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的香气,从手指一点点弥漫开来。
“这是清国的贵族喜欢的东西。”加茂宪伦的声音和以前比起来,口吻似乎多了一点柔滑的味道,就像他嘴角的笑意,莫名会让人觉得有些蛊惑的气质:“梦子也会很喜欢吧。”
“……”
不,这个人真的只是在给她染指甲啊……?
为什么?
难道说是在攻略她么?
但是,套着一具死掉的尸体来做攻略她的事……
好奇怪啊……真的不正常啊。
明明像是不打算暴露身份的样子,但是他又没有特别刻意地隐藏不凡的见识和谈吐,也没有隐藏他对于梦子超乎寻常的关注。
简直有种又在计划着阴谋,又很随心所欲的癫感。
……真好。
不愧是患者二号。
梦子观察着自己搭在加茂宪伦的掌心、指甲被染成红色的手指,把手抬起来,放在阳光下照了照。
洁白的手指,被精心染成赤血的颜色。
“嗯……很喜欢哦。”
她低低地说,沉浸在这种撕扯的怪异感中。
第63章 绮丽谢花幻夜
……碍眼。
太碍眼了。
种满绣球和桔梗的庭院里, 穿着西洋衬衫和羽织的青年,捧着梦子的手,用花汁给她仔细地涂指甲。
光是看到这样的场景,妓夫太郎就感觉到骨头里传来一股奇痒, 像是被虫蚁啃食着骨头和血肉一样, 忍不住想要把自己的皮肤抓烂。
“呃……”
就连抽气时, 喉咙里都不由得发出不安的气音。
只有用指甲狠狠地抓进肉里, 用力挠出血, 才能缓解那种焚烧般的难受。
但是又不得不看着。
眼睛根本没办法移开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梦子。
小梅说的真的很对……
为什么这种家伙一定要出现在这里呢。
不知道自己很不受欢迎吗?也太没有眼色了吧?
太缠人会被讨厌的啊。
……可是梦子看起来很开心哪。
黑发的少女把手抬起来, 放在阳光下的时候, 指尖的红色就像是染上了石榴的汁液一样,非常好看。
梦子总是这么好看的。
她也很喜欢好看的东西。
可恶,不错啊……梦子的哥哥还真是不错啊,真是懂得怎么讨女孩子的欢心啊……
妓夫太郎皱着眉,眼睛往下,瞥了一眼自己从出生起就是黑色的指甲。
全黑的指甲,变成鬼后灰白的皮肤, 一看就不像是健康的男人。
“……”
他用力收紧了手指。
真好啊。
其他人,真好啊, 真好啊真好啊……
“你在想什么呢, 谢花?”
凑得很近的声音,一下子把妓夫太郎从那种怨毒中抓回现实。
他吓到了似的猛地抬起头,和梦子对上了目光。
加茂宪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小梅也在外面……庭院里又只剩下妓夫太郎和梦子。
梦子蹲在他身旁, 黑色的发丝垂落在耳边,随着她探头看过来的动作轻轻晃了一下。
发丝下洁白的面容被夕阳的光亮笼罩得十分柔和, 红梅色的眼睛比起身后的火烧云更加夺目。
“你在想什么?”
梦子的眼睛稍微弯了一下,说话时似乎有种柔柔的香气传过来,和她的轻声细语交融在一起,几乎让人有些无法思考。
“谢花?”
“…………”
嫉妒。
梦子可能会喜欢的家伙,都让人烦躁不已。
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不过是因为梦子对自己好了一点,就得意忘形了……
妓夫太郎只觉得身体里那种焚烧的妒火,一下子变成了更加古怪的感受,让他的头脑和身体都羞耻得开始发烫。
“刚才的表情,很可怕哦。”
他说不出话,梦子却没有停下来,目光一直在妓夫太郎想要藏起来的脸上打转:“加茂宪伦给我涂指甲……你不高兴吗?”
“……没什么的啊,梦子大人。”
妓夫太郎终于有点受不了似的,稍微往后仰了一点,一只手焦躁地挠了挠自己衣领没遮住的胸口:“我这种人的心情不重要的啊。我这种人,就是看什么都不高兴……放着不管就好了。”
“嗯?真的在不高兴啊。”
梦子困扰似的,抬起手看了下手指上刚刚修饰好的指甲。
从靛蓝色衣袍中伸出的白皙的手,红色的指甲有种说不出的艳丽感。
“好不容易把指甲做得这么漂亮……还以为你会高兴的呢。是这个颜色不好看吗?”
“什么……?”
她的话有些没头没脑的,妓夫太郎都愣了下,脸上睁开的唯一一只眼睛有些想不通地转过来:“要我高兴……?”
“嗯。”
梦子伸出手,用那双被涂了红色花汁的手轻轻贴上他的脸,让妓夫太郎凑近自己。
她说:
“今天晚上,是你的禁食训练。”
变成鬼以后,五感变得非常敏锐。
妓夫太郎可以轻易地感知到梦子的目光,皮肤的温度,还有自己有些混乱的呼吸。
她的眼神也是。
比起散发着花汁的香气的指甲,更加艶丽,带着一种冰冷的温柔和诱惑。
本就发烫的脸,在那双干净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手里,变得更加滚烫。
不知道梦子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什么样的表情——
她露出了笑容。
“你真的好可爱啊,谢花。”
啊。
“这个颜色不喜欢的话……进食的时候,你帮我去掉吧……?”
啊啊?
在说什么呢。
梦子。
妓夫太郎感觉到自己的大脑都有些发晕,简直要忘记呼吸似的,声音也变得很奇怪:“我来,去掉?”
“不行吗?”
梦子红梅色的眼睛慢慢地眨了一下,她的手微微用力,妓夫太郎就下意识顺从着那种力道向前,把脸凑到了梦子的面前,脸颊贴上了她的脸颊。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梦子的手指轻轻移动到他的嘴部,用了点力让妓夫太郎张开了嘴。
她的眼神落在嘴里的那一瞬间,妓夫太郎脑子“轰”的一声。
“用这条舌头……把不喜欢的颜色,舔掉啊。”
……
“唔……”
手指。
梦子的手指本来没有什么温度。但是被亲吻太久了,就有了一种滚烫般的热度。
红色的指尖,血液从手指的指腹滴落,比指甲上红色的花汁更加艳丽,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涂了花汁的原因,梦子的血好像也多了一种花蜜的香味,甘美又浓郁地混在一起,让人醺醺然沉醉其中。
妓夫太郎的头脑变得格外混乱。
但是他还记得要张开嘴,不让变尖的牙齿刺破梦子的手指,拧着眉,压抑地只用柔软的舌头去舔舐她指腹的血液。
指甲上原本涂得很仔细的花汁,也在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摩挲后,被妓夫太郎清理干净了。
“嗯……可以喔。你忍住了呢。”
梦子轻轻摸了摸他那头卷卷的卷发,湿润的手指摩挲着妓夫太郎的牙齿,观察他流露出的、不太清醒的神态。
妓夫太郎的脸上,长着黑色的斑点。
身体瘦得可怕。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很瘦了,被变成鬼后,或许因为承受了更多诅咒,或者放大了人类时的某些特点,他的身体更是骨瘦如柴。
这并不是说妓夫太郎没有力量……相反,他的肩膀、手臂甚至腹部,都有着非常漂亮、富有力量感的肌肉,但是腰胯的部位却像是被挖去了内脏一般,简直像是只有一层皮和腹肌包裹着胯骨。
用这个时代,或者说就算是用任何时代的眼光来看,都会觉得可怕吧。
不像是正常的人。
但是梦子却总是被妓夫太郎身上那种病态的气质吸引。
她大概就是这样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总是被“不正常”的事物吸引,觉得那种“不正常”中,有一种异样的、惊人的美丽。
大概是因为,梦子自己也有些不正常了吧。
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不正常”的妓夫太郎,神经质的妓夫太郎,还有他对自己和小梅过分的溺爱……
一切都很喜欢。
……妓夫太郎太可爱了。
加茂宪伦涂在她指甲上的花汁……让妓夫太郎来清理,真好啊。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谁也不敢靠近的妓夫太郎,谁都不能接近的小梅,都是梦子的东西。
对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总是很温柔的。
虽然很喜欢妓夫太郎嫉妒到让人不安的表情……不过梦子也舍不得让他太难受的。
“好啦好啦……不要这样看着我啊。”
梦子轻轻拨开妓夫太郎额头汗潮的发丝,凑得很近,在他还有些不稳定的呼吸中,轻轻亲了亲他的脸颊。
她抚摸着妓夫太郎的脸颊,像是私语般问道:
“对不起呢……最近捉弄你有点过头了吧。今天想要我怎么做?……告诉我吧,谢花。”
偶尔也要宠爱一下才行吧。
就像五条老师做的那样……
“……血。”
像是经历了过度的刺激,还沉浸在血食的冲击之中的妓夫太郎嗓音不稳,说话时都有点语无伦次:
“梦子……我的血……”
梦子“嗯?”了一声,一下一下轻轻地亲着他脸上黑色的斑点,在妓夫太郎应激般手指抠进皮肤里时,抓住他的手,从手背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十指相扣,温柔地制止了妓夫太郎抓挠自己的动作:
“什么?”
“……哈……”
好像是终于受不了这种折磨,骨瘦嶙峋的青年撑起上身,把脸凑近梦子。
盯着她的黄色巩膜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一下一下缩动着。
“我的血,你也试一下啊?”
“……牙齿咬进来,扎破我的皮,一直咬到骨头……从那里开始吃……就从这些开始吧,不可以吗?可以的吧?我会为您拼命的啊?吃吧,吃吧,吃吧……求你吃我了啊,梦子。”
“……”
啊。
啊啊……
一声比一声柔缓、像是刀割一般病怏怏的声音,甚至到后面还捂住脸,古怪地搀着一些不太正常的笑音……
真是的。
真的……
梦子按住他的肩膀,张开嘴,对妓夫太郎的脖子用力咬了下去。
“唔……”
伴随着异样的刺痛和亢奋感,妓夫太郎脸上咧开了一个快意到扭曲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啊……”
他的双臂用力抱紧了埋在颈窝处的梦子。
“梦子大人啊……”
明明鬼的血液,对始祖来说应该是没有任何味道,也没有任何用处的。
梦子却好像在妓夫太郎癫狂的笑声里,在妓夫太郎的血液涌入腹部时,感觉自己的精神也一同飞了起来。
啊啊……
真开心啊……
妓夫太郎,你一定也一样吧。
这种进食没有任何用……不能填满梦子对血的欲.望,也不能带来任何力量。
但是这是必要的。
对你来说,这是必要的……是这样吧。
第64章 绮丽谢花幻夜
血液。
妓夫太郎的血, 从有些冰冷的皮肤下,一点点涌进嘴里。
鬼的血液没有味道。
连温度都没有多少。
梦子却觉得身体和心,都在耳边那种怪腔怪调的、闷闷的笑声里沸腾起来。
最近有点过分了呢。
不知道到底挑动了他的哪根神经……不过妓夫太郎终于、已经到达极限了吧。
还是人类的时候,力气就很大, 满腹怨毒, 很擅长记仇, 凭借一把破镰刀就能在十几岁成为罗生门最有名的妓夫。
这样的妓夫太郎, 是危险而黑暗的家伙。
能够忍耐这么久没有做出格的事, 已经压抑得快要不行了吧。
“梦子大人……别紧张啊。”
明明自己才是被咬住致命处吸血的人,妓夫太郎的声音却带着含糊的、让人寒毛直竖的笑意, 摸了摸梦子的头发, 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却又故意对着梦子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
“不会真的把我的脖子咬断的……对自己的东西要大胆一点才行啊?哈哈哈——”
笑起来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病怏怏的腔调变得更加怪异。