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总闻言,立马安排助理去关心陈西,还让饭店负责生倒了杯温水给她。
陈西看着那杯温水,想到车里的对话,更加反胃想吐。
她在钟总助理的搀扶下,颤抖着小腿走下台阶。
钟总助理是个年轻小伙,二十来岁,比陈西大不了几岁。
或许是看陈西难受得脸色苍白,助理想到待会儿的饭局,同情地提醒一句:“进去以后最好别喝酒。”
陈西缓慢地眨动眼皮,一时间没明白助理的意思。
可惜,助理点到为止,不肯多说一个字。
进电梯前,陈西收到了一条短信。
她看到短信的主人,想也没想地发了个定位过去。
发完,她什么都没说,放好手机,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走进包厢。
谈生意谈到尾声的周宴舟看到陈西发过来的地址,有些莫名其妙。
他点开定位看了眼地图,距离他半个小时的车程。
不知道想到什么,周宴舟站起身,捞起外套,准备走人。
江迟猝不及防,连忙站起身走到周宴舟身边,小声问他怎么了。
周宴舟握住手机,看了眼合作伙伴,同对方露出歉意的表情,下一秒,他转头交代江迟:“剩下的流程你来负责。吃完带他们去KTV转一圈。”
江迟看周宴舟眼里多了两分着急,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儿,他爽快答应,端起酒杯继续跟桌上的人碰杯。
周宴舟刚走出包间就给陈西拨了通电话,结果铃声响到头都没人接。
周宴舟看了两眼地址,也顾不上其他,大步流星走到停车场,打了个导航往目的地赶。
—
包间里,陈西被钟总热情地安排在主座右手边的位置,徐峰在左侧。
钟总坐在中间,颇有左右兼顾的意味。
陈西虽然心里不情愿,却也奈何不了钟总的安排,期间她试图唤起徐峰的良心,奈何对方并不接茬,还将她的眼神寻救当做了媚眼,随意丢在地上。
钟总助理负责安排餐食,服务员正在上菜,钟总大声吆喝,让服务生把他存在这里的茅台拿出来。
陈西一听这架势就知道今晚凶多吉少,她心里祈求周宴舟能够看懂她的暗示,又担心她没法虎口逃生。
服务生拿来茅台,钟总大腹便便地站起身,拧开瓶盖,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玻璃杯,一倒就是八分满。
他笑意浓郁地递给陈西时,还不忘往她手背上摸一把,惹得陈西颤了下手腕,玻璃杯的酒水也晃了两滴出来。
接下来还有好几轮的合作,尾款也没支付,徐峰冷眼旁观,并不打算解救陈西于水火,反而在她脸上写满为难时,风度翩翩地说:“钟总这是热情,你别不识好歹。”
钟总立马扬起令人反胃的笑,摸着啤酒肚,端起酒杯跟陈西碰杯:“小姑娘刚入职场,正常正常。徐律别这么严肃。这就是一个私人聚会,放轻松。”
若不是看出不对劲,陈西恐怕真以为钟总这是在体恤年轻人。
四双眼睛落在她头上,逼得她不敢不从。
她很想摔碎酒杯,起身就走,大不了这份实习不干了。
可是一想到徐峰的实力,她敢肯定,她要是走出这道门,后面在北京,恐怕找不到一份满意的工作了。
强忍着恶心,陈西同钟总碰了碰杯,仰头抿了一小口酒。
钟总见了,满脸不高兴:“小姑娘这是没把我看在眼里,这一小口合适吗?”
这架势是想霸王硬上弓?
陈西抿着唇,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斜后方站着的助理看到这幕也禁不住皱眉,他来钟总身边两年,见他在酒桌上对不少漂亮姑娘下过手。
每次老板都是顶着一张“为你好”的假面,开始找各种理由劝酒,等到将对方灌醉,又贴心地提出房间已经开好了,回去太麻烦,就在楼上睡一觉。
等姑娘们彻底没了意识,老板拿了备用房卡进去逞凶作恶。
姑娘们一觉睡醒,清白丢失,又不敢大声张扬。老板先是懊恼地表示他也喝醉了,再给出丰厚的补偿,威逼利诱下,姑娘们只能自认倒霉。
陈西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若不是为了生活,谁又愿意跟在这样的一个领导身后?
徐峰见陈西不乐意,做起“好人”来:“钟总,我们要不要对对下一轮的目标?”
被酒肉洗礼过的脑袋怎么愿意在这时候谈工作,钟总摆摆手,口气熏天地拒绝:“这事儿改天聊。”
说罢,钟总扭过肥胖的身体,端起酒杯继续劝酒:“今儿高兴,咱再喝一杯。”
陈西抿紧唇,不知道如何反应。
进包厢前,陈西特意将手机调成了震动,此刻,贴在大腿的手机不停震动,令大腿肌肉都开始工作起来。
陈西不敢明目张胆地看手机,只好端起酒杯,硬着头皮跟钟总敬酒。
玻璃杯刚碰到嘴唇,陈西依旧只打算抿一小口,杯底却被钟总托着,强硬地灌了陈西几大口白酒。
陈西本来就没怎么喝过酒,这一番操作下来惹得她气血上头,热气直往脸上冲。
手背碰到黏腻的掌心,陈西蹭地一下站起身,推开椅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包间内的气氛骤然冷凝,徐峰看着想要反抗的陈西,满脸写着“不赞同”。
钟总见她反应这么大,跟着站起来,将陈西的椅子拉回来,笑眯眯地说:“不用这么拘谨,坐,小陈。”
陈西哪儿敢再坐。
她深深吸了口气,想着要不要破罐子破摔,跟这人拼了。
只是念头刚起,理智就冒头,将这不靠谱的冲动全都掐了。
陈西浑身发冷,一股绝望的滋味从脚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第一次外出见客户就碰到这样糟糕、恶心的事儿。
钟总看陈西有了应激反应,连忙安抚陈西的情绪,说刚刚只是开个小玩笑,让陈西不要当真。
还说他女儿跟她差不多大,看到陈西,他就想起了在外留学的女儿。
陈西怎么可能相信钟总的话,听完她更觉得恶心。
明明女儿都跟她一样大了,为什么还能这么……恶心。
徐峰见状,跟着站起身,他绕开钟总走到陈西面前,压低音量威胁:“别坏了我的好事儿。这案子要是没了后续,你的实习日子也不好熬。”
陈西脊背一僵,望向徐峰的眼神里充斥着不可思议。
她之前只是觉得徐峰这人不太好相处,但是没想到他这么恶心。
陈西吸了口气,忍不住质问:“你不怕律所的人知道你……”
徐峰冷笑,毫不在意道:“谁会在意一个实习生?”
陈西只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冷得她四肢发抖。
眼见钟总走过来,陈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准备跑步。
还没来得及就被钟总握住手腕,男女力量悬殊,即便陈西用力挣扎,也挣脱不开。
她被重新架回座位,强硬灌酒。
钟总也不装了,端起酒杯说:“小陈,我一见你就觉得合眼缘,觉得你这姑娘挺有意思,咱喝喝酒就过去了,你别搞得跟我强迫你似的。”
陈西只觉恶心。
她冷着一张脸,紧闭嘴唇,不肯多喝一口。
钟总刚开始还有耐心,到后来变了脸,拽住陈西的手腕强迫她喝。
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陈西趁钟总不注意,掏出手机瞥了眼屏幕,见是周宴舟打来的,陈西猛地撞开钟总,往门口跑。
刚按下接通,陈西脱口而出道:“周宴舟,救我!”
周宴舟到了饭店,不知道具体的包房,打陈西电话也不解。
他一间间找过去,没有一点头绪。
周宴舟刚开始还维持着理智,到后面只剩下担忧。
好不容易打通电话,结果听见陈西的呼救声,周宴舟只觉气血上头,脑袋昏沉,差点站不住脚。
他刚往前走几步就听到背后有异动,他回头一看,只见陈西满身狼狈地拉开门跑出来,背后还跟了两个大男人。
陈西跑出门,看到凭空出现在走廊的周宴舟,满脸激动地招手,只觉遇到了救星。
没等她迈开腿,钟总追上来,一把tຊ拽住陈西的手腕,将她搂在怀里,不管不顾地亲上她的脖子。
周宴舟看到这幕,气得脑仁疼。
下一秒,他大步上前,一把将陈西从钟总怀里拉出来,抬腿一脚揣上钟总的大肚子,嘴里怒骂一句:“我操你妈!”
依旧不解气。
周宴舟此刻怒气冲天,理智已经被他抛之脑后,忘得干干净净,他一把攥住钟总的衣领,用力挥动拳头,丝毫不顾及体面。
钟总一百八十斤,被周宴舟踹得猝不及防,往后跌了两步,还没回过神又被周宴舟抓着衣领揍了几拳。
好不容易有喘息的余地,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周宴舟踢了几脚。
陈西第一次见周宴舟打架,他穿着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平日看着温和又绅士,打起架来却又狠又凶。
将钟总打得说不出话了,周宴舟才停手,锃亮的皮鞋踩在钟总的脸上,满脸狠戾地警告:“孙子,你他妈完了。”
钟总本来就喝了酒,再加上不常锻炼,身体早就亏空,周宴舟这几拳直接将他打晕,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
见男人不再挣扎,周宴舟冷着脸松了几口衬衫纽扣,抽出扎在皮带里的衬衫下摆,不慌不忙地走到陈西面前。
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周宴舟眉头紧锁地问:“你喝酒了?”
陈西不想再回忆刚刚的经历,她看着倒在地上流血的钟总,害怕地退了半步。
徐峰没插手,默默站在一旁录像。
周宴舟见他举着手机拍下了全过程,冷着脸,怒笑:“这人又他妈是谁?”
或许是知道这个局面已经无力收场,陈西闭了闭眼,老实交代:“我的带教律师,今天这局是他带我来的。”
周宴舟理智回笼,叉着腰,喘着粗气问:“包厢里发生了什么?”
陈西不敢欺瞒周宴舟,一五一十地交代原委。
周宴舟刚开始还能维持表情,听到后面周宴舟脸上的假象慢慢龟裂,碎得只剩下阴沉。
徐峰将视频保存,传送到网盘,接着看向周宴舟,无辜表示:“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这是要撇清关系了?
周宴舟冷笑一声,下巴往上轻仰,语气嚣张道:“你他妈当我是傻子?”
“这事儿没完,等着吃牢饭吧你。”
说完,周宴舟握住陈西的手腕,准备拉她离开。
没走两步,被陈西拽停脚步,周宴舟火气还没散,扭过脸问:“还有事儿?”
陈西舔唇,小声道:“我包还在里面。”
周宴舟冷静片刻,交代:“等我两分钟。”
陈西不敢招惹气头上的周宴舟,乖巧地点头。
周宴舟路过钟总时,不解气地又踹了一脚。
钟总跟死猪一样瘫在地上,助理听见动静,被周宴舟的气势吓到,蹲下身摸了摸鼻息,见还有气,助理松了口气,偷偷叫了救护车。
周宴舟一脚踢开包间的门,看到屋里的狼藉,他径直走到陈西坐过的位置,捡起她留下的包、笔记本,转身往外走。
临走前周宴舟回去掀了桌布,桌上的菜、酒杯全都被卷在地上,响声震动整层楼,不少客人探出脑袋查看情况。
陈西站在走廊等他,听到里面传出的动静,心里却惴惴不安,担心周宴舟收不了场。
徐峰早在周宴舟出来前就走了,与陈西擦肩而过时,徐峰审视两眼陈西,不明不白地说了句:“挺有本事。”
陈西神色一愣。
周宴舟出来瞧见陈西规规矩矩站在走廊,跟做错事儿被老师罚站的学生似的,周宴舟一个头两个大。
他一手拿着笔记本、包,一手牵住陈西往外走。
察觉到陈西在发抖,周宴舟视线落在她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的脸蛋,滚动喉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