红的衣裙及撕扯的痕迹,原以为这是她故意伪装,他便只淡淡扫了一眼就不再去看,竟不想都是她今日遭遇种种。
  看她脸色都惨无血色,燕恒拿过她手中大氅替她披在身上,随后叫人备了马车。
  “燕恒,这世上真的只有你能帮我了。”谢谭幽红着眼,仰头看他。
  “嗯。”燕恒替她捋了捋乱了的头发,认命般的叹出一口气,“我帮你。”
第12章
  马车上,谢谭幽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裙,这身衣裙是黑云从燕王府内取的,据她所说,是燕恒出征时买的,她心下疑惑,倒不是不解燕恒会买女子衣裙,只是觉着这衣裙像是在哪里见到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收好自己换下来的那件,她轻轻扣了扣马车窗,“我换好了。”
  没一会,燕恒便上了马车,二人眼神短暂的对视便分别移开,燕恒不爱说话,眉头总是冷冷皱着,和他独处,有些不自在又格外的冷。
  马车往相府驶去,谢谭幽时不时抬眼偷看燕恒,刚才不觉,现在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今日有多疯狂,袖中拳头下意识攥紧,她用了很大的力,手臂都克制不住的颤抖。
  燕恒发觉,抬眸,“冷?”
  谢谭幽摇头未语,眼睫微垂着,眼底一片颤色。
  她竟然杀人了。
  此刻,她只感觉双手都是滚烫的,血淋淋的鲜血,很可怕,很吓人。
  王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
  那么她呢。
  杀了人,还有活路吗。
  余光瞥见燕恒长袍下摆,她缓缓抬眼去看他,他闭着眼,不知是养神还是睡着了,谢谭幽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声音很轻:“你可以护住我吗。”
  似是在问燕恒又像是低低同自己说。
  “就算是我杀了人,还是可以护住我,保我不死吗。”
  马车帘被风吹起,雪花飘进来,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她睫毛颤了颤,看着这漫天飞雪,心中是止不住的害怕担忧。
  “可以。”燕恒忽然开口,冷冽的声音在这风雪天里暖了几分。
  谢谭幽怔了一瞬,“可我真的杀了人,眼下相府怕是早已乱了,她们不会放过我的。”
  “她们?”
  “秦氏,谢音柔,秦国公府。”谢谭幽又确认一遍,“即便这样,真的还是可以保我不死吗?”
  燕恒睁眼:“你想活吗?”
  “想。”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活下去。
  “那本王便护着你。”
  谢谭幽含泪笑了。
  燕恒靠在马车上,斜眼瞧着谢谭幽神情无辜,缩在最角落,如受了委屈需要人安抚的小猫,他伸手从胸前拿出帕子轻轻替她拭去泪水,“胆子倒是不小。”
  “不过,你这这样子真不像是个敢杀人的。”
  谢谭幽轻轻扯了扯唇角。
  若是胆子不大,她今日就会死在相府了。
  “你喜欢梅花?”也没答他的话,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不喜欢。”燕恒收了帕子,拉开彼此距离。
  谢谭幽轻轻哦了一声,垂下眸去,脑中却是浮现刚才那条帕子。
  燕恒拿出的纯丝帕子上的边角上绣着一枝红梅,能贴身随带,定是心中喜欢的,她曾听闻,残忍狠厉的燕恒酷爱梅花,竟是种了满满一院子,每每冬日便是异常的好看,令人赏心悦目,当时听时,她觉得新奇得紧。
  甚至还想,这世上竟有和母亲一样喜爱梅花之人。
  她先前住的沁麟院,母亲在后院亲手给她中了一院,那年,母亲说:“梅花开时甚是好看,我们的幽幽若是年年都能看到这样美的时节便是最好的,且,梅花里有母亲最忠诚的祝福,我们的幽幽可要天天开心,平平安安。”
  一年一年过去,沁麟院的梅花长大了,随处可见的都是梅花,冬日里,梅花伴随风雪飘落,像是下了一场梅花雨,好看的惊人,夏日里又是绿茵,炎热时坐在树下与父亲母亲对饮下棋,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舒适的时光。
  如今,沁麟院不再是她的,也没有父亲母亲,就连相府里,梅花都是少的可怜。
  蓦然回首,免不了的感慨。
  瞧着燕恒冷下的神色,她也不敢多问,也没了心思,思绪都在往曾经跑。
  *
  马车内渐渐安静下来,耳边只有一阵阵风声。
  燕恒又重新闭上眼。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战场上中箭醒来,就发现自己重生了,重生在父王去了之时,还是晚了一步,还是没能救下父王,可他怨不了,能重活一世已经是上天恩德,至少母妃还在,燕家军还在。
  他亦没有为一人而臣服云启。
  这三年来,他没睡过一个好觉,每每午夜梦回,都是谢谭幽自私冷漠的嘴脸,还有云启那令人厌恶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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