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舟哦了声,没什么情绪地提醒:“你们已经分手了。”
陈西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宴舟抬抬下巴,态度倨傲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懂吗?”
陈西:“……”
不知道是哪来的胜负欲,周宴舟瞭动眼皮,在红灯闪动绿灯的前一秒,他淡定地说:“你坐我的车不是也没晕过?”
陈西搞不懂周宴舟为什么这么在意这点小事,她眨眨眼,平静地说:“可能你车比较贵吧。”
周宴舟闻言冷笑一声。
在绿灯亮起的瞬间,他一脚踩下油门,车子骤然滑出四五米远。
车子性能很好,没有一点抖动感,陈西确实没晕车。
周宴舟却说:“我车技也不错。”
陈西:“……”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北京没出太阳,阴云虽然笼罩在半空挡住了烈日,却遮不住夏季的炎热。
车内开着冷空调,男人的冷笑话却比冷气还冷。
陈西本来心情郁闷,还没从分手的乌云走出来,却被周宴舟这么一出弄得哭笑不得。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周宴舟才想起问陈西去哪儿。
他往后视镜瞥了一眼,这才发现小姑娘不知何时依偎着手臂睡着了。
或许是小姑娘的睡颜太过安静,又或许今日心情莫名不错,周宴舟难得翘起嘴角,刻意放慢车速,在前面的路口掉了个头,往柏悦府的方向开。
陈西折腾一上午,又经历那一番狗血剧情,身心多少有点疲惫不堪。
车内打着冷空气,车速不疾不徐,陈西本来强撑着眼皮,没曾想理智抵不过困意,到底还是睡着了。
一路上周宴舟为了不吵醒她,特意将手机关了机,还将电台音调到静音。
或许是看她睡得正香,周宴舟将车开进车库,竟然没有叫醒她,而是打着火,开着空调,降下一点车窗,安安静静坐在车里等她。
这一等足足坐了一个小时,周宴舟没玩手机也没听广播,就那么低眉盯着侧躺在副驾驶的小姑娘熟睡的面庞。
那张说话毒死人不偿命的嘴巴闭上后,顺多了,像极了几年前在西坪的时候。
彼时他身上没多大的担子,不需要面对一些令他讨厌又没办法回避的人,每天去办公室点个卯就回酒店睡觉或者开车去中学等她打发时间。
回到北京这几年,他常常回想那段轻松又愉快的时光,总觉得那段日子是偷来的。
他不太爱走回头路,也不想一直溺在温柔乡里,所以他从来没想过回去找她。
他想的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就那么长,缘分没到就结束了,没必要强求。
可是周宴舟没想到,她居然抛弃亲人、熟悉的故土,千辛万苦地考到了北京,且一个人在北京人生地不熟地待了两三年。
别的同学每周末放假都能回家里跟亲人团聚,而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待在的寝室,只能寒暑假回去的时候,她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
周宴舟不太敢细想陈西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他怕他会心软、懊恼。
可命运真把人推到他身边,他又不想就这么放人离开。
15年高考出成绩那两天,周宴舟在北京也睡得不安宁。
他白天开会、处理工作,晚上一个人蹲守在电脑跟前,刷新网址,一遍又一遍地输入她的准考号证号,每次点进去都是空白。
后来成绩公布,周宴舟以家长的名义打给陈西班主任询问她的成绩,得知她是15年西坪市的文科状元,周宴舟由衷地为她开心,祝福她这十几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拥有这样好的成绩,足够令全国高校欢迎。
他以为她会在清北两校里挑选,没曾想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R大。
周宴舟那时便意识到这姑娘性子执拗,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
往事如棉絮一般疯狂冒出,却没有一点停息的征兆。
周宴舟看着这捆理不出头绪的线头,莫名有些头疼。
命运将两人推到如今这地步,他一时间竟然拿不出主意了。
周宴舟越想越乱,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陈西是在这一声饱含情绪的叹息中醒过来的,她刚睡醒,右脸颊贴在皮椅靠垫压出红色的纹路。
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眼睛却先一步地落在叹气的男人身上。
不知道怎么了,男人身上竟然多了两分无能为力的气质。
那感觉很像是置身在一个令他两难的境地,他一时间无法抉择。
陈西眨动眼皮,顶着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无辜地问了句:“这是在哪儿?”
周宴舟听见罪魁祸首的声音,挥去脑子里那些令人头疼的想法,偏过脸,不动声色地看着刚睡醒的人。
白皙的脸颊被红痕压得不轻,纹路有些吓人。
周宴舟见了,眉头微蹙。
下一秒,男人俯身凑到陈西面前,伸手抚摸着陈西右脸颊的红痕。
陈西猝不及防,等察觉到男人的意图,男人已经近在眼前,两人距离不过一个拳头。
呼吸搅缠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心乱了。
陈西心脏砰砰直跳,还没等她想出对策,男人已经捏住她的下颌骨,凑近亲上她的嘴唇。
这个吻没有上一次那么强势,显得十分温和。
薄唇触碰到她柔软的下嘴唇,他浅浅地抿了下,没再有其他举动。
呼吸骤然紊乱,陈西下意识抓住男人的衣袖,紧张得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
周宴舟却不肯放过他,单手捧住她的脸,鼻尖贴着鼻尖,目光直勾勾地撞进她细碎的眸光中。
陈西的心像是被人攥住一般,呼吸都有点疼。
周宴舟没亲多久就松开了陈西,他喘着气回到座椅,解开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周宴舟捞起扶手箱的烟盒、打火机。
拇指摸出一根烟,他低头咬住烟头,捧着打火机,当着陈西的面点燃烟。
烟雾蔓延车厢,陈西下意识咳嗽一声。周宴舟见了,推开车门,捏着烟下车走到一处僻静处,边抽烟边冷静。
陈西坐在车里,对着挡风玻璃嗅了嗅,空气中的那缕烟味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很淡却很很好闻,跟周宴舟身上的味道差不多。
陈西捡起被周宴舟扔在扶手箱的手机,开了机,看时间才发现已经下午六点多,她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所以,他一直坐在车里等她?
陈西不敢置信地抬眼看过去,只见男人站在一根石柱下,后背抵在柱子,指间捏着烟,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他烟瘾好像变大了?
一根烟抽到头,周宴舟摁灭烟头,火星掉落一地。
重新回到车前,周宴舟没上车,而是绕过车头,曲起两根手指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站在门外叫陈西:“下车。”
陈西愣了两秒,推门下车。
男人站在她跟前,扶着车门,伸手将她拉在身后,勾着腰钻进车厢捞起车钥匙。
嘭——
车门阖上,周宴舟锁了车,视线落在陈西脸上,不紧不慢地安排:“上去再说。”
进了电梯才意识到这是哪儿。
她跟着周宴舟上到52楼,跟着他走出电梯,踩在柔软的地毯走到曾经驻足数次的牌号前停下,然后看着他掏出房卡,刷卡开了门。
门打开的那瞬,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陈西在周宴舟的眼神示意下,迟钝地迈开双腿。
刚进屋,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被周宴舟掐腰摁在墙上。
嘭的一声,房门被周宴舟顺手关闭,下一秒,男人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
陈西只觉胸口扑通扑通狂跳,尾椎骨阵阵发麻,小腿酸软得差点站不住。
男人掐住她的腰,弓着背,毫不吝啬地掠夺她嘴里的氧气。
渐渐地,陈西开始走神。
她仰头盯着玄关吊顶处的灯,思绪飘向远方。
男人察觉到陈西注意力不集中,掐住她的下颚掰过她的脸,炙热的目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俯身亲了亲她的唇,哑声道:“乖,认真点。”
陈西在他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男人因为她的举动,眼里酝酿的危险更浓郁了。
不等陈西缴械投降,男人捧住她的脸,再次亲了下去。
这一次态度异常的温柔、小心,好似怕她碎了,tຊ用心地呵护着。
陈西脑子里陡然冒出一句台词——
「爱上一个人,就好像创造了一种信仰,侍奉着一个随时会陨落的神。」
第65章
亲到一半, 陈西猛地推开周宴舟。
周宴舟猝不及防,他收敛情绪,目光平静地望着人。
陈西仓皇地摸了摸嘴唇, 不敢看他的眼睛, 只低着脑袋,蜷着手臂, 轻声呢喃一句:“这样不对。”
周宴舟看出她的纠结、愧疚, 意识到她还没从分手的事实里走出来, 他扯了扯领口, 走到玄关摁亮开关。
灯一开,亮光挤满整个房间, 陈西被完完全全暴露在光线下, 她白皙、眼尾残留着泪痕的脸上多了几分局促。
那感觉就好像被人脱掉衣服, 赤身裸体地暴露在世人面前一样。
周宴舟看透她的表情, 弯腰从鞋柜里翻出一双崭新的拖鞋递给她:“去洗把脸, 我去做饭。”
陈西饿了一下午, 经周宴舟这么一提醒, 她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气氛陷入尴尬, 陈西咬着被吻得红肿的嘴唇接过拖鞋, 在周宴舟的注视下, 僵硬地换掉脚上的高跟鞋。
为了配这条裙子, 她特意搭了双五厘米高的白色高跟鞋。
鞋子没穿几次, 有点磨脚, 她其实早就站累了。
周宴舟转头进了厨房,陈西看着他宽阔、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抿了抿唇,轻车熟路地走向洗手间。
记忆如泉水般倾泻, 曾经在这个房子发生的故事如昨日重现,全都清晰、明朗。
陈西走进洗手间,轻阖上门,站在镜子前才发现她这张脸已经斑驳得不成样。
她瞧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人都忍不住怀疑,刚刚周宴舟是亲得下去的?
深深吸了口气,陈西对着镜子捂了捂脸,弯下腰,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晰脸上的斑驳。
期间她打量着洗手间的布置,全是男士用品,没有任何女士入住进来的痕迹。
没有卸妆的,陈西只能用周宴舟的洁面乳仓促地洗了个脸。
早上的妆容脱得差不多了,陈西搓着手心的泡沫往脸上涂抹,再低头捧了两捧温水将泡沫洗掉,抬起头来,又是一张清新脱俗的脸。
没了浓妆艳抹的修饰,她又成了那个不施粉黛的小姑娘,眉目间藏着那一抹忧愁也慢慢显露出来。
陈西在洗手间磨蹭了足足半小时才开门走出去。
天真以为周宴舟真的厨艺修了满分,且励志做一个全能高手,没曾想他只煎了两块牛排都搞得够呛。
或许是第一次尝试失败,周宴舟脸上难得多了两分窘迫。
他将那两分煎糊了的牛排放在餐桌,回头见陈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他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如毛头小子一般解释:“……平时挺忙,不怎么下厨。”
陈西对美食要求没那么高,只要熟了就好。
到底没横加指责,只是默默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当着周宴舟的面儿拿起刀叉,动作熟练地切下一块牛排塞进嘴里。
周宴舟瞧见这幕,无声地挑了挑眉。
曾几何时,小姑娘第一次走进西餐厅,看着盘子里的一整块牛排眉目紧锁,不知道何从下手,如今竟然也能自如地吃西餐了。
该说不说,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
周宴舟见她吃得愉快,心底的那点羞愧散尽,跟着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陪她享用这顿不完美却令人记忆深刻的晚餐。
牛排肉质很柴,跟嚼被水泡烂了的木头似的,算不上难吃,却也达不到好吃的标准。
周宴舟嘴挑,吃一口就嫌弃地吐垃圾桶里了,他叉着腰站在陈西面前,蹙眉说:“我叫个外卖。”
陈西咬着叉子,摇头拒绝:“不要。”
周宴舟开了眼了,禁不住问:“这玩意儿好吃?”
陈西眨眨眼,实话实说道:“我饿了。”
周宴舟:“……”
拗不过陈西,周宴舟只好陪着他吃完那块他嫌弃得要死的牛排。
好不容易解决完最后一块,周宴舟丢掉刀叉,感慨一句:“以后厨房是咱俩的禁地。专业的事儿还是得专业的人来做。”
陈西听到“以后”二字,咀嚼的动作微微滞了一下。
吃完晚餐,陈西本来想将餐盘收到厨房清洗干净,被周宴舟阻止:“明儿让阿姨来洗,你别碰。”
陈西只好作罢。
手头没了东西做掩护,陈西突然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她抬眸扫了眼墙上的时钟,见时针已经指向八点。
陈西眉头轻蹙,下一秒,她瞧着站在落地窗前抽烟的男人,语气轻松地说:“我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