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淳雅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眨巴了下眼睛,故意道:“所以呢?”
四爷抿唇:“所以,不是四力半。”
第44章
年淳雅有些惊愕,四爷竟会因为她一句脱口而出的玩笑话,而特意把她叫来练武场证明自己。
不知为何,年淳雅觉得她心里有些难以言说的微妙。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年淳雅吵着让四爷教她射箭,四爷瞥了眼年淳雅手上拿着的小弓,也没反驳,只是把她手里的弓拿走,交代了苏培盛几句。
说了什么年淳雅没听清,只知道等苏培盛折返回来,再落在她手里的弓,她已经能尽力给拉开了。
年淳雅:……
好吧,是她身子弱,没什么力气,怪不得四爷瞧不起她。
在练武场里玩儿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四爷有别的事,年淳雅才回了雅园。
或许是射箭时候有些热,出了些汗,回来的路上又吹了冷风,一到半夜,年淳雅就烧了起来。
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依旧留了一份警惕的四爷很快便察觉了异样。
他倏地睁开眼,眼神清明的像是从未睡着过,感受着怀中滚烫的身子,脸色微变,当即朝外道:“点灯,去把府医叫来。”
这个时辰,外头早已宵禁,太医是请不来,只能先让府医顶上。
今日在外守夜的是玉露,听到内室四爷冷凝的声音,连忙一个轱辘从地铺上爬起来,快速的卷了铺盖推到角落,拿了火折子进去点灯。
而守在最外头的小福子连忙喊醒在角房休息的苏培盛,又片刻不敢耽搁的往前院把府医扯来。
不消片刻,整个雅园灯火通明。
四爷披了件外衣,目光沉沉的盯着府医给年淳雅诊脉,好半晌,府医才回禀:“四爷,侧福晋身子底子弱,寒气入体以至于引发了高热,奴才先开副方子熬药。”
他记得,年侧福晋之前就发热过,李太医开的方子这次应该也能用。
不是他不愿意给年侧福晋重新开方子,而是他自认为自己的医术不及李太医,且年侧福晋的身体也是李太医负责调养的,他开的方子,会更适合侧福晋的身子。
四爷不知府医的心思,他让府医去配药熬药,又吩咐丫鬟打了盆冷水,亲自绞了帕子为年淳雅降温。
摸着年淳雅烧的通红滚烫的脸,四爷难得的有些自责愧疚。
明知道她身子弱,还在这样冷的天儿里把人叫去练武场……
年淳雅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嘴里很苦,也不知道是什么,下意识就排斥那股苦味儿。
但那股苦涩的味道还是经过她的口腔,强势的冲入她的喉咙。
翌日一早,宵禁刚解,李太医就被请了过来,重新给仍在昏睡中的年侧福晋请脉开方。
正院,众人看着右侧首位空空如也的椅子,有好事的人心思就开始翻腾。
“怎么不见年侧福晋?”
宋格格受了乌拉那拉氏的恩惠,本就对乌拉那拉氏恭敬的她,这下是彻底的倒向了乌拉那拉氏。
听见这话,乌苏里氏难掩酸气道:“许是年侧福晋伺候爷累着了吧。”
在座的谁不知道昨晚四爷又歇在了雅园。
乌拉那拉氏一出来,就正巧听见这话,她也没故意放纵人揣测年淳雅,磊落的说明了原因:“昨儿个半夜,年侧福晋发了热,人到现在还没醒呢。”
众人一愣,显然没想到是这样。
只有李氏,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昨日又是去练武场缠着爷教她射箭,晚上又是侍寝的,如此劳累,就年氏那风一吹就倒的身子,不病才怪。”
“说到底,还是没福气。”
话说的有些难听,郭氏忍不住道:“年侧福晋的身子是弱了些,但李侧福晋您这样说,怕是有些不合适。”
“不合适?”李氏 笑了:“哪里不合适?本侧福晋哪句话说的不是事实?”
郭氏哑声,不知该如何辩驳。
张氏朝着郭氏哼了一声,讨好道:“李侧福晋说的是。”
本来就是年侧福晋没福气,受不住四爷的宠爱。
病了?
病了才好,年侧福晋病了,就意味着她不能再伺候四爷,那她们不就有机会了?
不止张氏是这样想的,在座的怕是除了乌拉那拉氏和郭氏以外,都有这样的想法。
争宠,成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目标。
于是从这日起,四爷只要踏入后院,就开始被偶遇。
刚开始,四爷还能耐着性子和人说两句话,直到后来次数越来越多的偶遇,让四爷烦不胜烦,索性直接去找了乌拉那拉氏,让乌拉那拉氏正一正后院的风气。
乌拉那拉氏先是一愣,随即温和道:“爷莫要生气,只是爷这段时间心思都放在年妹妹身上,难免忽略了她们,所以才会出此下策的。”
她笑着给四爷倒了杯热茶,“况且她们都是伺候爷多年的老人了,爷就是不体谅她们,也该给她们留些体面才是。”
四爷不说话了,哪怕他宠爱年氏,可也不得不承认乌拉那拉氏说的在理。
实际上她们并未做错什么。
乌拉那拉氏见四爷默然,就知道自己的话四爷听进去了。
她也没继续多说什么,有些话,点到即止。
―――
年淳雅养病期间,后院大多数人都来看过,但除了四爷和郭氏,个个都目的不纯,打着来看她的名义巧遇四爷,年淳雅也不耐烦应付。
郭氏瞧着年淳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不免关切:“侧福晋今日的药可喝了?”
年淳雅正要说话,嗓子突然有些痒,让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咳咳,喝过了,就是李太医开的药越来越苦了。”
“良药苦口,李太医的医术还是好的,瞧您的气色,估摸着再有几日,也该大好了。”
郭氏说着,拿了枚蜜橘剥开,将上面白色丝络一点点去除干净,递给年淳雅。
脸上因咳嗽而引起的红晕渐渐褪去,年淳雅接过蜜橘,一瓣一瓣的吃下:“那样最好,自打病了之后,我就被拘在这屋子里,再也没出去透过气了。”
四爷和金风玉露把她看的紧紧的,一步都不许她踏出房门也就罢了,竟连窗子都不被允许稍稍开大一些,只能开一条小缝。
她平日可以自己待在屋里不出去,可和被人拦着不能出去,那是两码事。
听出了年淳雅话中的幽怨,金风哄道:“侧福晋就再忍忍,等太医说您身子好全了,奴婢一定不拦着您,到时候您想去哪儿,奴婢都陪着您。”
每当年淳雅抱怨的时候,金风总是这一句话,年淳雅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不高兴的睨了金风一眼,“罚你给我敲核桃。”
话里透着一股孩子气,金风失笑,二话不说的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拿着小锤开始敲核桃。
郭氏看的只想笑,她忙捏着帕子压了压上扬的唇角:“今儿个奴婢去正院请安,福晋提起了五阿哥的四周岁生辰,听福晋的意思是,打算从外头请个戏班子来热闹热闹,到时候侧福晋也就不觉得闷了。”
府里能不能热闹,都是得看宫里的。
颁金节那段时间太后身子不适,宫里宫外,哪家都不敢办宴取乐,生怕招了宫里的眼,给扣上一个不孝没心肝儿的罪名。
现在乌拉那拉氏主动提起要给五阿哥办周岁宴,还要请戏班子,想来宫里是没什么事了。
年淳雅一听,来了兴致,她还没听过戏呢。
“五阿哥生辰是什么时候?”
“这个月二十七。”
年淳雅算了下日子,今日是十一月二十,离二十七还有七天。
无聊又漫长的日子一下子就有了盼头。
年淳雅也不再整日唉声叹气的嫌闷了,反而掰着手指头,一日一日的数着日子。
赶在五阿哥生辰的前一日,年淳雅的身子终于好全了。
五阿哥生辰当日,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到正院给乌拉那拉氏请安。
乌拉那拉氏见到年淳雅,和煦的笑了笑:“妹妹日后可切莫再贪玩了,瞧瞧这病了一回,身子都消瘦了不少。”
年淳雅坐在椅子上,微微欠了欠身,不好意思道:“妾身知道了,累的福晋忧心,是妾身的不是。”
“本福晋忧心是小事,只要妹妹安然无恙,便比什么都强。”
关心过年淳雅,乌拉那拉氏又和众人闲聊了几句,便散了请安。
郭氏和往常一样跟在年淳雅身后,就打算到了申时再一起去漫音阁。
年淳雅在屋子里闷了许久,出来后也不愿意再回去继续闷着,就随意在府中逛着。
逛累了,就随便找个亭子进去歇歇脚。
看出年淳雅兴致不高,郭氏弯唇道:“没出来时,侧福晋心心念念着要出来,可出来了,侧福晋怎的还是不高兴?”
话里的打趣任谁都听得出来。
这也是郭氏跟在年淳雅身边久了,见惯了她和身边奴婢的相处方式,知道她不是个脾气大的,才渐渐地没了之前的小心翼翼。
年淳雅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冬日的园子里没几种颜色,大部分树木花枝都是光秃秃的,连个绿叶子都没有。
就连冬日里的梅花,这个时候也尚未开花,没什么看头。
到了竟是只能坐在亭子里喝茶聊天了。
然而一盏茶还没喝完,就见耿氏带着丫鬟进了亭子:“奴婢给侧福晋请安。”
年淳雅搁下茶盏,很快叫起,郭氏也站了起来同耿氏见了平礼。
客套过后,郭氏和耿氏落座,年淳雅好奇道:“今日是五阿哥生辰,耿格格这个时候怎么有空在外头闲逛?”
郭氏也道:“是啊,今日耿姐姐你可是主角,怎么着也得好生打扮一番,此刻的打扮,到底是有些素净了。”
耿氏今日和往常一样,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簪了两朵通草绒花并一支鎏金簪子,身上一件半新不旧的秋香色的褙子,里面是淡紫色的衬衣,用料寻常,一看就是去年做的衣服。
耿氏长相只是清秀,身材还因为生了五阿哥而微微走样,再配上这一身不出挑,又称的上寒酸的装扮,就更加不起眼了。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耿氏是个不得宠的格格,哪里会想到她是一位阿哥的生母。
耿氏苦笑:“奴婢如今连弘昼的面儿都见不到,哪里还有心情梳妆打扮呢。”
话落,亭子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对于钮祜禄氏和耿氏之间的矛盾,年淳雅有所耳闻,但也仅限于此。
所以耿氏这话一出口,年淳雅瞬间警惕了起来,她笑道:“怎么会见不到呢,待会儿五阿哥也是会去漫音阁的。”
耿氏捂着手炉的手骨节泛白,唇也紧紧抿在一起,像是极力在忍着情绪:“可是侧福晋,人都是贪心的。”
她并不满足于只能在今日见过弘昼后,之后再见,又不知是何时。
钮祜禄氏心性太狠,她早知道的,她为了逞一时之气,和钮祜禄氏闹到如此地步,她不后悔,可她后悔她在尚且没有本事护住弘昼的时候,和钮祜禄氏撕破脸皮。
钮祜禄氏隔绝她和弘昼的见面,她不是没想过去找四爷和福晋做主,可是说到底,钮祜禄氏除了拘着弘昼外,什么也没做,她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她承认她胆子小,这么久了,她都不敢对钮祜禄氏做些什么,因为她投鼠忌器,她和钮祜禄氏的矛盾,她不会牵连弘历,将弘历如何,可她不能肯定钮祜禄氏不会牵连弘昼。
所以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思来想去,只好来求年侧福晋。
想到这里,耿氏再也忍不住,起身跪在年淳雅面前,哀求道:“侧福晋,求您帮帮奴婢。只要您肯帮奴婢,奴婢下半生愿意为您做牛做马,听您差遣。”
年淳雅的神情有些复杂,她能看得出来,此时的耿氏是真心实意在求她,可……
年淳雅给郭氏递了个眼神,郭氏忙起身把耿氏扶起来:“耿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这里人多眼杂的,让奴才看去了多不好。”
耿氏没听到年淳雅答应,不愿起来,但也抵不过郭氏和金风一同搀着她把她给搀起来。
她哭的厉害:“侧福晋,奴婢求您了……”
耿氏企图卖可怜来博得年淳雅的同情。
年淳雅也确实同情她,但她同情她,并不代表她这个脑子就能这趟浑水。
所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耿格格,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耿氏失魂落魄离开,郭氏不明白的问:“侧福晋,您为何会拒绝耿格格?”
耿氏所求,明明侧福晋在四爷面前多说一句,或许不是不能达成,还能因为这件事,把耿氏收拢到自己的阵营里。
郭氏觉得,这买卖稳赚不赔。
年淳雅看了郭氏一眼,说:“因为麻烦。”
第45章
漫音阁是府中主子听戏的地方,一栋二层阁楼。一楼是唱戏的戏台子,二楼是看台。
申时一过,漫音阁里响起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暖场的戏应景,唱的是麻姑献寿。
两人的主位只坐了乌拉那拉氏一个人,她拿起戏折子看了看,“爷今日公务繁忙,还未回府,特意吩咐了不必等他。你们若是有什么想听的,只管点了让他们唱。”
说着,乌拉那拉氏将戏折子合上递给荼白。
李氏刚想从荼白手上接过戏折子点戏,就听乌拉那拉氏继续道:“今日是五阿哥生辰,咱们也是借了五阿哥的光才得了一日消遣,只是五阿哥还太小,这戏,便由耿妹妹先点吧。”
荼白应了声是,转身把戏折子递给耿氏。
李氏的手落了空,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
按理说乌拉那拉氏的安排并无不妥,但李氏落了面子,心情也就不好,见耿氏当真拿起戏折子翻看,顿时就道:“耿格格,福晋抬举你,不曾想你还当真了。”
耿氏翻看的动作一顿,忙站起身冲乌拉那拉氏福了福身:“福晋,李侧福晋说得对,是奴婢一时忘了规矩,还请福晋先点。”
因为心里藏了事,耿氏有些恍惚,即便是这会儿五阿哥就坐在她身边,她也难以打起精神来,才会有此疏忽。
乌拉那拉氏抬了抬手:“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是本福晋让你先点,你点便是了。”
她又看向李氏:“本福晋知道你喜欢看戏,但今日让一回,也无伤大雅,你说呢?”
李氏讪讪笑了下:“福晋说的是。”
耿氏见状,也不再推辞,连忙随意点了一出戏,或许就连自己点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把戏折子还了回去。
乌拉那拉氏没碰,让荼白直接给李氏。
这会儿李氏倒是不说规矩了,拿起戏折子连着点了三四出戏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