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淳雅全程没说一句话,直到秋筠被四爷赶出去罚跪后,她才故作搞怪的斜了四爷一眼,阴阳怪气道:“有美人主动服侍,爷怎么还生气了呢?”
秋筠长的不错,虽然比不得年淳雅那张脸,但是远胜于府里的耿氏和钮祜禄氏的。
四爷伸手掐了把年淳雅的腮,“爷若是真的要她服侍,怕是有些人的醋坛子就要打翻了。”
在年淳雅这里,不论是沐浴还是更衣,四爷从来都没有让她的丫鬟服侍过。
除了年淳雅偶尔兴致来的时候伺候一回,余下的都是苏培盛或者小福子亲自服侍的。
况且那贱婢哪里只是想简单的服侍他沐浴,只怕是心思大了。
有些人轻哼一声,看在四爷主动解决问题的份儿上,到底是没再故意找茬。
等到热水备好,甚至还亲自伺候四爷沐浴。
只不过这一洗,两个人就洗了一个多时辰,还在外面跪着的秋筠被两人忘的一干二净。
年淳雅再次听到秋筠的名字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更衣梳妆完,金风蹲在她身前给她缠好手腕,“侧福晋,秋筠还在外面跪着呢,您看要如何处置?”
秋筠昨晚上干的事儿,金风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对于这个妄想着爬床的贱婢,金风一改往日对她的客气,短短一夜的时间,没少对她冷嘲热讽。
想踩着侧福晋上位,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
“还跪着呢?”年淳雅没料到:“爷早上走时就没什么吩咐吗?”
说到这个,金风原本还阴郁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主子爷说,让侧福晋您做主。”
她做主?
年淳雅愣了下,想了半天,斟酌道:“让她在自个儿房里呆着,咱们走之前,就不必出来伺候了。”
金风没动,觉得这个处罚太轻了:“这样会不会便宜了她?”
在年府,曾经有个丫鬟想爬上二爷的床,可是被二夫人下令,给活活打死的,还让府中所有丫鬟都观了刑。
怎么到了侧福晋这儿,就只是不让伺候?
年淳雅知道自己不大狠的下心来,想着秋筠既然跪了一夜,也算是惩罚了。
更何况秋筠就算有心思,也没成功。
况且这里是行宫,院里的奴才虽说能用,但不能完全信赖。
昨夜的事情说不准早就被传了出去,要是真把秋筠给打杀了,人前脚刚咽气,后脚年侧福晋狠心打死爬床丫鬟的事就会传遍行宫。
她的名声好坏暂且不论,四爷的脸上许是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听了年淳雅的顾虑,金风就是再不满对秋筠的处罚,也只能听从,把人给关了起来。
而年淳雅确实也没有多想,此时的行宫里早就传着她的流言了。
宜妃昨日落水受伤,年淳雅辈分小,身份也低,本该亲自去探望,奈何昨日的赏荷宴她就借口养伤拒绝了,今日探望自然也不会亲自去。
于是就命金风走了一趟。
金风带着捧着礼品的两个小丫鬟,一路往宜妃住处去的路上,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正是昨晚青枫绿屿发生的事。
只是这传言着实离谱,要不是金风还有差事在身,恨不能当场上去跟他们吵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宜妃住处,金风想着宜妃应该不会见她,把礼品放下应该就能回去了,她得赶紧回去把传言告诉侧福晋。
谁知偏偏事与愿违。
宜妃不仅见她了,还问她:“听说昨夜雍亲王想宠幸一个丫鬟,年氏拦着不让?”
隔着屏风,金风跪在地上,只隐约能看见屏风后宜妃半趴着的身影,并不能完全看清,可宜妃声音里的不怀好意,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她正要解释,南菱抢先道:“何止呢,非但拦着不让,更是罚了那丫鬟跪了一夜。”
说着,南菱啧啧摇头:“可怜她一个娇弱女子,一夜跪下来,那双腿怕是要落下毛病了。”
宜妃似是诧异:“竟是如此?”
南菱:“那还会有假?”
宜妃皱眉,语气微沉:“这可是善妒!”
善妒可不是个好词儿,金风急着想解释,可惜南菱却不愿给她张口说话的机会,同宜妃一唱一和道:“可不是嘛,奴婢就不明白了,明明雍亲王福晋端庄大度,怎么年侧福晋竟如此善妒呢?”
在金风看不见的地方,宜妃微微勾了勾唇:“行了,年氏到底是主子,你一个奴婢议论主子,要是让人听去了,本宫可保不住你。”
南菱福了福身,口中害怕道:“奴婢知错。”
金风见状,慌忙解释:“宜妃娘娘,我家侧福晋......”
宜妃哪儿会真的听金风解释,不等金风把话说完,宜妃就按了按太阳穴,“南菱,本宫累了,把人送出去吧。”
“娘娘......”
“走吧,娘娘要休息了。”
南菱连拖带拽的,硬是把金风给送了出去。
传言愈演愈烈,四爷陪康熙出行宫微服私访,等到回来的时候,留守在万壑松风的侍卫看四爷的眼神都不大对了。
康熙好奇心有些强,见好几个侍卫都不停的打量四爷,便随手指了一个脸上表情最丰富的一等侍卫:“说说吧,总是看雍亲王做什么?”
这侍卫也是宗室子弟,虽出了五服,但身上流着的也是爱新觉罗家的血,故而也不惧怕,三言两语就把行宫里的传言给说清楚了。
说实话,康熙是不信这传言的,不是不信那年氏不敢这样善妒跋扈,而是不信老四这冰坨子似的性子,会纵容那年氏。
但不信归不信,却不妨碍他看自己儿子的笑话:“老四,可是真的?”
对上康熙那看笑话的眼神,四爷的脸色更冷了:“简直是荒谬!”
第70章
“荒谬?”
康熙似笑非笑道:“这么说来,是没这回事了?”
四爷斩钉截铁:“儿臣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清楚才是。”
“唔。”康熙点点头,上下打量了四爷几眼,“朕清不清楚是一回事,这传言是真是假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不太满意四爷踢皮球似的回答。
四爷弯腰拱手,无奈道:“既是传言,自是假的。昨晚不过是儿臣在年氏房中罚了个没规矩的丫鬟,至于旁的,都是子虚乌有。”
这答案,康熙听着尚算满意,他让那一等侍卫退下,带着四爷进了正殿,当即便有人上了茶水。
康熙刚把茶盏端到手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朕听说,你这次来行宫,只带了一个侧福晋?”
七分烫的茶水刚入喉,就听得康熙问话,四爷咽了茶水,道了声是。
话落,康熙看了在旁伺候的魏珠一眼,魏珠忙躬身退下。
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位姿容上佳的女子。
康熙姿态闲适的往椅背上靠了靠,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身为亲王,身边只有一个侧福晋伺候怎么成,把她带回去吧。”
四爷脸色一变,略作为难:“这......”
康熙挑了下眉,“怎么?”
四爷不好意思道:“不敢瞒皇阿玛,儿臣的侧福晋年氏是个小性儿的,若是儿臣收了您赐的人,回去后年氏怕是要与儿臣闹了。”
康熙闻言,哈哈大笑,手指隔空点着四爷:“老四啊老四,你也有今天。”
他也是着实没想到,自己冷冰冰的儿子竟会如此宠爱一个女人。
不过同为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那年氏他见过,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不怪老四宠着。
见四爷在他的调侃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康熙顿时话锋一转:“只是这女人嘛,宠宠就好,切不可太过纵容。”
四爷神色一凛,起身行礼:“儿臣受教。”
康熙满意的点点头:“行了,今日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罢。魏珠,送送雍亲王。”
至于那女子,他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魏珠打了个千儿:“。”
他引着四爷出了殿门,瞥了眼身后跟着的女子,谄媚的笑道:“王爷,这女子是行宫当地官员送来的官家小姐,容貌清丽,家世清白,您带回去解个闷儿。”
御驾到达行宫当天,当地的官员就暗地里给皇上和几位阿哥送了女人。
其他人没有拒绝,只有四爷当时就冷着脸斥责了给他送女人的官员,并让他把人给带回去。
那时五爷几人还取笑四爷,说四爷不懂得消受美人恩。
谁知当日没收,兜兜转转,还是得收。
那女子似是感觉到什么,羞涩的抬头望了四爷一眼。
四爷只觉得头都大了,连话也没说,大步离开。
苏培盛在万壑松风外候着,见四爷出来时,身后还跟了个小跑着的女子,诧异道:“爷?”
四爷脚步不停,冷声道:“你处理。”
.
青枫绿屿,金风被南菱从宜妃的寝殿赶回来后,喋喋不休的把宜妃主仆那过分至极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她气的浑身都快冒烟儿了:“明知传言不可信,宜妃娘娘还硬是说您善妒。”
会有传言的事儿,年淳雅想过,但却没想到会这般离谱。
更没想到,宜妃竟然也会不顾身份的当着金风的面议论她。
年淳雅给金风倒了杯水,今日画的云雾眉皱的能打结:“金风,我是不是得罪过宜妃?”
她想不明白,对于宜妃来说,她甚至算不得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和宜妃也没什么利益关系,更要紧的是,她自觉不曾得罪或者冒犯过宜妃。
可为什么宜妃会三番两次的针对她呢?
金风嗓子干的发疼,水杯被递到自己手里,跟喝酒似的,仰头就闷了。
她反手擦着唇边的水珠,拧眉想了半天,最终摇头:“没有啊,奴婢记得,您与宜妃娘娘可是没什么交集的。”
任何事的发生都有因果,既然她确定不是自己得罪的宜妃,那很大的可能就是受人连累。
年淳雅学着四爷的样子,修的莹润的指尖轻点着桌面沉思。
这副深沉的模样还没装上多久,就被珠帘的碰撞声给打断了。
她应声望去,只见桃枝瘪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年淳雅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你又怎么了?”
桃枝跟金风学的时间久了,说话做事身上都有金风的影子了。
桃枝上前跨了一步,从嘴里憋出了一句话:“主子爷带了一位女子回来。”
她的声音极低,似蚊鸣一般,可年淳雅还是听到了她说的话。
年淳雅愣了片刻,旋即笑了:“知道了。”
不知怎的,金风从这抹笑里看出了苦涩。她忙低声安慰:“侧福晋别伤心,许是有什么误会......”
年淳雅伤心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骤然听闻这消息时,她是有些失落的。
在府中,四爷偶尔去旁人那里,年淳雅也没觉得不能接受,更没有什么伤心或是失落的情绪。
然而经过这近三个月,她和四爷的单独相处,年淳雅就觉得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变了。她变的开始在意了。
对她而言,这种变化,不是一个好现象。
年淳雅深吸了口气,压下那不该有的情绪,脸上的笑和寻常别无二致。
她问桃枝:“人被安置在哪儿了?”
桃枝抿了抿唇,艰难道:“主子爷带去了书房。”
夜色渐深,早该来正房的四爷迟迟不见踪影。
年淳雅掀开杭绸做的薄被躺了进去:“把灯灭了吧。”
.
“侧福晋已经歇下了,您也早些歇着吧。”
苏培盛看着从一回来就站在窗前的四爷,眼底透着担忧。
四爷不曾应声,依旧沉默着看着窗外天上皎洁的月亮。
苏培盛无声的叹了口气,哪怕他伺候四爷多年,有时候还是琢磨不透四爷在想什么。
既不肯去侧福晋那里,也不宠幸皇上赏的女子,偏自个儿跟自罚似的站在这儿。
可苏培盛又哪里知道,四爷不是不肯去,而是不能去。
今日康熙赐下女人,四爷若是不去宠幸,就是辜负圣恩。但真要宠幸了,四爷又怕年淳雅伤心难过,他自己心里也不乐意。
两厢为难下,四爷只能站在这里。
月上中天的时候,四爷突然出声:“人安置好了?”
正在打盹儿的苏培盛一个激灵,伸手揉了把脸,提着精神道:“是,奴才把人安置在了西边的厢房,还派了信得过的人看着,不会出来碍您和侧福晋的眼。”
说这话时,苏培盛人还有些迷糊。
四爷冷冷扫了他一眼,“这件事,如若消息再传了出去,待回府后,你就不必跟在爷身边了。”
若非苏培盛疏忽,使得昨日之事荒谬的流言传的到处都是,今日之事也就不会发生。
苏培盛一惊,人瞬间清醒,利落的跪下保证:“主子爷放心,奴才明白,不会再有下次。”
之前他确实没在这上面费多少心思,有了四爷的警告,苏培盛自然不敢再松懈。
四爷几乎一夜未眠,直到第二日下午,表面功夫做足了,他才敢踏进正房。
年淳雅正在用晚膳,见四爷进来,撂了筷子,若无其事一般起身见礼:“爷可用过晚膳了?”
四爷拖着年淳雅的手,阻止她继续下拜:“还未,正好一道。”
两人无声落座,桃枝给四爷添了一副碗筷。
许是因为各有心思,这顿饭吃的安静极了,一时只听到碗碟细微碰撞的声音,人却除了刚开始的两句话,再也没出声。
两刻钟后,有丫鬟撤了晚膳,年淳雅却依旧坐在膳桌前,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四爷也是抿着唇坐着,一言不发。
苏培盛见情况不对,连忙把屋里伺候的人都给赶了出去,自己最后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门给关上。
被关上的门,就好像是个信号。
刚才还沉默的四爷开口了:“爷没有碰她。”
年淳雅低着头,没去看他:“爷不用和妾身解释。”
习惯果真可怕,昨晚四爷不在她身边,她竟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不过在翻来覆去的同时,她也想明白了,这种事情不会只有一次,以后时常会有。
她没有立场置喙什么,也只能被动接受。所以她不能在乎。
只有不在乎,对自己才是最好的。
她的语气太过平淡,平淡到让四爷心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失去一样。
四爷再也绷不住,伸手抬起年淳雅的下颌,看着她微垂着的眼帘,命令道:“看着爷。”
年淳雅羽睫微颤的抬眼,四爷难看的脸色顿时映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