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像是一个还没满十二岁的未成年该有的眼神, 冷漠、阴沉, 恶意仿佛浸成了黑色的毒汁, 在他的眼睛里面沸腾翻滚。
就算是自诩见多识广、在娱乐圈里各个都算得上大咖的嘉宾们，也不由感到寒毛直竖。
易导可能是被这一连串的神转折给打击得太猛，脑子还有点没回过弯来：“那小孩刚刚说的没有用……是什么意思？”
姜觅雪道：“是他认为自己不会受到惩罚的意思。”
路思泽差点原地炸毛：“怎么不会受到惩罚？他这是杀人啊！！”
甚至不是杀一个人，他知道姜觅雪发现端倪以后，还预备要第二次动手！
平时看起来胆子挺小的老大哥荣溢，在这个时候看上去竟然还算镇定，他叹了口气：“是年龄。”
――林安阳的年龄，太小了。
现有的国家法律规定，未成年人承担刑事责任的年龄在十四岁[注]，林安阳甚至都还没有满十二岁，压根没到这个规定的年龄。
也就是说，即便他杀了人和要杀人的事实都如此明显――甚至是在明目张胆地来找姜觅雪，洒石灰、拿水果刀动手，嚣张地炫耀了清清是怎样的“好骗”之后，他会接受的最顶格的惩罚，可能也就是一个接受特殊收容教育而已。
所以，他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林晓青大概是还无法接受，对清清动手的竟然也是那么一个小孩子，她不可置信道：“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家里和清清家里，是有仇吗？”
――可能是这几天警察在村前村后的调查，凶手的头绪暂时没找到，但村里村外各家鸡毛蒜皮的八卦翻出来了不少：
什么你去年借了我一袋米现在都还没还，xx家的夫妻感情好像有点状况，上次我家跑的年猪是不是你家小孩给放出来的吧啦吧啦等等。
搞得节目组在这段时间见识到了不少村里干仗现场，所以林晓青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姜觅雪道：“不需要有仇。”
――所谓反社会人格，他们往往具有高度攻击性，情感冷漠，很难像普通人那样产生害羞或者惭愧的情绪，并且很多时候行为往往没有太强的计划性：就像林安阳一见到姜觅雪“挑衅”，想也不想就要对她也动手一样。
因为上辈子的工作性质，姜觅雪和这类人格的人打交道的次数简直不要太多：其中绝大多数是已经实施了犯罪的，也有一些正在在法律底线大鹏展翅的边缘。
所以看到林安阳的第一眼，她心里的雷达瞬间就开始鸣响。
“他只要想，就会去做了。”
不过即便是在反社会人格患者中，像林安阳这样的也是极少数――有研究认为，反社会人格在生理，或者说神经系统的发育上存在一定的问题：他们对于他人情绪的感知非常差劲，以至于难以学习到社会约定俗成的规矩，完成社会化。
在行动时，他们也会更专注于自己的目标，而难以考虑到其他外界，如情感方面的因素，因此，这类人才显得残忍且不择手段。
但如果在小的时候就及时介入干预，或者说得到父母精心的教养，这种情况并非不能够改善――还不说即便是所谓的反社会，每个人所表现出来的严重程度也会有不同的问题。
只是很显然，林安阳并不在此列。
不说别的，这场闹剧持续到现在，林安阳都被警方带走了，他的家长一个都还没出现，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
林安阳被警方带走以后，整个岚峰村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杀人的竟然是林家那个小孩？！”
“他多大了，我记得这小子还没满十二岁吧？怎么杀的人？？”
“听说是把人骗到山上去，然后活埋的……”
“这也太残忍了！”
家里有孩子的，听说之后，这次是真的腿都吓软了――之前还说杀害清清的可能是哪个路过的外乡人，谁知道凶手竟然就是一个还差几天才满十二岁的小孩！
他们家孩子可是经常跟对方一起玩的！！
即使家里没有和林安阳同龄孩子的，知道了这事以后，也没有不觉得毛骨悚然的。
才不到十二岁的年龄，竟然就能用这种残忍的手法去虐杀一个和他无冤无仇的、三岁的小女孩，不仅如此，他事后也毫无悔改、紧张的表现，还若无其事的和村里其他小孩在玩什么绑鞋带的游戏！！
此事之残忍、之闻所未闻，连侦办此案的警员中，都有人没忍住愤怒，漏了句口风――
他们把林安阳带回警局讯问作案手法时，曾问他为什么要对清清下手。
而林安阳则是笑嘻嘻地道：“我很好奇用一根鞋带能不能把人的两只手都给捆起来。”
――恰好，清清的两只胳膊有那么细。
所以，就是她了。
而很遗憾，因为尚未满十四岁，完全没有到能够承担刑事责任的年龄，在警方将事情前后都调查清楚以后，林安阳就被放回了岚峰村。
这结果一出，即便是和章清清无亲无故的村里人都群情激愤了。
“怎么可以没有惩罚？！”
“杀人就应该偿命啊！！”
“林安阳这样的小混蛋在村子里，谁家能够安心？！我的孩子要是也被他杀了怎么办？！”
“送林安阳坐牢！！把林家赶出村子！！！”
然而这个时候，林家父母反而跳出来了：“说什么杀人偿命呢！”
“我们儿子能弄死人还不受到惩罚，是他的本事！”
“谁让他也是个小孩儿呢，不懂事嘛――而且章清清那个小拖油瓶，对李丽花那疯寡妇也挺拖累的吧？她不是生的时候就差点把孩子给扔了吗？我们阳阳这是帮她……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哦，减负，减负了！”
林安阳也丝毫不觉得有羞愧，还照样出门在村子里游逛。
尽管现在村子里小孩大人看到他基本上都绕道走，但林安阳也一点都不在意，他还时不时把玩着两截鞋带，笑眯眯地往村里人旁边一蹲――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干了什么，他也彻底不装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再次上门找到姜觅雪：这次是在节目组其他人都在场的情况下。
节目组所有人简直如临大敌，易导甚至亲自掏出了前段时间加急网购来的防暴叉，就差直接把林安阳怼到墙上了。
倒是姜觅雪冷静得多：“他打不过我的。”
林安阳：“……”
可能是回忆起了上次被姜觅雪两秒卸掉两条胳膊的经历，他的表情也阴沉了一些。
他伸手一把抓住防暴叉的前端，双手微微用力，往下压了一点。
尽管才刚刚进入到青春期，身形都还没彻底开始拔高，但少年已经很有了些力气，举着防暴叉的易导明显感到了一丝吃力，而林安阳则是看向姜觅雪：“姐姐。”
他似乎是想微微笑一下，但又想到上次姜觅雪给他的“下次不要笑了”的建议，嘴角又迅速地向下耷拉下去，神情显得阴恻恻：“我说过，你那么做是没有用的。”
他根本不会受到惩罚。
“而且，你们还要在这里再住一段时间吧？”他直勾勾盯向姜觅雪。
“这么说来的话，我好像也还有机会呢。”
一边慢悠悠说着，林安阳一边摆弄着手里那一截鞋带，缠上易导手里的防暴叉，语气好似天真无邪：“这次我很好奇，用鞋带去勒一个人的脖子的话，会不会断气呢？”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姜觅雪还没有开口回答，易导就先炸了：“小混蛋光天化日下威胁人是吧？！”
他转头叫来两个工作人员，先帮自己把林安阳这个玩意儿叉到边上，然后掏出手机，拨通110：“喂，警察同志吗？我们这里有个杀人犯威胁说要再动手杀人啊！！”
很快执勤的警察赶到――而在现场看到林安阳的时候，他们心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警察同志们也无视了现在被防暴叉叉住的是林安阳，转头就把他的父母叫了过来。
――未成年人不能承担刑责，那么相应的，ta的监护人就应该是着重看管的人了。
这次他们精准地拿捏到了这对叫嚣着“我儿子杀人不用坐牢是他牛逼”的夫妇的软肋：
“作为监护人，你们应该对孩子起到正确的教育、引导和监管的作用，威胁他人人身安全、对案件证人进行报复威胁，都是违反我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的，林安阳还没满十四岁，不能被行政拘留，但罚款肯定不能免――并且因为他的情节恶劣，我们将处以顶格的500元罚款。”
这对父母终于不可置信地惊呼：“五百？！”
“你们抢钱呢？！”
民警：“拒缴罚款的话，之后罚金加倍。”
出于对国家强制力的害怕，林父林母最后还是不情愿地交纳了罚款。
岚峰村不是什么经济发达的村子，五百块钱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一笔可以随便忽视的支出。
所以在交完钱以后，林父当即愤怒地扇了林安阳一巴掌：“你干的好事！”
林安阳突然伸手把鞋带在林父的脖子上一绕，用力向后一勒！
林父没反应过来，被林安阳得手，整个人喉咙里发出“嗬啊”的声音，眼睛翻出来大片的白色，脖子上青筋暴起，手脚乱晃得想去抓林安阳。
林母更是被吓了一大跳，她喉咙里迸发出尖叫：“林安阳！！你干什么？！！”
场景登时乱作一团。
最后在节目组和执勤民警的通力合作下，他们总算把林父从林安阳的手中救了出来――不过这个过程中大家有没有悄悄多踹两脚，那就只有每个人自己知道了。
林安阳到底年纪小，力气比不过林父的身强体壮，所以林父倒是没什么大碍，他只是在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以后，一边不住地咳嗽，一边目光又怒又惧地看向林安阳：“林安阳！！！我是你爸！！”
林安阳只是遗憾地看着手里被弄断的鞋带：“怎么没死？”
林父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愤怒，冲上去对着林安阳一阵拳打脚踢。
节目组众人见到这种情况，哪里能放过：“哎呀别打了！”
“他只是个孩子啊！要原谅他！”
然后抓紧机会一起再把父子俩给揍一顿。
警察也当没看到，等大家“好不容易”把林家人给拉开，又凉凉地抛下一句：“你们家这算是有暴力情节了啊，故意殴打、伤害他人身体，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罚款五百。”
……
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送走林家人，感谢完警察同志以后，节目组众人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那小恶魔太嚣张了，”王导道，“竟然还上门直接威胁说要杀人。”
――偏偏他的年龄摆在那里，想找警察把他抓起来都不行。
易导蹲在地上，狠狠吸了口烟：“实在不行，这一期我们就不录了――”
虽然前期投入的成本巨大，但谁知道林安阳这个能对自己亲爹都下手的家伙会做出来什么事情？
向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人命关天，他情愿不冒这个风险。
其他人倒是建议道：“别急啊易导，像林安阳这样的，应该要去专门的特殊教育学校才行。”
“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联系朋友，早点把他送走。”
“对，联合村民一起，监狱关不了他，至少要让少管所把他关起来吧！！”
大家都情绪激动，显然林安阳的行为实在太超出做人的底线，让即使是利益不相关的旁观者都忍不住感到愤怒。
还有人想到了利用媒体的力量把事情曝光，引来全国的关注――毕竟这是他们的老本行了，论起搬弄舆论，在场有几个不是行家的？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节目组这边就开始联系起了自己各方的人脉，准备为此事造势了。
而且清清的案件本来就很有爆点，都不用他们在费尽编纂内容，只要在合适的时间把合适的点推出来就可以了。
不过就在大家摩拳擦掌之际，一则“新闻”传来。
林安阳死了。
【作者有话说】
[注]：我查了一下，我国刑责年龄下调到12岁是21年的事情，本文的时间线现在是19年，所以还是十四岁_(:з」∠)_
然后研究依然是真有这个研究，大概是对比反社会人格和正常人的认知通路这样，因为看到研究的时间比较久远了细节我也不是很确定，之后有时间翻到的话把引用贴上来（大概率要完结以后了）
第68章 68
◎这是哪里来的破烂营销号？！◎
说这是“新闻”, 其实也不太新。
因为在前一天的半夜，基本上整个岚峰村都听到了那一声“轰”的巨响，以及地面摇晃的震动。
村里面睡了的没睡的基本上都被吓得从屋里跑了出来, 离得远的一时半会儿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离得近的却是一眼看见了那滚滚烟尘，和冲天的火光。
林家的房屋已经有一半变成了废墟，还有一半正在熊熊地燃烧当中。
火焰噼里啪啦地跳跃，半倒塌的屋子里没有传出半点声音。
只有不远处一道女声嘿嘿地笑道：“嘿嘿，死了, 都死了！”
“清清也死了！”
“哈哈哈哈哈, 全部都死了, 我也死啦！！”
女人欢快地拍着手,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就变成呜呜的哭泣：“呜呜呜呜, 死了……”
猛烈燃烧的火光照耀下，女人蹲在废墟前面, 半边身子藏在阴影里，痛哭得诡异：“呜呜呜呜，怎么就死了呢……”
不少循着动静找过来的村民都看到了这一幕, 表情复杂。
他们都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看着这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发泄情绪。
至于进去救人？开玩笑！林安阳那个小畜生和他的畜生爹妈值得他们冒着危险进去救吗？
刚刚那声巨响，还有这冲天的火光, 有经验的人都能猜出来多半是煤气什么的炸了，现在进去，谁知道会不会有二次爆炸的危险？
不过为了防止火势蔓延开来，波及到村子里其他人, 大家还是自发地去到周围, 先给清出一片隔离带来。
这时燃烧的屋子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极细微的呻吟来：“救、救命……”
这道声音又细又小, 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
本来蹲在地上哭泣的李丽花像是听到什么信号，当场弹起来要往里面扑去：“清清！是你吗清清？！”
她神色突然变得狰狞：“你个死丫头，又偷偷跑出去玩了是不是？”
“等老娘把你抓回来，看我不打死你！”
几个周围的村民连忙过去把人拉住：“嫂子你听错了嫂子！”
“那不是清清！是杀了清清的凶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