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乌雅答应最近也得盛宠,但梁九功看着,还是宜贵人更胜一筹的。
显然,佟妃求子心切,没少给乌雅答应使力。
梁九功心里笑笑,过了今天,说不得又来一个新宠,恐怕佟妃这孩子一时半会是抱不上喽。
不过也不好说,万岁爷一向不喜欢气质庄重沉静的女子,宫里这种类型的女子都不得宠,包括身居高位的钮妃。
很快,梁九功又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皇上不喜欢那可能是因为还不够美,不够美到让人忽视偏好的程度。今天遇见的女子是个男人都会心动。
这满宫的娘娘也比不上那女子。要说宫里的娘娘也是顶顶美的,但美也是有区别的。
一朵花的惊艳,那比得上成千上万朵花盛开的震撼。
梁九功虽在心里想七想八,但对殿内的动静也没敢不上心。
是以,听到殿内康熙唤他,便立刻打开门,轻手轻脚地进去。
此时,康熙已经丢了笔,端起桌上温度正好的茶喝了一口。
梁九功亲自把书桌收拾好,而后禀报道:“皇上,敬事房的人来了,要不要召人进来?”
康熙微点头。
敬事房带着人给康熙行礼,呈上绿头牌:“请皇上翻牌子。”
康熙扫了一眼绿头牌,一眼看到了乌雅氏的牌子,而后往其他处看了看,没什么兴致,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敬事房副总管苦着脸带人下去了,梁九功暗自幸灾乐祸,叫他乱收佟妃的好处,现在不好给佟妃交代了。
康熙静静地喝了一盏茶。
想到下午女子从容得体,自然而然地朝他点头回礼,感觉有些新奇。
其他女子遇上陌生男子,再落落大方的女子,多少会有些含羞带怯。而她没有,态度理所当然。
她通身给人的感觉,似乎他们之间是同等的,没有贵贱之别,也没有男女之别。
仿佛她面对的无论是乞丐,还是达官贵人,她对人的方式都会一样。
这样的女子康熙没见过,男人也没见过。
“梁九功,让人查得怎么样?”康熙低沉的嗓音在殿内响起。
康熙这话没头没尾的,但作为伺候康熙的身边人,梁九功立马会意,把写有陆微信息的资料呈给康熙。
关于宫外的事,一向让暗卫去查,查出来什么,梁九功无权查看。
康熙打开资料,刚开始没什么表情,看到最后,轻皱了眉。
他想着那女子是刺客也无妨,他能掌控天下,还不能掌控一个刺客?
没想到美人已是他人妇。
康熙手指轻点桌面,片刻后,把资料递给梁九功:“拿去烧了。”
随即拿起笔,又批改奏折去了。
梁九功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麻溜地走到远离康熙的香炉。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那一叠资料,而后诧异地瞪大了眼。不敢多看,飞快地把纸给烧了,一叠资料很快便化为了灰烬。
烧完后,梁九功侍立到书桌旁研磨。
他还以为宫里又要多一位宠妃了,没想到。
要是平常寡妇,皇上召进宫也没什么,如今宜贵人的姐姐郭庶妃,也是以寡妇之身进宫的。
这位是宗室夫人,太皇太后坚决不会同意她进宫。
要知道,先帝爷的董鄂妃就是他兄弟的福晋。要是万岁爷召这位女子进宫,这跟当年何其相似,太皇太后肯定盛怒。
万岁爷对太皇太后很是尊崇敬爱,不会让太皇太后伤心的。
“梁九功,发什么呆,准备沐浴!”
一声低斥打断了梁九功的思绪,他连忙告罪,伺候康熙更衣沐浴,不敢再有其他心思。
洗漱完毕,康熙看了会书,便睡了。
梁九功把床帐小心地放下,带着人下去了,室内一片宁静。
今天康熙白天去微服私访,奏折留到晚上才来批改,误了睡觉时间,不一会便进入了梦乡。
康熙又梦到了那个神奇特别的地方。
他登基的第一天晚上开始梦到这个地方,从那时候起,他便时不时梦到这个地方,这么多年,他对这个地方也大致了解了。
这里事物,作为帝王,很多东西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人们可以上天入地,住的地方可以盖几十层,夜晚也能犹如白昼。
这样的事,大抵神仙才能做到,他梦到的可能是天上的仙境。
不过,这里的神仙跟话本里很不一样。
他们的穿着,并不如凡人所想仙气飘飘,而是千奇百怪,甚至有时候布料很少,让人不敢多看。
原来神仙也吃东西,吃的东西有他见过的,也有他没见过的。
神仙吃的似乎比他这个凡人还简朴,十道菜都没有。
出行并不是腾云驾雾。
飞天是坐一种像鸟的法器,透过一层透明的东西,可以俯瞰地上的一切,云层漂浮在身边。那样的震撼是一览众山小比不了的。
原来九重天是真的,天上的上面还有天。
地上出行的法器多种多样,速度各不相同,人间的马车怎么也比不上。
神仙似乎有很多,房子要盖几十层高才能住得下。
梦到仙境这么多年,洋人神仙也看过,但他没见过玉皇大帝。
这里的神仙自行管理,各司其职,没见过他们拜见玉皇大帝。
他跟着这里的神仙一起坐飞天的法器时,天上还有天,玉皇大帝应该在第九重天,他见的大概是底层的神仙,没资格参见玉皇大帝。
毕竟他见这里的神仙,吃食和住所连他的规格也不如。
梦里,神仙的一切都跟凡人想象的很不一样。
不过凡人没有见过神仙,做不得参考。
早上起床后,康熙由宫女、太监伺候更衣,洗漱完毕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而是让人准备笔墨。
康熙提笔把昨晚梦到的场景画下来,挥洒自如,很快就画好了。
等着墨迹干了后,亲自卷起来,交给梁九功:“好好地收进库房。”
梁九功当心地接过画,不用康熙吩咐,他也知道要收进库房哪个箱子里,每次睡醒后画的画,不让人看的,都有专门的箱子收着,已经有几十幅了。
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的路上,康熙还在回忆昨晚梦里的场景,倒不是想做神仙。
康熙在梦里见过神仙的葬礼,神仙寿数也有限,而且死后连陵寝也没有。
底层的神仙,不做也罢。
康熙对神仙的法器比较感兴趣,昨晚在梦里坐了某位神仙的长条形盒子法器,他惦记那个法器。
要是他有那样速度的法器,去江南和蒙古不用一天,江南和蒙古谁敢有小心思。
第3章 何必
午时,康熙留了曹寅和纳兰容若一起用膳。
用完膳后,只留梁九功侍候,三人提起了昨天微服私访的事,说到最后曹寅挂着笑道:“昨日的女子,万岁爷怎么不召进宫?”
曹寅与康熙年纪相仿,又有情分,有时说话比较随意,康熙也不会在意。
“美人虽美,已是他人妇,何必召进宫。”康熙淡淡道。
曹寅不信,他查过的,昨日那女子是寡妇,宫里的郭庶妃也是寡妇,还不是进宫了,一定有其他原因,是什么原因,曹寅不得其解。
忽然间,曹寅想到,昨日那女子的丈夫姓爱新觉罗!
他光顾着那女子容貌了,倒是没想到身份这一层,万岁爷召其他家的寡妇进宫,和召爱新觉罗家的寡妇进宫性质可不一样。
前者只是多一桩风流韵事,后者则会被群臣劝谏,先帝爷和董鄂妃的事他们还记得清清楚楚。
要是那女子不是爱新觉罗家的寡妇就好了,曹寅心思一动,笑着对康熙道:“皇上可秘密让人改换身份,而后……”
曹寅话没说完,康熙就打断他的话,睨了他一眼:“这样的主意,用得着你出。她是正室,何必让人进宫为妾。”
康熙话一出,室内的其他三人皆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梁九功想,万岁爷虽仁慈,但他何时为一个女人着想过。梁九功百思不解,万岁爷到底是对那女子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要是喜欢,为什么不换个身份召进宫?要是不喜欢,为什么为那女子考虑?
男女之事真是复杂,他一个无根之人,搞不懂。
纳兰容若心中佩服,万岁爷果然是君子,这就是发乎情,止乎礼罢。
曹寅首先反应过来,他是个俗人:“万岁爷,您身边的人怎么能跟别人一样呢?能到您身边当娘娘那是几辈子的荣幸与福气。”
康熙早已大权在握,把陆微的身份变成普通的寡妇轻而易举。
在他看来,她大抵是个骄傲的女子,能做正室,便不会想做妾的。
康熙知道曹寅一向混不吝,免得他做什么蠢事,于是不咸不淡地看了曹寅一眼。
康熙做了十六年皇帝,天子威仪越来越重,曹寅顿时被看得心一凉,立马请罪道:“奴才多嘴,请皇上责罚。”
“下不为例。”
陆微一大早便带着阿克敦出门了,全然不知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有人正说起她。
阿克敦骑马,陆微带着红柳坐马车里面。
她今天没有带着红翠一起出门。
阿克敦继承了他父亲的好容貌,今年个子窜了上来,大概将近一米七,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性格温和敦厚,对待奴才也和气。
红翠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见了几次,便起了心思。
为了断了红翠的念想,陆微尽量不让她与阿克敦接触。
陆微不想在继子身边安排自己的丫鬟,让人觉得自己监视继子,受人诟病。她也挺喜欢红翠,不想让她做妾。
一个时辰后马车渐渐慢慢了下来,阿克敦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额娘,庄子到了。”
庄子是阿克敦继承的祖产,前几年阿克敦还小,阿克敦父亲把交给了陆微打理。
陆微经过阿克敦同意,重新做了规划。除了种些平常吃的,一半的土地都种了红薯,还养了一些牛。
自从卖改良化妆品被觊觎,陆微便想着怎么让家里地位高起来。
民以食为天,陆微考虑了几种高产作物。
正好原身外祖是广东人,家里做生意,经常跟洋人打交道。
陆微写信给外祖了解到,广东已经有红薯。不过可能因为品质不好,种植方式不对,产量不高,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
陆微让外祖帮忙收集红薯,拜托他向经常打交道的洋人多收集一些国外其他品类的红薯。
陆陆续续地收集了两年,赶在朝廷与三藩打仗之前,堪堪找到了品质好,产量高的红薯。
经过这几年的挑选培养,红薯已经稳定在亩产17石左右,虽比不上后世,但在现在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要知道,现在的粮食最多亩产3石,还要在鱼米之乡江南地区。
等今年快收获的时候,拜托阿克敦的三叔公把高产粮食的消息呈给康熙皇帝。
等验证是真的,发现高产粮食这样于民生有利的事,她家总得封个爵吧,康熙不至于这么小气,阿克敦也姓爱新觉罗呢。
陆微让人养牛也不是白养,这年代天花是要人命的东西,她养牛就是为了顺理成章的拿出牛痘。
阿克敦也大了,总不能闲在家,红薯事一了,他有了爵位,便让他自己献上牛痘,谋个差事。
“老夫人,少爷。”陆微他们一下马车,庄头潘贵就迎了上来。
陆微先去看红薯,这可是她事业起步重要的一环,一边走着,一边问潘贵:“有记得给红薯顺苗吗?”
潘贵立马回道:“奴才常让人看着,枝叶一过密、过弱,就会被摘除。”
不用陆微提醒,潘贵宝贝着呢,不止庄户,他一天也看几趟。
这样金贵的粮食,可不能让人给偷了。虽然庄子里的庄户都是主人家世代的奴仆,发生的这种事情的概率很低,但以防万一不是。
陆微看着一片顺地整整齐齐的红薯藤,很满意。
又问潘贵:“牛可有生病的?放牛的人有发过热吗?”
潘贵摇头:“没有,放牛娃把牛照顾得很好,放牛娃也没发过热。”
陆微有些失望,看来牛得天花有点难。看来得着手让人去别的村里打听打听。
阿克敦的庄子只等着九月红薯收获,没事要做,看看就行,陆微今天出门主要是去自己的嫁妆庄子。
当初原身的娘家置办嫁妆的时候,买的地离阿克敦的庄子不远,马车走半刻钟就到了陆微的庄子。
她在这里开设了玻璃作坊,昨天作坊派人传话,说是做出了透明的玻璃,所以她今天来看看。
一开始,陆微制造玻璃并不是为了赚钱,单纯是觉得窗纸糊窗,屋里太昏暗了,换上玻璃显得屋里敞亮点。
后来准备作坊的时候发现四处都要钱,身家又没多少,入不敷出,才想到用玻璃赚钱。
陆微什么时候为钱发愁过,她在现代家境很不错,有什么需要钱的地方,都是她爸支持。
她前世学习物理化学专业,研究生毕业后,让她爸出钱给她开了研究室,不是为了科研拿奖什么的,只是对物理和化学世界感兴趣,想要探索更多。
陆微是一个很有好奇心的人,物理化学领域,每新出一个东西她都喜欢去研究研究。
为了学习她感兴趣的东西,科研室里都是她爸出钱花重金请来的物理化学不同领域的牛人。
那时候她绝不会想到,做出成果后,去投入生产赚钱。
到了古代,自己当家,陆微才体会到钱的重要性,没钱真是寸步难行。
没有钱,喜欢的画不能随意买,脑子里的想法也不能做研究落实。
每当这时,陆微就无比怀念她爸慷慨解囊,她可以随意嚯嚯钱财的日子。
形势比人强啊,从前,她只对物理,化学,画画感兴趣,现在她对赚钱也很感兴趣,没办法,没有钱,她的爱好也发展不了。
陆微去作坊里看了看玻璃,光滑透亮,没有气泡,已经很接近现代的玻璃了,很不错。
“额娘,原来沙子真的能做成透明的玻璃,我们做出来了!真好看!”阿克敦很激动。
陆微把现代基础数学物理化学知识写了一本书,这几年一直在教阿克敦,他很聪明,理解了不少,至少化学变化他是知道了。
玻璃是阿克敦第一次见证的化学变化,他没少跟着陆微来作坊做研究,算是全程参与,这是很神奇的事情,所以很是激动。
“是啊,你也大概会了,以后作坊就交给你看顾了。有不懂的再来问我。”陆微出门一趟很麻烦,不像阿克敦骑个马就出门了,交给他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