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柔抬头看了兰儿一眼,见她眼中尽是关怀,对她的感官很好,“你识字吗?”
“识一些,”兰儿有些腼腆,“主子之前找了人教我们识字,我很听讲的。”
“那你陪我看吧。”赵柔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晚上就在我边上睡。”
“这可不成,”兰儿不敢僭越,“奴婢睡在外间就好。”
赵柔见说不过她,便让她陪自己看话本道半夜才歇下。
一连在院子里待了三天,赵柔觉得有些无聊了,她想出去转转,但又怕自己惹麻烦,便在院子里踱步。
“那是谁?”看到门口站着的佝偻老人,赵柔有些奇怪地问道。
“那是钱老伯,”兰儿解释道:“他是院中的看门人,平时便在那站着。”
察觉到赵柔的目光,钱老伯缓缓转过头,看到赵柔的瞬间他愣了一下,目光从赵柔的脸上划到她白皙的脖颈以及纤细有度的身形......
赵柔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没想到看门的老伯竟然如此无礼。
“钱老伯,这是表小姐。”兰儿并没有发现钱老伯的异常,笑着介绍道:“我带小姐在院子里转转。”
“见过表小姐。”钱老伯走上前两步,似乎要更仔细地看清赵柔。
赵柔却没给他接近自己的机会,“我累了,回去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兰儿急忙跟上去,对钱老伯道:“表小姐刚来,还对我们不熟悉呢。”
钱老伯点点头,目光却停在赵柔娉婷的背影,眼中划过一丝晦暗。
回到屋里,赵柔看向兰儿,“钱老伯是什么时候聘用的?”
“大致是三月前,”兰儿想了想道:“那时钱老伯家中有人生了病,他求到管事那里,在院里领了看门房的活计。”
赵柔微微蹙眉,“他没有卖身契?”
兰儿摇摇头,“钱老伯住在城边,是良家人。”
“你说他有家人,都有哪些人?”
“有两个儿女,一个孙子。”兰儿很快道。
“你可曾见过?”
兰儿摇摇头,“钱老伯家住得远,奴婢只听他说起过。”
赵柔闻言没再问什么,只道:“平时要联系你们主子,要用什么方法?”
“这个简单,”兰儿笑着说:“主子早就吩咐过奴婢了。”
说完她拿出一个竹哨,轻轻在嘴边吹了两声,一只洁白的信鸽便穿过天空飞到了窗边。赵柔让兰儿找来笔墨,写了封信拴在信鸽腿上,将它轻轻放飞,“去找你的主子。”
说完她将兰儿手中的竹哨取过来,“你先出去吧。”
“好。”兰儿关上门离开,赵柔坐在安静的屋子里,回想着钱老伯那让她感觉不舒服的黏腻目光,虽然兰儿说钱老伯家中有困难,但她绝不容许有心怀不轨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
说回顾寻真这边,当日跟赵柔分开后,三人便去了最近遇害的女子家中,遇害的女子家境优渥样貌秀美,位列江南十大美人之选,然而死时却衣不蔽体,被人折断四肢放干鲜血而亡,遗容上清晰可见她当时的恐惧,但她是在深夜身亡,当时还下着雨,根本就没人发现她出事了。
“最近太多雨天,那魔头的踪迹早就被雨水冲刷了。”温凝冷声道:“他正是知道这一点,最近才犯案频繁,实在可恶!”
“不知下一个遇害的女子是谁?”顾寻真有些头疼,“之前是烟花女子,现在是达官贵人家的女子,这普陀来当真是不知死活!”
魔头的恶行太过骇人听闻,现在不止六扇门查案,就连朝廷的人也参与进来,人多眼杂,现场的痕迹被破坏了个七七八八。
“按理说江南现在人人自危,这普陀来的藏身之处应该很危险才对,为何到现在还没人上报他的踪迹?”
温凝若有所思道:“会不会我们追查的方向有问题?”
“先把有受害倾向的人保护起来,”顾寻真当机立断道:“再仔细勘察一遍所有现场。”
最近的遇害人在三天前,三人走女子的闺房,地上干涸的血迹依然散发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气息。受害人挣扎的范围很小,是在被迷昏后被杀的,疼痛使她清醒过来,眼睁睁看着自己血竭而死。
“血量不对,”温凝呼出一口气,缓缓道:“就算把受害者所有的血放出来,也对不上。”
从第一个受害者出现后,温凝就发现了这个现象,但周围并没有其他血迹,“普陀来带走了一部分血,或者是这些血就在这个房间内,但以其他方式消失了。”
这话一出,空气都冷了几分。
“你是说他杀这些姑娘,是在修炼魔功?”
顾寻真道:“可《此情绵绵诀》不需要这样血腥的方法。”
“或许是其他的功法,”温凝看着地面的痕迹,“修炼邪功的人不能以常态看待。”
“可什么功法会用到女子的鲜血?”
“《移花血掌》。”一直沉默不语地陆孤光道:“这是百年前已经被毁的攻法,修炼这种功法极为艰难,要用女子最为鲜活的血沐浴,将血中的生机吸取到体内,再趁机修炼此功,短时间内便能大成。”
“这功法有些耳熟......”顾寻真立刻回到六扇门在江南的驻扎地,很快从卷宗里找到了记载。
第201章 第二零一章 江湖美人(九)
一百多年前, 魔教护法鬼城子在某座古墓中带出了一本极为诡谲的秘籍,这就是《移花血掌》。
《移花血掌》一共九层,每突破一层,就会使人内力大增, 若是能突破第九层, 不仅能击败当今武林所有高手, 还能延年益寿,青春永驻。
光是看完前篇,鬼城子就大为欣喜, 恨不能当场修炼此功。然而翻到第二页,鬼城子发现此功最为阴邪的地方就是需要以女子的鲜血沐浴,从鲜血中汲取生机后才能入门甚至突破。
鬼城子身为魔教中人,本就是人人喊打的魔头,短暂的惊讶过后, 很快就四处寻找年轻貌美的女子,以极为邪恶的手段虐杀后放血沐浴, 在短短半年内就突破了《移花血掌》第三层, 将同自己作对的右护法杨添杀死。
这杨添修炼家族秘法《混沌金身》, 修得大成整个人便如铜墙铁壁,就算魔教教主张衍中亦不能轻易将其击杀,更何况是身为左护法的鬼城子,但在一个冷风呼啸的雨夜, 鬼城子利用《移花血掌》只一击就将杨添浑身经脉震碎, 杨添软绵绵倒下来, 七窍流血而亡。
这样的怪事发生后, 魔教曾花费大力气寻找真凶,但都被鬼城子巧妙的躲避。
此次成功, 让鬼城子更加相信《移花血掌》的厉害,还特意请示张衍中,要去山下威慑名门正派,实际则是想收罗更多的年轻女子,以此来增加修为。
此般恶事,一直到三年后才被当时的六扇门察觉,六扇门门主耗费大量精力查到了鬼城子身上,整个武林才知道鬼城子这些年害死了数以千计的女子,《移花血掌》更是修至第七层,已经到了天下无敌的地步。
鬼城子见事情败露,也不觉得害怕,大摇大摆的从魔教走出来,昭告天下他武功大成,所有人都要乖乖听话,否则就血洗武林。
江湖众人自然不愿意听他号令,当即召集了数百人上前诛魔,都被鬼城子不费吹灰之力斩杀,就连当时的武林盟主都无法再鬼城子手下过上两招。
短短一日,武林中人人自危,不少人为了苟且偷生打算跟鬼城子狼狈为奸,但更多人聚集在一起想办法诛杀魔头烧毁邪功。
短短半个月之内,就有人替鬼城子收罗来几千名女子,就连皇室公主都成了鬼城子的养料,眼看邪功即将突破第八层,众人不敢再拖延,接连跟鬼城子开战。
一时间,江湖上死了不少人,整个武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血雨腥风。
就在众人无可奈何濒临绝境之际,隐世家族出现了,他们修炼一种名为寒冰诀的内功,可以短暂克制《移花血掌》,众人跟鬼城子进行了最后的决战,在牺牲了隐世家族数十人后,终于将鬼城子斩杀,《移花血掌》也被当众烧毁。
为了不引起动乱,所有参与其中的武林人起誓,绝不再提起《移花血掌》之事,整个江湖才逐渐安稳下来。
当年的卷宗纷纷被销毁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就没人再记得当初的血案。
若非六扇门还有只言片语,就连顾寻真都没有求证的地方。
“鬼城子虽死,但《移花血掌》却没有绝迹。”他把卷宗递给温凝和陆孤光,“当年人多眼杂,鬼城子身边聚集着魔道和正道众人,若有人趁机将《移花血掌》临摹下来,或者鬼城子特意留了后手,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回想起普陀来这三月的恶行,他手中多半是有《移花血掌》的秘籍。
“这个鬼城子真是阴魂不散!”温凝将卷宗还给顾寻真,转头看向陆孤光,“今日若非陆兄提醒,我二人恐怕还要兜很多圈子。”
“是啊,”顾寻真也道:“陆兄是怎么知道《移花血掌》的?”
陆孤光面对两双好奇的目光,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淡淡地说道:“偶然从长辈口中得知。”
想到他修炼的寒冰诀,顾寻真点点头,“陆兄莫非就是那隐世家族的后辈?”
陆孤光摇摇头,“我只是个剑客。”
见他没有正面回答,顾寻真忍不住笑了笑,“陆兄不用隐瞒,我和温凝又不是多舌之辈。”
“虽知道了女子遇害的真相,但普陀来的踪迹我们依旧没有半分头绪,”顾寻真蹙眉道:“他的邪功现在恐怕已经突破了第二层,着实不好对付。”
“这普陀来如今也有六十多岁,是个面容沧桑的老头,曷不若将城中所有符合年龄的老人全都叫来查一遍。”温凝很快说道:“就算他修炼了邪功,但面容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
《移花血掌》的青春永驻需要在大成后才有效,普陀来才入门没多久,还没有瞒天过海的本事。
“说的有道理,”顾寻真当即吩咐下去,让下面的弟子赶紧行动,一旦发现不对,不要跟普陀来硬碰硬,马上发信号让他们过去。
三人也分头行动,要在下个女子遇害前,找到普陀来的藏身之处。
陆孤光飞身来到屋顶,巡视城中各个角落,发现了一条极为隐蔽的路线,不仅连接着各个遇害的女主住处,还通向城中的花楼,也是第一个女子遇害的地方。
他的眉头皱起来,这条路线如此隐蔽,定然有普陀来藏身的地点。
正当他要仔细查看时,顾寻真来到他身边,“陆兄,赵姑娘来信了,说屋里有些事需要我回去处理,我这边忙不开,恐怕需要你走一趟。”
话还没说完,陆孤光便飞身跳下楼,“跟我来!”
“喂!”顾寻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急忙跟上去,“怎么了?”
“我找到了普陀来的藏身之处。”
“什么?”顾寻真不疑有他,跟着他穿过大街小巷,很快就来到一条极为熟悉的街道,街尾的小院子正是赵柔居住之地。
“不会吧?”顾寻真睁大眼睛,脑海里迅速回想起所有遇害女子的住处,连城一条清晰的路线,而那路线最为隐蔽而安全的地方,就在眼前。
真是灯下黑。
想到赵柔给他传来的那封信,顾寻真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兰儿从屋内出去,正好对上钱老伯热切的视线,“兰儿,前几日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钱老伯,”兰儿脸上闪过一丝羞赧,却还是鼓起勇气道:“您真的能给我赎身吗?”
“这是自然,”钱老伯笃定地道:“你若愿意,我今日就出去拿银子。”
虽然他态度很热络,但兰儿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她踌躇了一下,“我......我还没见过您孙子呢。”
“这有何难?”钱老伯道:“我下午叫他来一趟。”
兰儿抿了抿嘴角,缓缓点了下头,“那......好吧。”
她虽然想赎身,但还是要看看男方的人品样貌,绝不能将自己随意嫁出去。
“对了,表小姐歇下了吗?”钱老伯不动声色地问道。
“在屋里看话本呢,”兰儿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提醒道:“钱老伯,表小姐是院里的主子,以后您可不能再直直看着她,表小姐会生气的。”
钱老伯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老头子是觉得表小姐生的白净才多看了一眼,以后定然不会了。”
“表小姐刚才叫你做什么?”钱老伯眼珠子转了转,“我怎么听到了信鸽的声音?”
“自然是给主子传信,”兰儿不愿意多说:“我要去督促灶房做午饭,钱老伯你先回去当值吧。”
“传信......”钱老伯呢喃着这两个字,眼中划过一丝极为违和的阴邪,“真是个敏锐的小姑娘啊。”
赵柔把看了一半的话本放在小桌上,推开窗看着后院葱绿的竹林,隐约看到了几颗竹笋的影子,忍不住叫来兰儿,让她带着篮子出去挖鲜笋,她晚上要吃。
“竹林里蚊虫多,还是让灶房的人去吧,”兰儿劝解道:“小姐您在边上看着就行。”
赵柔想了想,微微颔首道:“那你叫人过来,我们现在就去。”
赵柔换了身耐脏的衣服,拿起枕头下的梅花袖箭藏在宽大的衣袖里。
她走出房门,迎面射来一道略显灼热的视线,正是那钱老伯。
“表小姐,要去何处?”他声音和蔼地问候道。
赵柔没理他,转身朝灶房走去。
钱老伯依旧笑眯眯的,“表小姐怕我这老头子作甚?老头子的孙子都比你年纪大,可会害你不成?”
赵柔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心道等顾寻真回来,定要将这老头打一顿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