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氏这副模样,不但自己嫌弃,弘历也是嫌弃的。
弘历头也没抬道:“额娘想说什么?”
读书的时候就他和弘昼两人,弘昼要是不找他玩儿,也没人能玩了。
只是大部分时候他都觉得弘昼太吵了,影响他读书。
钮祜禄氏笑意微凝:“没什么,就是觉得弘昼都知道多往年侧福晋那儿走走,你也不能落下才是。”
弘历捏着书的手一紧,书页一角顿时皱了起来。
好半晌,弘历道:“我不喜欢六弟。”
原本只有他们兄弟三人的时候,他最聪慧,读书最好,阿玛的视线总是会放在他身上。
可是自从六弟出生,见过了阿玛高兴的样子,他心里就很不舒服,觉得属于他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现在,就连弘昼来了圆明园也直接去找六弟,而不是来找他。
钮祜禄氏不觉得弘历的话有什么不对:“额娘知道,你不喜欢归不喜欢,但这话在额娘面前说说也就罢了,额娘是你最亲的人,不会责怪你,可你万不能再同别人说起,知道吗?”
弘历不情不愿的点头:“知道了。”
钮祜禄氏眸光轻闪,走到弘历身旁坐下,诱惑道:“你想不想让你阿玛更喜欢你?”
“想!”弘历重重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钮祜禄氏很是满意,她的儿子,就是要有野心才好。
她笑着给弘历出谋划策:“有个词叫投其所好,既然你阿玛这么喜欢六阿哥,那你就学学弘昼,不上课的时候,也去找六阿哥玩儿。”
“你阿玛常去看望年侧福晋母子,你若是常去,见到你阿玛的次数自然也就多了。”
钮祜禄氏轻轻给弘历打扇纳凉,“弘昼为什么去?不就是有这个打算吗。”
弘历抿着唇思索了片刻,拧着眉头道:“儿子明白了。”
钮祜禄氏笑了:“行了,时候不早了,这会儿就别读书了,等在额娘这儿用过晚膳,再回汇芳书院住。”
不是说来了圆明园,弘历他们就能随着额娘住的。
四爷早就另外给弘历几人安排了住处,只是在园子里,不像在府中的规矩那么严,母子之间见面的机会多了些。
母子二人这场谈话,知道的只有钮祜禄氏的贴身丫鬟泽兰,除此之外,没第四个人知道。
弘昼像是得了个新玩具一般,有些上瘾,几乎每日申时下学后,都要往上下天光玩儿一会儿。
而耿氏也会在即将用晚膳的时候前来逮人。
次数多了,年淳雅也习惯了一到时辰,就让人准备好东西,迎接弘昼的到来。
然而今日,一位客人变成了两位。
年淳雅看着板着表情又客气的弘历,从他身上看到了些许四爷的影子。
她招呼了弘历几句,就放人去和弘昼一起玩儿。
只是在弘历刚转身的那一瞬,年淳雅脸上的笑意微敛,低声吩咐金风:“你仔细盯着四阿哥。”
金风紧张道:“可是四阿哥有什么不妥?”
年淳雅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但即便四阿哥没有不妥,我也不放心。”
即便四阿哥没有什么坏心思,可她对钮祜禄氏那个狠人却是极为防备的。哪怕钮祜禄氏这两年来在后院接近透明,年淳雅也不敢忽视半分。
地毯旁,弘昼被桃灵伺候着擦了脸洗了手,摘去身上的配饰,脱去外衣,重新套了件衣裳,才准许接近六阿哥。
他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冲着站在地毯外的弘历招了招手:“四哥快过来呀。”
弘历扬声道:“就来。”
福宜作为一个小娃娃,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中度过,精神的时候少之又少,但或许是福宜知道这个时候有人陪他玩儿,所以每日这个时候他都很精神。
一个人躺在那里,一双乌黑又澄澈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嘴里还配合的吐着泡泡流口水。
福宜吐出一个泡泡,弘昼总要伸手戳破,然后等着福宜吐泡泡的过程中,还傻呵呵的冲弘历笑:“真好玩儿。”
弘历:“......”
两个傻子。
第100章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自显怀之后,年淳雅就再也没碰过琵琶,直到出了月子才开始重新练习。
一曲毕,四爷打着拍子的手停下,睁开眼睛道:“雅儿的琵琶还是一如既往,余音绕梁。”
趴在四爷身边流着口水的福宜也啊了两声,似乎是在附和四爷的话。
年淳雅把琵琶放在一旁,抽出帕子给福宜擦了擦口水,叹道:“爷就会说好听话哄人。妾身已经许久未曾碰过琵琶,手生不少,不退步就是好的了,哪里还能比得过之前。”
再有天赋的人,也不能少了努力。
四爷眉眼松懈的垂眸,看着她给福宜擦口水的模样,温柔似水,轻缓柔和,心中升起一股满足感。
这样的日子就这么过着,好像也不错。
价值百金的月影纱帐内,火烛摇曳,人影婆娑。
一番云销雨霁,女子窝在男人怀中轻*喘,雪白的高峰起伏,晶莹无垢的汗珠从脖颈滑落,流至沟壑消失不见。
四爷掐着人腰肢的手又紧了些,声音暗哑低沉:“可还受得住?”
年淳雅嘤*咛一声,无力的推了推身热似火炉的男人,娇嗔道:“您不累么?”
她怀孕时过了头三个月,也没憋着他啊。就是坐月子的时候,还会体谅他言出必行,没有碰过旁的女人而替他解决过需求。
怎么现在还这么......勇猛。
四爷不答,用身体力行告诉年淳雅,他究竟累不累。
花窗洞开,轻纱微曳,风缓且柔。
湖面上的微风携着丝丝凉意,送至二人赤*裸的酮体上,缓解了些许燥热。
四爷一下下轻抚着年淳雅濡湿的发丝,事后闲话:“听说最近弘历和弘昼常往你这里跑?”
“嗯。”年淳雅闭着眼睛,用鼻音哼出了声音。
是常往她这里跑不错,但好巧不巧的,因为四爷最近太忙,他们来的这些日子,时机不巧,竟一次也没遇上四爷。
“他们可有做些不着调的事?”
闻言,年淳雅缓缓睁眼,好笑道:“爷怎么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做些不着调的事?”
四爷理所当然道:“弘历许是不会,但弘昼那顽劣的性子,却不一定,你照看好福宜,莫要让福宜被他伤着了。”
年淳雅听罢,身子虽还乏累,但困意消散了不少:“爷这话说的,妾身可不认同。”
“怎么说?”四爷挑了挑眉梢,对年淳雅的接下来的话很好奇。
年淳雅撑着四爷胸膛,借力微抬身子,目光落在四爷脸上,正色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优点和缺点,不可一概而论。弘历聪慧,这是他的优点,弘昼虽在读书一途无甚天赋,但一却有一片赤诚之心。”
“或许弘昼平日是顽皮了些,但就这些日子,妾身瞧着弘昼与福宜相处,弘昼还是极有分寸的,爷何时听到过弘昼不小心伤到了福宜这样的消息?”
“您只凭着弘昼的性子,就对尚未发生的事情加以揣测,不觉得有失偏颇么。”
凭着一个人的性子,揣测他会做什么样的事,这对四爷来说已经形成了习惯。
猛然听到年淳雅这样的论调,四爷微愣,失笑道:“看来你对弘昼的印象不错。”
不然怎会帮他说话。
年淳雅摇头,重新躺回四爷怀中,低声道:“妾身只是觉得爷不该为了尚未发生的事情就轻易给人定罪。”
“若是福宜长大后的性子和弘昼一般无二,爷也这般猜测福宜,妾身心中会很难受的......”
年淳雅说着说着,声音渐低,最终归于无声。
四爷感受着那轻柔平稳的呼吸,不由得细细思量年淳雅的话。
这一思量,倒是给了四爷另类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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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多谢侧福晋。”
耿氏一脸感激的向年淳雅行了个全礼。
年淳雅给玉露递了个眼神,玉露便上前扶起耿氏。
她问:“谢我做什么?”
耿氏满脸笑意:“若非侧福晋在爷面前替弘昼美言,弘昼如今又哪里能得爷青眼,受爷夸奖。”
知子莫若母,弘昼什么样的性子,她早就知道,性格顽劣,读书敷衍,以至于爷平日并未太上心管教。
耿氏自己活的谨小慎微,所以从来没有奢求弘昼能有什么出息,只是盼着弘昼能平安长大,日后靠着四爷,获封个小小爵位便也罢了。
可是无所求并不代表着耿氏愿意看着他们母子被忽视,若是能得宠爱,谁愿意默默无闻?
她养了弘历几年,自是知道弘昼的天资不如弘历。
这么些年,听着四爷一次次的夸奖弘历,到了弘昼就只是勉力,再不然就是训斥,耿氏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如今百年难得一见的,弘昼得了四爷夸赞,还不止一次,耿氏高兴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在知道是因为年侧福晋在四爷面前替弘昼说话后,耿氏更是毫不含糊的来谢恩。
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奴婢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一支掐丝珐琅手镯还算能入眼,请侧福晋莫要推辞。”
这支手镯是她最珍贵的几样首饰之一,为了弘昼,也是说送就送。
年淳雅粗粗扫了一眼锦盒里的手镯,这样的手镯重工艺,也精致,前几年流行这种款式的时候,无论是四爷还是年羹尧,都给了她不少,所以她见的惯了,也就不觉得有多珍贵。
但这却是耿氏最贵重的首饰。
年淳雅思量片刻,还是收了。
耿氏松了口气,笑意更盛。
自这日起,耿氏来上下天光的日子也很是频繁,仿佛像是第二个郭氏。
郭氏站在上下天光的湖对面,距离远的看不清对面的人,只能看到一座二层小楼,以及水中小楼的倒影。
阳光从她身旁的树影中落下,撒在她的脸上,透出斑驳的光影,也照出了她眼底的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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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病了,浑身起满了红疹,上吐下泄的。
太医诊断,说是吃错了东西,并在汇芳书院,弘昼的的膳食中查出了乌桕。
乌桕是一种中药,使用得当可以救人,但单独使用,其毒性就会刺激肠胃,对肠胃造成损伤。
给弘昼开了药灌下去,症状稍减,太医就去了旁边候着,没敢听接下来的事情。
耿氏眼眶红肿,哭的不能自已:“爷,您要为弘昼做主啊,不知是谁这般歹毒的心肠,竟对弘昼下此狠手,这是想要弘昼的命啊。”
这几年后院风平浪静,四爷已经许久没有因为后院的事情发过脾气了。
本以为会继续平静下去,谁知还有人包藏祸心,对他的子嗣动手。
四爷冰冷刺骨的目光扫过屋内的一群人,扬声喊了苏培盛进来:“去查,仔仔细细的查。”
乌拉那拉氏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很快又松开。
按理说查明真相是她的职责,但四爷没让她去查,她一时也不知道是因为四爷太过愤怒,还是不相信她了。
苏培盛探查真相期间,年淳雅坐在四爷下首,心里琢磨着谁下手的可能性最大。
若是按照谁最受益的理论来推测,无疑是钮祜禄氏的嫌疑最大。
不止年淳雅先怀疑钮祜禄氏,耿氏第一个怀疑的也是她。
可钮祜禄氏真的会做的这么明显,任由人怀疑吗?
那些暗地里投来的怀疑的目光,钮祜禄氏不是没察觉到,她死死咬着后槽牙,脸色难看极了。
虽然她对最近弘昼得了四爷夸赞不满,但也不至于到了要对弘昼下手的地步。
一个难成大器的阿哥而已,留着给弘历做对比不好吗?
况且她就算要下手,那也是针对年氏的六阿哥,六阿哥才是他们母子的心头大患。
钮祜禄氏越想,脸色越是差劲。
半柱香后,苏培盛回来,还带了一个被绑着的小太监,正是膳房派去给弘昼送膳的小太监。
“据他交代,五阿哥膳食中的药,是他下的。”
圆明园的奴才极容易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被收买。而负责给弘昼送膳的这个小太监,被净身后就直接送来了圆明园,不存在背后有主子的情况。
不聪明,有野心,胆小又贪财,就成了被害人者手里的一把刀。
苏培盛一查到他头上,连刑都没动,他二话没说就认了。
“说,你是受谁指使?”
耿氏目光凶狠的看着被绑来的小太监,恨不得吃了他。
小太监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额头上磕出了大片的青紫后才停下,战战兢兢道:“是钮祜禄格格指使的。”
话音甫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钮祜禄氏身上。
钮祜禄氏还没说话,泽兰神色大变:“你胡说八道什么?敢污蔑主子,你有几条命?”
耿氏又急又气的上去给了她一巴掌:“这儿没你一个贱婢说话的份儿。”
见泽兰被打,钮祜禄氏这才开口:“仅凭这小太监的一句话,耿妹妹就定了我的罪,是不是太武断了些?”
“你......”耿氏脑子里一片混乱。
郭氏仿若无意识的凑声:“可这么多人,为何这小太监不指认旁人,偏偏指认了你呢?”
钮祜禄氏冷笑:“我也想知道。”
她朝上首的四爷福了福身,求道:“还请爷准许奴婢问他几句话。”
四爷虽也怀疑钮祜禄氏,但还是准了她的请求。
钮祜禄氏走到小太监面前,冷声问:“你说是我指使你下药的,有何证据?”
“有。”小太监慌乱的点头:“两日前,一位名叫泽兰的姑娘找到奴才,给了奴才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让奴才在五阿哥的膳食里下药,还说事成之后,钮祜禄格格另有赏银......”
“奴才一时财迷心窍,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小太监又砰砰磕起头来。
苏培盛在旁点头,他在小太监身上搜出了五十两的银票,能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钮祜禄氏闻言,反倒是没一开始那般气愤,反而义愤填膺:“一派胡言,若真是我指使你做的,又如何会自报家门,此话一听就知不实。”
“或许正是这样,你才肆无忌惮呢?”
郭氏又开口怼了钮祜禄氏一句,然后故作讨好的往年淳雅那里看了一眼。
年淳雅细眉颦蹙,对郭氏的行为存了疑心。
钮祜禄氏咬牙暗恨,若不是情况不对,恨不能去撕了郭氏的嘴。
“王爷明鉴,奴才真的没有说谎,真的是泽兰姑娘指使奴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