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宁听雪并没有发动攻击，只是看着方柔，声音依旧很沙哑，“末世到来后，我的父母都变成了怪物，我和妹妹相依为命，想投奔政府建立的基地，却在半路遇到了刘文他们......我和妹妹度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有天她忍受不了折磨，精神崩溃了，便把偷偷藏起来的陨石吞进了肚子里......”
“异能者之所以进化出异能，是因为受到了陨石的辐射，她想进化出异能带我们离开地狱，但她没有进化，也没有变成怪物，那天晚上她吐了很多血，天还没亮就死了......”
“我把陨石从她的肚子里挖出来，却没有勇气像她那样勇敢，我一直等啊等啊，直到今天——我终于和她一样吃掉了陨石......”
“我以为自己会死，活活疼死亦或是变成怪物彻底丧失作为人类的一切。”
“但我没有死，我深深记得那些过去，我才知道，我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永远不会死去。”
听她说完这句话，方柔忽然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流泪，但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生根发芽，让她真正意义上拥有了人类才具有的血肉。
“谢谢你们过来救我们，”宁听雪的身体已经比别墅还要高，但她身上丝毫没有怪物的暴戾，显得温和又平静，“不过我不能跟你们同行了。”
她的声音里虽然有很多遗憾，但更多的却是终于挣脱桎梏的畅然。
她朝方柔的方向走了两步，似乎很向往方柔这般模样，却又在恰当的时候停下来，“再见。”
“再见。”方柔抬头仰望着她，轻轻挥了挥手，“再见。”
宁听雪嘴角微微勾起来，朝着别墅外走去，没有一个人拦在她面前，待她走远了，方柔隐约听到清脆的笑声，不是宁听雪的声音，是更年轻的女孩，她们欢欢喜喜，迎风远去......
方柔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回过神来。
封凛大步来到她身边，垂眸看了看她，发现没有受伤后，便站在原地静静等待她回神。其余人则将别墅区的尸体处理掉，把物资全都搬出来。
直到看不见宁听雪的背影，方柔才回过头看向眼前的别墅区，这座可怕的囚笼，终于破败了。
“这女人也太厉害了，”白原忍不住感叹道：“之前完全看不出她有这样的魄力，就算没有我们，她也能杀了这些异能者。”
“她之前没有吃陨石，不是因为懦弱，而是担心连累地下室的同伴，”徐越的手臂已经包扎好，他看着坍塌的车库，“难以想象这竟然是女人的手笔。”简直不可思议。
“女人怎么了？”方柔看着他，冷声说：“女人就应该柔弱吗？就应该被欺负吗？”
徐越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冷脸，下意识说：“我没有看不起女人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很勇敢。”
“我知道，”方柔道：“但女人不比男人差，你们能做的事我们也能做，你们不能因为女人没有异能就看不起我们，基地里有很多男人也没有异能，你们的朋友父母也没有异能......”
“我知道我知道，”见她红着眼睛，一副倔强又难过的模样，白原和徐越纷纷道：“你放心我们基地绝不会出现看不起普通人的情况，谁要是敢乱来，就把他赶出去，不，把他杀了。”
方柔垂下眼睛不再说话，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完全不想看到眼前这群男人。
徐越摸摸鼻尖，转头去看封凛，“封哥。”你哄哄啊。
封凛看了两人一眼，白原赶紧拉着徐越离开。
封凛正要开口说话，方柔闷闷道：“我现在很难受，不想听你说话。”男人身体一僵，站在原地默默陪伴她，等她主动开口。
方柔沉默了很久，等白原他们将物资般的差不多，她都没有理封凛。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迁怒任何人，但她心里很不痛快。
“我希望基地里，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都能好好地相处，我可以催生很多作物，帮大家种很多田，但是，但是大家不要做坏事，我们还像末世前那样，遵纪守法，爱好和平，共同维护自己的家园......”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封凛耳朵里，他安静地听她说完，将她想要的基地蓝图在脑海里刻画出来后，认真回答道：“可以，我们一起去建设那样的基地。”
“还像末世前一样？”方柔回头看他。
“还像末世前一样。”封凛看着她的眼睛。
方柔忍住即将掉下的眼泪，低着头道：“我会努力的。”
封凛闻言抬手将她抱进怀里，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方柔没说话，却在这一天中成长了许多。从前她只想待在村里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现在她却想做些什么。她是妖怪，她比人类更加厉害，怎么能只蜷缩在小小的角落里呢？
回去的路上，白原忍不住道：“我现在才知道，怪物也可以保留神智，除了外形跟人不同，其他方面没有任何区别，从前见到怪物我都是毫不犹豫的杀死，以后我会先用异能确认他们的好坏。”
“今时不同往日，”徐越也道：“不管是人类还是动植物，都不再是谁消灭谁，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共存。”
这是今天他们最深的感受。
变异松树是一方霸主，变异人类也能成为一方霸主。
就算人类觉得他们非我族类，想要铲除威胁，也无法改变进化的脚步。
接受和容纳或许才是末世的最终答案。
第069章 第六九章 末世生存（二三）
车开回村里后, 那些女人被安顿在空出来的屋子里。
负责后勤的人员给她们分发了物资，并找了治愈系异能者治疗她们身上的伤。
方柔过去时，她们呆呆地坐在客厅里，眼神不再麻木, 而是变得有些茫然, 似乎没想到自己真的能从那个地狱般的地方逃出来, 对眼前的环境产生了质疑。
见她们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方柔将手中提着的水果放到了桌子上，笑着问:“要在院子里种蔬菜水果吗？我可以帮忙催生种子。”
女人们眨眨眼睛, 辨别出她的声音时，眼神才有了焦距，“要的。”
回应她的女人叫朱芸，她看着院子里的空地，小声说:“我想种些冬天能生长的蔬菜, 白菜萝卜都可以。”
“好，”方柔说:“基地正好有种子, 我让人过来翻地。”
“不用, ”朱芸站起身, 诚惶诚恐地说:“院子不大，我们自己就可以翻。”
“基地异能者有责任帮大家翻地，”方柔拉住她的手，“这是他们的工作。”
“可……我们没有物资给他们。”
“不用给物资, ”方柔道:“这只是件小事, 以后大家都会在基地工作, 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不行, ”朱芸固执地说:“我们不能平白接受他们的帮助，谁知道他们会不会……”
方柔愣了一下, 看着她们枯瘦的脸庞，心里有些发酸，“好，我跟你们一起翻地。”
外面已经很冷了，手动翻地显然有些困难，但屋里的女人没有一个退缩。
十几个人在院子里开始忙碌，虽然地面冰冻过后很坚硬，但没有人觉得累，反而产生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花了整整一下午，院子里的土地终于被翻好。
顶着寒风播种后，方柔找来薄膜覆盖在地面上，复又使用异能继续催生作物。
女人们站在她身边，看着作物迅速长出真叶，纷纷露出惊奇之色。
方柔转过身，轻声说:“不仅能在院子里种果蔬，你们还可以拥有自己的农田，所有来到基地的幸存者，都可以通过种植来兑换物资，就算不喜欢种植，也可以从事其他工作，例如裁缝、医生亦或是物资负责员等等，基地都可以安排。”
女人们闻言沉默片刻，“我们……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方柔道:“基地通过工作来换取物资，你们有工作能力，当然可以依靠自己的劳作来生存。”
话音未落，当即就有人举手，“我愿意种田，我可以申请吗？”
“我也可以！”女人们纷纷举手，“我现在就可以去翻地。”
“可以的，”方柔看着她们道:“我让土地负责任过来登记，今天就可以给大家分配土地。”
“好。”朱芸等人眼眶微红，恨不得立刻拥有自己的田地。
看她们眼中终于有了光，方柔暗自松了口气。
末世的环境对女性来说实在太恶劣，不管是宁听雪姐妹还是朱芸等人亦或是原主本身，她们的境遇都不好，就像是末世这片海中的小舟，随时都面临着风暴的到来。
好在，世界还没有糟糕到彻底坏透的地步。人类也不全是无药可救。
当天下午，方柔就叫了土地负责人过来，给朱芸几人划分了土地，并在第二天带着徐越将地翻出来，全都种上了麦子。
原本这个季节并不是种植的好时候，但方柔的异能增强了作物的活力，让它们在冬季也依旧可以生机勃勃。
女人们在村里的生活步入了正轨，每天关注着作物的生长，不会再让自己胡思乱想，渐渐对生活有了盼头。
方柔经常带着果蔬去看她们，跟她们坐下来说话，也不说别的，就是互相浪费时间，让思想放空，享受冬日的惬意。
没多久就过年了。
村里的幸存者已经达到了上百人。
封凛带人去山里打猎，带回来许多猎物，割了肉挨家挨户都分发下去，还从仓库里取出米面粮油，让大家好好过个春节。
拿到物资的幸存者心里都很高兴，切菜的切菜，包饺子的包饺子，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方柔睡醒时已经是中午。她伸了个懒腰，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急忙穿上拖鞋往楼下走。
封凛正在厨房里炒菜，背脊挺直，动作连贯，赏心悦目。
方柔走到他身后想要拍拍他的肩膀，还没碰到他，男人便说:“起来了就去洗漱，马上吃饭了。”
“哦。”方柔收回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个小时前。”
“这么快吗？”方柔眨眨眼，“我还以为你们会在山里待很久呢。”
“今天是除夕，”封凛回头看她一眼，“再不回来，谁跟你跨年？”
方柔闻言心里有点甜，嘴上却道:“我一个人也可以。”
“我不可以。”封凛道:“我想跟你一起过年。”
方柔脸上一热，撇过头道:“我先去洗漱了。”
封凛眉眼微动，“给你烧了热水。”
“知道了。”方柔噔噔噔跑出厨房，完全不想理他。
午饭不仅有炒菜，封凛还特意包了饺子，方柔看着满满当当的餐桌，惊讶地说:“都是你做的？”
“除了我还有谁？”封凛不知从哪找来瓶果汁给她。
方柔抬手夹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软糯的口感让她眯起眼睛，当即道:“好吃！”
封凛嘴角微微勾起来，“尝尝其他的。”
方柔把每道菜都吃了一遍，忍不住说道:“你炒菜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封凛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愉悦，“明天还有。”
方柔点点头，觉得有他在真的太好了，不仅有现成的饭菜吃，好多她不想做的事情，也可以让他帮自己完成。
他真是个好人。
吃过饭，方柔跑到阳台上摘了些小番茄，跟封凛坐在一起吃。
“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封凛不疾不徐地开口。
“什么事？”方柔没有反应过来，茫然道:“我不记得你说过什么了？”
“我喜欢你这件事。”
封凛道:“你考虑的怎么样？”
方柔睁大眼睛，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还这么直白。
她猛然低下头，红着脸小声嘀咕道:“你不是要追求我吗？”
“我的追求达到你的标准了吗？”封凛说:“能不能给我转正？”
方柔:“……”
她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时她只是想考验考验他，准备过几天就同意跟他在一起，但是期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都把这件事搞忘了。
封凛看着她的头顶，问道:“要我继续追你吗？”
方柔:“……”
她深吸一口气，用更小的声音说:“真的可以继续追吗？”
封凛面不改色道:“看你的意思。”
“我……”方柔脑子乱成一锅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我也不知道。”方柔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狭长的眼睛，虽然他给人的感觉非常冷冽，但在她面前，他的眼睛总是温柔的，让她完全不害怕他。
“我如果还要你追我，你怎么办呀？”
“不怎么办，”封凛也看着她，目光深邃如漩涡般，“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犯规。”
方柔觉得他说这种话完全就是在犯规。她都没办法正常呼吸了。
“反正今天不会答应你的，”她两颊通红，腮帮子鼓鼓的，“你再说怪话，我就不理你了。”
封凛闻言有些无奈，但眼神依旧很温和，“那你说什么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