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昭轻抚着她的后背,道:“不要闷在心里。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烟儿。”
沈凌烟敛下眸子,没有答话。
她前世那些事,都是埋在心底的阴影,没办法跟他说,他也帮不上忙。
唯一他能解答的就是血祭的事情。
可是几次问他,他也不说,又异常激动。她不敢直接问他了。
但那陶罐里的竹简,还是可以找一找的。
沈凌烟思索了一下,问道:“王爷,我就是在想,我们从苗疆发现的那个陶罐,你如何处理了?”
楚云昭剑眉微蹙:“你每日就是烦心这事?”
“啊……对,我、我看那陶罐好似很重要,才一直不敢问你。那日我将竹简铺在地上,找到救你的法子之后就忘了收拾它们,不知道里面的东西少了没?”
“放心,没少。”
“你把它们带回来了吗?”
楚云昭点点头,又警惕道:“烟儿,你不会是想练蛊吧?”
“当然不是啦!”
沈凌烟转了转眼珠,既然他带回来了,那么东西肯定在他府上。
待她日后进入王府,找一个陶罐,还不是手到擒来。
须臾,两人在国公府前分别。
已是深夜,她小声在他耳边道:“王爷,你的香囊我带走了。我会再给你缝制一个。”
他弯下腰,吻了吻她的脸颊:“好,我等着。”
他们没注意到,在后方,有一道白袍身影幽幽注视着。
楚云昭赶回宸王府时,现将关烬叫来了书房。
“你将吏部的赃物整理一下,明天我亲自送往刑部。”
“是。”
“另外,此次不出意外,吏部会空出许多位子。”他沉吟着道:“这是个安插人手的机会……这样,我写一封信,明日派人亲自送去南疆。”
关烬张了张口:“公子,你是想……”
“无涯阁里,有二三十位曾入过仕途的,有几位曾是重臣。若是想要重新入朝为官的,我来安排。”
“是,公子。”
这时,外屋突然传来红菱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嘉儿!你放开我的嘉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二人神情一冷,迅疾出门。
只见院中,一个黑衣人正拎着昏迷的嘉儿,手持匕首对着孩子娇嫩的脖颈。
他的身边站了一个全身白袍,戴面具的男人,正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府内。
那人手双手握着一把长剑,抵在地上。
“怎么回事?”楚云昭问道。
红菱急急开口:“嘉儿傍晚在集市上和我失散,我找了他许久。才发现这人诱拐了他,又拿刀抵着孩子,一步步将我引回王府。”
楚云昭眯起眼睛,看着那极其清瘦的白袍男人,不知为何,有一种极其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
“阁下的来意是?”
那人用极低的声音道:“吏部的事,到此为止。我要你即刻将吏部尚书满门抄斩。”
第117章 五哥楚云之
白袍人的声音极低,听不出原本丝毫的声音。
楚云昭眸光冷了,打量了面前人半晌,他轻笑着:“我答应你便是。就这么点事,阁下何必大动干戈?”
“你自己心里清楚。”
“吏部的事本来就到此为止了,满门抄斩也是按照大景律法,他们逃不过的。阁下为何如此着急?莫非……”
“你不需要知道,只要照做就好!”
“阁下,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当街绑架三岁稚童?可否告知本王一声,毕竟本王也要成婚了,若是有了孩子,须得防着你们这些畜生。”
白袍人眉眼微皱,没有答话。
楚云昭抬了抬下巴:“阁下,你这身白袍不错,颇有气度,想来也是个体面人,你可否为本王看看,我这庭院中缺些什么……”
他将脑海中所有能想到的废话说了个遍,那人手中的剑仍牢牢撑在地上,没有举起对着他。
似是感受到他在胡说八道,白袍人终于忍无可忍,使了个眼色,黑衣人的匕首立刻更近了些,凑近嘉儿。
“不要!!”红菱尖叫出声。
趁白袍人眼神在孩子身上,楚云昭立刻从袖中发出两枚暗器,打在他撑在地上的剑身之上。
眼见抵在地上的剑身歪了一下,黑衣人迅疾甩开匕首,一手握上白袍人的胳膊扶住他。
楚云昭神色一凛:“五哥。”
白袍人握着剑柄的手一颤,抬起幽深的黑瞳看着他。
“什么五哥?”
“从方才起,我不断激怒你,你都一直握着这把长剑,从不抬起。”楚云昭凝视着他道:
“你握着这把长剑,明显是有别的目的。果然,我没有猜错,你站不了太长时间,只能拿剑来支撑。”
眼见面前人拳头紧握,楚云昭继续道:“王府深夜的响动,必会引来人。你方才提的事,我们进去说。”
楚云之冷冷道:“有什么好说的,孩子在我手上,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五哥,你也知道,三哥视我为眼中钉,安插在我府上的探子不少。你若再在院中如此,我也不介意将响动闹得更大一些,将三哥的探子悉数引出。
到时候,首先暴露的就是五哥你。他们将你的事传给三哥,你隐藏这么多年,你以为三哥会放过你?”
楚云之不屑道:“你若将动静闹大,这孩子就得死。你每日和这孩子玩耍,舍得他死?”
“三哥,你太高看我了。不知道你身份之前,我也许还能保一下这孩子。而现在,牺牲一个下人的孩子,却能借三哥之手除掉一个心机深沉的皇子,你猜我会怎么选?”
他说完,转身停在了内室前,将门打开,示意他进来。
五皇子沉思了半晌,吩咐黑衣人道:“带上这个孩子回府。另外,若是今晚我未回去,你记住,当朝五皇子死在了宸王府。”
内室中。
楚云昭正坐在桌前,不慌不忙的沏着茶。
他将茶递到五皇子的面前。
五皇子戒心极重,一把将茶推了回去。他苍白冷峭的脸上是极其漠然的神情。
楚云昭佯装不知,试探道:“五哥,那九弟可否问一下,你拖着这样的身体,拼了命的来找我,也要将吏部尚书满门抄斩,是为了什么?”
“你都猜到了,还在装什么?只要你将事情办妥,这孩子原封不动的送回你府上。”
楚云昭淡淡道:“五哥,你母妃私通的事我尚且能瞒下。
但你若要我放过你母妃协助吏部贪污一事,真是难办啊。明日提审,刑部又不止我一个人,那喻永年若是全招了,我也没有办法。”
听到“私通”两个字,五皇子的脸色立刻变了。听他说完,更是黑瞳沉沉的看着他。
“这就要你想办法了,你是父皇钦定的主审,自然有的是办法堵住喻永年的嘴!”
楚云昭不答,他从暗格里拿出一枚玉戒指。
“五哥,我这个人办事前,须得了解全貌,做好万全准备。
其实我很好奇,淑妃娘娘家世背景雄厚,没必要协助吏部做这种事情,她为何会这样?”
楚云之眼神晦暗的看着他手中的玉戒,这东西,是与母妃私通的吏部尚书之子——喻尧身上的。
看来九弟早就有了母亲私通的证据,怪不得母亲好像在为他办些什么事。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
“喻尧受了他父亲指派,蓄意接近我母妃。我母妃是被他迷了心智,才答应会替他们办事。”
“虽然都被我暗暗拦下了,却还是无法避免她牵扯其中。此次吏部事败,喻尧定然禁不住严刑拷打,将所有事情吐个干净。
不仅会说出私通一事,还要在贪污一事上把母妃拖下水。母妃即使没有涉及贪污,也百口莫辩。”
楚云昭看着他,浅瞳闪了闪。
也难怪他这五哥,隐藏多年,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他说的这两项,无论哪一项,都足以让淑妃全族灭门。
他思量了一下道:“我会尽力保下淑妃,前提是你今夜就要将孩子送回来。”
楚云之瞥着他,道:“你果然还是在意那孩子。不行,没有了孩子,我没法相信你。”
“五哥,不是我在意。只是那孩子的娘,是我府上的暗卫首领。你不将孩子送回来,她心不在焉,没法干活,我也没办法保下你娘。”
两人僵持片刻,楚云之似是想起什么,他思量着道:“好,明日我便给你送回来。”
他答应的如此爽快,楚云昭瞬间疑惑,他刚想开口。
五皇子又缓缓道:“父皇最近在物色一个为我冲喜的人。你知道这事吧?”
“知道。怎么了?”
“我看将军府的嫡小姐就不错。”五皇子叩击着桌案,勾起一抹笑。
楚云昭琥珀瞳颤动,面色瞬寒。
“若你明日没能保下我娘,玩弄花样,食言而肥。我会奏请父皇,让将军府嫡小姐沈凌烟为我冲喜。父皇一向怕我死,你知道结果。”
父皇一向视双生子为吉兆,多年来用各种汤药吊着他。若是他开口,父皇必然答应。
楚云昭眸中似冰:“五哥,你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少,竟还能拿这个来威胁我了。”
楚云之冷哼一声,撑着剑向外走去。
第118章 血溅金銮殿,求皇帝定亲
“公子,您真的要保下淑妃吗?”
楚云昭静默了片刻,闭了闭眼道:“我让淑妃查的母后的事,她没有办完。我原本想着,若是审出她牵涉其中。
我便将吏部和她的事,拖延至拿到淑妃那封信后再上报。到时候,她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
“可见五皇子这样子,若是您不将此事彻底压下去。无论何时上报了淑妃之事,他都会盯着您,用极其阴险的手段对付您。”
楚云昭揉了揉额头:“得不偿失,我们正在办正事,还是尽量不要和他扯上瓜葛。淑妃贪污的事,我也只能压下去了。”
关烬顿了顿,道:“公子,五皇子太危险了,不然我们……”
“没必要亲自动手,他自小被父亲封为献王,足以见父皇对他的疼惜。贸然下手,会打草惊蛇。况且都到了冲喜的份上,他没有多久可活了。”
“是。可是他若是不守承诺,继续用沈小姐的事威胁您……”
楚云昭剑眉蹙起:“若是他再不老实,就借三皇子之手除了他。”
第二日一早,他便坐在院中等着,直到五皇子将嘉儿送回,他才起身,自屋中拿了一只白玉寒盒出了门。
先将首饰赃物移交给刑部,带着红菱来到了天牢。
昨日吏部的事情败露,悉数被关押,吏部尚书家中所有的男子连夜下了狱。
从他一进门,吏部众人狼狈的求饶声、愤怒的叫骂声不断。
楚云昭支开了要发火的狱卒,一间间的找着人。
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喻尧,他一身中衣,正靠在墙上,脸上是深深地绝望。
打开牢门,见楚云昭走上前,喻尧抬起眼怒视他。
“想活命,你随本王来。”
喻尧显然愣了愣,还是禁不住这句话的诱惑,跟了出去。
无人处。
“宸王,你想问什么?我先说好,关于父亲的事,我一概不知,无可奉告……”
他还没说完,就被红菱捂住嘴,牢牢钳制住。
楚云昭用在他脖颈处划了一道伤口,从盒中拿出蛊虫,放了进去。
又在他眉间点了滴血,在他耳边喃喃着什么。
眼见他的瞳孔越来越涣散,不住的点头,答应着。
片刻后,喻尧被拖了回去。
……
审问足足持续了五天,这些日,楚云昭就住在刑部,寸步未离开。
待将所有人将这些年的事情吐干净,按下手印后,才算告一段落。
刑部尚书虽然怀疑宫中有内应,但那些人均抵死表明没有内应,看样子也不像撒谎,他也只能作罢。
待将罪状呈给皇帝,他的面色铁青的看了几页,就重重的摔在桌上。
“朕拨下去的款,就这么被侵吞了!”
“父皇息怒。”
“明日早朝召集所有文臣武将,皇室子弟,将这罪状一字一句读在金銮殿上!”
大太监领了命,匆匆出去。
“父皇,我自请亲自捣毁那密室,将裴侍郎安葬。”楚云昭继续道。
“你去办吧。”皇帝扶额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昭儿。”
“父皇。”楚云昭道:“此次的事,不只是儿臣一人操办。儿臣曾求助于沈统领与沈将军,若无他们的帮助,儿臣很断不能获此事。”
皇帝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他:“朕知道了,朕会封赏将军府。”
…
早朝,宣政殿内,早就站了齐齐的官员与皇子。
最前面坐着身体羸弱的五皇子,与腿脚不便的九皇子。在他们身后站了三皇子,六皇子。
后面跟着的是武将与文臣,按官职品阶一一站好。
武将行列,镇国公与五皇叔在前,其次是沈煜与沈磊。沈凌烟与几个年少的将军站在他们身后,观察着殿上的风起云涌。
皇帝的面色阴沉的可怕,正在翻阅着吏部的罪状。殿上死气沉沉,谁也不敢抬起头。
感受到五皇子的目光晦暗的扫来,楚云昭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办妥。
楚云之收回目光,一双上挑的眉眼又恢复蔫蔫无神的状态。
须臾,皇帝抬起头,沉沉开口:“昭儿,此事是你查办的,你来宣读这罪状。”
楚云昭转动着轮椅上前,将罪状接过。
……
罪状宣读完,吏部众人贪污的数额之大、年岁之长让众人震惊不已。
一时间,殿内议论纷纷。
也惊叹于年轻的宸王雷霆手段,仅仅这么短时间就让吏部这些老狐狸下马。
楚云之听到没有牵涉自己的母妃,松了口气。而三皇子则看着楚云昭,闪过一抹嫉妒。
楚云昭抬头道:“父皇,这些贪官污吏该如何处置?”
老皇帝转动着玉扳指,厉声道:“吏部尚书喻尧,实属本朝最大的祸患,给朕带上来,即刻腰斩!”
“是。”掌事太监得令。
须臾,吏部尚书被拖了上来,官员纷纷四散两边,避之不及。
他全身破烂,苍老的脸上满是血痕,双腿已经被打断了。
自被拖上来后,他便目光浑浊的盯着宸王,像是要把他吞下去。
腰斩的刑具被抬到殿中央来,喻永年被猛的拖拽到刑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